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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老话讲天有不测风云, 人往往越计划,计划就赶不上变化。

    金橘站在ZM的店门口,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 心中对这句话再次感受了个彻底, 沉默了两秒又折返了回来。

    从五一长假的后几天开始,每天都是这样的雨势, 一场春雨一场暖,气温也一日日渐渐攀升,她在那日分别后, 已经三天没再见到梁世京的面。

    中途梁世京打电话回来, 说林真宜母亲的情况很不好,短短三天, 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总归是不放心,所以最近可能就没办法天天回家了。

    金橘握着手机,想他这几日,起初大半夜披星戴月回来, 又披星戴月离开,自己装睡, 他就单纯抱着自己, 默默躺一会儿再走, 再到最后, 连夜晚回来一趟的时间也没有了。

    她静了静,在这边说好, 没关系, 生病的人才是大事, 让他放宽心, 然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而且——

    她翻了翻手机里刚收到的系群消息,那个想要去确认的事情,只能有期限的延后。

    她去楼上拿店里闲置的旧伞,碰上从里间走出来的原凑,原凑见她拿着伞要走,又看了看外面阴沉沉还在下着大雨的天,说:

    “外面这么大的雨,你要不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金橘拿着伞和他一起下楼,低头瞧了眼脚上的帆布鞋,有些心疼,等到学校肯定又是要湿得透底。

    “不了,我回学校,挺近的。”他拒绝了原凑。

    “你一去一回的,怪麻烦的。”

    最近下雨,店里的预约倏地就少了三分之一,这会儿楼下都是空的。

    原凑烟瘾犯了,不想在门口淋雨,索性摸出烟,准备站在门口抽。

    他边点烟,边有些嘀咕:

    “京爷最近也是,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么大的雨,你就应该让他来接你的……”

    金橘撑伞的动作在这里顿了顿,半晌,又回头对着正掩面点火的原凑说:

    “对了,我接下来大概两周不来店里,要是梁世京问起,你就告诉他,我跟着学校,去皖南那边采风了。”

    这是开学系里就定好的事情,今天要不是系群发了明早出发的消息,金橘完全不会想起来。

    日子过得太舒心,就是会这样容易忘记许多事情。

    原凑开了条门缝,皱眉吐出烟雾。

    “不是,你咋不自己给他说?”

    金橘把玻璃门推开半扇,将手里的伞完全撑开,站到雨里,说话的声音在哗哗啦啦的雨声夹击下,显得遥远寡淡。

    原凑看她嘴巴张合,表情被弥漫的水雾缭绕,遮掩得不太清晰,这可能是心理作用,但原凑莫名看不清。

    “山区的信号不好。”

    “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她这样说完,撑着伞转身走在了大雨里。

    原凑夹着烟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心里头忽地涌起一阵不太舒服的感觉,把烟摁灭到了前台的烟灰缸里,上楼的时候,发了条消息出去。

    上美作为国内出名的211,艺术系的服设专业自然也是佼佼,但是别的设计专业两次的采风活动,到了服设,就只有大二这一次的机会。

    这种集体活动总是有人喜,有人愁,金橘一边收拾明天出发的行李,一边听着外面不停的雨声,觉得自己还是愁得比较多。

    再加上一个小长假刚结束,大家回到学校都还有些意犹未尽,而且马上又能出门采风,女生宿舍热闹非凡。

    除了白银银。

    金橘收拾完东西,爬到她床上去找她。

    “怎么啦?我们大小姐的小脸怎么这么难看呀?”她笑着捏捏白银银的脸。

    白银银眼皮耷拉,把自己的东西往手提包里装,闻言也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怎么变大小姐了?以前不是叫我小不点,或者假小子的嘛?”

    金橘换了个姿势,坐在她的床边。

    她知道白银银有话想说。

    果然,白银银见她不讲话了,抬了抬眼,有些欲言又止,金橘瞧她,主动问:

    “想说什么?”

    白银银撇嘴:“你……那个……确认了没有啊?”

    金橘猜到她想问这个,她的好朋友总是比自己还要更操心自己的人,她摆摆垂在上铺边的小腿,帮白银银把装好的手提包拉好,摇摇头:

    “还没,他没时间,等我们采风回来吧。”

    采风回来就是五月底,再过不到一个月,他们就是期末考,然后正式结束在校的大学生活,各自开始进入社会实习,连宿舍也要在七月底之前全部搬空,白银银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闷得透不过气。

    她愁眉苦脸不说话,金橘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个人又沉默坐了一会儿,金橘才从她的床上下去。

    从淋浴间出来时,白银银还在床上没动静,金橘拍拍她,说明天还要早起坐车,让她赶紧去洗澡休息,她才情绪不佳地慢腾腾下了床。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金橘抱着平板在画接下来半个月的稿子,这半个月她不能去店里兼职,就只能多画画稿子,才能多赚点生活费。

    自从上次拉黑了自己母亲后,她再也没有接到任何有关金淑霞的消息,那边太平静了,平静到让金橘感到有些奇怪,毕竟自己母亲不是那么容易偃旗息鼓的人。

    但是金橘也顾不上想这些,她就一颗心,能装的事情也就那么多。

    稿子在快一点的凌晨终于完成,她刚把平板合上,从回来就一直搁在角落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起来。

    梁世京的名字跃然屏上,金橘庆幸自己开了静音,没管,也没接,站着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几个小时没看过的微信里面,梁世京间隔着时间,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L:【你要去外地?】

    L:【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L:【什么时候回,我去接你。】

    L:【怎么不回我?】

    金橘看了看第一条的时间,晚上九点多,应该是自己一走,原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梁世京。

    她的手指在打字键盘上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切了出去。

    金橘觉得自己永远也摆脱不了金淑霞了,她现在一看到梁世京的名字,心里最深处的那点丑陋面孔就会迸发出来。

    就像当年发现陈胜年带别的女人,在家里乱搞时的金淑霞,她的母亲从那刚开始的无休止质问,变成之后的敏感,脆弱,歇斯底里,尖锐地想要把每个人都撕烂,撕碎。

    她心里的那点丑陋,和这副模样相差无几。

    所以她不敢,也不想在这种时刻,和梁世京有任何接触。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上去质问。

    金橘把手机摁灭,定好早起的闹钟,把柜子里的安眠药吃了两颗,剩下的装进行李里回到了床上。

    外面的风好像停了。

    渐渐的没了声音。

    明天是否会有个好天气,这是金橘真正入睡前的最后一点记忆。

    第二天是早上六点的大巴车,天还刚亮,大家都是睡眼惺忪的,金橘坐上大巴的时候,才终于回了梁世京的消息。

    【大概两周,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但是梁世京在那以后,再也没有发过消息过来,连金橘回复他的那一条,都不再有动静。

    金橘不想让自己在意,但又忍不住在意,直到过了大概一周的某一天夜晚,她画完要交的作业后,随手打开朋友圈翻了两下,原凑的头像出现在里面。

    是一个视频。

    配字:京爷牛逼!

    金橘犹豫了两秒,伸手点开。

    黑漆漆亮着彩灯的赛道上,几辆不同的跑车疾驰而过,其中一辆黑色的超跑,以一个漂亮的贴身甩尾,从最外围快速越过,领先到达赛道终点,观众人群立马山呼海啸般欢呼呐喊,视频到这就没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连个人脸都看不清的视频,金橘盯着那辆黑色超跑看了好几遍。

    她觉得稀奇,对车一窍不通的自己,竟然莫名其妙认出来那是梁世京的车。

    金橘给那条动态点了一个赞,关上了手机。

    他们明天要早起进山,那是个需要用到体力的事情。

    皖南的五月份同样多雨,到山脚时,蒙蒙细雨正好下大,金橘他们是分批进山,这是第一批,所以带队的老师都还没什么经验,好在有提前让大家备好雨伞和雨衣。

    大巴上不去,司机还要下山去接下一批人,所以学生都从车上下来,穿着雨衣,打着雨伞,要从山脚一点点走上去。

    白银银打着伞跟在金橘身边,没忍住抱怨:

    “真不懂学校怎么想的!进山为什么选了一个这样的天气啊?我整个裤腿都湿透了……”

    金橘一边撑着伞,一边用手去卷自己同样滴着雨水的裤腿,有些顾此难顾彼的回应她:

    “没办法,采风定的就是这两周,这边一直都在下雨,现在不来,谁知道后面会不会雨更大?”

    天气轰轰隆隆,像是为了响应金橘的这句话,金橘话音刚落下,雨点顿时又大了起来,小小的伞如同只是做个样子,所有人身上都是除了头以外,到脚都是湿答答的。

    等好不容易到了山里,刚在路上还滂沱的雨立马就停了,学生们纷纷抱怨,老天爷这是故意在和他们做对。

    白银银听着这些话,一边吃着手里的面包,一边看手机,和金橘揶揄道:

    “我的天,真是想太多,老天爷哪有空搭理咱啊?”

    金橘啃着自带的面包,又见白银银举着手机到处转。

    “你在干嘛?”

    白银银已经不耐烦了:“找信号啊,这个破山还真是一格信号都没有!”

    金橘喝了口水没说话。

    山上风景秀丽,如今已经是个固定的旅游景点,学校定的住宿是个农家客栈,十几个人睡上下床的那种,床单被子都还算干净。

    由于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真正到了已经是中午,带队老师便没让大家出门采风,准备先吃中饭,吃完下午再一起去。

    客栈里的信号要比外面好很多,吃饭的时候,金橘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她踌躇了两秒按了静音。

    白银银坐她旁边,手机屏幕上的一个大大的L展现眼底,她把目光挪开,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刚吃完会集体休息一会儿,再集合由带队老师一起领着大家出门。

    金橘便乘着这个时候,拿着手机给梁世京回了电话。

    不然自己的故意躲避太明显了。

    她站在小胡同的拐角按了回拨,电话那头接通的很快,可能是有些突然,两个人一瞬间谁都没开口说话,几秒过后,是梁世京先开口。

    他说:“吃饭了吗?”

    声音听着有些沙哑,通过手机听筒传过来,像揉碎的沙砾。

    金橘怔了怔,她没想到梁世京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喉咙忽地变得有些失声。

    “嗯,”她回道,“刚吃完。”

    “吃的什么?”还是没有问别的。

    金橘手指捻着外套的衣摆,说:“家常菜。”

    “今天是进山了吗?”他又问。

    金橘说嗯:“中午刚到。”

    “那注意安全。”

    金橘说好,两个人一问一答,像是拉家常一样随意,又像隔着千万距离,那些放在以前,会发生的争吵和质疑,一个都没有出现,可是却也显得冷冷清清,如同两个人只是不远不近的关系,那些耳鬓厮磨的场景,突然就变得像是上世纪发生过的事。

    “医院的事忙完了吗?”这次是金橘主动开口。

    梁世京在那边沉沉嗯了一声,“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金橘靠着后面的土墙,点了点头,意识到对面看不见,换成声音,说:“那就好。”

    讲到这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白银银在胡同口喊:“小橘,集合了!”

    于是金橘握着手机往回走,说:“我要集合了。”

    梁世京那边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挂断电话,金橘看了两次,通话一直保持。

    “那我挂了?”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梁世京这时才终于再出声,说:“早点回来。”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轻轻,金橘要是挂得再快点,说不定都会听不见,她猛地鼻尖发酸,匆匆说了个嗯,就挂了电话跑向了集合队伍。

    回到江市那天正好周五,是个太阳高照的天气,五月底的城市已经进入初夏时节,在皖南山上还穿的外套,此时件件都搭在学生们的手上。

    女生们回到宿舍就是收拾一大通,走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金橘速度快,洗完澡晾完衣服,投费洗衣机那里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伍。

    她刚爬到床上去,梁世京的微信就在这个时候掐着点发了过来。

    L:【出来。】

    L:【学校门口。】

    金橘看着消息反应半晌,确定自己没有给梁世京说过什么时间回来。

    金橘在上铺扫了一眼空荡的宿舍,宿舍里的人都不在,要么去约会了,要么去社交了。

    梁世京的语气看上去强硬,金橘的手指在屏幕键盘上停顿了一下,敲了个好字过去。

    七八点钟的校门口,正逢周末,不管是来往的人和车,还是驻足的人和车都有很多,金橘穿着白T牛仔裤,在校门口转了一下,都没看到梁世京的身影。

    她刚想在微信上问一下,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强势地转过她的脸,从后面居高临下吻下来。

    梁世京的右手指尖还夹着烟,烟头在夜色里猩红显眼,一身的气息是不容反抗的霸道。

    金橘被他亲到无法呼吸,用力挣了挣,梁世京才顺势放了人。

    将近快二十天没见,梁世京整个人的气场和前段时间大相径庭,他又换成了一身黑的着装,像一把黑色的锋利的刀。

    金橘站在他对面,隐隐感觉他风雨欲来,刚想开口,他又单手捧着金橘的脸吻了过来。

    金橘被迫仰着头,舌尖被他纠缠,只能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间隙里流露着些微不可闻的嘤咛。

    梁世京手上燃着的烟丝,还在被火星点点吞噬,袅袅烟气慢慢腾空,飘到金橘的鼻间,再消失在风里。

    金橘猛然惊醒,视线找到那味道的主体。

    梁世京修长的指间,夹着的那款烟细细长长的,即使燃烧到了一半,还是能看出它与寻常普通的烟的不同。

    是林真宜抽过的那款白娇。

    原凑的那句「情有独钟」又出现在脑海里。

    她骤然推开梁世京,手掌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隔着单薄的衣服布料,还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

    梁世京看着她用手背挡着下巴,上前一步双手捧她的脸,这张分开几十天,自己无比思念,出现在梦里很多次的脸,此时此刻终于变成真实的,而且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想你。”

    “好想你。”

    “宝宝想不想我?”

    他盯着金橘的眼睛,一点点诉说着自己的想念,满眼都是面前人的模样,但金橘听着,眼睛却瞥向了脸颊边,他手指间还在燃烧的烟。

    “这是在外面。”

    她把视线收回来,声音不带一点情/欲,完全想象不出来刚和人接过吻。

    梁世京的目光徒然就冷了。

    “那又怎么样?”

    “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街边的路灯亮在他身后,他一双眼睛像幽黑的潭水,相视片刻,声音冷锃锃:

    “你最近在冷落我。”

    金橘被他桎梏着,脸还被他抬在手掌心里,裸露在外的脖颈,高高扬起成一道漂亮的弧线,听着这句陈述语气的质问,没有挣扎,也没有回答,只淡淡地说:

    “明天约一下林真宜吧。”

    作者有话说:

    大纲最近两天改了一点,所以分手要延后个一丢丢,明晚九点要是没更,就还是十一点哈。

    第52章 (两章合一)

    “约她做什么?”梁世京蹙着眉 。

    金橘把脸从他的手掌心里挣脱出来, 退开了点距离,说:“毕竟是你认识那么久的朋友。”

    梁世京笑:“又不是多重要的人。”

    他说得不假思索,金橘望着他, 半晌, 慢悠悠道:

    “是吗?”

    梁世京的笑倏地就停了,金橘却转身就走, 没一分想停留听他接话的意思。

    “走吧,”她边走边说。

    “去你家。”

    “顺便拿我的兔子。”

    她说拿我的兔子,到了家里, 梁世京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是来拿兔子的。

    开着灯亮堂堂的房间里, 金橘翘着脚爬到床上,把角落靠墙的兔子玩偶抱了下来。

    梁世京看着她把那只都快似她高的兔子, 从床上拎下来要往外走, 下意识拉住她。

    “你拿它干嘛?”

    他觉察到自己有丝一闪而过的慌张,没来由的,就从心里腾地升起。

    金橘那双漂亮的杏仁眼,在兔子耳朵那里扑闪闪, 被兔子挡住只露出的半张脸,显得单纯无害, 听见这话, 目光转了转。

    “它不是我的吗?”

    她问得无辜, 梁世京失笑:“你放在那里也是你的啊。”

    他说着走近, 抬手捏了捏兔子的耳朵,俯身凑过去, 嗓音温柔:

    “我送给你的。”

    “放在哪里, 都是你的。”

    金橘和他相望, 把脑袋全部露出来, 搁在了兔子的头顶上,表情纯良,像是思索了一下,然后说:

    “可是我怕再过几天,”

    “它就不是我的了。”

    她说得淡写轻描,说完走到客厅,把兔子玩偶端端正正,像刚拿回来的那天那样,将它放在沙发上坐好,蹲在地上做完这一切后,起身嘴里还念念有词道:

    “放在这里,明天走的时候就不怕会忘记了。”

    梁世京听她用走这个字眼,心里不爽,或者说对她今晚,对她分开的这二十多天的种种反应,全部都不爽。

    他两步走过去,一把把人抱起来往浴室走,金橘猝不及防,一瞬间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后,趴在他的肩上扑腾着腿要下去。

    梁世京的戾气像是能用眼睛看到踪迹,金橘被他放到淋浴头下,冷水打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忽地害怕,眼前的梁世京,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刚开的水是冷的,但在五月底的初夏只剩下了凉,金橘被淋湿全身,不禁瑟缩,这一缩就缩到了梁世京的怀里。

    她隔着水汽,看梁世京三两下脱下自己的衣服,腰腹间漂亮隆起的肌肉,被渐渐变温的水沾染,透明的水渍顺着腹肌往下淌,直到这一刻,金橘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她后背贴墙,转身要逃跑,被梁世京从后揽腰拽了回去,浴室里折腾完,又被他裹着浴巾,回到他的房间里。

    床上的女生漂亮,比在梦里还漂亮,她陷在被子里,泪眼朦胧,梁世京抱着她,却觉得像沙,你抱得越紧,她溜走的越快。

    大少爷不得其法,只能在床上变了法地折磨,二十多天的日夜思念,全都换了方式得返还给了眼前人。

    金橘感觉梁世京像在生气,又像在报复自己,无论自己怎么说话,他都不肯停下一刻,不敢放肆的压抑声,最后也变得沙哑,而他只是渡水过来,然后继续下去。

    深夜的小区高层安静得只能听见些夏虫的叫声,衬得房间里的隐忍声异常清晰。

    金橘实在太累了,发出气音,想让梁世京停下来,伸手推他,力气却软得像棉花。

    梁世京不说话。

    他难得的在这种时候不说话。

    金橘宛如被剥了壳的虾子,又被抱进浴缸,慢慢加进来的热水,逐渐从浴缸里漫出来,梁世京也抬腿坐进去,(真的只是泡个澡,没做别的,审核高抬贵手,真的没法改了)从后面抱着她,咬她的耳朵,咬她的脖子。

    白皙细腻的脖颈,片刻就留下了一片片粉色的印记,像是开在冬雪里的梅花,又美又打眼。

    梁世京覆在她耳边,恶声恶气道:

    “这是你冷落我的惩罚。”

    金橘被热水泡得昏昏欲睡,意识沉沉没回答。

    下一个意识就又变成了绵柔的地方,梁世京如同不会累的机器,依旧没有任何要休息的样子,金橘被折磨得浮浮沉沉,最后直接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房间黑漆漆的,床上只有她自己,她的身上套着到大腿的T恤,清清爽爽,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

    金橘口渴得厉害,光着两条细腿从床上爬起来,头重脚轻地往客厅走。

    大王睡在客厅玄关的狗窝里,自从她睡在了梁世京的房间,大王就被梁世京赶了出去,一直睡在那儿。

    客厅里也没人,金橘摸着墙刚想开灯,就见阳台上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梁世京指间烟雾缭绕,红色的烟星在黑夜里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显得他的背影蓦地寂寥。

    金橘站在墙边默默看了一会儿,摸黑进了流理台喝水,喝完自己又走回了房间。

    她回的自己的客房,但是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在梁世京的床上,恍了会儿神,刚从他怀里出来想悄悄起床,谁知道一动梁世京就醒了。

    他的睡眠似乎特别浅,闭着眼睛,只拉住金橘的手不放,金橘挣了挣,说:

    “我得去美术学校了。”

    梁世京这才慢腾腾睁开眼,眼睛里是万分清明,金橘心里有些念头,然后她就听见梁世京说:

    “我睡得不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金橘反而听懂了,她垂下眼睛,再抬起,等了片晌,终于开口安慰:

    “那你别起来了,再睡会儿吧。”

    就这么一句,沉默的那半天,梁世京最后听到了就只有这么一句,两人对视,金橘先把目光收走,她从床上下来,一边找鞋,一边说话:

    “餐厅位置我之后在手机上发给你,你记得中午带林真宜过来。”

    梁世京没接话。

    金橘也没回头,想了想,找了半天的鞋,说不定还在客房里,她光着脚走了出去。

    再睡会儿吧,梁世京嚼着这句话,晚上睡不着,白天就能睡得着了吗。

    他从床上起来,进浴室洗漱完,再下到车库,直接驱车去了医院。

    医院草坪上,很多被家人朋友推着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各种病人。

    林清被林真宜推着出来晒太阳,远远就见梁世京捧着一束自己喜欢的紫鸢花走过来,她往他身后看,却见只有他一个人。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她接过花,坐在轮椅上仰头问梁世京。

    “不是说小橘从外地采风回来了,你就带她来见见我嘛?”

    梁世京在草坪上席地而坐,习惯性地伸手摸烟,半路又顿了顿,把手换了方向,挼了下草地。

    “我忘了给她说。”

    他坐在林清边上,侧脸看了眼她手上的鸢尾,抬手拨了拨花瓣。

    “等下次吧。”

    林真宜站在林清身后,瞧他的表情,觉出点不对的味道,替他打圆场:

    “也是,人哪像你,整天游手好闲的……”

    林清拍拍林真宜的手,她长相温柔,说话也温柔,就像她手中的鸢尾,哪怕时间久远,也不会缺水枯萎。

    “呦~”她对着梁世京笑着打趣。

    “上次那么兴冲冲要带人来见我,这次怎么这么蔫巴啊?”

    她爱抚地摸摸梁世京的头。

    “我的干儿子又高又帅的,多笑笑才能讨女孩子欢心嘛!”

    梁世京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林清,毕竟是刚从鬼门关趟过两回的人,于是听话地扯着嘴角笑笑。

    林真宜低头给林清掖了掖盖腿的毯子,在后面不留情面地轻嘲:

    “妈你这就不懂了,人哪是不笑啊?那是笑都留给自己心尖尖的宝贝嘞!”

    林真宜在国外这两年,被外面大环境熏陶的和以前完全不同,这次回来,林清就发现她以前总安安静静的性子,现在变得开朗张扬起来,如今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林清也被逗笑:

    “那是好事啊,这样吧,等我出院了,你再带小橘来,干妈那天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她做我最拿手的蝴蝶酥尝尝。”

    梁世京晒着太阳,心里暖洋洋的,点点头,笑着答应,说好。

    “等您出院了,我一定带她来见您。”

    三个人就又在外面聊了一会儿,上午的日头越来越大,梁世京便推着林清回了病房,林清睡着后,梁世京带着林真宜走了出来。

    “中午一起吃个饭。”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淡道。

    林真宜翻着手机,回着消息没抬头,“你中午不去找金橘?”

    梁世京后背放松,仰靠在椅背上,语气不明:“就是她让你一起去的。”

    “为什么?”林真宜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一脸惊讶地吐槽:

    “我可不想去当电灯泡。”

    梁世京久久没说话,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

    林真宜低眸看他颓废的样子,想说什么,想了半天又咽了回去,挑了个别的话题问道:

    “金橘要过生日了吗?”

    梁世京掀起眼皮,说嗯:“你怎么知道?”

    林真宜轻哼了一声:

    “你前段时间都给人定戒指了,这还不好猜?总不得是你想求婚吧?”

    梁世京还真勾起嘴角笑了,说:“倒也未尝不可。”

    他弯着嘴角,看得林真宜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敛了下神色。

    “她生日什么?对戒定制最快也需要两个月,能赶得上吗?”

    “差不多,她生日在七夕后面,”梁世京站起来,眉眼柔软。

    “来得及。”

    林真宜:“……”

    “你这一声不吭的,刚谈几个月,就给人送戒指,不怕把人吓到了?”

    梁世京背对着病房走廊尽头站着,林真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轻飘飘的声音:

    “可我不想等。”

    他说完,转身往走廊出口走:“赶紧收拾下来吧,我还要去接人。”

    林真宜注视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中午的太阳快到头顶的时候,两个人刚到美术学校,学生们还没放学,学校不大,梁世京把车在外面找了地方停下,带着林真宜走了进去。

    金橘从教务出来时,正好看到他们站在绿油油的树下,两个人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林真宜捏着梁世京的手指往上面比划了一下,那个动作有点熟悉,但金橘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梁世京站在她面前,没有任何排斥的反应,只是压着嘴角笑。

    不算近的距离,金橘讶异自己竟看得如此清晰,她转过头往教室走,没再继续看下去。

    夏风起,风动林梢,树叶沙沙作响,这条不长的路,走到一半时,金橘终于恍觉,那是戴戒指的动作。

    餐厅订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菜馆。

    金橘和梁世京坐在一边随便点了几道,金橘觉得浑身乏力,胃口不佳,看梁世京点的都是清淡菜,也没给自己多加。

    她点完,伸手正要把菜单递给对面的林真宜,梁世京帮金橘烫着碗,随口道:

    “她无所谓的,她口味和我差不多。”

    金橘递菜单的手倏地就僵在半空。

    林真宜瞄了下金橘脖子上的创可贴,睨了梁世京一眼,接过菜单,啧他:

    “那可不一定,你点的这些都太清淡了,我口味早就变了。”

    “是吗?上次是谁也这样说,结果点了辣子鸡,上火上了三天?”

    林真宜被丢脸,拿眼瞪他,梁世京嗤笑,把烫好的碗放到金橘面前。

    他们两在桌上一来一回,金橘坐在最里面,倒显得又像个局外人。

    梁世京侧头看她脸色不好,摸摸她的脸问:“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想到自己没有节制的昨晚,金橘不着痕迹地避了避,抿着嘴笑道:

    “没有,就是突然和林小姐一起吃饭,有点紧张。”

    她一口一个林小姐叫着,林真宜实在不适应,坐在对面拆筷子,说:

    “你别叫我林小姐了,好奇怪啊,叫我真宜就行了。”

    金橘低眉垂眼,继续笑笑,没接话。

    桌上一通不咸不淡的话闲扯,林真宜开口开得比较多,金橘记得她以前明明是很恬静的那类型。

    中途店家赠送了一个果盘,有冬枣,哈密瓜,圣女果,还有小橘子,红红绿绿的,摆得还挺好看。

    果盘放在了林真宜面前,她可能是因为顺手拿,里面的小橘子被她一个人吃的不剩几个,梁世京瞧了瞧基本没怎么动筷子的金橘,冲林真宜道:

    “你不是爱吃哈密瓜吗?今天怎么不吃?”

    他伸手把剩下的两个小橘子抢了过来,放到了金橘的盘子里。

    林真宜还有些眼巴巴看着金橘盘子里的小橘子。

    “换口味了呗,天热想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

    金橘接收到她的目光,把盘子里的小橘子又还给了她。

    “你喜欢就都吃了吧。”她清清淡淡地讲。

    “我对橘子过敏,不能吃这个。”

    林真宜第一反应去看梁世京,梁世京潜意识去看金橘。

    “抱歉。”他说,“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讲?”

    金橘侧目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好尴尬,林真宜觉得自己今天答应来吃这顿饭就是个错误,她连忙从中斡旋:

    “阿京你这男朋友当的可不称职哦!”

    说完又转移话题:“不过很有意思诶,小橘你对橘子过敏,名字里却又有橘子。”

    金橘道:“因为我妈妈喜欢吃橘子而已。”

    一句回答得平平淡淡,这个话题突然就此打住再聊不下去,林真宜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需要自己来热场子。

    她搜肠刮肚,病急乱投医,问起金橘的情况,比如你是哪里人啊,你以前是哪所高中啊,你和梁世京是怎么认识的啊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金橘坐在桌边,碗里基本没见什么油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觉得胃里不舒服,反胃得很。

    林真宜讲话的速度也快,一连丢出几个问题,金橘捻着手指,最后选了其中一个回答。

    她说:“我以前是江市二中的。”

    她话一出,梁世京和林真宜同时放下了筷子,金橘淡淡微笑:

    “林小姐,其实我以前就认识你,我们高一的时候同班,我也是二班的学生。”

    林真宜太过惊讶,有些一时反应不过来,怔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回应金橘,说:“啊?这样吗?”

    她又去怪罪梁世京,哂笑道:

    “你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啊?这弄得多尴尬,同班同学再见我竟然没有认出来……”

    仿佛这样,桌上莫名的奇怪气氛才能好一些。

    梁世京这段日子里的怪异感觉,在此刻到达顶峰,他没有给林真宜提,因为他也不知道,因为金橘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对金橘仍是一无所知。

    他没接林真宜的话,目光紧紧粘在金橘身上。

    金橘知道自己把本来还算和谐的气氛,已经搞得一团糟,可她没法停下来,这话一说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那张拉满弓的箭已经离弦。

    没有哪支箭是可以回头的。

    “后来分班,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林小姐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事情,不必在意。”

    她这样安慰道,林真宜听着,心里却没有半分宽慰。

    “毕业散伙饭,我还以为能再见到你呢,没想到只听到了你要出国的消息。”

    金橘这会儿话忽然多了起来,林真宜拿桌上的纸巾擦手,说哦对:

    “我正好那天出国,临时改了航班,所以晚上的散伙饭就没能去成,当时阿京还来送我了。”

    金橘的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是二零一三年七月十四那天晚上的航班吗?”

    林真宜不知道金橘到底想要问什么,余光去看梁世京,见梁世京靠着椅背,脸色暗沉。

    她只好把目光又投向对面的金橘。

    “应该是吧,我记不太清了,你记性可真好。”

    金橘低头,下巴收了收,声音带着点笑意说:“也没什么记性好不好的。”

    “只是碰巧那天,发生了一件对我来说很难忘的事情而已。”

    林真宜不知道她后面的话,赶紧移花接木问道:

    “什么事情啊?”

    金橘抬眸,转脸看梁世京,男生的目色微冷,神色凝重,金橘在那瞬间,居然冒出了丝丝缕缕类似报复的快感。

    她开口,说得轻松:“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不过我倒是最近才知道,原来白堂英也是我们之前江二中的学生。”

    梁世京蜷在桌上的手指猛地握紧。

    林真宜这次是真的感了兴趣:“你也认识白堂英?”

    她话音刚落,梁世京忽地插话进来:

    “林真宜,赶紧吃,吃完赶紧回医院。”

    他这话来得太突兀,连林真宜都感觉到了点什么,她没回梁世京的话,女生的直觉让她下意识警惕。

    金橘瞥了眼梁世京放在桌上的手,收回视线,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不动声色:

    “他妹妹是我的室友。”

    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林真宜没听出来,反而恍然大悟般:“哦你说的是银银吧?”

    金橘说嗯。

    林真宜被打开了话匣子。

    “他妹妹很可爱,以前每次见到我,都会很黏人地喊我真宜姐,这次回国我还没见过她呢……”

    金橘眸光微暗,接过她的话继续道:“是啊,特别可爱,有时候总喜欢拉着我讲一些他哥哥的坏话。”

    林真宜笑开:“是吗?她都讲什么啊?”

    金橘捏捏指尖,眼神突然有些锐利。

    “她说他哥哥是个渣人,以前为了恶心别人,故意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生交往,最后又主动甩了对方,让这个女生伤心欲绝。”

    她语速缓慢,故意一字一句咬紧,让它们好清晰地钻进桌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真宜皱皱眉,长长啊了一声。

    “他还做过这种烂事啊?真是被银银骂得不亏!”

    金橘低头笑了,说是啊。

    “那个女生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她说着去看梁世京,问他:“你说是不是?”

    梁世京的心已经沉到了湖底,他觉得金橘知道了,但又抱着一丝侥幸,不愿意去相信。

    他没接金橘的话,面不改色,林真宜在对面替他讲话:

    “阿京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金橘你可以放心吧,他和白堂英不一样。”

    她的表现太天真,一副纯真无邪,金橘轻笑,想着也是,林真宜的面前,有太多人呵护她,为她保驾护航了。

    而梁世京,就是那其中的一个。

    金橘想,自己不需要再继续确认了。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在这时终于“叮叮当当”响起,她知道是谁打来的,背着包起身。

    “不好意思啊,林小姐,我这边还有事,就不能陪你一起吃了。”

    林真宜高高的马尾摇了摇,说没事。

    “有事的话那你就快去吧,”她目光转向梁世京。

    “让阿京送你吧。”

    梁世京被点名,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说对,我送你去吧,他下意识想去牵金橘的手,下一秒,却被金橘无声躲了躲。

    “不用,有人来接我,”她扯扯嘴角。

    “单我已经买过了,我就先走了。”

    她冲林真宜摆摆手,背影直直,走出了餐厅。

    梁世京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手,脑子里全是刚被金橘躲开的场景。

    林真宜看人走不见了,放下手中的筷子,直觉敏锐道:“不太对。”

    她的手在梁世京面前的桌子上拍了拍。

    “我怎么感觉很不好啊?你们两是闹了什么矛盾吗?”

    她的问题刚问完,就见梁世京起身追了出去,可是餐厅外面人来人往,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白色路虎车上,金橘坐在副驾,走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高楼大厦,街摊林立,白堂英打着方向盘,把车拐上主车道。

    早上的时候,金橘托白银银来问自己中午有没有时间,说她有事想要通过自己了解一下。

    白堂英当时先是开心,再是疑惑她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自己,最后才想明白了那句“有事”。

    他特地订好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厅,下车的时候,金橘疑惑看他:

    “怎么来餐厅了?”

    白堂英带着她,大刀阔斧地往餐厅里走,金橘见他不讲话,索性作罢。

    菜都是提前预定好的,上菜期间,金橘的手机长长地响了两次,都被她按了静音。

    白堂英也不说话,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金橘坐在对面,没有任何胃口,只静静等着他吃完。

    白堂英吃饭慢条斯理,和梁世京好像,金橘看着开始走神,最后看对方总算拿起方巾擦了擦手。

    “你怎么不吃?”

    他主动问,目光却紧紧盯着金橘脖子上的创可贴,以及连创可贴都掩盖不住,露出来的点点红色印记。

    金橘默了默:“我不饿。”

    她眼神扫了一下白堂英面前空掉的盘子。

    “不着急,你吃饱了我们再聊。”

    白堂英把盘子一推,桃花眼没什么情绪,说:“我不饿。”

    “我只是觉得,我们像今天这样平静地面对面坐着,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所以需要好好纪念下来。”

    金橘:“什么意思?”

    白堂英表情淡淡:“因为林真宜回来了。”

    “你来找我,不就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吗?”

    他搅动着空盘里的银制叉子,发出“当当当”清脆声音,又骤然停下来。

    “我还以为他能瞒得久一点。”

    他这样说,金橘意外地平静,好像心中那颗摇摇欲坠的大石头,终于在今天落了地,虽然重,但是再也不用提心掉胆了。

    金橘没忍住心酸,她问白堂英:

    “那件事情,直到现在,林真宜都不知道是吗?”

    白堂英坐在对面,说嗯。

    金橘闭口无言,两个人都缄默不语,过了好久好久,金橘才接上刚刚那句话,说:

    “那挺好的。”

    她这短短几个字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似的,无比艰难曲折,白堂英坐在她对面,凝视着她苍白的脸,感觉她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样子,刚想说话,金橘终于再次开了口,她抬起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说:

    “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我还是想最后再确认一遍。”

    她卷翘的睫毛抖得厉害。

    “你跟我表白的那天晚上,是不是想阻止梁世京?”

    白堂英胸口的一股气升起来,又被自己压下去,他点点头,说是,但也不全是。

    然后他还想讲什么,金橘闭闭眼,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她站起身,说抱歉,然后快步跑向了洗手间。

    白瓷的洗手池里哗哗啦啦流着水,金橘俯着身子趴在上面控制不住地干呕,胃里明明没有东西,可是她一想到这一切,就还是不由得想吐。

    她不停地漱口,最后扶着洗手池忍不住地想,真是恶心啊。

    第53章 (两章合一)

    2013年春天, 金橘艺考结束后,再次见到梁世京时,是在高考前的体检。

    三月份的天气还没开始热, 他只穿着白衬衫, 制服被随手搭在了肩膀上。

    还是一等一的好看,只是却没有了那股温和, 抬眼看人的时候,眉眼皱着净是不耐烦。

    他不爱笑了,金橘隔着队伍远远看着。

    再到四月, 校考成绩出来, 上美过线,金淑霞对着电脑上的分数开心的不得了, 露出了这些年都很少看见的笑脸, 嚷嚷着要给金橘做顿好吃的。

    金橘坐在椅子上,反倒没有太大感觉,心里空空落落的,仿佛一路披荆斩棘终于爬到山顶, 却发现山上的风景,原来也不过如此。

    没有喜悦, 没有惊讶, 这个成绩, 是自己用无数个日日夜夜, 无数个周末,无数个失去的快乐换来的。

    这是她本来就该得到的结果。

    五月,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金橘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文化课的复习上, 两耳不闻窗外事, 毕竟是临门一脚,马上就可以划上圆满的句号,不管如何,留下遗憾总是不该的。

    除了转校生。

    金橘偶尔疑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他。

    后来想了想,隔了一栋教学楼,自己除了食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遇不见也正常。

    再到最后,高考倒计时变成了个位数,金橘就完全没了想这个的心思。

    走出考场时,外面挂着的高考加油横幅随风而动,马路对面的金淑霞打扮正式,走过来接过金橘手里的文具袋,揽着她往车上走。

    金橘终于有了毕业的实感。

    很快六月底,高考成绩公布,金橘发挥正常,文化课六百多分,综合分超了以往上美录取线二十多分。

    金淑霞是真的开心,每天满面春风,金橘说什么是什么,一改往日的严厉。

    七月初,蝉鸣热浪,金橘每天都窝在家里不想出门,却在这时收到了班级活动的邀请。

    高中毕业散伙饭,地址里园,时间三日后,七月十四号。

    金橘不想去,半天没回复,想假装没看见消息,结果在床上滚了一圈,看见群里又发了一条消息。

    一班和三班也在这里。

    金橘首当其冲想到了梁世京。

    三天后,里园门口,金橘人生第一次穿着裙子出门没有被金淑霞唠叨,从出租车上下来。

    同桌乐于助人地站在门口等着接人,看见金橘走近半天没吭声,好一会儿才说:“哇金橘,你今天很漂亮诶!”

    金橘突然被人夸,还有些羞涩,抿抿嘴不好意思,小声说:“谢谢。”

    心里却在无限膨胀,感觉下一秒就要炸掉。

    好想快点见到梁世京。

    两人嘻嘻笑笑走了进去,里面是个超级大包厢,乌乌泱泱都是人,金橘第一次觉得同班同学这么多。

    推杯换盏间,外面的夜色落了下来,沉沉的黑色隐在了霓虹里。

    很多人喝醉了,大着舌头讲话,含糊不清,金橘坐在一旁听见了梁世京的名字,中间夹杂着“出国”“林真宜”“英国”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眼,金橘跃跃的心狂跳起来,有什么猜测在脑里成型。

    “他们在说什么?”她问同桌。

    “哦,应该是说梁世京吧。”同桌把杯子里的汽水喝完,不以为然。

    “他好像要和林真宜一起出国上大学了。”

    “嘭—”

    金橘听见自己的脑子出现这个声音。

    一根期待的弦,断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手指不自觉握紧手里的玻璃杯,薄唇抿成一条线。

    同桌觉得金橘有些时候,其实特别不会掩藏自己,一遇见自己感兴趣或者在意的人和事,表情便会暴露想法。

    “金橘,你,是不是喜欢梁世京啊?”

    她试探着问,金橘没出声,没否认,在同桌眼里就是承认。

    “去表白吧”,她忽然拉起金橘往外走,“去告诉他。”

    “让他知道这份感情。”

    “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无论他会如何回应。”

    “无论他喜不喜欢你。”

    金橘耳边响起奔跑带来的呼啸,不大,却震撼,细细密密传来坚定的声音。

    “每份真心和爱意,”

    “都有应该被知晓的权利。”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你该知道我曾为你动情。

    热浪滚滚的盛夏,陷入夜色的南城,两个少女牵手奔跑在灯火通明的走廊,带着期待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只为将一份心意传递。

    可能是老天怜悯,也可能是运气加持,两人刚到餐厅门口就碰见了走出来的梁世京。

    男生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背心,一手掂着灰色衬衫外套,一手捏着手机,匆匆忙忙往外走,脖子上的银质项链,随着动作左右摇晃。

    金橘在一旁愣了几秒,被同桌一把推到了梁世京面前。

    “你好,那个……”

    她心跳如鼓,舌头打结,一句完整的话还未讲出来,梁世京却开口打断了她,男生声音冰冷,帽檐下的表情隐晦不清。

    他说:“你挡路了。”

    金橘踊跃的心重重一沉,下意识往后退开了几步。

    梁世京没半分停留,抬腿就走,没看她一眼。

    晚风忽起,卷起地上的落叶,隐隐约约还有些路边的音乐声。梁世京的背影快要融进夜色里的时候,金橘才如梦初醒,转身追了上去。

    ——梁世京,我喜欢你!

    她这样终于喊出口。

    树影摇曳,夜空万里无云,月亮高高挂起,见证了一场匆匆的告白。

    月色下,一袭连衣裙的女孩紧紧攥住手边的裙摆,似是一句话用尽了所有力气。

    梁世京却连头都没有回,只微微侧过脸,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地吐出几个字:

    “我不喜欢你。”

    说完坐进路边的计程扬长而去,留下金橘突兀站在晚风里。

    路边小店的音乐似乎是唱到高潮,顺着风吹进金橘耳里,金橘终于听清。

    ——

    就像蝶恋花后无凭无记

    亲密维持十秒又随伴远飞

    无聊时欢喜在忙时忘记

    生命沉闷亦玩过游戏

    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

    一直无仇没怨别寻是惹非

    随时能欢喜亦随时嫌弃

    不用再记起怎去忘记

    很熟悉的一首粤语歌,金橘的手机歌单里播放量最高之一。

    同桌在远处目睹全过程,亦未猜测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她正犹豫要如何组织语言安慰人,金橘已经自己转身走了回来,表情如初。

    “金橘,你没事吧?”她担心地问。

    金橘反而笑了笑,眼帘低垂,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事。“

    “是我有些不自量力了。”

    然后一晚的光怪陆离过去,晚上回去金橘就发起了高烧。

    金淑霞以为她是聚餐回来受了凉,结果吃了药烧仍不见退,折腾了两日最后还是去了医院。

    需要连续吊一个星期的点滴。

    前两日的时候,金淑霞还亲自带着人来,后面估计是等待的过程太久,于是就给钱让金橘自己打车过去。

    反正她在医院守着也没什么用,自家的这个女儿以前虽然话也少,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坐在门诊的椅子上,一天都开不了一次口。

    金橘倒不是故意不说话,只是觉得累,比以前每日泡在画室都要累上千百倍。

    仿佛心口破了大洞,一张嘴就呼呼啦啦灌风,又沉又重。

    同桌后来也发了消息过来,金橘只回复说没事,不用担心。

    能有什么事呢,她想,反正那场景,她曾在心里预设过千千万万遍,支撑自己去告白的勇气,不过是凭借着万一,说不定,可能,也许这样的自欺欺人罢了。

    是自己赌输了而已。

    一星期很快过去,金橘从医院出来,久违地有想走走的念头,但她忘记了现在是浓浓盛夏,只走了一会儿就要汗流浃背。

    不想半路打退堂鼓,金橘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店就推门进来,本想随便买点喝的,结果一进门差点傻眼。

    她看错了。

    那是家纹身店。

    门铃随着她进去的动作响起,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老板三十多岁的模样,蓄的狼尾,半扎,宽肩腿长,穿着黑T,腰间系着花色围裙。

    他很快走过来,问:“有预约吗?”

    金橘愣了愣,摇摇头想解释自己走错了,又听老板勾唇笑了笑,说:

    “不过我今天空闲,没预约也能做。”

    金橘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图不是很大,一行小字的西班牙语,竖纹在左下臂内侧离动脉很近的位置。

    ——Las naranjas no son la única fruta

    老板应该是个很爱开玩笑的人,但是技术娴熟,心思细腻。

    他在金橘确定纹身图样以后,等了几秒抬起眼说:“是成年人吗?”

    金橘说:“嗯,是的。”

    “那可要想好了。”

    “纹身就算后悔再洗,还是会留痕迹的。”

    金橘定定回视他,说:“我知道。”

    之后纹好的纹身用保鲜膜包裹严实。

    金橘回去的时候,家里没人,金淑霞买菜去了,金橘赶紧回房间换了宽松的长袖。

    窗台上,梁世京送的那瓶草莓牛奶的粉色盒子,被金橘洗干净收藏留到了现在。

    那是代表她和梁世京有过交集的唯一印证。

    窗外的蝉还在孜孜不倦地叫着,一浪追着一浪,不肯罢休,她转身关上了窗,发出“乓”的一声,房间陷入安静。

    金橘走过去把草莓牛奶的盒子拿下来,放进抽屉里锁了起来。

    一场源于深冬的暗恋,止于了盛夏,这一年,金橘十八岁,她兵荒马乱的高中时代,至此,正式结束。

    在这片光怪陆离里,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喊她的名字,很熟悉,但又很渺远,金橘被叫着名字,徐缓睁开眼睛,意识沉重,脑子里却万分清醒。

    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做那年夏天表白被拒绝的梦了,每个细节,每个表情,都在梦里如此清晰,连当时街边的小店放的那首粤语歌,都能清楚忆起。

    金橘仰面看着头顶的白墙,后知后觉,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表白那天,梁世京那样急匆匆,都是为了要去机场见林真宜啊。

    她躺在床上,眼角的泪水就在这一刻淌出,涓涓细流般,嘀嘀嗒嗒的,颗颗连成线滑落在她的枕头上,无声无息。

    白银银趴在金橘的床边,帮她擦着眼泪,看她这样,心中早已了然。

    前天她让自己帮忙约自家哥哥见面,下午白银银就接到了他哥的电话,说金橘状态不好,不愿意去医院,只说想回学校,他无奈,只好又开车把人送了回来。

    白银银在宿舍楼下见到金橘的时候,她正在花坛边上吐得昏天地暗,站都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把人扶回了宿舍,结果金橘晚上就开始高烧起来,深更半夜的,宿舍的几个人有些手忙脚乱,到楼下大堂找了一次宿管阿姨,阿姨叫她们给金橘喂了一次退烧药,说先看看情况,没想到早晨起来,烧依旧没退。

    金橘被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却一直念着不去医院,李子佳和周爱什么都不知道,在一旁干着急,说怎么就不愿意去医院呢,这不去医院不行的啊。

    白银银拿毛巾给金橘降温,没说话,心里堵得慌,最后几个人商量,再等到下午,还不退的话就必须去医院,金橘不愿意也不行。

    好在下午两三点再量体温时,发现金橘虽然还是没有醒,也没完全退烧,但是体温比上午的时候降下去了不少。

    这期间她包里的手机响过很多次,起初白银银并不想接,因为他看到上面有梁世京的名字,后来名字出现了些其他人,有她认识的原凑,还有ZM的老板原照,还有一个叫贺骁的不认识的人。

    上面密密麻麻一连串,白银银拿金橘的指纹解了锁,用自己的名义给原凑回了一条消息,言简意赅,金橘生病了,让他帮忙给店里请个假。

    然后晚上她下楼去医务室拿药,就在宿舍楼底下见到了梁世京。

    上次白银银见他,还是在将近一个月前,当时的自己虽然讨厌他,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梁世京是舒展的,气息和眼前的人天壤之别。

    现在这个站在自己跟前的梁世京,黑色额发半长耷拉在眼皮上,眼神墨色如漆,立在夜色里,仿佛藏在刀鞘里的利刃,你眨眨眼睛,他的刀口就见了你的血。

    白银银有些怵,又觉得自己没出息,转头换了个方向走,却被梁世京拉住,被他扯了个趔趄。

    “她病好了吗?”

    他一开口,嗓音都是浸到沙里的磨损感。

    白银银扯回自己的胳膊,冷眼相对:“已经退烧了。”

    宿舍楼下的女生来来往往,有人认出梁世京,悄悄用眼打量,被白银银捕捉到,她看着没再讲话的男生,冷声冷气地又问:

    “你还有别的事吗?”

    她态度极其不友好,语气也难听,但是梁世京没什么反应,顿了两秒,说:

    “让她记得联系我。”

    说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转身走进黑夜里。

    白银银低头一看,是一个牛皮纸袋,袋子里是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药,像是把整个药店的各种类型药都买了一遍似的。

    晚上金橘短暂醒过来一次,但白银银特地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青菜粥,她也只是简单吃了两口,就又魂不守舍地爬回去睡了。

    自回来就一直放在包里的手机,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半夜的时候,白银银不放心,起来帮金橘探体温,结果发现她又烧了起来,她把人叫起来喝药,开灯的时候吵醒了另外两个人。

    宿舍这两天一直被金橘生病的事情笼罩,周爱和李子佳再迟钝,也觉察出一点端倪,所以两个人虽然睡觉被打扰到了,但还是为金橘担心。

    “明天早八专业课,还是帮小橘请假吧。”周爱坐在床上建议。

    李子佳盘着腿附和:“我也觉得,而且她这烧一直断断续续的,太危险了。”

    白银银坐在金橘床边,默了半晌,说:“那我也顺便请了假吧。”

    她把金橘脸颊边的头发抚到一边。

    “不然大家都不在宿舍,我实在不放心。”

    大家达成一致,周一还要早起,就陆陆续续重新躺回去睡了。

    等到金橘再醒过来,就是白银银看见她躺在床上,没有声响地流着眼泪。

    白银银默默给她擦着泪水,却不敢多问一句,能问什么呢,她想,多问哪一句都是在往金橘心上捅刀子,所以她只好缄默。

    晚上的时候,金橘自己从床上下来,去淋浴间洗了个澡,她烧刚退,一宿舍的人刚回来差点吓死,周爱调节气氛:

    “祖宗诶,你这大病初愈的,再洗个澡又病了可怎么办啊?”

    她语气搞怪,金橘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什么气色的脸,终于笑了出来。

    “小爱你太夸张了,我又不是林黛玉。”

    她扯着嘴角回应周爱的话,白银银在一旁看得鼻酸,瞧着金橘像是完全回过神了一般,给大家道谢,说自己这两天烧糊涂了,麻烦大家照顾了。

    一群自来熟最会看眼色,嘻嘻哈哈没客气,接下了这句真心实意的道谢。

    第二天金橘就恢复了精神,开始和往常一样上课下课,晚上在宿舍画稿子,只是ZM却没有再去。

    手机上的那些消息,白银银也不知知道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只是在某一天上课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梁世京来给你送过药,说让你之后联系他。”

    金橘当时的表情没什么波动,看着讲台的黑板,说好,声音平淡如水。

    她越是这样,白银银越是不放心,直到这周工作日快要结束的某一天,她半夜起床去卫生间,偶然发现金橘不在自己的床上。

    那个时候宿舍已经关了灯,除了天上的月亮还亮着皎洁的光外,整个学校都是陷在一片黑暗里。

    白银银穿着拖鞋,沿着通亮的走廊通道,小心翼翼寻找,然后就在走廊拐角的楼梯上看见了人。

    往上走的台阶上,穿着睡衣的女生,抱膝捂着脸,哭得悄然无声。

    白银银没敢再看,扭头回了宿舍,自己的眼泪也禁不住地掉。

    再到白天,金橘又像没事人一样,但让谁看都是大病一场过的模样,短短一周整个人直接瘦了一圈,本就瘦削的小脸更显得下巴尖尖,套在纯白T恤里的身体,从后面看,不用弯腰,都能清晰映出肩胛骨的痕迹。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白银银和金橘一起从教学楼出来,她上周末一直在照顾金橘,所以这周末得去和陈新司约会。

    金橘和她挥手,自己抱着书往宿舍走,心里记挂着自己没提前和原照打照顾,就请了快一周假的事情,总归是觉得有些歉意,而且她还有事情要和原照说,于是走在路上,就开始给原照发了消息。

    原照可能在忙,没有立马回,金橘没太在意,正要从微信切出来,贺骁的头像弹了上来。

    他的头像是一片夜空。

    【周日我带人去ZM,你们当面聊。】

    她生病的时候,贺骁发过几条消息过来,一条是一张自己以前画的稿子,另一条是问这张图能不能授权,他有朋友想要开高价买。

    虽然金橘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看到高价两个字,心里还是被诱惑住,钱对她来说太重要了,于是思索了一下,准备先答应下来,再去找原照报备。

    这会儿他说周日带人过来,金橘觉得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那个朋友,立刻哒哒哒回了一个好。

    从与贺骁的微信界面退出来时,她扫到那个奶牛猫的头像,没停留,摁灭了手机。

    与梁世京有关的事情,她现在并不想看见,至于别的——

    她想到这里,再抬眼,就见梁世京正站在宿舍楼下远远看着自己。

    金橘蓦然停住了脚步,只一个星期没见而已,再见到,竟觉得像隔了亿万光年,以前见到他就扑扑通通乱跳的心脏,如今像是被冰封了起来,没了任何动静。

    梁世京浑身的气息越来越萧肃,他一步步走过来,抬手环过来的味道,让金橘觉得又熟悉又陌生,金橘的下巴被搁在他的肩上,感觉梁世京在小小的蹭着自己的颈窝。

    他的声音喑哑地厉害,一开口那些话就进了金橘的耳朵里。

    他问:“你病好了吗?”

    又问:“怎么这么久都不理我?”

    金橘没说话,任他越抱越紧。

    最后半晌,听见他说:“我有话想要和你讲。”

    金橘还保持着双手抱着书的姿势没动,她看着远处的姹紫嫣红的花坛,还有来来往往,夹杂着些许对他们揣视目光的人群,语气风平浪静,终于开口道:

    “梁世京。”

    “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你该知道我曾为你动情”——波德莱尔《恶之花》

    歌曲《失忆蝴蝶》—陈奕迅

    明晚依旧是十一点(作者号被jin yan 了,以后有事会在作话或者文案开头说。)

    第54章 (两章合一)

    一, 二,三,四, 五, 六。

    林真宜按下这六个数字,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 梁世京家的大门立马就解了锁,多随意的密码,几年如一日, 仿佛在说无所谓, 你们随便进,我没什么好在乎的东西怕被你们偷走。

    客厅的玻璃茶几上, 琳琅满目都是酒, 已经积了小半的烟灰,搅和在盛了水的水晶烟灰缸里,下降,沉淀, 最后落在铺垫在缸底的纸巾上。

    梁世京后背靠着沙发,单腿曲着坐在地毯上, 指间的细烟正袅绕, 听见玄关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也只是撩起眼皮, 轻飘飘扫了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的?”

    他语气随意,嗓音却沙哑, 眼神颓废, 上挑看着林真宜的时候, 让林真宜瞬间回到了几年前, 那个时候的梁世京,也是这种一副已经活够了的样子。

    她一语不发,丢下手里的包,走到浴室接了盆冷水,走出来直接双手一扬,全部泼在了梁世京的身上。

    趴在不远处的大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喉咙低吼,殃及到的沙发和地毯,速度极快地吸收了泼下来的冷水,但仍然有些来不及汲取的水在往四处流淌。

    梁世京站起身捞了把正在滴着水的头发,露出能看见鼻间痣的精致额头,目光冰冷,表情如霜。

    “林真宜,你来我家发什么疯?”

    他掀唇轻哂,声音不大,咬字却凶狠,林真宜完全没在怕的,随手扔掉手里的东西,发出“哐当”一声。

    “我看你不想活了,来帮你一把啊。”

    她嘲讽回应,走近茶几,掂起一瓶酒送到梁世京的面前,玻璃瓶里的明黄色液体流转着吊灯的光,照映在他的侧脸上。

    “梁世京,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你展柜里的那些药,连开封都没有,要不是需要在我妈面前做做样子,你是不是连买回来都懒得买?”

    “怎么?晚上睡不着的感觉很爽?”

    林真宜怒不可遏,发出一连串的质问,看着梁世京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踩着湿漉漉的地毯,又无所谓地坐到沙发的另一端,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这么不爱惜自己,当年我就应该阻止我妈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

    她这话讲得刻薄,没想到梁世京仰靠在沙发上,反而发出沉闷的笑声,从胸腔里低低漫出来。

    他侧头望向林真宜,眼神平淡。

    “我现在觉得,那样也挺好的。”

    林真宜被这样的眼神刺痛,瞧着他又把脸转回去,把手上一直燃着的烟,重新送进嘴里,仰头吐出烟雾。

    那些烟雾缭缭绕绕升空,消散,最后完全消失,她无计可施,弯腰摸起茶几上被冷水泼到的烟盒,从里面拈出一根也送进了嘴里。

    “火。”

    她居高临下地伸手,梁世京没看她,随手把手里的Zippo丢了过去。

    林真宜稳稳接住,大大落落坐在他旁边,Zippo开盖的声音清脆悦耳,一开一合燃了嘴里的烟。

    “大少爷还真是深情啊!十块钱的白娇你也能抽这么多年!”

    她讥笑梁世京,看看手里的烟盒,抬手把它丢回茶几。

    “我可做不到你这样,我现在觉得还是Marlboro好抽。”

    “白娇太甜了。”

    梁世京一只胳膊搭在沙发扶背上,掸了掸积攒的烟灰,被林真宜这么一闹,家里早一片狼藉,也不在乎这点烟灰了。

    他听完林真宜三句不离讽刺的话,眼睛狭长眯起,眸光明锐,嗤笑:

    “我看上的东西,除非我不喜欢了,否则没有放手的道理。”

    这句话似是而非,又好像意有所指,林真宜夹着烟,细长的烟在她的指间,很是优雅。

    “你和金橘到底怎么了?”她转头问。

    “五一我刚回来的时候,你们俩不还是浓情蜜意的吗?这么这才刚过一个月,连面都不愿意和你见了?”

    梁世京没说话,他能说什么,说就是因为你回来了才会这样的吗,可是混账事明明是自己做的,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淡道:

    “你别瞎掺合。”

    林真宜作为女人的第六直觉又响起,她不觉皱起眉:“什么意思?”

    “不会真和我有关系吧?”

    梁世京又不说话。

    林真宜往烟灰缸里掸掸烟灰:“那天我就觉得奇怪,金橘为什么要拿白堂英来试探我?”

    梁世京侧目瞥她,听见她用一副侦探口吻开始分析:

    “她忽然约我一起吃饭,又在桌上突然提起我们是同学,按道理来说,她连你都没告诉,没理由要告诉我这件事,而且她还特地把白堂英提出来,说才知道他和我们也是同学,最后——”

    林真宜停顿,把手里最后一点的烟抽完,摁灭在了烟灰缸里,才继续道:

    “她故意用那个故事,来试探我知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女主角……”

    她勾着嘴角冲梁世京笑:“怎么样?我的单纯天真,演的还不错吧?”

    梁世京指尖停顿,慢慢坐直身体,回视着眼前笑意盈盈,却有些陌生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的?”

    林真宜肩背放松,后靠到沙发背上,无所忌讳的表情:“当年你去找他打架的时候。”

    “你特地等我和他刚分开,但是我走到半路突然忘记有东西忘拿了,所以就又折返了回去。”

    “然后就不小心听到了啊。”

    她讲得毫不在乎,语气淡淡然,就像被骗的人不是自己那样,梁世京坐回去: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林真宜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透明玻璃杯里,圆润饱满的冰块,轻轻一动就发生撞杯的响声,她拿在手里看着,却没喝一口。

    “因为你们都不想让我知道呗。”

    “所以我就如你们的愿,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这样大家就能把这篇翻过去,这样——”

    她把玻璃杯的酒,连带冰块一起,猛地翻转直接盖在了茶几上,似黄又泛着光泽的酒水,顿时淌得满桌都是。

    “我以为这样,他就能和我在一起的久一点,起码说不定能日久生情,喜欢我的可能性会多一点……”

    她宛如醉了一样喃喃低语,梁世京用手摁灭烟,从鼻间哼了一声:

    “傻逼!”

    他很少骂脏话,这句来之不易的粗口,让林真宜抄起手边的抱枕砸了过去。

    “怎么说话呢!”

    梁世京翻着震动的手机,没抬头,语气讥诮:

    “不是傻逼是什么?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你,还巴巴往上凑。”

    林真宜抄起抱枕又砸他,梁世京都没什么反应,她扔累了,坐下来,语重心长:

    “阿京,我跟你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真舍不得金橘,你就去找她,告诉你有多喜欢她,女人跟你们男人不一样,你什么都不做,她只会想得更多!”

    她言简意深地一直劝导,梁世京捏着手机沉默。

    他哪是不想去找她,他每天都在想,可他怕这次金橘说的是不见面,下次他再去,就会从她的嘴里听到分手两个字。

    那天金橘和他面对面,看着自己的眼睛依旧明亮动人,可是里面却平和静谧,平淡到里面找不到一点自己的影子。

    所以他退缩了,连句为什么都没敢问。

    因为他猜到为什么,却不敢提为什么,金橘不问,他就只能抱着侥幸,像个如履薄冰的人,没法往前走,也没法往后退,只能站在原地,还要时刻担心脚下的薄冰随时会破碎,他只能放任金橘走了。

    林真宜还在喋喋不休,梁世京被她吵得脑袋疼,心里更乱,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又换了衣服出来要走。

    林真宜赶忙跟上去:“这么晚你要去哪?”

    梁世京头也没回:“有个局。”

    他说着就拿起玄关桌的钥匙开门,被林真宜拉住没让:“你喝酒了!”

    梁世京眼神心不在焉,俯视着她没动,林真宜从里面读出两个字:“放手。”

    她只好撇嘴:“那我和你一起去。”不然他这种状态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你去干嘛?”梁世京蹙眉。

    林真宜耍赖:“那你今天别想走了。”

    “随便你。”

    梁世京感到厌烦,把手挣出来,往外走

    厚重的大门随之被“咔嗒”关上,徒留客厅的杯盘狼藉,还有趴在地板上,望着阳台夜空的大王。

    六月份了,气温上升速度加快,白天天气好,晚上夜空繁星伴月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月亮都快挂在绿葱葱的枝桠上时,金橘还在ZM没下班。

    贺骁来了,继上周周日,他第二次来了店里,金橘坐在二楼休息区,只是不懂,为什么他来店里,自己也没法走。

    最近这一周,她除了上下课,在学校做课题作业,准备半个月后的期末考试外,有了空闲就会来ZM,以前动不动下班最积极的人,变成了下班最不积极的人。

    她不知道原照在和贺骁说什么,百无聊赖,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抱着平板又把之前未完成的稿子细化了一些。

    上周贺骁要花高价买断自己手稿的事情,原照知道后,表情很微妙,有些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说没事。

    “小橘你要是想卖就卖,贺家人还是能信得过的,而且——”

    他嚼着嘴里的糖,眼神若有所思。

    “而且贺骁应该也只是帮忙牵个线而已。”

    他这话讲得奇怪,金橘没听懂,但是原照说没问题,金橘也就不再纠结,想了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看着原照:“原老师,你之前让我六月份给你回复的那件事,还作数吗?。”

    原照抬抬下巴:“嗯?当然。”

    金橘深吸了口气,眼睛坚定直视他。

    “我想好了,”她说,“我想去。”

    原照眼神幽深:“想好了?这事可不带反悔的。”

    金橘用力点头,说嗯,“绝不反悔。”

    原照扯着嘴笑:“这才对嘛!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放弃了,那就是个大傻子!”

    金橘跟着她笑笑,没说话,当作附和。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金橘就除了学业上的事情,一直埋头在店里,别的同学要么忙着出国,要么忙着找工作,比如白银银,又比如周爱和李子佳,金橘想着,走了神,一抬头,原照和贺骁终于从房间走出来。

    “那就这样说好了,回头帮我谢谢你哥。”原照拍了拍贺骁。

    贺骁说嗯,没什么表情,他一直都是这样,和你说话的时候,看不出喜怒。

    金橘觉得他和贺廷言太像了,以后一定是第二个贺廷言,她这样正想着,就见两个人望过来。

    原照朝她招招手,金橘背着包,赶紧抱着平板小跑过去。

    “那以后,小橘这边的事情就麻烦你和廷言了。”

    他指着金橘和贺骁这样说,然后又转头看着金橘。

    “你大黄哥那边的时间已经订好了,下个月七号走,七月七,正好七夕情人节。”

    “后面的事情,我跟阿骁说过了,我这边忙,你接下来护照啊签证什么的,阿骁到时候带着你去弄,你跟着他一起就好了。”

    他交代了许多,金橘脑子里却全是他刚刚说的那句七月七。

    “那天是情人节?”她等原照说完,忽然问。

    原照一时被她这话问得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点点头,说是啊。

    “怎么了?这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金橘没接话,一旁的贺骁倒是表情玩味,提醒原照道:

    “因为是情人节啊。”

    他话讲得轻飘飘,给人一种微不足道的感觉,原照把这来来回回像绕口令的话,品了两遍终于回过味来,他似是心领神悟般长长噢了声:

    “对,那天是情人节,你是想去约会是吧?”

    金橘抿嘴,说不是,她低头无言,原凑性子急,自作主张安慰道:

    “没事,从国内到意大利需要大概十二个小时,路程太长,到时候应该会是晚上的航班,你白天约会嘛!”

    说完朝外挥挥手:“行了就这,走吧走吧,快回学校!”

    他把金橘和贺骁往楼下赶,金橘站在楼梯上看他,原照已经丝毫不留恋地回了里间。

    贺骁等在下面,瞧他不动,问她:“怎么了?”

    金橘摇摇头,走下来。

    “没什么,我还以为原老师让我等在那里,是有什么事找我。”

    贺骁推开门,讪笑:“他不就是那样的人。”

    金橘:“?”

    贺骁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的车就停在店外,一辆银灰色的欧陆GT。

    “回学校?”他盯着金橘问。

    金橘说嗯,说完见他就走到副驾位置打开了车门,歪了歪头。

    这动作简洁了当,不言而喻,金橘赶忙摆手:“不用,我坐公车就行,这有直达学校的车。”

    贺骁不接话,还是注视着她。

    金橘心里叹气,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只得听话上了车,可能是有一段时间没坐这种车了,她坐上去以后,又习惯性的忘记系安全带。

    贺骁余光扫了一眼,没有开口。

    金橘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等了一会儿,贺骁却一直没有启动引擎,她转过头刚想问,一片黑影忽地压了过来。

    贺骁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水味道,像柠檬,又有点像柑橘,还有点像橙花的花香,离得近了,闻得更是清晰。

    金橘闻着这股味道,后背下意识紧紧贴着副驾椅背,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只敢垂眼看着贺骁的头发。

    他之前是短短的寸头,一段时间没见,头发现在已经长长了些,能盖过青色的头皮,但两边还是稍短。

    他为人处事不露形色,系安全带也贯彻风格,金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这个安全带,贺骁似是系得很慢。

    系完后,贺骁又面不改色地坐回去,全程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金橘不想气氛变得奇怪,主动跟他道谢。

    “谢谢啊,” 她不好意思道,“我总是爱忘记系。”

    贺骁把车从巷子里倒出去,开上大马路,看着前方路况没回头,只说没事。

    “以后要记得。”

    声音淡漠,有些疏离,金橘嗯了声,然后车上就没了人讲话,金橘扭头看向车窗外。

    走到一半时,贺骁连着蓝牙的手机响起,声音把发着呆的金橘差点吓一跳。

    贺骁淡定戴上耳机,接通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金橘只听见贺骁说:“在外面呢。”

    接着那边又说了什么,贺骁这边没说话,最后说:“位置发过来。”

    再抬手就是把耳机摘了下来。

    “回学校着急吗?”他忽然问。

    金橘怔了一下,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赶忙说不着急。

    贺骁就打着方向盘把车拐了个方向,顺口说道:

    “有朋友在这边附近攒了一个局,刚推半天没推掉,你要是不着急回去,陪我去一下行吗?”

    他难得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的话,金橘都没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回他:

    “我,我吗?”

    贺骁从后视镜侧头瞥了她一眼,说嗯。

    “你坐在车里等我也可以,我就进去打个招呼,几分钟就出来。”

    前方车况遇上红灯,他把车缓缓停下,转头看着金橘:“可以吗?”

    问得客气又礼貌,金橘虽然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但是眼下的情况还是能分得清楚,别人特地送你回家,已经是情分使然了,这种情况自己再拒绝,怎么想都不合适。

    她别无他法,只能答应,说好,没关系。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间,又恰逢周末,江市的各个玩乐场所都是人满为患。

    贺骁的车往一条里街路边开,有门侍打着手势指导停车的位置,最后车子停在一个超大的酒吧门口。

    金橘对酒吧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些心理阴影,看到门口的花花绿绿,花天锦地,莫名的紧张竟然而生。

    还没来得及下车,贺骁的电话又响,他在车内接起,对着手机那边轻笑:

    “别催,刚到门口。”

    那边还说了什么,金橘不知道,只见贺骁挂断了电话后,突然表情有些为难,他露出这样明显的表情,让金橘很是惊讶。

    “怎么了?”金橘主动问他。

    贺骁像是不太好意思开口,好半晌,说:“你能陪我一起进去吗?”

    金橘愣住。

    贺骁神情耐人寻味,一只手肘支在方向盘上。

    “他们今天好像聚了很多人,”他解释道。

    “我怕到时候我一个人进去,他们会不放人,你和我一起,我正好可以找个理由,他们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有你在,我们走的就容易多了。”

    金橘听着他这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心里有些排斥,他和贺骁本就不太熟,现在还要和他一起进一个陌生的地方,参加一个陌生的场合,怎么想,怎么不太对。

    可是她又没有别的好拒绝的理由,万一到时候他真的走不掉,又是要好一通纠缠,而且贺骁虽然不熟,但是就像原照说的,她却觉得可以相信他,并且他刚刚句句都是在为送自己回去着想,金橘琢磨着,说:

    “那好吧,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贺骁的目光隐着,说我确定,金橘别无选择,便跟着他下了车。

    酒吧吵闹,这是金橘第三次来,感觉和前面两次没什么两样,人也依然多,贺骁半护着她往里走。

    不同位置的卡座,大多摆着相同的花和装饰,大捧大捧红色的玫瑰花,还有些点缀的别的什么向日葵,也不知道是谁搭配的,两样分开都很特别的花,搭在一起,突然变得俗气,毫无美感。

    里面各色灯光迷眼,有人摇着骰子,喊着各种金橘听不懂的术语,有的喊着价钱,不停喝酒,旁边有各种穿着暴露的女人,有的戴着红色蝴蝶结,有的穿着露背连衣裙,金橘被这些场景吵得不想睁眼睛,她把目光移走,在四处晃荡。

    对面有人招了招手,贺骁笑着回应了一下,他带着金橘走到一个位置,一群人里有人喊着:

    “难请啊贺二少!今天必须得不醉不归啊!”

    灯光太闪,金橘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瞬间怔住。

    大理石的桌上,各种各样的玻璃杯随意搁置在上面,杯子里盛着各种色泽的酒,杯子下放着大片大片粉红色的钱。

    桌子正中央放着一盆银色的器物,里面的水荡着晶莹剔透的冰块,镇着金色的酒瓶,闪闪发着光,艳红的酒灌进透明的玻璃器皿倒挂着,桌上果盘沙拉,各种红茶啤酒,纸牌,骰子也随意摊在桌面,旁边还有黄澄澄的柠檬片,就孤孤单单卡在透明玻璃杯口上。

    而大理石桌对面的暗红沙发上,梁世京的眼眸如一汪深潭,正死死盯着自己,漂亮标致的林真宜就坐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明晚还是十一点。

    第55章 (两章合一)

    梁世京今天撩起了额发, 以前总容易被遮掩住的精致眉眼全都暴露无遗,坐在那里盯着金橘的样子锋利又冷忾,像只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你脖颈的狼。

    有那么一瞬间, 金橘没敢看他的眼睛。

    她被贺骁带在身边, 周围有人起哄:“贺二少,这谁啊?”

    贺骁但笑不语, 金橘转脸看他,意识到被骗,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她咬牙:“你故意的。”

    酒吧吵闹, 贺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他侧头瞧着金橘,敛起了笑, 金橘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听到了, 转身就要走,被不识相的醉鬼拦住了路。

    “呦妹妹,走什么?”他挡在金橘面前。

    “说说啊,你和贺二少是什么关系呗?”

    贺骁目光一沉, 正要做什么,梁世京突然从后面冲出来, 一脚将口无遮拦的醉鬼踹倒在地, 半天起不了身。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情况, 然后就见梁世京搂着人, 一脸狂气暴戾地吐出几个字:

    “我的人。”

    “没关系。”

    卡座的一群人噤声,半晌才明白, 他是在回答刚刚起哄的两句话, 有人打圆场:

    “哦原来是京爷的女朋友啊!害, 大水冲了龙王庙, 京爷别生气!大家闹着玩呢!”

    梁世京却没理他,转身带着金橘离开,走到贺骁身旁时,掀起眼皮斜睨他。

    “你少动心思。”

    他语气警告,说完就走,不带停留,贺骁毫不在意,翘起嘴角,和坐在对面红色沙发上的女生对视。

    林真宜知道贺骁,京城贺家,没人不知道,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贺骁会出现在江市,还和金橘认识,这会儿看贺骁隔着桌子望着自己,这种不好的预感蓦地加深。

    酒吧外,走出门口,金橘就从梁世京的手里挣脱出来,她现在被这些人搞得恶心死了,自己就像一个工具一样,被迫搅合在各种肮脏的游戏里,他不知道贺骁到底是想做什么,她也不想去猜,她觉得厌烦够了。

    “我先走了。”

    她丢下这一句,一眼没看面前的人,扭头往路边走,准备打车自己回学校,梁世京却追了上来,他的力气大的吓人,要把金橘的手腕捏断般紧紧拽在手心里。

    路边停着各种各样的车,来来往往的人也多,金橘不想和他纠缠,横眉冷对,努力压下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火气。

    “还有事吗?”

    她语气一副冷漠隐忍,梁世京被她眼睛里的不耐烦戳痛,抓她手腕的力气猛地加重,一把将她推到身后停泊的一辆车身上,怒目切齿: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

    “你不愿意和我见面,却愿意和别的男人一起来酒吧鬼混……”

    “啪——”

    一声清响,打断他接下来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口不择言。

    梁世京偏着头,舌尖顶了顶腮,金橘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说实话算不上痛,她那么瘦,抱在怀里一小团,自然力气也小,梁世京在这个时候走了神,他清醒了些,尤其是当他转回脸看见金橘变红的眼眶,听见她抖着声音问:

    “那你呢?”

    “你和林真宜不也同样在?”

    她的眼睛水漉漉,梁世京心脏隐痛,想去帮她擦,下意识解释:“我和她不是那种……”

    金橘却不想再听,她自己抬手抹了一把,避开他的手,嗓音轻轻捂脸道:

    “梁世京,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下去了。”

    她放下手,样子疲惫,胸腔深深呼出口气,抬起脸看着眼前的人,说:

    “我们分手吧……”

    话音未落地,梁世京骤然捧着她的脸天昏地暗就吻了下来,金橘咬他,一股血腥瞬间蔓延开来,梁世京吃痛,松了力,被金橘推开。

    “我说我们分……”

    她一句话再讲,未说完,梁世京又覆下来吻她,那个吻或许都称不上吻,连咬带亲的,刚被金橘咬破的血腥味,被搅乱到两个人嘴里的每个角落。

    金橘的下巴被他捏在手里,后颈也在他的手掌心被握紧,梁世京如同一只发狂的疯狗,硬生生要逼退她要讲出口的那句话。

    “你再讲那两个字试试!”他几近慌乱地威胁。

    “你说一次,我就当街吻你一次。”

    好像他才是被逼到绝路的那个人,慌不择路的只能这样做才能徒劳自救。

    金橘视线越过他,酒吧门口出来透气抽烟的人,都在目光直白往这里看,过路的行人也在悄悄打量,她看着,心想自己和梁世京在他们眼里,会不会被误认为是一对难舍难分的热恋情侣。

    两个人中间的那层窗户纸,隔绝得让人难受,却没有人先去伸手捅破。

    “梁世京,你真的是个混蛋。”

    金橘这样说,眼神空远看着虚无的某一点,梁世京帮她抹掉唇上沾染上的点点血红,说对。

    “我就是一个混蛋。”

    “混蛋才会为你发疯。”

    金橘看他一向沉着如水的眼眸泛了红,拂掉他摩挲自己脸颊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已过了晚高峰的城市夜色阑珊,街边出租落了空闲,随手招招,就能同时停下几辆,车载电台里,主持人在为下个月即将到来的七夕情人节预热,一首又一首的情歌不间断地播放。

    金橘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的霓虹掠过,没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贺骁的微信在她刚到宿舍的时候发了过来。

    贺骁:【抱歉。】

    就这一句话,没有前因,没有后语,金橘手指点了几下,没有犹豫直接将他删除了好友。

    之后的日子突然风平浪静,金橘自己去办了护照和签证,原照有意无意问了一次她和贺骁,金橘没回答,原照便再也没提过。

    马上就是月底的期末考试,金橘更加忙碌,看手机的次数越来越少,梁世京在那以后发过几次消息过来,最后一条是那只,她那天说要带走,结果又忘记带走的兔子。

    金橘没有点开,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情。

    她在美术学校的兼职,因为五一没有加班,被校方以此为理由主动辞退,和林真宜一起吃饭那天,就是她在美术学校的最后一次上课。

    金橘现在想想,觉得倒也不算坏事,毕竟她真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兼别的职了,她现在除了学校,每次就是呆到店里最后一个才走,她不敢停下来,必须让自己忙碌,才不会胡思乱想。

    原凑已经很久没来过店里,金橘没过问,只心里这样察觉了一下,因为原照最近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以前总讲话笑嘻嘻的,冷不丁突然不笑了,店里的气氛立刻有些紧张兮兮。

    而且最近店里的女孩子,总会凑一起窃窃私语,金橘好奇,问前台妹妹。

    前台妹妹一脸惊讶:“你不知道?”

    金橘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前段时间这边有女生被人跟踪,”妹妹做了个手势,“然后被那什么了。”

    这是全世界的女生都害怕的事情,金橘听完毛骨悚然,她又问:“那凶手抓到了吗?”

    前台妹妹摇头:“这条巷子以前没有摄像头,最近才装,连凶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金橘身上汗毛竖起,忽然想起来,前几天自己最后从店里下班,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这一联想就容易让人草木皆兵,金橘不敢再一个人走,每天和店里的人结伴同行,这种不安才逐渐降低。

    期末考的前一天,金橘和大家一起正常下班,走到半路,忽又想起来自己的平板落在了店里,里面有考试的复习范围。

    前台妹妹说等她,金橘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是想到之前的那件事,还是厚着脸皮说好,我很快就来,说完折返了回去。

    平板就在一楼的吧台上,金橘摸着黑匆匆把平板放进包里,又匆忙赶紧锁门,出来的时候,总觉得这条走过无数次的巷子,今天变得好像比平时暗了不少。

    她心跳如鼓,开着手机手电筒,跑得飞快,巷子小路杂乱,路边还有之前施工到一半停掉的建筑,地上零零落落残留着些建筑材料,什么木棍,钢筋,电线之类的。

    金橘一边跑,一边还要注意脚下的路,精神高度紧张,手机突然响起的那一刻,她吓得差点直接把手机甩了出去。

    等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梁世京的名字时,那一瞬间的心情忽然变得奇怪,有些欲言又止,但又有种被包裹的安全感。

    她把手电筒关掉,接起梁世京的电话。

    梁世京坐在车里,听见金橘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过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ZM这边小街出事的新闻上了电视和推送,他前几天突然看到,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最近每天晚上都会提前过来。

    但怕被金橘看见,他就只好偶尔远远跟在后头,看她每天最后一个关灯下班,有时候她和朋友一起走,他就等在巷子外面,看她上了公车才走。

    今天他在巷子外面等了好半天,店里别的女生都出来了,却迟迟不见金橘,梁世京挂心厉害,只好先打了个电话试探。

    金橘在那边问:“怎么了?”

    她的声音听着呼吸重,像是刚剧烈运动过,还夹杂了点小心翼翼,梁世京从车上下来,往对面的巷口看。

    “你还没下班吗?”

    金橘的手电筒关掉了,这会儿举着手机通话,走路便要看着脚下,速度不自觉就慢下来,说:

    “下了,正在路上走。”

    可能是情况特殊,两个人时隔快一个月,难得得这样心平气和交流,金橘说完,梁世京没再讲话,但是也没挂断,讲了一句:

    “别挂电话,走出来再挂。”

    金橘听见听筒电流微小的“兹兹”声,还有彼此的呼吸,心里感觉异样,说嗯。

    夏天的夜晚,各种虫鸣,路边还有呼啸而过的车声,金橘听着这些声音,眼看着巷口的亮光明显起来,有些高兴,刚要和梁世京说话,突然听到后面有些明显的脚步声,她呼吸一窒,刚要加快步伐,身后一股气息猛地袭来,肩上一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梁世京等了半天,金橘依旧没见出来,手机那头一直露着点轻微的脚步声,而后这种声音像是溘然大了点,他开口主动问:

    “走到哪了?”

    手机那头静静,电流依旧,却没人说话。

    梁世京心头狂跳,又问了一遍,手机那头依旧安静如水,他拔腿就往对面跑,中间马路的红灯都来不及等,横穿时带起一片喇叭声和咒骂声。

    巷口两三个女生还在,梁世京跑过去的时候没停留,只喊着让她们快点报警。

    巷子里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从明亮的地方乍一进去,眼睛会突然适应不了,梁世京只好边打开手机手电筒,边叫金橘的名字。

    小路延伸到更暗处,一点猩红显眼在前方,梁世京用手电筒照过去,一道颀长身影站在那道废弃建筑边上,指间的烟雾,正顺着他的手腾空,在光的照耀下格外明显,连影子都清晰映出。

    梁世京看着那人的脸,怒目圆睁,咬着后槽牙叫出他的名字:

    “李重!”

    李重站在黑暗里,抬抬夹着烟的手,示意了一下。

    “别来无恙啊梁世京。”

    他一脸笑容,着实刺眼,梁世京握着手机往他那边走,心脏跳得胸腔生痛。

    “她呢?”

    他把手电筒的光照在李重的脸上,忍着怒气问他,李重一点被发现的害怕都没有,扬扬手,指向斜后方。

    金橘衣装整齐地侧躺在地上,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李重还在笑,梁世京隐压着的怒气无法再控制,随手抄起路边的东西,冲过去将李重直接一棍子闷倒在地。

    他揪住李重的衣领忿然作色,面色狰狞:“我说过的吧不许动她!李重你他妈找死!”

    李重的烟被刚刚的那一棍砸落在地,但他的表情依旧未变,甚至疯疯癫癫,被梁世京怼在墙上,丝毫没有任何要还手的架势,还在耸着肩笑。

    “对啊梁世京,你把我打死了,你就得进监狱。”

    他凑到梁世京耳边,夹着笑音道:“到时候你的一生就玩完了,就算是你老子,也没法救你。”

    梁世京彻底被他激怒,一把将他扔回地上,听见他的身体撞击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动静,李重还在笑,笑声越来越大:

    “你睡了我的女人,本来我今天是准备把你的女人也睡了,可是吧,我刚刚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他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环境太暗,梁世京没看到他是何时从地上摸了东西,等再看清,他手上的东西已经挥了下来。

    那是一根钢筋棍,砸在梁世京的手臂上,差点让他直接痛到失去知觉,李重蹲在他面前,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脸。

    “我刚刚突然觉得,要是在你面前动她,说不定会更爽。”

    他说着起身走近躺在一旁的金橘,梁世京额上的青筋都迸起,眼看着李重伸手就要去解衣服,他强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手腕一转从后面钳制住李重的脖子,将他拖到地上,两个人顿时扭打成一团,摸到什么东西都往对方身上砸。

    巷子口似有警笛长鸣,愈来愈近,声音也越来越大,李重被梁世京压在身下,倏地放弃反抗,任由梁世京的拳头落在自己脸上头上。

    金橘意识不清晰,肩上疼痛万分,但隐隐总觉得听见梁世京的声音,她全身都沉得要命,心里有个想法就是自己一定要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黑乎乎一片,耳边附近有清晰的打斗声,金橘费力支着身体坐起来,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认出那个骑在上面的人的背影是梁世京。

    她扑过去拽住他,梁世京已经打红了眼,被金橘拽过来的时候,好半天都没反应,金橘抱着他的背,安抚他,摸他的手,全是黏腻,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李重躺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

    建筑外人影绰绰,五光十色的灯光变换,还有闪光灯的声音响起,金橘坐在地上抱着梁世京,听他一遍遍问自己有没有事,再抬眼,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

    之后的事情金橘记不清了,回过神已经坐在了警察局里,单独的房间里,她浑身沾满灰尘和血渍,脏污不堪,被女警察一个一个重复的问题的问。

    做完笔录,女警察说她可以先回去等通知,金橘魂不守舍地走出来,店里的几个女孩子都在大厅等她,前台妹妹一脸担忧,问了很多问题,金橘都没怎么回答,她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冷静了一会儿,她让前台妹妹们先回家,他们是报警人,做完笔录自然早就可以走,现在站在这里,都是在等自己。

    前台妹妹问她:“那你呢?”

    金橘坐在一边的长椅上,说:“我再等等。”

    前台妹妹走了以后,金橘又给白银银报了平安消息。

    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大厅来了一行人,个个西装革履,气场强大,他们走了进去以后,金橘坐在外面又等了好几个小时,凌晨三点多时,一行人终于再次走出来。

    领头的男人戴着眼镜,三四十岁的模样,文质彬彬,他看到金橘走了过来,问道:

    “请问您是金小姐吗?”

    金橘不明所以点点头。

    男人抬手,让后面的人先走,又说:

    “梁世京少爷特意交代,说您明天有期末考,让我今晚送您到他家休息,不要耽误考试。”

    金橘担心:“梁世京呢?他怎么样?会不会有事啊?”

    男人颔首:“不会,梁总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您不用太过担心,我还是先送您回去比较好。”

    他句句话讲得礼貌得体,但是句句话不给你反驳的机会,金橘无法,只能跟着他回到梁世京的家。

    从到家再到第二天起床去学校,金橘基本没睡,第二天的考试从早上八点开始,到晚上的五点结束,连续三天都是如此。

    期间金橘联系过好几次梁世京,都没有联系上,直到下午考完试,她从学校出来,直接又去了一趟昨晚的警察局,在外面,碰见了林真宜。

    林真宜是特地等她的,她没有金橘的联系方式,梁世京的所有通讯工具都被没收,所以她猜到金橘会再来,索性等在了这里。

    “来见阿京?”

    金橘点头。

    林真宜挑挑眉,转身带着她往里走。

    “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医院那边检查结果出来,对方伤势不算太重,而且那条小路,正好最近安了摄像头。”

    她转过头看金橘。

    “你们运气好。”

    她走到大厅的长椅坐下,“对方的动机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摄像头可以证明阿京算是正当防卫。”

    她下巴点了点里面:“等会儿就可以出来了,不过——”

    林真宜顿了顿,盯着金橘的眼睛:“他真正的惩罚还在后头。”

    金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林真宜却不再讲,只说:

    “等会儿他出来,你们两最好见一面,不然他今天被带回家,恐怕你们就会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金橘放在膝上的双手握紧,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又等待了片刻,终于见有人走了出来,

    梁世京面色憔悴,金橘望着他,一步步走过去,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像只灰头土脸的小狗。

    眼泪哐当哐当就开始掉,梁世京扯着嘴角笑:“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他看了林真宜一眼,林真宜接收到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听见了车进来的声音。

    金橘还在流泪,没有声音的那种,梁世京帮她擦,越擦越多,想抱她,手伸出来,觉得自己身上脏,又把手收了回去。

    金橘看着他的动作,心里酸得要命,自己主动踮脚,抬手环住了梁世京的脖子,亲了亲他满是伤口的脸,又摸了摸他眉眼上已经干掉的血渍。

    “梁世京,以后,永远,永永远远,都不要受伤。”

    她仰着头看着他说:“答应我,好不好?”

    梁世京抓着金橘摸他脸的手,侧脸去蹭她的掌心,超小声地说嗯。

    金橘这才笑,笑着笑着眼泪又开始掉,梁世京捧着她的脸,帮她擦:“怎么一直哭啊?”

    金橘笑着流泪,不说话。

    昨天戴着眼镜的男人,走到门口,没进来,只远远站在那里,说:

    “少爷,我们该走了。”

    梁世京牵着金橘的手走到外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林真宜已经坐在了车内。

    梁世京松开金橘的手,给她把垂在耳边的头发掖到耳后,笑了笑,说:

    “那我走了?”

    金橘还是看着他不说话,眼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印在心里,梁世京已经走到了车边,正要开后车门,金橘忽然拉住他的手。

    她这次是真的笑起来,没在流眼泪。

    可能是无声催促,车子的引擎响起,在这片震耳的引擎声里,梁世京看见金橘的嘴巴动了动,她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

    “梁世京,我们下个月一起过情人节吧。”

    作者有话说:

    无法回复评论,几个事在这里顺便说了。

    1.香水是银色山泉哈

    2.男主不喜欢女二

    3.下一章是上卷的最后一章,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所以明晚不更新,后天早上九点更新。

    4.今天竟然在某阁和一些小网站,发现了这本小糊文的盗文,很是震惊,所以明天可能会把防盗打开,具体可见明天文案开头哈,带来不便,深表歉意,感谢理解,一直以来感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

    第56章 (校园篇完)

    梁家别墅的大门, 感应到车子的驶来渐渐打开,林真宜坐在后座的另一边,撑着下巴, 在车子彻底熄火前一秒, 忽然说:

    “梁叔很生气。”

    梁世京没立刻接话,车子停下来后, 坐在后座等了半晌,才说嗯,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林真宜坐在车里没下来, 偏头看着梁世京的背影, 是孤独的,像那年雪夜一样, 打开眼前的那扇门, 就是狂风骤雨。

    冰冷简色的一楼客厅,梁路安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听见有人走进来,连头都没抬, 直到戴眼镜的男人走到他耳边,附耳说了什么, 男人才起身转过来。

    他和梁世京在眉眼处有几分相似, 但是气场却完全不同, 梁世京是冷寂的黑夜, 他是刺骨的冰雹,六七点正值晚饭时间, 依旧是衬衫西裤。

    梁世京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梁路安松了松衬衫衣领, 裤腿笔直锋利, 从一旁的收纳桶里抽出那根熟悉的高尔夫球杆。

    那是他儿时的噩梦之一。

    梁路安的手一抬一挥,他又回到了童年时期。

    那把高尔夫球杆的一生没有用在球场,却用在了梁世京的身上,梁路安这次使出的力,没留一丝手软,直接砍在梁世京的膝窝,将他打跪在地。

    白瓷地砖和膝盖骨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周围还有保姆,戴眼镜的男人站在远处,梁世京痛到全身都是木的,撑在地上眼前发黑,连他们的脸都要看不清。

    梁路安丝毫没有要避讳任何人的样子,拿过擦杆布慢条斯理地擦着球杆。

    “认错吗?”他语调平平。

    梁世京跪在地上,双手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沉默不说话。

    梁路安像是早已预料,擦完把布有棱有角地叠起来放进口袋,手一挥,球杆这次砸在了梁世京的后背上。

    梁世京闷哼一声,还是不张嘴,更别说认错。

    梁路安收起球杆,竖立在地上,手支在上面,一米八几的男人,看着跪在眼前的儿子,是满眼不屑的俯视。

    “你以前的那些小动作,我就全当小打小闹,你这次倒好,把人打进医院,差点把人杀了。”

    他蹲在梁世京跟前,球杆还握在手中。

    “要不是林秘书速度快,视频和新闻现在早就传遍整个江市,人人都要知道我梁路安有个杀人犯的儿子了!”

    他讲话不怒自威,梁世京昨天的旧伤,加上今天的新伤,整个身体只够支撑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父亲。

    “重来一遍,我一定杀了他。”

    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眼神和从小一个样,这些年从来都没变过,梁路安眼眸微眯,片刻起身,抄起手里的球杆又砍过去。

    梁世京嘴里咬破,硬是一声没吭,再忍忍,再忍两年就能解脱了,他在心里不断讲。

    偌大的客厅,因为空旷,回声极响,球杆挥在空中带来的猎猎风声,让站在后面的林秘书听着都心惊肉跳。

    林真宜坐在车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终于从车里下来,大踏步地走向这座困了梁世京二十多年的牢笼。

    门是半掩着的,林真宜刚走近就听见了那支球杆挥舞的声音,伸手推开门,果然梁世京又是和以前的那些时刻一样,背对着她跪着,后背却挺得直直的。

    “梁叔好。”她主动开口,乖巧站在一旁,目光盯着梁路安手上的高尔夫球杆。

    “别动气了,气大伤身,阿京就是这种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他这次也是为了救人嘛,等会儿我帮您说说他。”

    有外人在,梁路安好面子,轻哼,“他要是能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说完终于收起手里的球杆,像是打得累了,将球杆随手重新扔进收纳桶里,往回走,边扣上领口的扣子,边接林秘书递过来的西装外套。

    “接下来一个月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他伸手在林秘书的动作下穿上外套,视线落在梁世京的身上,目光森然。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别墅一步。”

    一直不吭声的梁世京,在听见这句话后忽地要站起来,却又因为疼痛没能站起来,他墨色的瞳孔骤缩,嗓音喑哑:

    “梁路安!凭什么!”

    他直呼自己父亲的大名,梁路安也不恼,踱步走近,垂眼看他,漠然鄙夷:

    “凭我是你老子!”

    “凭你姓梁!”

    “梁世京,没有我,没有梁家,你什么都不是。”

    他抬手在梁世京的肩头点了点。

    “你可要记住了。”

    说完带着林秘书走了出去。

    一场惩罚终于到此算是打住,林真宜等听到外面的车声响起,渐远又消失不见,才把梁世京扶了起来。

    晚上保姆叫了家庭医生过来,梁世京晚饭什么都没吃,趴在床上,让医生给他的伤口上药。

    林真宜看着他后背满满的痕迹,抬眼斜他:“你今天是不是顶嘴了?”

    梁世京趴在床上没说话。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林真宜抬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医生走后,又问:

    “何必呢?那你接下来真的一个月不出门了?”

    梁世京脸闷在枕头里:“不然呢?”

    “我这次要是逃了,下一次估计就要换地下室了。”

    他声音竟然有些隐秘的开心:“老子七夕可还要去约会的。”

    他把头从枕头偏过来:“我刚看了下,所有通讯都收走了,连网线都拔了,你最近趁他不在,多过来几趟,想办法带个通讯进来。”

    林真宜皱眉,可真是个情种。

    “你想联系金橘?”

    梁世京瞧他,显而易见,林真宜咂嘴:

    “我刚进来,就直接被没收手机了,我说你爸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控制欲,他找的那些保镖,一个个眼睛恨不得把我盯穿,我可不一定能完成你的这个任务。”

    她站起来,走到窗口往外看,三楼外面郁郁葱葱,楼下正好能看到的花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你那天是怎么回事?”林真宜转身靠在窗边,“怎么会情绪失控到那种地步?我早就说过你的药不能断。”

    她又开始教育,梁世京当没听见,好半天听见她又问:“那个叫李重的,你们两有很大的过节吗?”

    梁世京轻轻动了动身体,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

    “一个疯子。”

    “我之前在酒吧旁边顺手帮了个女生,结果那个女生转头把他甩了,开始追我,我拒绝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学校就开始沸沸扬扬,传得什么版本都有。”

    “我无所谓,那个女生也无所谓,偏偏那个疯子信了,然后我就被缠上了。”

    说到这里,梁世京的目光暗了暗,恨恨自责:

    “还把小橘牵连了,如果那天——”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如果那天他没去,或者去晚了,他无法想象后面的事情,他在梁路安面前说会杀了李重根本就不是气话。

    林真宜把看他的眼神挪开,转移话题:“行了,我懂了。”

    她起身,拉开门要走:“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来看你,需要我替你跟金橘说一声吗?”

    梁世京默了片晌,想到那天酒吧门口金橘质问自己的话,有些纠结,怕她担心,但又怕她误会,最后说不用。

    林真宜:“……”

    “好吧,那我尽早过来,走了。”

    六月底的天气,窗外夏蝉虫鸣,之后的几天,梁世京每天都听着这个声音在房间养伤,林真宜再来的时候,给他带了插卡的平板,骗外面的保镖是来补习功课的用的。

    梁世京赶紧给金橘按了语音过去,金橘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正在宿舍帮白银银收拾东西,她马上就要出国,这次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床铺忽然变得空空。

    金橘举着电话,看着对面的空床铺,喂了一声,说:“你好,哪位?”

    梁世京在这边轻笑:“是我。”

    金橘又把手机挪开看了一眼,上面明明是个陌生号码,有点惊讶:“你的号码换了?”

    “不是,”梁世京避重就轻。

    “我暂时没法用手机,所以最近联系你,估计都会用这个号码。”

    金橘因为白银银的即将离开有些失落,听完只说哦,梁世京在这边给她趋利避害地解释了一番,最后说:

    “七夕那天,你来找我好不好?”

    就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他觉得自己甚至等不及。

    金橘坐在床边,手指抠了抠床帮,听他的语气雀跃,说好啊,接着梁世京那边出现了些声响,突然没了人说话,再过一会儿,梁世京的声音像是贴在了听筒边。

    “刚才是阿姨送水果过来了,”他说,语气是扬着的。

    “我怕被她发现我用通讯,以后就没法联系你了,所以就没说话。”

    他解释了一大堆,金橘其实也没在意这些,但还是说道:“这样啊,没关系的。”

    她句句简短,话语安静,但梁世京却像是有千言万语讲,金橘心不在焉,想着这两天送完白银银走,自己还要抽空回趟水城,收拾出国需要的东西,还要想怎么应付金淑霞,以及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出国的事。

    她在手机这边跑神,没听见梁世京连叫了自己两声,半天才反应过来。

    梁世京在那边顿了顿,说:“你有事在忙吗?”

    金橘看了看自己空闲的手,说嗯,“是有点事。”

    她撒谎撒得面不改色,梁世京可能是真的没有发现,停了两秒,最后说好吧。

    “那你忙,我下次再打给你。”

    金橘握着手机应下,说好,从耳边拿下手机,等了半天,却发现那边迟迟没有主动挂断,金橘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问一下,他是不是还有事情,但手指隔空摩挲了两下,还是抬手按下了挂断键。

    去送白银银那天,正午的太阳浓烈,金橘看着远处站在白堂英面前的林真宜,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打招呼。

    白银银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哭得娇滴滴。

    “真的好舍不得你啊小橘,”她抹着自己的眼泪,“你要是以后去了意大利,也一定要联系我啊……”

    金橘笑着看她像只花脸猫,点点头:“你一定要记得我的邮箱,我到时候会给你发邮件的。”

    白银银被她擦着脸,抱着人使劲点头。

    登机时间快到了,再不舍得也要分开,相聚在一起,就必定会有离别,世间熙熙攘攘,下一次再重逢不知道是何时,白银银被陈新司牵着走,哭得像个泪人,白堂英没来和金橘说话,只在走了好几步远以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金橘站在外面,看着几个人的背影,倏地就想起第一次与他们相见的那天,仿佛就在昨日,但一转眼,今日就是分别。

    她转过身,眼泪也跟着下来。

    金橘快速离开机场,不在乎林真宜是否看到了自己,随便招了辆路边的出租就坐了进去。

    回到宿舍,周爱和李子佳也在收拾东西。

    “银银走了?”她们问。

    金橘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是啊,至此,宿舍便再没人讲话,三个自来熟只剩下了两个,明天一早,剩下的两个也会离开。

    金橘是要最后离开宿舍的,她一个一个把她们送到校门口,以前总觉得上美校园太大,早八没有时间睡懒觉,如今却忽然觉得它是这样的小,没走几步就到了头。

    大家站在校门口,一时都有些失语,金橘率先打破厚重的离别气氛,玩笑道:

    “以后赚大钱了,我就去投靠你们哦!”

    周爱和李子佳被逗乐,三个人都无言相视一笑,然后挥手,坐上早就叫好等在路边的车,车子驶出去,消失,看不见了,金橘才回头一步步走回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宿舍。

    这样留到最后一个人走的期末,以后再也没有了。

    七月初,金橘坐车回了水城。

    刚到楼下,就隐隐看到了陈胜年的身影,他搂着一个背影丰腴的女人,两个人有说有笑,金橘没看清女人的脸,匆匆上楼。

    金淑霞在家。

    家里烟雾缭绕,一向整洁的客厅中央,竟然放了张麻将桌,几个中年男人正围着桌子打麻将,看见金橘打开门站在门口,眼神下流打量。

    金淑霞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愣,下一秒冷嘲热讽道:

    “呦,还知道回家,知道自己有个妈啊?”

    一段话讲得像绕口令,金橘没理,只问她:“陈胜年呢?”

    金淑霞讥诮:“难得啊,还知道问问你爸,他刚下去买烟了。”

    金橘气上心头,还用问吗,不用了,狗改不了吃屎。

    她没再说话,径直路过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开始收拾,收拾到一半时,梁世京的电话忽然打过来,金橘看了看紧闭上的房门,按下了接听。

    “在干嘛呢?”

    刚一接通,梁世京的声音就迫不及待传了过来。

    “收拾东西。”金橘坐到床上,手机夹在耳边,手上把各种证件往包里塞。

    “在宿舍吗?”他又问。

    金橘说不是,“在水城,我今天回了家……”

    她话说到一半,客厅突然响起吵架声,还有掀桌和各种不堪入耳的咒骂声,金橘隔着房门都听得清晰,她侧头半捂着手机,对梁世京道:

    “我先不说了,有点事。”

    说完挂断了电话,她打开房门走出去一看,刚才几个打牌的男人,正在骂骂咧咧说着什么“输了不给钱”之类的话,金淑霞站在一旁陪着笑,陈胜年坐在桌边数着手里的红色钞票。

    她胃里犯恶心,把门关上反锁,继续开始收拾。

    梁家别墅,梁世京房里。

    “她挂了?今天怎么挂这么快?”林真宜翘着腿,吃着果盘里的水果问。

    梁世京看着平板,没接话,少时,伸手,说:“我的东西呢?帮我取了没?”

    林真宜把东西从包里掏出来丢给他,有些无语:“你现在最应该想的,是那天怎么才能出去吧?”

    梁世京接住黑色绒盒,打开盖子,两枚对戒一前一后嵌在海绵垫里,三颗钻的铂金指环内侧都刻着字。

    林真宜盘着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他拿起其中一枚看,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翻了个白眼。

    “你尺寸没错吧?别到时候戴不进去多尴尬?”

    “瞎操心,她的尺寸我还能不知道吗?”

    梁世京把戒指又重新放回去,盖上绒盒,捏着东西走到阳台外面指了指。

    “这旁边有空调外机,到时候直接翻下去就行了。”

    林真宜怔了怔,才明白他是在说怎么出去,把果盘一扔站起来:“这可是三楼!”

    “你也不怕摔断腿?”

    梁世京笑:“怎么可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明媚的朝气,提到和金橘有关的事情,就总给人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如今已经可以仰躺在床上看戒指,林真宜垂眼看他。

    “李重那件事,我听林秘书说,他承认那天是故意激怒你,通过伤害自己,想把你连带进去,现在好像已经解决了。”

    “梁路安是怎么解决的?”

    “息事宁人。”

    梁世京讥笑:“我就知道。”

    “他那么爱面子,哪敢让自己的儿子顶上杀人未遂的标签。”

    “不过有句话,他说的很对,没有他和梁家,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神情落寞,林真宜没再说话,气氛因为梁路安变得凝固,过了会儿,梁世京爬起来,又把平板摸过去,在上面敲了什么字发送了出去。

    “要不平板你别拿走了吧?”他问。

    林真宜把平板从他手里抽走,觉得他受了一次伤,人都变天真了。

    “你家的保镖又不是傻子,不管我来,还是我走,我的包都会被翻一遍。”

    她背上包,“就到这吧,我走了。”

    说完看着梁世京,笑意盈盈:“那我就预祝大少爷马到成功,抱得美人归喽!”

    梁世京:“……”

    外面艳阳高照,金橘回江市那天是七月六,七月七的前一天,她走之前把房间顺便也收拾了一通,看到抽屉里收藏了多年的草莓牛奶盒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拿着出了房间。

    金淑霞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进有关陈胜年的坏话,金橘别无他法,只走之前单独去找了一次金淑霞,给她交代道:

    “我以后每半年会给你打一次钱,你自己存着,不要让陈胜年知道。”

    金淑霞不知道她要走了,依旧言语讥讽:“好啊,果然长大了,和我讲话都硬气了。”

    金橘不想和她浪费时间,留了个回学校实习的借口,拿着行李走出了家。

    路过小区楼下的垃圾桶时,抬手把那个草莓牛奶盒扔了进去。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朗,正是浓浓盛夏,人走在路上,没一会儿就要噌蹭出汗。

    金橘先是把东西都送到了店里,然后中午去了梁世京的家,地址和时间都是他之前说好的。

    梁世京说下午一点,金橘看着手机上的十二点五十分,站在了梁家别墅的墙外。

    她特意找了个有树可以遮阴的地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渐渐增加,然后离一点还有一分钟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梁世京的声音。

    金橘原地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又听见他说:

    “上面。”

    金橘再一仰头,就见一个清凉的黑色身影,背着太阳光,从墙上跃了下来,正正好跳到了她的跟前。

    梁世京像在发着光,那张好看的脸,眉目带笑地倏地放大,定格,最后清晰,金橘的心脏都停掉,表情管理也没了,看着他弯着眼睛吻下来。

    这个吻流连到耳边的时候,金橘被他抬手紧紧抱住,热夏里彼此滚烫的皮肤相贴,一时间都分不清谁的更热一些。

    “好想你。”他蹭着金橘的脸,像只讨好的宠物。

    金橘被他蹭得痒,忍不住笑起来,被梁世京拉着手跑。

    “快走!”他回头笑,“被他们发现就走不掉了。”

    金橘被牵着手跑在他身后,看他被风扬起的黑发,攥紧自己的手掌,颀长挺阔的背影,还有脚下铺得平坦的油柏路。

    心里是扑扑通通,顺着骨骼密密麻麻爬到交握的手心里。

    跑出了别墅区,两个人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梁世京早就定好了餐厅。

    七夕情人节果然是不一样,餐厅的氛围感极强,到处都是玫瑰花,两个人饭吃到一半时,梁世京提前预定的花也送到。

    好大一捧,数不清是九十九朵,还是九百九十九朵,红色的花被包裹在黑色的包装纸里,金橘的眼睛都花了。

    餐厅周围的目光全看了过来,金橘都不敢抬头接,梁世京勾着嘴角替她接过来,放到了对面的座位上,侧头笑她:

    “特意给你订的,怎么不接?害羞了?”

    金橘捂着脸,一抬眼就看到那捧玫瑰正对着自己,脸都要滴血。

    “你怎么订了个这么大的?”

    “这,这,这怎么拿呀?”

    她话都讲得结巴了,梁世京搂着她,笑得不行。

    “就,就,就这样拿啊。”

    他故意学她说话,被金橘娇嗔地剜了一眼,赌气不和他讲了,梁世京侧头去哄她,一顿饭两个人吃到三点多才从餐厅走出来。

    玫瑰花金橘不愿意拿,被梁世京拿在了手里,可是那花实在太多了,一路上回头率百分之百,金橘被盯得难受得要命,忍不住跟梁世京商量:

    “要不,我们把它存在什么地方吧?”

    梁世京故意逗她:“为什么?”

    “它太大了,”金橘掩着脸,“我快要被那些路人的目光看穿了!”

    “太大了?”梁世京故作惊讶,“什么太大了?”

    他明知故问,金橘被噎住,憋红了脸。

    “花啊!”她指着玫瑰,“还能是什么?”

    说完气冲冲地自己走了,梁世京抱着花在后面笑,又上去哄她,好话说尽,最后还是把花存了,因为金橘说想去看电影。

    七夕节,大都是爱情电影,情侣还送可乐爆米花,所以很快就没了场次,金橘本来就不想看爱情电影,她觉得无趣,开开心心地选了喜剧片。

    梁世京蹙眉:“怎么选了搞笑片?”

    金橘带着他去买爆米花,说:“开心嘛,看了喜剧会更开心啊。”

    然后说着就选了两个大桶爆米花,抱着回头看着梁世京,一脸的乖巧,售票小姐姐看着两个人笑。

    梁世京对她没办法,跟在后面乖乖付了钱。

    再排队进场,已经下午四点,梁世京看着腕表的时间,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在家里的时候,明明一天快有两天长。

    金橘毫无所知,坐在椅子上认真看起了大屏幕,梁世京靠在椅背上,侧着脸注视她,视线一点都舍不得移开,莫名其妙的,就是舍不得。

    看了一会儿,金橘手伸进爆米花桶里,捻了一颗爆米花忽地挨过来,塞到梁世京的嘴里,凑过去取笑他:

    “你是来看电影的,还是来看我的?”

    她怕打扰到别人,问得超级小声,梁世京却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贴了贴,说:

    “看你,你比电影好看。”

    真是大言不惭,金橘被他哄住,收回手,继续看自己的电影。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到最后让人昏昏欲睡,而且片子太烂,中途离场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整场留下的竟然不超过十个人。

    场院空气不流通,空调开得足,金橘自己中途就睡过去几次,但她强撑着,因为她想知道结局,之前有次在梁世京房间看的那个电影,她就错过了那个结局,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但是没有,她逃过了所有瞌睡的瞬间,却偏偏还是在结局的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在梁世京的肩膀上。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她被梁世京牵着往外走。

    “看你睡得太香了,”梁世京捏她脸,“不忍心。”

    金橘:“……”

    “那结局是什么啊?”

    梁世京沉默两秒,想起大结局男女主角的生离死别,有些不太高兴,他不懂现在的喜剧,为什么放到最后总会变成悲剧,好像不管怎样,都非要烘托一下喜剧内核是悲剧这句话,但是金橘满眼期待看着他,梁世京于心不忍,仗着死无对证,信口开河:

    “主角幸福生活在一起了。”

    金橘点点头,说哦,心想也是,如此成人之美的节日,肯定也会是这种大团圆的美好结局。

    再到走出来,外面已经亮起了彩灯,六点多了,金橘的手机响了一次,她没接,按掉了。

    路上全是人,超级超级多的情侣,梁世京紧紧扣住金橘的十指,穿梭在人群里。

    有歌手在路边唱歌,是首熟悉的粤语歌,男歌手的歌声悠悠扬扬飘荡,金橘倏忽停住脚步。

    那歌词唱:

    我再没勇气向你讲旧时

    没有勇气相爱另一次

    为你将睡眠忘记

    通宵倾谈但已经顿成往事

    “这么好的节日怎么会唱这首歌呢?”她这样问,不知道是问梁世京,还是自言自语。

    梁世京刚想回答她,她又话题一变:

    “呀,我们去买冰淇淋吧!”

    她指着路边的M记,梁世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上面写着情侣第二件半价。

    “我还没吃过第二件半价的冰淇淋呢。”她丢开梁世京的手跑过去。

    梁世京一直握住满满的手掌心骤然就空了,极度让人不适应,他走过去,金橘已经买了两个脆皮甜筒。

    她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吃,雪白的冰淇淋粘在她的唇上,又被她嫣红的舌尖舔进嘴里,梁世京看得口干舌燥,周遭的人来人往也不在意,俯身过去就亲了她一下,卷走了些融化的奶油。

    金橘睁得眼睛圆圆,谴他:“你干嘛抢我的?我都给你一个了啊?”

    梁世京扬着嘴角笑:“你的比较甜。”

    金橘被他的厚脸皮气坏,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全吃掉了,刚吃完丢掉包装,手机又响了一次,像是催促,金橘转身和梁世京说:

    “你送我回学校吧?”

    梁世京:“这么早?才刚出来。”

    金橘的手还在他的掌心里,却看着他不说话,仿佛打定主意就是要走。

    “我们再逛一会儿好不好?”他试着挽留。

    “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上次我们还说要去游乐场啊什么的……”

    他看着金橘,一点点地说,想要将她留住,心里忽然升起一些无可言状的害怕。

    路边的小贩高声吆喝,人行道的红灯变成绿灯,金橘依旧看着他不说话。

    梁世京刚要再度开口,就见金橘笑起来,然后蓦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梁世京的心脏徒然就停跳了几秒钟,他刚要追过去,一群刚过完红绿灯的行人,呼呼啦啦就涌了过来,好多人啊,满眼都是,却没有一个人是金橘。

    梁世京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拨着人群挤过去,反而见金橘正站在人群外等自己。

    她歪了歪头,看着梁世京满是着急的脸色,似是有些不解。

    梁世京两步走过去将她箍在怀里,金橘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好像都有些轻微颤抖,她的脸贴在梁世京的胸前,听见他的心脏咚咚作响,仿佛随时会跳出来一样。

    “你的心跳好快哦。”她这样说。

    梁世京却把她搂住更紧,喃喃道:“你吓死我了……”

    金橘在他怀里抬头:“为什么啊?”

    梁世京却没说话。

    两个人在攘来熙往的人群里相拥,好半天,梁世京都没有放开,金橘等了好久,突兀讲:

    “玫瑰花忘拿了。”

    梁世京埋在她的颈窝:“不要了。”

    “兔子也忘拿了。”

    梁世京终于松开她,双手在她脖颈边抚摸。

    “别拿了好不好?”

    沉沉的夜色里,梁世京的眼睛特别亮,金橘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主动把目光移开,拉住他的手往路边走。

    “快快快,送我回学校吧。”

    她招了辆出租车,把梁世京推着坐进去。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梁世京内心的不安,如同蝗虫过境,已是寸草不生,他抓着金橘的手,看她一直看着车窗外,不知道说什么,又担心说错什么。

    快到上美的时候,反而是金橘忽然说:

    “那只兔子,就留在你那里吧。”

    梁世京有一瞬间的惊喜,抓她的手更紧。

    “我也觉得,那只兔子那么大,你放在我家,以后每次来都能看到,我之前还特地让阿姨给它洗了个澡。”

    他像个邀功的小朋友,絮絮叨叨地讲,金橘扭头瞧他,觉得他陌生,以前哪有这么爱讲话的,又把目光转回去。

    上美已经到了。

    门口停了不少的车辆,有些还没离校的学生,和过节的情侣进进出出。

    金橘先梁世京一步下车,她的脚步在前面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梁世京看她孤零零的背影,急忙要赶上去,被她停下来出声阻止:

    “你别动!”

    梁世京努力笑着:“怎么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口袋里的戒盒突然有些硌得皮肤疼。

    金橘往后退了一步,遽然道:“梁世京,你还记得吗?这里就是我们大学重逢,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遥遥讲,梁世京心脏下沉,说:“当然记得,你……”

    “那你记得我高中跟你告白过吗?”

    她打断梁世京,不给他开口问的机会,猝不及防。

    梁世京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被人摔在了地上,脸色僵住,金橘看着,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不记得也没什么,你当时只跟我说了两句话,一句是你挡路了,一句是我不喜欢你,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所以不记得也正常。”

    她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手机,继续道:

    “后来我们在这里再见面,你起初很冷淡,但是从后台出来,你又表现得对我很热情,大家都说你喜欢我,但我知道不是,之后你和我表白,真的说了你喜欢我,我当时看着你的眼睛,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还是答应了你,因为我喜欢你,从我的整个高中时代开始,到现在整整快五年,所以我想,哪怕你只是想玩玩,我也想最后再赌一次,可是——”

    她停顿下来,梁世京站在那里,什么都说不出,他知道,一直以来悬在他头上的那把大刀,终于要落下来了,然后他就看见金橘的表情变得痛苦,连带着他的心也痛不欲生。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只是你为了维护林真宜,去恶心白堂英的工具。”

    “原来在你眼里,真心也分贵贱,林真宜的真心可以捧到天上,我的真心被踩到脚底也无所谓。”

    她抖着嗓子说出这些话,梁世京的心像被刀刮,自己第一次爱人,却把人伤成这个样子,他什么都顾不得,只能上前把人拥在怀里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犯浑……”

    他一遍遍道:“对不起,是我混蛋,但是我现在,我现在……”

    “你现在喜欢上我了?”金橘笑着问。

    “可是我不想再相信了。”

    “你知不知道,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吐了好久好久,我感觉我把我整个人都吐空了,连带着对你的勇气一起。”

    “梁世京,或许我到此时此刻为止,还在喜欢着你,但是我不想喜欢了,我的所有勇气和喜欢都给了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她伸手用力把人推开,退后。

    “虽然我早就做好了我们迟早会分开的准备,但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是由我来说。”

    “如果你不想听见那两个字,那我换个方式。”

    “梁世京,我们到此为止吧。”

    晚风起,卷起地上的落叶。

    金橘话音平静,视线往他身后看,校门口两辆异常显眼的黑车停在那里。

    “你,早点回去。”

    她劝道,转身走,梁世京看她的背影,如梦初醒,终于明白,原来他心心念念的约会背后,是另一个人早就想好了要走。

    原来分开后的和好,只是回光返照这句话是真的。

    梁世京慌乱无措,心痛到快窒息,几步要追上去,被一群人拦在半路,林秘书推推眼镜:

    “少爷,别让我们为难。”

    金橘站在外圈停下看他,“梁世京,希望我们,永远都别再相遇了。”

    她说完,一步一步,步步坚定,上了一辆黑色大G,梁世京目露凶光,阴寒透骨,吼挡他的那群保镖:

    “都他妈给老子滚开!”

    林秘书示意了一下,大G已经开动,驶入了车道,梁世京万目睚眦,呼吸困难,要追,下一秒直接栽倒在地。

    车内,原照有些不确定地往后视镜看。

    “没事吧?你们刚刚是在分手吗?”他试探性问,抬头瞥了眼后视镜。

    金橘正低头拔出手机卡,两下弯曲折断,丢出了窗外,再抬起眼睛,直视着后视镜里原照的目光。

    “是啊,他辜负我,我甩了他,就这么简单。”

    原照把目光收回来,看她故作云淡风轻,眼眶却红艳艳,没再吱声。

    窗外七点多钟的江市华灯初上,七夕情人节的气氛正当高潮,金橘坐着原照开往江市机场的车,再没回头看一眼。

    七月初,盛夏仲。

    金橘爬上水城有名的山顶。

    山顶有座金像观音庙,以前金橘年年来拜。

    神佛金身塑像,慈悲普渡众生。

    金橘跪在神像脚边,求签祈愿。

    愿望年年相同,菩萨恐听厌烦。

    金橘绕过宝殿,将祈愿木牌挂在金像两边。

    最后回身再拜。

    一愿梁世京多加餐饭。

    二愿梁世京每晚好眠。

    三愿我与梁世京,再不遇见。

    ——上卷·完——

    作者有话说:

    今晚整理下卷大纲,不更新,明晚九点更新。

    注:最后一段改编《春日宴》

    歌曲《到此为止》—周柏豪

    下本开《丑小鸭》,大家可以点点收藏哦!

    文案:

    【天之骄子×孤僻丑小鸭】

    【酷哥学霸×乖乖女半学渣】

    1.

    高中时期的向鸽是只丑小鸭,却偷偷暗恋着天上的星星江无蔚。

    她以为自己可以将这个秘密永藏心里,不想江无蔚成了自己的同桌。

    星星落在了自己身边,向鸽故作冷漠,生怕漏了马脚,没想到演得太顺手,被对方当场抓包。

    江大学霸眉眼轻挑,语气玩味:“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2.

    和江大学霸成为同桌后,向鸽觉得事情好像往另个方向发展。

    她对着数学题眉头不展。

    江无蔚:问我啊。

    她在食堂吃饭。

    江无蔚带着一群兄弟:拼个桌。

    她在超市买零食。

    江无蔚拎着板AD钙奶扔她怀里:赏个脸。

    他步步紧逼,向鸽步步后退,却心猿意马,直到某天无意间听有人问起江无蔚:江大少爷不会喜欢上了你那个同桌了吧?

    江无蔚只是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别胡说八道。”

    自此,向鸽终于死心,主动要求换座位,彻底远离了对方。

    3.

    高中开学前几天,江无蔚在夏日炎炎的路边,曾经见过向鸽一次,那时候她拿着手机导航原地打转,是他给她指了方向。

    但再见面,女生不仅不记得他,反而独独对他冷漠脸,一副厌烦他的模样,于是,大少爷胜负心起,喜欢的种子也被种下。

    可一场你退我进的比赛眼看着要胜利,谁知女生忽地翻脸,连同桌也不愿意做了,他在她面前次次追问,却次次吃瘪。

    最后一次争吵。

    女生哭腔浓重:“不喜欢我就离我远点!”

    江无蔚终于了然,替人擦过眼泪,语气柔软:“谁说老子不喜欢你的?”

    【所有轨迹以你为轴心,无意肇了事不敢逃逸】

    ——桃德李《你小行星带里的他》

    *高中校园/暗恋成真/HE

    *未成年前无恋爱

    文案于2022.11.22

    修改于2022.12.29

    内容待补充

    第57章

    五年后的江市, 春季还是一样的多雨潮湿,金橘当年前往意大利,只带了一个简单的箱子, 五年后再回来, 还是只拉回了那个简单的箱子。

    原照帮忙租的公寓精装修,什么都不缺, 但是她有点轻微洁癖,收拾了一通,还是准备自己去附近的商超再重新置办一套新的用度。

    那日在节目后台, 与梁世京的相遇实属预料之外, 但两个人依旧不欢而散倒是意料之中。

    于是从节目结束回来后的这两天,金橘一直没出门, 原照可能是心虚, 金橘发过去的问候,他也一条都没回复,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 索性挑了个天晴的时间,趁着顺便要去商超, 金橘直接亲自去了趟ZM。

    她当年刚走没多久, ZM就升级扩了店, 地址挪到了比较靠市中心的位置, 店面比之前更大,也比之前更出名, 经营的微博账号在网上都有好几十万的粉丝。

    前台妹妹还是那个妹妹, 但比几年前更成熟了些, 模样也成熟稳重了不少, 见到金橘的时候,一时间没认出来,还特别官方礼貌地和金橘确认预约信息。

    “请问您预约哪位设计师呢?”江小花拿着ipad 站起来,外表出落得愈加水灵。

    金橘挑眉逗她:“金橘。”

    江小花明显愣了愣,准备翻iPad 的手一顿。

    “不好意思啊亲,金橘老师早就不在我们店了,您看您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呢?”

    金橘笑着不说话,两人对视,眼看着江小花的表情从疑惑,到疑问,再到不确定,最后变成惊喜。

    “小橘姐?”

    她扑过来,隔着前台抓住金橘的手,平板还在手上没来得及放下。

    “真的是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激动的讲话都磕绊,金橘笑:“回来好几天了,怎么?刚刚连我都认不出来啦?”

    江小花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从前台走出来。

    “不是,是你现在变化太大了!”她表情夸张,看着和五年气质完全不同的金橘,丝毫掩饰不住赞叹:

    “你现在也太漂亮了吧!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哪个女艺人?怎么出门连个助理都不带的!”

    真是越说越夸张了,金橘赶紧打断她,捏她小脸:

    “真是嘴巴越来越甜了哈,得让原老师给你加工资了。”

    江小花一听加工资眼睛都亮了,金橘抬抬下巴,不忘今天的正事。

    “原老师呢?”她眼神在楼下转了一圈,“怎么没见他?”

    “楼上呢,”江小花给她指了指,“他今天有朋友过来,估计现在差不多快完事了。”

    金橘低着眼睛笑了一下,说好,又侧身摸摸江小花的小脸,说:

    “那你先忙,我自己去楼上找他。”

    江小花一副已经完全被美色迷了眼的状态,握着小拳头捂着胸口,头点得像拨浪鼓,看着金橘转身往楼上的方向走。

    一楼的面孔基本都陌生,金橘没带停顿,直接抬腿上了楼。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黑色修身短款毛衣,搭配黑色紧身高腰牛仔裤,纤细的腰盈盈一握,上楼的时候,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往下便是臀部曼妙的线条,黑色冷帽下面的一张巴掌脸,精致冷艳,一楼有些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有胆子大的凑过来问江小花:“那谁啊?不会又是原哥……”

    他话没说完,江小花拿书拍他:“别乱讲话!”

    ZM这几年越做越大,接触的圈子和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作为他们的老板,原照更是各个交际圈不断,理所当然的,也免不了会得到很多人的青睐。

    女人,就是其中一种,而且是越漂亮的,越年轻的,越是喜欢原照这款,所以刚刚金橘被认错,也算情有可原,但是江小花还是告诫道:

    “下次再见到人,记得喊声姐,人可是你们的大前辈。”

    新人撇嘴,敷衍点头。

    楼上的大前辈却不知道楼下的这些窃窃私语,正站在离原照后面不远的地方,抱臂瞧着自家这极度不靠谱的师父。

    他的那个朋友面对着金橘,被原照按在工作台上,在给他的锁骨处上色,可能是离骨头太近,金橘刚上来,就听见他在叽里呱啦地喊疼。

    原照是个受不了别人唧唧歪歪的主,一听他哼唧,那凶人的话就嘚嘚出口:

    “能不能别喊了?”

    “还是不是个爷们了?”

    “我这手艺你还喊疼?还非要我亲自给你纹,再喊下次找新人给你纹去!”

    他骂起人来,和以前一个样子,嘴炮通通一顿输出,金橘听得想笑,又觉得亲切。

    男人喊疼没收到安慰,反被原照凶了一通,有些委屈,再一抬头,就见一个大美女正站在不远处,笑得闪闪亮亮,到嘴边的疼立马就噤了声。

    原照直到把最后的一点色上好,看男人都一直老老实实不动弹,欣慰道:

    “这不是很好吗?刚刚喊得跟杀猪似的……”

    男人嘘他:“别说话!看美女呢!”

    原照见不得他这德性,鄙视着转头:“啥美女啊?能让你这万花丛中过的都……”

    都什么,没了音,他咽咽口水,看金橘就站在身后笑意盈盈瞧着自己。

    完蛋,徒弟竟然自己找上门了。

    “呀,小橘你怎么来了?”他装得淡定哂笑。

    金橘挎着包踱步走过去,被牛仔裤包裹的腿匀称修长,迈步的姿势优雅,还带着点漫不经心,整个人是成熟的妩媚味道。

    她笑道:“这不是看原老师,连我的消息都没空回,所以亲自登门拜访一下嘛。”

    这个笑人畜无害,看上去和几年前差不多,但又完全不一样,原照心里直打鼓。

    得,这才几年没见,小白兔变成了小狐狸。

    躺在工作台的男人偏头悄悄问:“老原,又换马子啦?”

    原照啧他:“别他妈胡说,这我徒弟!”

    他只好打着商量:“要不你等我会儿?哥把这傻逼送走,咱们再聊?”

    “混蛋”躺在工作台蹬腿抗议:“谁傻逼,老原你他妈见色忘义……”

    原照抬手捂他嘴,心里痛骂,傻逼就是傻逼,真他妈不会看脸色。

    金橘视线扫了他们两一遍,抿着嘴笑,看原照吃瘪,心情大好,说行。

    “那我就去楼下等您了哈原老师。”

    她特地把等这个字加重,原照看人下了楼,回头就往自己损友的身上给了一拳。

    “人他妈有主的,你下次说话,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啊傻逼?”

    “傻逼”躺尸,觉得刚看上的鸭子还没到嘴就飞了,心里郁闷。

    原照无语,匆匆结尾,去楼下的时候,看到金橘和江小花站一起,旁边该走却没走的“傻逼”,正试图要微信。

    “你他妈还不走?”原照上去赶他。

    “傻逼”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刚还郁闷的脸喜笑颜开,被骂了竟然还喜滋滋。

    “美女,记得联系我哦~”他冲金橘招手,说完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原照无语:“你不会给他微信了吧?”

    金橘努努嘴:“嗯给了。”

    “但我没同意好友。”

    ……

    原照:不得了,学精了。

    他轻哼哼,把人拉出去,理亏地先开了口:“那什么,哥知道你来找我啥事。”

    他摸了烟出来抽:“这事吧,确实是哥做得不厚道,但是你是不知道……”

    原照欲言又止,装似为难。

    “唉怎么说呢,刚开始你走那半年还好,那谁倒是从来没来过,整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听原凑说他那半年直接休了学。”

    “但是第二年开始,他就时不时来店里,这几年他们家也发生了挺多事儿,哥也知道,你不想听,但是确实,他现在在江市,算不上一手遮天吧,那也是有点风吹草动,媒体圈就揭竿而起的人。”

    “再到这两年,他隔三差五来店里,也不做什么,就只是默默在楼下坐着,他什么身份啊?往那一坐,像尊佛似的,里里外外都是人,妈的老狐狸!哥这店都他妈快成网红打卡店了!”

    原照气得牙痒,把烟灰掸掸。

    “哥也是被他磨得没办法了,毕竟这店也不是哥一个人的是不?”

    “就是你生气归生气,千万别跟哥生分了。”

    他一通话讲得难得正经,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接让金橘扑哧笑出声。

    “原老师,你这跟徒弟认错,要是传出去了,在圈里还怎么树立威严啊?”

    她表情忍俊不禁,原照大手一挥,“这他妈的还树立什么威严啊?”

    “哥都不用树立,这每天往店里来的人都咔咔一大堆,累都累死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学你大黄哥,找个接班人,也当个甩手掌柜算了!”

    他看上去是真得烦躁,金橘听着,觉得对于原照来讲确实无奈,笑笑没说话,应了。

    原照把烟碾在地上,又说:

    “不过你那个节目,确实没什么坏处,下个月一号「黑雀」开业,那个店我不太熟悉,你到时候去了就是店里头牌,可千万别当软柿子。”

    “头牌?”金橘侧眼睨他,“怎么这么像妈妈桑的台词啊?”

    原照眉心动动:“哥这还不是怕你被欺负?”

    他抬脚往店里走:“行了,今天哥请你吃饭,当给你赔罪了成不?”

    金橘摆摆手。

    “别了,说什么赔罪啊?你要是早点回我消息我就不来了。”

    “嘿——”原照皱眉,“这话讲的,怎么?来店里看看哥这么不乐意?”

    “当然不是了,我是真有事。”

    金橘翻手机出来给他看:“今天真约了人呢。”

    微信联系人上写着小爱,内容:bb呀,那我就在中心广场等你了哦,么么。

    原照这才脸色好看,把人放走。

    金橘打车到的时候,周爱已经在中心广场的一家下午茶餐厅订好了位置等她,

    餐厅看着就很高级,周爱这几年在服设圈混的风生水起,金橘被服务员带过去时,两个人都看着对方怔了两秒。

    “天哪bb!你现在也太漂亮了吧!”

    周爱率先反应过来,抓着金橘的手把她带到位置上,金橘看着一身小香风的周爱,也忍不住感慨:

    “你现在也变化好大,好有气质啊!”

    两个好友五年没见,都格外兴奋,当初的四人暴富宿舍,李子佳回家考公结婚,白银银和金橘在国外,周爱一直倍感孤单,现在好了,金橘回来了,终于有人可以做伴了。

    她亲切拉着人问:“bb呀,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金橘想了两秒,摇摇头:“可能不会了吧。”

    周爱开心死了,拥着人讲好些话,一口一个bb呀地叫,金橘笑她:

    “跟谁学的呀?怎么现在讲话这么港啦?”

    她故意学她,周爱手指翘着,喝面前的咖啡,眨眨眼:

    “最近新交了一个香港小男友。”

    金橘觉得周爱不仅气质变了,整个人好像都像翻新了,她也眨眨眼,说我懂我懂。

    小情侣的情趣啦。

    一顿下午茶喝到下午四五点,周爱开了车过来,说要送金橘,还说下次要请她去看秀,金橘开她玩笑:

    “呀我们小爱现在真的是有钱人了,bb呀,包养我好不好?”

    周爱笑得合不拢嘴,刚要讲话,一个男人突然走过来,西装革履的,一看就很精英人士的那类人,视线从走过来就一直盯在金橘身上。

    果然,一张嘴:“你好,美女,能加个微信吗?”

    周爱坐在对面,看金橘熟练地把微信码给对方扫,等人走后,有些惊讶:

    “bb,你现在好熟练哦,是不是现在经常有人跟你要微信啊?”

    金橘垂眼笑,看了手机一眼,没动。

    “不过刚刚那个不行啦!下次我给你介绍一个超级帅的男模,毕竟咱以前也是和梁世京交往过的人,肯定要找帅……”

    周爱话讲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急忙止嘴。

    金橘抿了抿周爱给她点的咖啡。

    “银银告诉你们的吧?”

    周爱点头。

    金橘面不改色:“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啦。”

    周爱这才舒了一口气,两个人随便又聊了两句,眼看着天要暗下去,准备买单走,结果服务生一来,说已经有人买过了。

    周爱灿然一笑:“不会是刚刚那个男的吧?”

    服务生站在旁边乐于助人地帮忙指了一下方向,金橘和周爱想道声谢,起身走了过去。

    转角靠窗的位置,男人西装革履,却不是刚刚那张脸,放在桌上玩手机的左手中指,一枚铂金戒环耀着光泽。

    身旁有人的阴影刷下来,梁世京抬起脸,额发放下挡住的眼皮微撩,表情散漫,似乎对被发现毫不讶异。

    周爱看着眼色要出去等金橘,这种旧情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合不宜有人在场。

    金橘却伸手拽住她没让走,她觉得没什么好避嫌的,也不想和梁世京有任何瓜葛,语气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只平静地问:

    “多少钱?我转给你。”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又为什么要替自己买单,她一点都不想问,不想知道。

    梁世京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听完倒也不推脱,神情收着,显得有些不怀好意,然后,勾唇笑了笑:

    “行啊。”

    “微信转账。”

    金橘沉默,半晌,“除了这个。”

    “别的转账我都……”

    “可我不想要。”

    梁世京忽地打断她,伸手一把将金橘拉到自己腿边,站起来,身材高大,肩背笔挺,目光俯下来是让金橘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他掀着唇角戏谑:“怎么?”

    “给别的男人就愿意。”

    “给我就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金橘的手腕被攥在梁世京的手心里, 那个手掌像五年前一样的热,仿佛两个人从来都不曾分开过。

    但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

    星月交替,潮起潮落, 滚滚时间的长河, 早就不知道已经流淌过了几遍,那些爱啊, 恨啊,或是销声匿迹,或是早就过了保鲜期, 没有人能永远停在原地, 情人间爱说的永远,本来就是永远无法到达的时间。

    于是金橘仰着脸直视他, 说对。

    “谁都可以。”

    “只有你不行。”

    好不容易长好的痂, 没有人会为了美观,再去把它撕掉重新愈合。

    说完,她把自己的手腕从梁世京的桎梏里挣脱出来,翻出钱夹里仅有的五百块现金, 放到他面前的实木曲面桌上,丢下一句:

    “不用找了。”

    转身带着周爱走了。

    五张粉红色的钞票整整齐齐, 没有任何褶皱的躺在桌面上, 崭新崭新的, 好像刚被取出来, 就被扔在了这里。

    梁世京站在原地,被挣脱的手还保持着原状。

    他看着金橘离开的背影, 和以前一样的单薄, 气息却不再温和, 看着自己的眼睛风轻云淡的, 被自己要挟质问,也是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如同在无声宣告,自己再也牵动不了她的任何情绪。

    只有自己,连想让对方把他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都要用另一种卑劣的方式来换取,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也要故作高傲的姿态,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点能够失而复得的信心。

    梁世京之前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再卑微一些,或许这样她才会心软,毕竟她一直对自己都很心软,可是他又想,那样的自己金橘会不会不喜欢,他纠结来,犹豫去,最后变成了现在的别扭样子。

    直到面前的五百块告诉他,他想错了。

    金橘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看见自己会笑,被自己逗就会害羞,自己靠近就会脸红无措的女生。

    她头发变长了,心也变硬了。

    梁世京不管是卑微,还是高傲,在她眼里,都是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梁世京。

    时间长河里,伤害才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东西。

    而他自己,只能靠着欺负人的这种小把戏,得到那么点只言片语的怜悯,还要忍不住的沾沾自喜。

    但是说来说去,是他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桌上的手里“嗡嗡”震动,在餐厅外等了两个小时的万青山,声音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平静:

    “梁总,恩南那边的会议已经推迟了两个小时,刚董事会打电话过来,问会议今天是否还要继续开?”

    梁世京把五百块对折卷到手里,同样冷静:

    “开,我现在出来。”

    他走出去,餐厅外已经落下了黑,街边的路灯排排亮起,卷在手里的粉红色钞票,棱角顶在掌心有些刺得疼,梁世京却在下一秒更加用力。

    他想明天的太阳总会升起,只要金橘还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就有来日方长的希冀。

    周爱的车子到达丽水小区时,金橘才想起来自己该去趟商超,她和周爱挥手,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刚才茶餐厅的事情。

    周爱不忘约人看秀:“bb呀,那下次我们再约哦~”

    金橘笑着点头。

    周爱的车子走后,她才回身往单元走,门卫大叔看她面生,问她是不是新搬来的住户,金橘说是,他还好心提醒,让金橘记得添加业主群,有事好照应。

    金橘应他,说早就加过了,一段小插曲就这样过去,却没想到前脚刚提,后脚就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刚从电梯走出来,就听到几声“喵喵喵”的猫叫声,一只黄色的橘猫坐在1802的门口,看到金橘走过来,绕着她的腿亲昵地打转。

    金橘惊讶,一层楼就只有两间用户,旁边的1801从她搬来那天,就没有见过那扇门被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住人。

    橘猫亲人,奶乎乎的,浑身干干净净,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牌牌,明显不是流浪的野猫,被金橘捞在怀里去敲门,还会抱着她的脖子哼哼。

    门铃声在安静的楼层清脆响亮,却迟迟都有没人来开,金橘在门口打量了一番,除了斜上方有个监控摄像头外,门口什么提示也没有。

    无法,又怕猫走丢,金橘最后只得把猫暂时带回了1802,并且在业主群里发了认领和猫的照片。

    这一领就是直到月初「黑雀」开业。

    小猫的主人没有等到,家里猫粮,猫窝,猫的玩具,反倒是越来越多。

    开业那天,原照也带着礼物去道了贺,金橘知道原照和「黑雀」的老板虞立新算不上熟,只是当初虞立新要在市中心开「黑雀」的动静太响,他又托人去请原照牵线自己,两个人这才有了一点交集。

    用原照的话来说,他看不上虞立新这个人,太势利狡猾,心眼又多,金橘在他手下,肯定玩不过,但是论人脉,资源,以及在这个圈的名声,他又确实是金橘回国后的最佳人选。

    原照把这些利弊讲给金橘听的时候,金橘还远在相隔十几个小时的意大利,刚获奖,人生好像有了方向,但那个方向又迷茫,听完原照为自己的费尽心思,没踌躇半分就答应了下来。

    以前的她不善交际,但现在未必。

    虞立新逢人笑脸,见原照还特地为了自家徒弟跑一趟,自己自然能掂量出这个意思。

    “呦原老板,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礼物啊?太见外了!”

    他边客气边给原照递烟,金橘不方便走,只能站在一旁看他们打太极。

    原照借了他的火笑:“这不是不放心我家这徒弟,刚回来,也没什么经验,还得虞老板多照应担待。”

    虞立新瘦,但不太高,一笑就显得精明。

    “这哪的话,Jinji可是「黑雀」的招牌,原老板放宽心啦!我可还得仰仗着你这徒弟的。”

    他这番话讲得高深,愣是原照,也以为他只是在戴高帽,吐出灰白烟雾,顺着他的话开着玩笑:

    “虞老板谦虚了,听说你这接下来还要往外开分店,到时候咱要还缺人,尽管开口,老弟这别的没有,徒弟管够。”

    虞立新夹着烟笑得开怀。

    “有原老板这话,我就不愁没人了,不过嘛,开不开分店的,我说了不算,还是需要看我们后面的大老板安排。”

    “这话说的,你不就是「黑雀」的大老板?”原照掸着烟灰讪他。

    “我哪能啊?我就一小股东而已……”

    他正说着,抬眼就见门口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赶紧把手上的烟掐灭迎了上去。

    动作那叫一个殷勤,表情变化那叫一个迅速,别说金橘,原照都叹为观止。

    然而再等他们两个人看过去,表情却不比虞立新变化小。

    梁世京从门外走进来,今日没再西装革履,只穿了身黑色的运动套装,两边白色的双杠线,白色板鞋的鞋口上方踝骨凸出,黑发软趴趴耷在额前,整个人不再凛冽,反而像回到了大学那会儿。

    金橘有一瞬间的愣怔,复又反应过来。

    大家现在早已经不再是学生了。

    “梁总,你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啊?”

    虞立新跟在梁世京身边递烟,梁世京抬手接住,顺手夹在了耳边,一股熟悉的痞气:

    “听说虞老板新店开业,正好路过,过来道个贺。”

    说完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原照身上。

    “原哥,你也在?”他笑得正经,“听说虞老板这店的人,您出了不少力?”

    原照腹诽:妈的老狐狸,搁这给老子装嫩!

    面上功夫却做得齐全:“梁总这声原哥叫的我可承受不起,上次原凑车队赞助那事儿,还劳您费心了不是?”

    梁世京笑得不动声色:“原哥言重了,都是兄弟,应该的。”

    金橘听得厌烦,转身正准备走,没想到下一秒梁世京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你也在。”他走过来。

    “好巧。”讲得轻飘飘。

    金橘瞥他一眼,把眼睛挪开,没理,一点好脸色不给。

    虞立新多聪明一人,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黑雀」必须要有金橘,又为什么只能在金橘回国以后才被允许开业。

    这世间很多无法用正常逻辑去理解的事情,出发点无非就两个,一个是利,另一个,就是情。

    虞立新摸摸鼻子,见梁世京好声好气结果吃瘪,没气也没恼,给身后的助理示意了一下。

    万青山颔首,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分发出去,说:

    “梁总临时过来,没备大礼,小小红包,祝「黑雀」开业大吉,大吉大利。”

    红包拿在手里一大摞,店里员工人人有份,虞立新站在边上喊:

    “都谢谢梁总啊!”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边接话,边打开一看就丰硕的红包,梁世京笑笑,接过万青山手里仅剩的最后一个红包,走到金橘面前。

    “这个是给你的。”

    他把红包递过去,那个红包薄薄的,看着和刚刚分发出去的红包不太一样,金橘抬眼瞧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接。

    虞立新在旁边打圆场:“快接着啊Jinji,这可是梁总的一片心意。”

    “Jinji ?”梁世京故意咬着这个词问。

    虞立新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说对啊。

    “就是金橘在国外一直用的名字,所以现在圈子里都这样叫。”

    梁世京举着红包的手不动,转头半真半假笑道:“Jinji,很好听。”

    他把递红包又抬了抬,周围的店员都在意味深长看戏,金橘感觉站在身旁的原照捅了自己一下,这才堪堪接过来,语气淡淡,不情不愿:

    “谢谢梁总。”

    虞立新一看这总算完事了,又忙不迭地要留梁世京中午吃饭,说正好原照也在,大家一起到旁边新开的日料店聚聚。

    这边原照还没来得及开口,梁世京先说了拒绝:

    “不了,我中午还有事,你们聚。”

    万青山已经提前去开了车门,虞立新跟在后头送,梁世京走在前头,回头看了看金橘,走了出去。

    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原照望着梁世京离开的背影,摩挲着下巴感叹:

    “你说原凑这小子,怎么就交了个这样的朋友,这才多大啊?说话滴水不露的,还有他跟虞立新又怎么会扯上关系……”

    他絮絮叨叨,说到一半才发现金橘没听,低头一看,人正在拆红包,笑她:

    “刚还不接,现在这么着急……”

    金橘没说话,她不是着急,她只是有种预感,那个红包分量明显不同,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寥寥的几张粉色钞票。

    金橘数了数,果然,不多不少,正好五张。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那笔钱到底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金橘手里。

    金橘自在店里看了一眼, 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回到家把封面写着大吉大利的红包,随手扔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去洗了澡。

    从浴室洗澡出来, 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的金橘, 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三月初的天气,还是有点冷。

    金橘走到阳台, 把推拉门门关上,回身一看,沙发上的小猫睡得倒是安稳, 相处了快十天, 小猫主人没找到,小猫反而在金橘这里越来越适应。

    她小跑到沙发上, 把猫抱在怀里取暖, 走神间,想起自己那年许的愿望,也不知道是不是菩萨嫌自己的心不诚,最后一条不仅没有允, 现在反倒是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明明江市那么大。

    而且她对虞立新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知,白天看他对梁世京那副上赶的样子, 思来想去,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怀里的小猫打着哈欠醒过来, 开始扒拉金橘的睡衣扣子, 这才把金橘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

    客厅的猫碗已经空了,金橘去厨房的橱柜给猫拿了小零食, 回来的时候, 听见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两声。

    小爱:【bb呀, 下周末有空吗?一起看秀啊!】

    金橘没想到她竟真的一直记挂这件事, 笑着回复她好啊,刚退出来,正好碰见微信好友栏出现了红色的数字一。

    金橘当年走,手机号和微信号全部都换掉了,现在用的都是回国后新换的号,尤其是微信好友简直少得可怜,所以回来之后每次有人加自己,金橘都会仔仔细细先辨认一番。

    她点进去,对方头像是只猫,金橘觉得眼熟,放大一看,和家里捡回来的小猫长得好像。

    验证消息是小猫主人。

    金橘有点替小猫高兴,但转念一想,现在骗子太多,留了个心眼,同意好友申请后,提出让对方先发个自证。

    那边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猫猫从小到大的照片,视频,还有家里各种各样的玩具,零食都一应俱全发了过来。

    这下证据通通齐全,金橘虽然想到小猫要走了有些失落,但自己总归不是正式的主人,于是一边给猫猫喂猫条,一边打字问对方什么时候来接猫。

    但好半天那边都没回复,猫条吃完了,逗猫棒也玩累了,对方还是没有动静,金橘隔一会儿看下手机,屏幕还是停留在接猫的那条消息上。

    晚上十点多,小猫白天睡够了,开始在家里跑酷玩编织球,金橘坐在沙发上画稿子,被它两次差点撞掉手里的平板,刚无可奈何准备口头教育小猫时,小猫主人终于回了消息。

    对方的名字是串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Naranja:【可以拜托你暂时领养一段时间吗?】

    好莫名其妙的回答,金橘皱着眉头给对方回:什么意思?

    Naranja:【抱歉,上次阿姨疏忽让猫跑了出来,我最近又恰巧不在家,也没办法去接。】

    金橘:那让阿姨来接也可以。

    Naranja:【阿姨请假了。】

    金橘:……

    Naranja:【可以吗?我可以支付猫的所有花销,或者你需要什么列个清单,我买完给你寄过去也行。】

    金橘看着这句话,转头去摸猫猫的头,问它:

    “宝贝,这是你的爸比,还是你的妈咪啊?怎么心这么大啊?万一我是坏人可怎么办?”

    猫猫不会讲话,自然回答不了她,冲着她喵了两声,算是做了应答。

    金橘抱着猫往房间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可以,不过你最好还是早点回来,你终究才是猫猫的主人。

    猫自己跳到了床上,金橘把被子掀开让猫进来,对方回了句好,又问:

    【我可以看看猫吗?】

    金橘索性直接坐在床上,给猫拍了十几秒的视频过去,视频里,她没有任何露脸,只镜头对着猫说:“宝贝,看这里。”

    然后猫抬头看了两眼,视频到此就结束了。

    金橘发完丢开了手机,和猫在床上玩了一会儿,猫主人那边又突然没了声,金橘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奇怪,没再管,睡了。

    第二天醒,发现半夜的时候,猫主人回了消息。

    Naranja:【以后可以经常看看猫吗?】

    金橘越来越觉得猫主人奇怪了,安慰自己对方只是对猫关心,随便回了个嗯。

    但说是这样说,金橘这中间也就只发过一次,还只是照片,证明猫猫在自己这里是安然无恙的。

    周爱来接金橘去看秀那天,金橘刚给猫主人拍了照片过去报备,就听见了门铃响。

    要不说是在时尚圈混的人,一打开门,金橘硬是愣了两秒,门口的周爱烈焰红唇,黑色的小皮衣,拖地的阔腿裤,一股大杀四方的架势。

    “bb呀,你是要去走秀吗?”

    金橘哭笑不得,把人带进来,看她翘着二郎腿,优雅坐到沙发上,一回生二回熟地把猫抱到了怀里,慵懒随意得,活脱脱古代宫廷剧娘娘的形象。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她侧着身子对着厨房给她拿饮料的金橘指导道。

    “这次的高定时装周,是最近爆火的那个小鲜肉开场,我拿到了两张前排Vip,不好好捯饬,对不起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金橘从厨房走出来,把手上的果汁递给她,不理解:

    “你不是有男朋友嘛?”

    周爱把果汁放到茶几上,没喝,挑眉坏笑:

    “bb你还是太纯情了。”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忠贞不渝的爱情啊?男人嘛,都是玩具,玩得开心就好啦!腻了丢掉就好啦!而且我家那位,自己在外面和别的野模也是打得火热,我们两互相不掺合对方的感情,大家都是及时行乐嘛,反正我跟他,拜拜是早晚的事啦!”

    金橘听完,目瞪口呆:“……”

    “你们时尚圈,玩得可真花。”

    周爱呵呵笑,不置可否。

    她现在和以前实在大不同,三观想法,行为举止都是,金橘虽然不太赞同她这套理论,但是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让她等等,自己去换衣服。

    周爱玩着手机嗯嗯两声,和手机里的帅哥聊得头都不抬,只挥挥手:

    “去吧去吧,挑身好看的衣服哈。”

    可能是时尚圈人士的要求太高,金橘穿着自己的针织衫和牛仔裤出来时,眼看着坐在客厅的周爱,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金橘被她的表情打击到:“怎么了?很难看?”

    周爱欲言又止。

    “bb呀,你是去看秀,不是去逛超市,而且我今天还有帅哥要给你介绍呢!”

    她雷厉风行,拉着金橘往房间走。

    “快快快,换一身,我亲自给你挑。”

    一通折腾,金橘看着镜子里穿着浅蓝色短裙套装的自己,有些怀疑:

    “这会不会太隆重了?”

    周爱摆摆手:“怎么会?美女就是要闪闪发光的嘛!”

    她把手里的黑色丝袜和小皮鞋都递给金橘。

    “快穿哈,我在外面等你。”

    金橘:“……”

    到秀场的时候,外面完全黑了下来,两个人拿的VIP的票,不用排队直接进了场。

    秀场座位分为ABCD四个区位,用周爱的话来讲,那就是时尚圈也是有鄙视链的。

    而周爱的票就在A区。

    金橘被周爱带着,想到他提到的那个明星,随口问了两句,听名字觉得耳熟,但又完全不认识,听周爱的意思,就是他爆红的突然,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私生活也挺混乱,所以国内媒体整天盯着他。

    而被媒体盯着的主角,此时正站在后台老老实实挨着训。

    梁世京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就被林周津死磨硬泡call来看自己的首秀,却没想到自家哥哥来了以后一个好脸色没给,揪着私生活的事,到现在还在冷着脸看报表。

    林周津咂嘴:“哥,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你别听媒体瞎说……”

    梁世京连轴转了好几天,下了飞机拿到手就是林周津清一水的亲密照片和视频,想到狗仔那边一开口就是七位数,再看到他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顿时怒从心起。

    “逢场作戏?”

    他把手边的照片摔在地上,一张张,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个个女主角的脸还不一样。

    “林周津,你作戏都和人做到床上去了?”

    梁世京的脸黑得像潭水,林周津本来还想再狡辩几句,结果抬头一看到他哥这样子,赶紧止住了话头。

    万青山站在休息室外,看了看腕上的时间,适时地敲响房间门,在外面提醒道:

    “梁总,该进秀场了。”

    梁世京脸色稍缓,拿起沙发背的夹克外套,撩起的额发下,眉骨优越,头顶的水晶吊灯打下来,一片阴影陷在鼻梁处,一双眼睛冷得吓人。

    “林周津,再有下一次,你跟公司的合约就终止。”

    说完抬腿走出了休息室。

    万青山跟在梁世京身边已经将近三年,不能说已经完全掌握自己老板的想法,但是他高兴不高兴,程度又如何,还是大概能猜得到的。

    比如此时,是属于极度不高兴的状态,后果就是下面人但凡有点差错,说不定就要卷铺盖走人,包括自己。

    然而,当他带着梁世京走到A区,看到空着的那个座位旁坐着的蓝衣女生,这种战战兢兢的心,立马就放松了很多。

    因为他知道自家老板刚被破坏的心情,马上就会变好。

    金橘正侧着头听周爱说秀结束后,要带她去Show room试穿,她今天请客之类的话,还没来得及接,抬眼就见梁世京走了过来。

    他穿着黑色夹克外套,里面套了件黑色衬衣,双肩宽阔,黑发背头,鼻侧一颗小痣极为醒目,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问这是哪个模特,有人回答她说不是,这是嘉音老总梁世京。

    金橘听着,然后看着梁世京坐在了自己身边。

    她那一刻的感觉,如同之前每次相遇那样,江市那么大,条条通罗马,为什么他们总能在每条道上遇到,又凭什么不想相遇的人,老天爷总让他们遇见。

    梁世京好像也有些惊讶,但就是那么一瞬间,转瞬即逝,下秒转脸过来,冷峻的脸色变得柔软。

    “这次真的好巧。”

    像是上次不是一样。

    金橘侧目而视,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道,觉得梁世京变了,以前他是不爱用香水的。

    她没接话,扭头和周爱打了招呼,就要换座位,刚起身就被梁世京按住了手腕。

    “秀要开始了,别乱动。”

    这话讲得轻,挨得近,金橘感觉梁世京偏头过来的气息,好像都打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麻又烫,把手挣出来躲开了他的靠近。

    梁世京低头瞧瞧自己被躲开的手,翘着嘴角,指尖捻了捻,手掌握成拳,把刚刚的皮肤触感全留在了掌心。

    他今日在秀场和金橘相遇纯属意外,本来还在因为林周津的烂摊子心情大坏,现在又突然觉得林周津起码在邀他看秀的这件事上表现不错。

    一场秀大概两个小时,梁世京的注意力基本都没在台上,金橘现在从气质到谈吐都和五年前大不相同。

    他的视线不经意在她身上掠过,仿佛连含苞待放的花香都能闻得到。

    他心猿意马,脑子里全是上不了台面的坏心思。

    没等他有什么想法,两个小时的秀一结束,商务后台就有人缠了上来,梁世京再把目光挪开,金橘早已经和人走了。

    秀场后台,周爱自来熟地和各个模特打招呼,她现在有自己的自创品牌,模特圈的大大小小model她都有认识。

    中途遇见一个男模特,周爱亲切地拉着金橘走过去,喊他:“Alan!”

    确实很帅,金橘的第一感觉。

    Alan脸上的妆还没卸,眼窝深邃,看着人的时候专注迷人,周爱和他聊了两句,突然把金橘拽过去介绍道:

    “这是国内有名的超模Alan,是不是超帅?”

    金橘没有防备,面上镇定,点头微笑,说嗯:“真的很帅。”

    Alan比金橘高了一个头,金橘仰头看了他两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她总觉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Alan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自己身上。

    周爱眼尖,比金橘发现的早,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和别的朋友say hello,转身把金橘和Alan单独留在了一起。

    金橘看着她走远向自己比着ok的手势,终于明白她说的那个要给自己介绍帅哥的话不是玩笑。

    Alan很健谈,主动开口,问金橘:“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

    “Jinji 。”金橘没说自己的真名。

    Alan笑,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好听诶,不过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不是后台工作人员吧?”

    金橘摇摇头:“对不是,我不是你们时尚圈的,我做的别的不搭边的工作。”

    “什么工作啊?”

    “纹身师。”

    “真的吗?我也有纹身的,”Alan把纹身露出来给金橘看,在腰上,一大片彩色图案,看上去纹身师的程度很高。

    金橘处于工作的条件反射,没忍住上手碰了一下,正好碰到了Alan的痒痒肉,Alan顺势抓着她的手笑起来。

    梁世京刚走进后台,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一人衣冠不整,手上还拉拉扯扯,两个人表情还都挺开心。

    梁世京好不容易积累的好心情倏地就没了,舌尖顶住后槽牙,眼睛微眯,行啊金橘,胆子见长,现在男模都敢玩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后台人影匆匆, 梁世京认出来那个男模是星力旗下的人,以前和他们公司合作的时候,好像被他们主理人重点介绍过给自己。

    他信步走过去, 一脸自然地拉过金橘还被男模抓住没放的手, 并且顺带着掌心交握,十指紧扣住金橘的手心。

    Alan钓妹正在兴头上被介入, 刚啧了一声,下秒在看到梁世京那张脸时,倏地就拘谨起来, 不耐烦的脸色也变得眉目舒展。

    “呀梁总, 原来你真的在,”他惊讶道, “刚才在台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梁世京紧了紧金橘要抽走的手, 没看她,只眼神直勾勾地盯着Alan,语气半真半假笑道:

    “我刚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我记得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前段时间还上了娱乐新闻的那个?”

    这话就差指明道姓了。

    Alan视线扫了眼面前, 那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十指紧握的手,虽然女生很明显在挣扎, 但是这种有钱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哪是他们这些打工人可以掺合的, 他装聋作哑也跟着打着哈哈:

    “原来梁总你和Jinji认识啊?那我不打扰你们, 我先去忙了……”

    还算是识趣,梁世京抬抬下巴:“行去吧, 记得帮我跟你们老板带声好。”

    等Alan走后, 梁世京才转过脸看身边人, 金橘面无表情, 把被牵着的手举到他面前,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梁世京却没动,反而将人一把带到自己面前,无视后台其他人的目光,下颚轮廓绷紧,咬着牙道:

    “你知不知道这些男模私下玩得有多脏,你跟他们玩,你就不怕……”

    “怕?怕什么?”金橘蓦地打断。

    “梁世京,你有什么身份质问我?男朋友吗?可是我们早八百年分手了,朋友吗?很抱歉你也不是。”

    金橘把话故意削尖,句句往眼前人的心上戳。

    可能是真的戳到了梁世京的痛处,金橘感觉到他攥住自己的手都松了几分力,趁机猛地把手收回来。

    她仰着头直视着面前的男人,看他面部线条凌厉,浑身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仍自顾自地将那颗钉子钉下去,继续字字不留情:

    “梁世京,我和谁玩,又和什么样的人接触,再或者,我以后跟谁谈恋爱,又和谁结婚。”

    “这些,恐怕都与你无关吧。”

    ……

    与你无关。

    梁世京侧目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城市夜景,把这四个字在心里嚼烂。

    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像极了这些年自己等待的时间,如流水般连成线,就在自己的眼前慢慢溜走,怎么抓都抓不住。

    金橘刚走后的那半年,他的时间过得一团乱,仿佛是被纠缠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的毛线,有时候睁开眼,他以为金橘还在身边,有时候睁开眼,茫茫人海里怎么也找不到有关金橘的一星半点。

    直到彻底清醒过来,他动用所有人脉,才找到了那么点踪迹,金橘和贺骁一起去了国外,可是国外哪里,又在做什么,所有的痕迹都被贺家人一起抹得一干二净。

    金橘说与他无关,梁世京坐在车后座上嗤笑。

    她的刀子,总是能最准确无误地往自己心上最痛的地方放。

    丽水小区外,金橘拎着大包小包从周爱的车上下来。

    周爱对今天看秀的一系列不顺耿耿于怀,非要又带着金橘去shopping一圈才满意,还为了补偿,给金橘买了一大堆,最后以金橘下次请吃饭才结束。

    白银银应该是只跟她们讲了自己和梁世京分手,但没说分手的原因,周爱也没过问,只是念念不忘还要给金橘介绍帅哥对象,还特地保证下次一定是个靠谱的。

    金橘笑着说好,目送她的车走,拎着东西上了楼。

    半夜的时候,外面轰轰隆隆下起了大雨,高楼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风刮下砸在了地上,发的声响巨大空灵,把金橘从睡梦里惊醒。

    她摸起床头的手机,发现贺骁半夜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月底回国。

    金橘给她回复:好,到时候航班发我,我去接你,发完又躺了回去。

    刚到国外的那一年,她过得极其辛苦,每晚失眠,梦里全是和梁世京的有关,到了白天又要拖着疲惫的身体上课实训,学习外语,业余还要打工兼职,比赛还遭遇被诬陷抄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恍恍惚惚的日子。

    后来有天晚上回家,运气不好遇上抢劫,要不是贺骁正好来看自己,金橘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那场意外,贺骁的手被刀伤到,差一点就没法再从事纹身这个行业,当时她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看着贺廷言带着人风尘仆仆从国内赶来,愧疚的心情直接将她完全淹没。

    但是贺廷言和贺骁什么都没说,反而安慰她人没事就好,就是在那一刻,她对贺骁的敌意骤然就消散了。

    年少时,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总是觉得爱与恨无关,喜欢和讨厌不能并存,后来年龄渐长,才明白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梁世京在那天看秀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金橘乐得其所。

    虞立新很少来「黑雀」,颇有点当甩手掌柜的意思,平时店里的很多决定,他都是直接让金橘自己定夺,就连她的预约,也是要求条件,甚至时间都是自由的。

    金橘直觉哪里奇怪,这感觉如同自己才是这家店的老板。

    但是「黑雀」太忙了,刚开业不到一个月,开放的微博账号已经直逼原照的ZM,金橘实在没有空闲琢磨这些,有天原照还拿这事来打趣金橘,说快要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了。

    金橘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哄他自己下次一定请吃饭。

    三月中下旬的时候,江市到了每年春季里雨量最充沛的时节,一个星期的雨都不带停的,每天都在淅淅沥沥地下。

    家里猫的主人依旧还没有来接小猫,早晨起床,小猫扒拉着阳台推拉门,金橘走到客厅发现种在阳台上的多肉,因为灌溉到了春雨,葳蕤蓬勃,长势喜人。

    下午出门时,她留意了下旁边的1801,终于碰上有人开门,一个穿着打扮简单的阿姨,拎着垃圾袋从里面走出来。

    等电梯的时候,金橘装似无意地打听了两句,阿姨三四十岁的样子,很谨慎,应答了两句,但都很客气,皮毛不沾油的那种,说了又像没说,金橘索性没再继续打听。

    到了「黑雀」,前台妹妹CC把金橘下午的预约传给她,金橘边走边看,结果只有一个,连名字和联系方式都没有,只显示是高级VIP用户,图案只有一句话:

    ——MY  JINJI

    金橘心脏停跳半拍,往回走,问前台妹妹:“CC,这个用户是谁?”

    前台妹妹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个是虞哥临时加进来的,因为如果只有高级VIP预约的话,那半天或者那一天一般就不会排其他的预约了,所以上面就只留了要求,没留信息。”

    金橘沉默。

    店里的人都这样叫虞立新,但金橘从来只叫他虞老板,她掏出手机,想给虞立新发消息,但是字敲到一半,又觉得有什么意义呢,来了店里,任何人都是顾客,虞立新给她接了这单,不管有意无意,不管这个人是谁,她都没有办法不接受。

    果然,等到离预约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时,就见梁世京的车停在了店外。

    他还开着那辆黑色巴博斯,金橘站在前台,看他长胳膊长腿从车上下来,身后没跟助理。

    这是他第二次来店里,有在一楼外间的顾客认了出来,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照还是录像,梁世京抬手挡了挡,拉着金橘快步上了楼。

    店外还在下着毛毛细雨,梁世京今天穿了件深色的休闲毛衣,在屋子里的灯光下,有落在毛衣上小小的雨珠反射着光泽。

    金橘把眼睛撇开,带他进到VIP房,和他确认完一系列的信息,最后站在她面前问了一句,根本不需要问的问题。

    她知道自己是多余,但还是忍不住讲,用词故意官方,冷冰冰的:

    “纹身就算洗,最后也会留下痕迹,梁先生,你确定要纹这个图案吗?”

    梁世京坐在工作床上,仰着脑袋瞧着她,纯黑色的毛衣衬得他皮肤冷白,看着金橘的时候眼神又软乎乎的,完全不像是电视里坐在媒体闪光灯下都一丝不苟的人。

    倒像是眼睛里只有金橘的小狗。

    他宛如一点都没听见金橘故作冷漠疏远的语气,听完笑笑,说我确定。

    “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你亲自来写。”

    他把黑色毛衣掀起来,脱掉左边的一只胳膊,抬手点了点心脏的位置,说:

    “就写在这里。”

    房间的门从里面被关紧,窗户却为了透气半掩,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打在窗檐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空间是敞亮空荡的,可金橘却觉得逼仄,空气都好像停止了流通,他甚至可以听到梁世京轻微的呼吸声,顺着自己的左臂爬上来,滚烫,炙热。

    梁世京的手指在她裸露的左臂上轻抚,指尖从纹身的第一个字母,抚到最后一个一个字母,抬眼问她:

    “你的这个纹身,也是因为我吗?”

    金橘不说话,心要窒息。

    梁世京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

    “我倒是不希望是因为我,如果是的话,那意味着我又多伤害你一次了。”

    “虽然我这是在自欺欺人。”

    他轻抚的手变成紧紧握住,掌心贴着金橘手臂的皮肤,中指上戒指的冰凉触感,更对比得让金橘觉得那个温度烫到了自己。

    梁世京的手太热了。

    他好像在发烧。

    金橘皱眉,下意识去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温度比手掌心的热度还要高。

    “你发烧了,今天不能纹身。”

    金橘开口制止他,要收回自己的手,被梁世京抓住放在自己的脸边贴了贴,小声解释:

    “我吃过药才来的。”

    房间里隔音效果太好,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显得这句话异常得清晰,清晰到连梁世京的语气都清楚可辨。

    金橘叹气:“梁世京,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做的这些,说的这些,是想向我表达什么呢?”

    “想说你还喜欢我吗?但我五年前就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了,不想喜欢你了。”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她一口气说完,垂眸见梁世京看自己的目光变暗,慢慢沉下去,最后听见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喑哑,说服自己似的,笑着问道:

    “怎么会回不去呢?”

    “就算回不去,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

    “可我不愿意。”金橘抽回自己的手。

    “梁世京,我不愿意。”

    “别再让我更讨厌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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