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家法
没等袁谦回答, 袁慎便走过来,将手中的报告单递给裴瑾,满脸诧异:“你不知道这件事?”
裴瑾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那薄薄一张纸, 一目十行的从上面的字迹扫过,胸膛好似被人破开了一个洞,冰冷的风汩汩往里面灌,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攥紧,疼的他透不过气来。
袁慎见裴瑾面白如纸, 满脸阴翳, 握着检查报告的指骨因为用力而失了血色, 他修长的眉缓缓皱起, “是一心自作主张?”
话音落, 诊室的门被推开。
温一心站在门口,抬眸便对上裴瑾望过来的眼神,他神情冷峻,面上仿佛被覆了一层寒霜, 看向温一心时, 漆黑的眸底如翻滚的海啸, 转瞬却归于寂静。
温一心心虚的避开他的凝视, 垂下脑袋, 盯着自己的脚尖, 想要问医生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
袁谦适时开口:“吃点药,好好调理,没多大事。“
他站起身,走到裴瑾身后, 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意味深长的道:“节制些, 夫妻之间,有事好商量。”
裴瑾喉咙仿佛卡了一根刺,疼的难受,他将报告单揣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转过身,嗓音低哑暗沉,“一切错在我,不要走漏了风声。”
袁谦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裴瑾站在温一心面前,见她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此刻没有半点神采,面色憔悴,眼窝凝着淡淡的乌青,抬起指腹拨了拨她额前的发丝,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牵住她的手,沉默的走出了诊室。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裴瑾的衣袖被人扯住,他回头,就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将怀里的药递给他:“裴先生,我叫洛娟,这是温老师的药。”
裴瑾稍微用力抽出自己的衣袖袖口,接过洛晴递过来的塑料袋,低沉嗓音吐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便带着温一心进了电梯。
一直到车子停在了桐景苑,裴瑾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吐出一个字。
温一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默默的解开安全带,正要推开车门时,被落了锁。
裴瑾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倒出一根,衔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车厢里静默了许久,气氛透着窒息般的难熬。
他不问,温一心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些微的动静点燃他的愤怒。
裴瑾扯掉领带,修长白皙的指解开颈脖下一颗纽扣,等到呼吸顺畅了些,侧头看向她,喉结滚动着,许久才寻到自己的声音:“不打算解释一下?”
温一心脑袋垂落的更低:“我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裴瑾冷白的指骨被捏的“咯吱”响,他胸口积着一口郁气,无处发泄,“你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跟我说?”
话音落,突然又想起来,他似乎跟她商量过这件事,当时她虽并未表现出抗拒,却也并未同意。
后来再提孩子的事,她便不吭声了。
她性子本就清冷,很多心事都埋藏在心里,不想跟他逞口舌之争,便自己偷偷避孕了。
裴瑾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实在不想要,我也不会逼你,更不会让你承受这些药物的副作用给你身体带来的损害”
车厢实在太过窒闷,裴瑾说完,解了锁,摔上车门,阴寒着一张脸,大步进了屋内。
温一心目送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处,依然默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犹如一尊木雕。
感情没到那一步,连吵架都成了奢望。
她只想留一个单独的空间让他快些冷静下来,她和他相处的时间本就短暂,等到她离开后,再回忆起这段短暂的婚姻时,不想因为这些无畏的争吵破坏了彼此之间仅剩的那点美好。
管家见裴瑾回来,忙迎上来:“先生,家庭医生已经到了,太太呢?”
“让医生回去吧,太太没事了。”裴瑾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管家见裴瑾脸色不对,只得送在客厅里等候着的医生出门,却瞟到院子里那辆才开回来的车内,副驾驶座上似乎有一个人。
再定睛一看,那人果然是太太,只是太太似乎在抹眼泪。
八成是吵架了,管家想。
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却听到楼上传出“轰隆”一声响。
吓得他顾不得温一心了,快步跑到楼上去,就见主卧里头一团糟,每个抽屉都打开了,东西扔的到处都是,连枕头套都被拆开了。
裴瑾在浴室里,砸了那面特意从国外定制空运回来的洗漱台,镜面破碎,一地狼藉。
管家大骇,少爷性格向来内敛,从来就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不论砸家里的东西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两人能吵成这样?
管家急急忙忙下楼,躲在楼下给老太太打电话
裴瑾上楼后径直进了卧房,在里面搜寻了一番,他连衣柜里每件衣服的每个口袋都摸了一遍,一无所获。
梳妆台,抽屉,枕头,被褥里也没有。
甚至连温一心的包包,他也都翻看过,没找到那些引发她身体不适症状的小药片。
直到,他进了浴室。
站在洗漱台前,看到摆在眼皮子底下的唇膏和口红的筒管。
她极少化妆,可每次去老宅,都会带上一两支口红放在包里。
裴瑾一支支旋开口红,直到其中一支管子里洒落下好几片白色的药丸。
裴瑾缓缓蹲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一粒粒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药丸,全部拢到掌心,掀开马桶,冲进了下水道里。
在一起这么久,自从突破彼此的禁地后,他便同她日日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百无禁忌的做着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情。
他提出想顺其自然要孩子的时候,她也从未曾反对过什么,他以为她跟自己也一样,期待两人之间孕育的小生命的到来。
却未曾想
要不是这次出事,他大概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她躲着自己要吃多久的药。
裴瑾越想越是生气,镜子里那张愤怒的俊脸满眼红色的血丝,仿佛在无声的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裴瑾一拳打在镜子上,手背被锋利的利刃割破,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下来。
他依然觉得不解气,索性将洗漱台上的东西悉数扫落在了地上。
西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裴瑾掏出手机,正要扔进浴缸里,一看来电显示,顿了一瞬,他定了定神,踩着满浴室的碎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修长的手指深入发缝里,调整了片刻的情绪,才划开接听键。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听不到半点异常:“奶奶,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裴老夫人直奔主题:“为什么跟一心吵架?”
裴瑾:“”
温一心在车里没坐多久,就看到裴瑾重新换了一身西装出来了。
他右手的手背上胡乱缠绑了一圈白色纱布,用左手拉开车门,弯身坐进了驾驶座的位置。
温一心侧头望去,身子凑近了些,看到白色纱布上隐隐渗出来的血迹,紧张的问:“你的手怎么弄伤了?”
裴瑾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任凭右手被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他幽暗的目光从她好看的眉眼描摹而过,心口仿佛被刀尖刺过。
她蹙起的眉心满是担忧,眼眸里的心疼也不是假的。
裴瑾抽出手,喉咙里溢出的声音透着嘶哑:“没事。”
温一心急了:“怎么会没事,都流血了。”
裴瑾面无表情的扣好安全带,“祖母打电话过来了,让我带你回老宅住几天。”
温一心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裴瑾见她害怕了,踩着油门,慢慢打转方向盘,忍不住开口:“到了老宅,你不要乱说话,一切有我。”
车子开得平稳缓慢,到老宅时,已经是夜幕时分,庭院里的橘色夜灯散着温暖的光芒。
裴老夫人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板着一张脸,正等着两人到来。
管家在一旁轻声劝着:“老夫人,您这把年纪了,不要动气啊,年轻人的事,您就不要插手了。”
裴老夫人甩开管家的搀扶,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手里的拐杖用力杵到大理石的地砖上,发出闷响:“我还管不了吗?”
管家生怕裴老夫人被气出个好歹,只能依着,心惊胆战的守在一旁。
车子才开进庭院,远远瞧着,温一心就察觉到了老夫人的怒火。
早就听说裴家家教极严,裴瑾也跟她提过,父母还在世时,从小到大没少被家法伺候过,也没少跪过祠堂。
温一心虽害怕,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下了车,出了这种事,罚跪一顿是免不了的。
裴家这一脉人丁单薄,老人家抱孙心切也能理解,但愿不要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
温一心快步朝着老夫人走过去,没两步,就被裴瑾那只被白色纱布包裹的手攥住了细白的皓腕,裴瑾怕她记不住,又叮嘱了一遍:“你别乱说话,记住了!”
温一心看着白色纱布上晕染开的血迹,害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只胡乱的点了点头,“让胡医生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免得伤口感染”
话没说完,就见满脸怒气的老夫人在见到裴瑾的那一刻,气从台阶上直接跳了下来,举起手中的拐杖,冲过来朝着裴瑾的肩膀用力抡下,口中还厉声呵斥:“我今天就替你过世的父母打死你这个孽障!”
◉ 22、惩罚
温一心没料到老人家不分青红皂白, 冲上来就揍裴瑾,吓得本能的去挡老夫人落下的拐杖。
裴瑾见状,忙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 微微侧身,护在了怀里。
老夫人的拐棍重重的落在了裴瑾的背后,温一心听到了裴瑾低微的闷哼声。
老夫人怕打到温一心,只得收了拐杖,去拧裴瑾的耳朵:“你还敢让一心帮你挡, 你这个孽障, 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裴瑾耳朵被拧, 忙低声讨饶:“奶奶, 痛, 痛痛痛,下手轻点。”
老管家也忙过来解围,也哄得老夫人松了手。
到了祠堂,裴瑾规规矩矩的跪在列主列宗的牌位前, 他西装革履, 后背却挺得笔直, 老管家带上门, 徒留温一心留在老夫人的身边, 不明所以的问:“奶奶, 裴瑾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得您生这么大的气?”
老夫人冷哼,“你不知道?”
温一心:“”
见她一脸茫然,老夫人更气了, 心疼的握着她的手:“你别替他隐瞒, 他都跟我承认了。”
温一心抬手顺着老夫人的后背, 去看裴瑾,却见他脑袋微垂,侧颜在昏暗的灯光下多了一丝朦胧,看不太真切。
老夫人心情平静了些,才继续道:“他不肯要孩子便罢了,却逼着你吃药,这是什么道理?
若不是你今天晕倒了,我都不知道他竟然这么糟蹋你这身子骨。
枉我悉心教导了他那么多年”
温一心的手顿住,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她满是错愕的看向裴瑾,见裴瑾也堪堪朝着自己看过来,不安的替他辩解:“奶奶,不关他的事,其实是我”
“一心。”裴瑾适时打断她的话:“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再刺激她老人家了,你不用为了替我说情,就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出去吧。”
老夫人一听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又来气了:“你倒是出息了?”
温一心见他不动声色的给自己使眼色,心里越发难受的厉害,又不敢对老夫人说出实情,怕老夫人真的被她气出个好歹。
裴瑾支开她:“我手背又流血了,你去找胡医生拿点药过来。”
温一心只得出了祠堂。
老夫人的话透过并未合拢的门缝清晰传来:“你可认错了?”
“我错了。”裴瑾的嗓音低沉清冽,语气却透着几分不着调的漫不经心:“我本来以为现代科技发达,这些药物副作用应该不大,便逼着一心吃了,谁会想到是药三分毒呢。”
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问:“你们都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不肯要孩子?”
“一心倒是挺喜欢孩子的,是我不肯要。”裴瑾回答的毫不含糊:“奶奶您也是过来人,应该能懂得嘛。
过蜜里调油的二人世界多好,再说我们都还年轻,早早弄出个拖油瓶出来会分散一心对我的关心,总之,我还没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老夫人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火气又燃烧了起来,“你父母当初若是跟你的想法一样,就不可能有现在的你。
好好跪着,不到天亮不准起来。”
老夫人气的拂袖而去。
温一心拿了药膏和纱布走进祠堂时,只看到裴瑾一个人,他后背挺得笔直,垂落的双臂放在两侧,微微仰着头,注视着父母的牌位,雕琢般的侧颜满是孤寂和落寞。
温一心拿了蒲团,在他身后跪下,将药品和纱布轻轻放在地上,低声问:“为什么要跟奶奶撒谎,明明就是我”
“奶奶对你再好,心底也越不过我,她老人家可以对我发火,却不能对你如何。”裴瑾拆开手上的白色纱布:“与其让她老人家憋着,不如让她老人家把气出了,打骂我一顿后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温一心用酒精擦拭他手背上的伤:“你这手伤成这样,也是因为我吧?”
“一心。”裴瑾垂眸望着她,蝶翼般的眼睫微微颤动,眸底讳莫如深:“以后你不愿做的事,直接跟我说就好,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我会心疼的!”
温一心低眉垂目,她不想告诉他,她早就不愿再珍惜自己了,她欠了另一个人一辈子,不想再欠他了。
可裴瑾对她的珍视,让她开不了口。
温一心仔细包扎完他手上的伤,又去脱他的外套:“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裴瑾依言脱了外套和衬衣,露出结实的后背,温一心侧头看过去,就见他后背冷白的肤色上,隆起一条长长的红肿青紫的棍伤。
她蓦的红了眼圈,老夫人这一下可是用了全力。
她用棉签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那条棍伤上,又凑近些,翘起嘴吹了吹,“很疼吧。”
仿佛有细细密密的丝线从后背拂过,微痒酥麻,裴瑾后背的肌肉绷紧,捡起地上的衬衣披好:“不疼,老人家没多大力气,这点伤算的了什么。”
见她也跪着,长臂伸到她腋下扶她起来:“这里夜晚凉,你回房休息去。”
温一心不肯:“我就在这里陪你。”
裴瑾眉眼染上薄笑:“你就不怕奶奶看到了,对我罪加一等?”
温一心没法,只得离开:“你还没吃饭,我去厨房弄点东西给你吃。”
“奶奶看到了,会怪你的。”
“不会惊动奶奶的。’
“你给我做?”
“你想吃什么?”
裴瑾眸色突然亮了些,视线从她内疚的面孔滑落,落在她不安的绞在一起的细白嫩滑手指上,唇角轻轻勾起:“煮点白米粥吧。”
温一心离开祠堂后,轻手轻脚进了厨房,又在手机里搜索查询了一番,开始生火煮粥。
管家推开门,见老夫人绑着抹额歪在矮塌上,满脸倦意,把药端到跟前:“老夫人,药凉了苦,趁热喝了吧。”
裴老夫人睁开眼,端起碗几口喝完药,将空碗递给管家,随口问:“一心呢,在做什么?”
“在厨房里悄悄给少爷做吃的呢。”管家将药碗放回桌上,指腹按在老夫人头顶的穴位处:“老夫人,我看少夫人还是很关心少爷的,您莫要太担心了,照顾好自己身体才行。”
裴老夫人长叹一声:“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裴瑾不想要孩子,也不知道我将来能不能见到重孙,等我到了那一天,双眼一闭,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管家踌躇片刻,建议:“要不,把您的病情告诉少爷”
“不可。”裴老夫人摇头:“不可走漏了风声,到了那一天,实在瞒不住了再说吧,不能让他整天为了我一个老婆子无心正事。”
熬了两个小时,米粥的香味从瓦罐了里冒出来,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糊味。
温一心用勺子舀了一大碗,又找了些咸菜,放在盘子里端去了祠堂。
裴瑾握她的手指,见她白嫩的指尖被烫红了,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给她仔仔细细的抹了药,“从小到大,你是不是从没下过厨房?”
温一心点点头,“这气味跟我以前喝的白粥有些不一样,也不知道哪里没煮好。”
裴瑾端着碗,一连喝了好几口:“味道跟厨师熬出来的一样,很好吃。”
温一心乐了,“我尝尝。”
裴瑾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她的唇边,温一心慢慢的吞咽下去,秀美的面孔上浮出一丝笑:“味道确实不错,砂锅里还有,等你喝完了,我再给你盛一碗过来。”
两个人你喂我,我喂你,分吃完了一锅白粥。
夜深了后,温一心在祠堂偏房的矮塌上躺下,裹着毛毯睡着了,裴瑾依然跪着,只是时不时朝着半掩的门里望一眼。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就过来了,让裴瑾起来,去主宅那边吃早饭。
温一心忙扶着裴瑾站起身,跪了整个晚上,他双腿早已经麻木僵硬,半个身子压在温一心的肩膀上,缓了好久才恢复血液畅通。
到了餐厅,老夫人见裴瑾和温一心一起过来,又见管家偷笑着给自己使眼色,便没有再提昨晚的事,只是热情招呼温一心多吃点。
吃完早饭,两人去楼上补觉,裴瑾拿着手机发了几条信息,便抱着温一心躺到了床榻上,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嗅了两口,仿佛她身上独特的幽香味道是他续命的东西。
温一心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好,紧绷的神经此时此刻已经松懈下来,很快就有了睡意,她把怀里的人推开了一些,“好困,别闹了,睡吧。”
裴瑾见她已经闭了眼,只得松开她,在她身侧躺好。
临近中午时分,温一心在睡梦里被闹醒,睁开眼,见裴瑾正一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脸颊,正细细密密的吻着她。
窗外温暖的阳光从半遮掩的窗帘照射进来,细微的浮尘在圆形的光斑里轻舞,深秋的风拂过,树叶簌簌而落,在窗外划过一片片的金黄。
裴瑾前所未有的细致温柔,温一心眸色放空,意乱情迷。
就在他宽大的掌心滑落到她腰腹的位置时候,温一心猛然清醒过来。
老宅里并没有配备任何计生用品,她这几天刚好是危险期,万一怀了孕
想到这些,温一心如一根紧绷的弦,整个人都僵住了
◉ 23、诉衷肠
裴瑾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后背, 原本快要软成一汪水的身子骨突然紧绷住,僵硬的如同一块木头。
裴瑾埋首在她颈窝处的吻停住,他手臂微微用力, 撑起身子,同她拉开一点距离,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温一心哪里还有半点迷迷糊糊的样子,她睁着一双不染尘埃的纯净眸子,冷清清的看着他, 澄澈的没有半点欲念。
她什么都不说, 却无声胜有声, 似乎什么都说了, 清澈的双眼, 抗拒的肢体,都在同他撇清关系,都在阻止他此刻的所作所为。
裴瑾深吸了一口气,躺倒在她的身侧, 抬起手背覆在自己的眼皮上, 掩饰着眸瞳里的沮丧。
温一心悄然松了一口气。
窗外偶尔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温一心侧头朝外望过去, 只看到摇曳的树枝在视线里晃动。
这么躺下去, 迟早会出事。
温一心掀开被子, 正要坐起身,腰肢上搭过来一条手臂,将她按住了。
温一心被迫重新躺回柔软的床榻上,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 结结巴巴的开口:“裴瑾, 快到中午了,万一有人来”
“我不开门,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裴瑾侧过身,脑袋同她挤在一起,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低声问:“祖母打我的时候,你要挡在我面前,那个时候,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挨的很近,纤长浓密的眼睫毛每颤动一下,都像柔软的小刷子拂过她的脸颊,微痒酥麻,电流般窜到她发烫的耳尖。
男人气息浓烈,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呼出的热气只往她的耳蜗钻,温一心受不了,想要挪开一点,脑袋往窗外偏过去,又被他的大掌捧住脸扳回来。
裴瑾嗓音低沉如烈酒,透着迷醉的醇香:“告诉我。”
温一心老老实实的开口:“没想什么。”
裴瑾讶异:“嗯?”
温一心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什么也没想,当时看到祖母气成那样,不敢拦她老人家,又怕你被打出个好歹,就去挡了”
她想了想,抿了抿唇,声若蚊蝇:“可能是本能吧。”
“本能?”裴瑾在唇齿间细细咀嚼这个词,浓墨般漆黑的眸底仿佛有华光闪过,言语里多了一丝戏谑:“只听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的本能,还没听说过挨打的时候直接往前凑的本能。”
温一心听着他打趣的话,却突然间失了神,良久才道:“这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人会为了心里爱的那个人奋不顾身的。”
她心中结了痂的伤口无意中被人撕开,再也躺不下去了,用力推开他,坐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衫,将后背对着他,一件一件有条不紊的穿好。
裴瑾被她推开,也不恼,跟着坐起来,侧身靠在床头柜的软枕上,看着她薄瘦纤弱的后背,大掌去掐她蒲柳般不盈一握的细腰,试探般的问:“你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很清楚,她对他的感情并没有深到奋不顾身的程度,否则,也不会抗拒怀上他的孩子了。
温一心怕他误会,并未避讳,认真解释:“从古至今,这世上的男女,总有感天动地的真情,可以延绵岁月,可以填平山海,甚至,可以不惧生死,只怕被对方舍弃”
她背对着他,声如山涧的清泉,一字字一句句,清脆悦耳,娓娓动听,却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伤感。
裴瑾坐起身,双臂从她身后穿过,将她整个人搂抱在怀里:“你想要这种感情?”
温一心微微垂首,视线落在贝壳般的脚指头上,低低一笑,语气里多了一丝嘲讽:“谁不想要这种感情,只不过现在的人都太过现实,再真挚的感情也抵不过功名利禄和美色,还有一些本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情,却也抵不过世事无常”
裴瑾还想说什么,温一心已经拨开他的手臂,“快些起来吧,我有些饿了。”
她搭配好他要穿的领带衣服和袜子,放在床沿边,“我们平日里总是忙,难得回老宅一趟,多陪陪祖母她老人家吧。”
裴瑾抱她坐在自己膝盖上,薄唇亲了亲她的额头:“都听裴太太的。”
温一心唇角微微扬起,“那你还不快些把衣服穿好。”
裴瑾张开了双臂,一副太子爷的架势:“想要裴太太亲自替我更衣。”
温一心再也忍不住了,抡起拳头在他结实精壮的肩膀捶了一下,“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她声音软软糯糯,连音调都是江南独特的吴侬软语腔,这种警告没有半点威慑力,裴瑾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小狗般撒着娇:“昨晚为了裴太太,我跪了一整晚,两条腿都快要废了”
不等他说完,温一心已经解开了他的睡袍腰带,脱了他的灰色绸袍。
她趴在他的肩上,去看他背后的棍伤,因为上了药,又过了这么久,那些红肿已经消退,只剩下长长一道青紫的淤痕。
温一心冰凉柔软的指腹沿着这条痕迹轻轻抚过,樱红色的唇微张:“还疼吗?”
裴瑾本想说不疼了,可看到她指尖捏着的衬衣,又生生改了口:“有一点。”
温一心拧着衬衣退后一步:“你站起来,我帮你穿衣服。”
裴瑾站在她面前,一脸享受的看着她踮着脚尖,给自己系好领带,微微俯下身,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感叹道:“裴太太对我这么好,我除了以身相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
温一心扣好金属皮带:“你已经回报过我了。”
裴瑾修长的指腹捏捏她的下巴,只当她在同他开玩笑,并未往深处想:“裴太太今天对我千依百顺,是不是我提更过份的要求,你都会满足我?”
温一心整理他西装领口的手指微顿,“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在我眼里,都不算过份。”
裴瑾昨天如坠寒潭的那颗心此时仿佛被架在火上烘烤一般,暖烘烘的。
他掌心摩挲着她瓷白细滑的脸颊,沉声问:“一心,从结婚到现在,你似乎从来就没有强硬的反驳过我的任何要求,我有时候情绪激烈了一些,你可以同我吵一架,打我骂我也可以,不用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的。”
他语气里多了一分郑重,诺言一般的沉:“我是你丈夫,是同你共度余生的伴侣,不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温一心听到“伴侣”两个字时,眼皮跳了跳,却如同失了神,抵在他胸口的手指无意识的蜷起。
裴瑾整了整穿好的衣衫,捏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听到没?”
温一心回过神,脑袋低垂,鸦羽般漆黑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我怕往后回想起来,你只记得我同你吵架的时光,忘了我也曾尽力的对你好过。”
裴瑾被她一席话逗笑,手臂揽着她的肩膀出了卧房:“这话听着好像要同我生死离别一样,裴太太,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呢。”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如春水融冰,春林初盛,俊朗的眉眼染上浅薄的痕迹,看的温一心心跳加快,她忙偏转脑袋,回避他望过来的浓烈视线。
管家见两人手牵手的下楼了,忙吩咐厨房摆午饭。
长长的红木餐桌上摆放了十多种精致的菜式,份量不大,裴瑾一会要温一心给他夹这个菜,一会要温一心帮他夹那个菜,就差没有让温一心喂到他的嘴里了。
老夫人看不下去了,“你没长手啊?”
“奶奶,这您就不懂了。”裴瑾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
温一心耳尖红的快要滴出水来,指腹在桌下摸到裴瑾的腰腹处,隔着衬衣,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他薄薄一层软肉,用力旋了一圈,温声解释:“祖母,您不要听他胡说。
他动作幅度大了些,会牵扯的背后伤口疼,手背上的伤也没好
我们平时吃饭不这样的,等他身上的伤彻底好了,我就不会给他夹菜了。”
老夫人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卖惨的孙子,生怕温一心吃了亏,“男人受这点伤算什么,你不要太惯着他了。”
温一心连连点头,“我听祖母的。”
裴瑾指尖点了点桌上的河虾,“我手疼,不好剥壳。”
温一心忙伸了筷子去夹虾子:“我替你剥。”
见温一心这副逆来顺受,无底线纵容着裴瑾的样子,老夫人觉得再留两人在这里,怕适得其反,便主动道:“吃了这顿饭,你们就回去吧,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大年三十晚上过来吃顿团圆饭就可以了。”
温一心忙道:“祖母,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我没什么事,留下来多陪您几天吧。”
老夫人摆摆手:“我每天也好忙的,没时间让你陪着,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跟着裴瑾去他公司转转。”
温一心只得作罢。
离去之前,管家往车上装了满满一后备箱的补品,裴瑾悠闲的靠在车窗上,问一趟趟往车上搬东西的管家:“祖母找一心有什么事?”
管家摇摇头。
裴瑾点了一根烟:“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管家继续摇头:“这份血燕放不进去了,后备箱塞太满了,下次来再带过去吧。”
裴瑾没搭理管家,他直起身,随手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用皮鞋底踩熄了,抬脚往裴老夫人的书房走去
◉ 24、传家宝
进了厅堂, 裴瑾就看到温一心出了书房,正朝着自己款款走过来,她身段窈窕, 白色的羊绒大衣熨帖在身上,走廊深长,头顶细碎的灯光洒落,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脸颊旁。
这画面落在裴瑾眼里,仿佛隔山隔雾, 朦胧的柔光下, 温一心美的似乎有些不真实。
裴瑾正迈上前的脚步堪堪顿住, 停留在原地, 看着她披着一层光芒走到自己跟前。
待温一心站定, 裴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深邃的眸瞳里浮出清浅的笑意:“祖母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温一心抬起手臂,大衣的袖口往上缩,露出一截雪白如羊脂玉的皓腕, 纤细柔滑的手腕上多了一枚通透润泽的羊脂玉手镯, 衬的她肤色越发欺霜赛雪。
“祖母给了我这个。”温一心细嫩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拨动着腕上的玉镯:“听说是你们裴家一代一代祖传下来的”
裴瑾盯着这枚玉镯看了许久, 只觉得似曾相似, 他恍惚了片刻, 才牵着温一心往外走:“嗯, 确实是我们裴家的传家之宝。”
上了车,温一心系好安全带,越发不安了:“这也太贵重吧,我”
“你戴着!”裴瑾发动车子, 透过挡风玻璃, 一双漆黑的眸子目视前方, “这枚玉镯原先是我祖母的,后来传给了我母亲,现在交给你,说明祖母在心底已经把你当做裴家下一任的当家主母了。”
温一心大骇:“这”
裴瑾眼尾的余光朝着副驾驶的位置瞟过去,将她大惊失色的模样尽收眼底,“你不要有太多心理压力,裴家到了我这一脉只剩我一个嫡支,不会有太过复杂的人情世故和迎来送往,你就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配饰戴在手腕上就可以了。”
温一心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戴,可想到老夫人对她的祝愿,更不敢取下来,权衡一番后,决定暂且先佩戴着,等到合适的契机,再取下来还给裴瑾。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她做不成裴家的当家主母,注定了会让老人家失望,会辜负老人家一片心意。
冬天黑的早,回了桐景苑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管家早已经命人把卧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了。
温一心看着浴室里崭新的洗漱台,台面上她从前放置的东西都被清理一空,想到裴瑾受伤的手背,温一心心中了然,并未多说什么。
她捧着温水洗了把脸,用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往镜子里看的时候,裴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见温一心看过来,他身子往前倾了半步,胸口贴在她单薄的后背,衬衣袖口卷起半寸,遒劲有力的手臂撑在洗漱台上,薄唇挨着温一心的耳廓,低声问:“这镜子用的还习惯吗?如果不喜欢,就换回以前的款式,只是要等一个礼拜。”
温一心对这些东西并未什么要求,她躲开他刻意的触碰,弓着腰又洗了一把脸,含糊的回答他的话:“习惯,挺好的。”
裴瑾闲闲的看着她,在温一心又一次把脸浸到水里的时候,他抬手在她挺翘的臀上轻轻拍了拍,“再洗下去,脸都被你洗掉皮了。”
温一心往另一侧挪了一小步,离他远了些,手指绞着洗脸巾,有些手足无措。
他扔了她的计生药品,又不让她再吃那些药了,可天色才刚暗下来,两人才刚吃完晚饭,他就三番五次的催她去梳洗。
这举动,不想让她想歪都难。
更何况,两人才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说了,夫妻生活的时候,不喜欢有束缚和阻隔。
他爱干净,也能保证洁身自爱且在婚姻的存续期间,有且只有她一个女人。
他重欲,也从不回避自己的欲念。
昨晚跪了一整晚的祠堂,中午的时候她又拒绝了他,此刻已经到了晚上,漫漫长夜,待会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便避无可避了。
温一心想不到更好的能拒绝他的办法,可她更不想闹出一条无辜的人命。
裴瑾一眼便看出了她内心里那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拿过她手里的洗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守信用?”
温一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问:“那你要怎么办?不弄在里面吗?”
裴瑾忍俊不禁,逗弄道:“怎么可能呢,都已经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我可没这么好的自制力。”
温一心精致的小脸从嫣红变成雪白,低垂着小脑袋又不吭声了,总不能让他去结扎吧。
更何况,就算他结了扎,万一这件事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老人家会是什么反应。
裴瑾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轻笑道:“把浴袍换了,跟我去一趟超市。”
温一心猛地抬起头看他。
裴瑾趁势亲了下她的唇角:“这种事,风险都是女人承担,避孕本就该男人负责操心,你只需要说出你的想法,其余的事都交给我就好。”
温一心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生怕他突然反悔似的,急急忙忙去更衣室换了出门的衣服,高高兴兴的挽着他的手臂出了门。
裴瑾见状,打趣道:“裴太太笑的春风满面,似乎很期待呢。”
温一心拧他的胳膊,“我才没有。”
到附近商场的超市时,才晚上七点四十五,正是人流量的最高峰,裴瑾取了推车,把温一心困在手臂和推车之间,带着她直奔计生用品专区。
温一心羞窘极了,在他怀里转过身,双臂从他敞开的西装外套里面穿过,搂抱住他劲瘦紧实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胸口处,压低了声音,磨着后牙槽:“用不着这么直接吧,你好歹先买点别的东西”
裴瑾停下脚步,一只手扶着推车,阻隔身后拥挤过来的人流,另一只手圈住趴在自己怀里的人,掌心摩挲着她的后背,哑然失笑:“好,我们先去买些清洁用的纸巾”
温一心趴在他结实的胸口用力掐他的后背。
“再买些补充体力的巧克力。”
温一心趴在他的胸口继续掐他的腰。
“还买些”
温一心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不等他说完,随手又掐了一把。
不知道掐到了哪里,温一心听到了裴瑾轻微的抽气声,下一瞬,裴瑾滚烫的薄唇就落到了她的耳廓旁,男人极力克制着音量,“裴太太,大众广庭之下,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趴在我怀里对我上下其手,把我前胸后背都摸了个遍。
我的那点自制力在裴太太面前向来溃不成军,再这么下去,我们干脆去旁边的酒店,开一间套房住一晚,怎么样?”
温一心这才着急忙慌的退开一些,看到周边果真有好多双眼睛往这边看过来,更加窘迫了,一张瓷白的小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裴瑾见她害羞了,将她披散的长发拨到脸颊两侧,随手拿起货架上的围巾,围在她的颈脖处,将她半张小脸都包在围巾里头,遮挡的严严实实。
见温一心还是不自在,又拿起宽檐帽,戴在她的头上,压低了帽檐,这才拍拍她的后背:“好了,除了我,没人认的出你了。”
温一心只感觉到两束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灼烫的恨不得将她后背烧出两个洞来。
她想要回头看,却同那些靠过来打量裴瑾的视线对上,忙转开眼。
温一心小声嘀咕:“周边这些女孩子,分明都是看你的。”
裴瑾不置可否,“嗯,周边这些男人,都是看裴太太的。”
温一心只能极力忽略落在身上的两道视线,跟在裴瑾的身边,不知不觉就到了计生用品专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两人才刚到了计生用品专区,那种被凝视的感觉就没有了。
温一心又回头去看,只见人流匆匆,映入眼帘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看什么呢?”裴瑾一连问了好几声都听不到温一心的回答,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精致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看着他手里红红绿绿的盒子:“喜欢哪一种,挑一个?”
温一心的脸颊又烧了起来,她捂住眼睛,声若蚊蝇:“随便你。”
她嗔他一眼,恼羞道:“又不是我用。”
“怎么不是你用?“裴瑾搂住她的腰,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口处,“这一盒是超薄的,这一盒表面是有”
温一心听不下去了,“随便随便,都可以。”
她一把抓起那两盒扔进了推车里,正要推着购物车离开,又被裴瑾拽回了怀里,“喜欢哪种味道的,这是水果味,这是”
温一心捂住脸:“你决定就好。”
裴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好,我决定。”
在她的注视下,裴瑾将一长排的各种类别每样拿了一盒,扔进了车里,快要占据购物车空间的半壁江山。
温一心万分后悔陪着他来逛超市。
到了收银台,前面有人排着队,裴瑾知道她脸皮薄,脱了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又摘掉了她头上的帽子和围巾扔进了购物车,温声道:“去门口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温一心如蒙大赦,裹紧了身上沾染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双手捂着小脸快步出了超市,等在了商场的出口处。
寒风凛冽,吹乱了她锦缎般乌亮的发丝,凉意袭来,她滚烫的耳尖和脸颊温度渐渐恢复正常。
超市里那两道已经消失的灼热视线再次落在她的身上,温一心凭着本能朝路口望去,却只看到混在车流里几辆加速离去的黑色越野车
◉ 25、重逢
裴瑾拧着两大袋的东西出来时, 就看到温一心伸长了脖子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路口处。
裴瑾站在她的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了片刻,温声问:“在看什么?”
温一心回过神, 半侧过身子,去帮着拧塑料袋,如实相告:“什么也没看到。”
裴瑾避开她伸过来的小手,腾出一只手牵住她,指腹在她柔软的指骨上揉捏了几下:“我早就说过, 裴太太这双手是用来画画的, 不是用来干活的, 这种力气活本来就该老公做。”
温一心只得作罢, 眉眼弯成新月状:“老公真好!”
裴瑾拉开车门, 坐到驾驶座上,俯身替她扣好了安全带,“我才不要裴太太的口头夸赞。”
温一心:“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裴太太身体力行的行动表扬。”裴瑾踩了油门,打转方向盘, 眼角的余光瞟过她, 意味深长的笑。
温一心剜他一眼, 哼了哼, 将小脸转向窗外。
路灯的光芒偶尔穿透车窗, 斑驳的光影从她秀美的小脸一晃而过, 裴瑾看到她红透了的耳尖,愉悦的抿着唇,心情颇好。
回了桐景苑,裴瑾拧着塑料袋上楼, 将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他在里头挑了挑, 取出几个小方盒,“从来没用过,要不先试试这几款?”
温一心已经溜进了卧房,钻进了被窝里。
裴瑾将东西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脱了衣服躺到温一心的身边,笑着抱着她亲吻,“裴太太还在害羞吗?”
温一心被吻的透不过气来,纤细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指尖颤巍巍的去拿遥控器,“关关灯。”
手腕被裴瑾握住,按在了雪白的枕头上,裴瑾潮湿的吻从唇角滑到她莹白的耳垂,低低哑哑的开口:“就这样,我看看你。”
温一心不肯,执意的挣扎着,“不行,要关灯。”
她压根就没法投入到彼此的亲热里,进入不了半点状态,裴瑾没法,只得撑着手臂,关了头顶上明晃晃的水晶灯。
没等温一心反应过来,他“啪”的一声,又打开了床头柜上被青云纱遮挡住的古董台灯。
裴瑾抬手揭开灯罩,朦胧温暖的橘色光芒如轻纱般洒在温一心的脸上,犹如隔着薄薄一层纱帐看着乌发散乱肌肤胜雪的睡美人。
裴瑾修长冷白的指尖抚过温一心瓷白如玉的脸颊:“还是开这盏灯更有意境。”
温一心:“”
累极时,温一心恨恨的想:明天一定要把这盏灯还给钟黎!
温一心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却是被一通电话铃声吵醒,她摸到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划开接听键,“喂”了一声。
喉咙干涩的厉害,嗓子也哑了。
手机另一端许久没说话,温一心困倦的眸子睁开一道缝隙,确定这通电话是钟黎打过来的,才有气无力的开口:“你怎么不说话?”
钟黎问:“你生病了?”
“没有。”温一心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伸手往旁边一摸,枕边人睡过的地方已经没了任何温度,应当是离开很久了。
只是床单被套上都残留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冽冷香味道,好闻极了。
钟黎在手机的另一端“啧啧”两声,“裴太太,你这种不用谋生计的贵妇就是享福啊,日上三竿了还没睡醒,昨晚夜生活该有多丰富啊。”
被钟黎一说,温一心才去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温一心瞌睡全无,忙拢着被褥坐起来,“我今天刚好要见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随时都有时间。”钟黎心里头烦闷,“剧本修改妥当了,导演让我不用跟拍摄进度了,我每天大把大把的时间。”
温一心同钟黎约好一起逛街后,便挂了电话,起床进了浴室梳洗。
待整理完毕,温一心拧着小心翼翼包装好的古董台灯下了楼,正要出门,就见管家迎上来:“太太醒了,是要出门吗?”
温一心点点头,“我约了朋友。”
管家忙道:“太太先在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先生吩咐厨房给您熬了药膳粥,您好歹尝点。”
温一心不想拂了裴瑾的好意,便跟着管家进了餐厅。
快吃完的时候,管家捧着一个保温盒放到了温一心的面前,笑眯眯的开口:“先生早晨走的匆忙,离开之前说了,中午想吃家里的饭菜,辛苦太太跑一趟送到公司去吧。”
温一心还从未去过裴瑾的公司,想着反正也没啥事,跟钟黎约的地方离公司也近,正好带过去,便点头同意了:“好。”
管家喜的眉开眼笑,忙拧着保温盒,跟在温一心身后,目送温一心上了车。
车子停好后,温一心先进了咖啡厅找到钟黎,将古董台灯还回去:“这台灯实在不能再放在我家里了,你摆到你床头柜上去吧。”
钟黎似笑非笑:“我也不要,你要不喜欢,就扔了吧。”
好歹是个古董,温一心怎么可能扔掉,她把台灯搁在钟黎面前:“扔了多可惜,你不如放到古董市场转手卖个好价钱。”
钟黎不得已,只能跟着温一心出了咖啡厅,在商场门口的露天停车位找到自己的车,打开后备箱,像扔一件垃圾一样把这盏价值不菲的古董灯扔了进去。
温一心又道:“你等我一会,我去一趟公司,给裴瑾送了午饭再过来找你。”
钟黎满是欣慰的道:“一心,我好喜欢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有好好生活的状态,还有想要对一个人好的勇气。”
温一心抿着唇,微微一笑:“他对我那么好,我对他好也是应该的。”
钟黎听到这个回答,不禁蹙了蹙眉。
温一心已经拧着保温盒转身朝着十字路口走去了。
钟黎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正要回咖啡馆,却接到一通陌生电话,电话里的男人嗓音低哑焦急:“快去路口拦住一心,快!”
能听得出手机另一端的人刻意改变了原本的声音,可钟黎对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抬头四处张望,寻找着:“你来宣城了?”
“我不在宣城,不要让一心知道。”
钟黎喉咙里仿佛被石块堵住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对着手机怒吼咆哮,声音嘶哑:“你当初那么决绝的赶她走了,她好不容易过的安稳了些,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话音刚落,手机的另一端便被挂断了。
钟黎眸底沁出点点泪意,模糊了双眼的视线。
她抹了一把脸,顾不得多想,飞快朝着温一心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温一心拧着保温盒,单薄纤瘦的身子混在人群里,站在路口等着红绿灯,穿过十字路口,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耸入云霄的裴氏大楼。
正值中午,又处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停车位并不好找,白领精英纷纷从高档写字楼里出来觅食,穿梭在路口,进入街道四周的快餐店和饭店。
那种被炽烈的眸瞳牢牢凝视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温一心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转过身寻着令她不安的方向望过去,停在街角的黑色越野车的后排车座的黑色窗玻璃正徐徐升起,阻隔了她看过去的视线,窥视不到坐在里头的人。
可温一心定定的望着那几辆眼熟的越野车,双脚好似生了根,路口的交通灯红了变绿,绿了又变红,身边人潮汹涌,川流不息。
她的肩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险些站不稳,她拢在袖口下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里,双脚不受控制一般朝着那辆黑色越野车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那辆车却在她穿过路口时启动了。
温一心慌了神,生怕里面的人又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她不顾一切的朝着那辆远去的车追赶过去。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甚至有过路的人伸手去拉她,可她脑子里轰轰响,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有那辆车以及坐在车里的人。
昨晚在超市,在商场的门口,并不是她的错觉。
里面坐着的人,一定是她想要见到的人。
温一心嗓子是哑的,喊不出声来,她似乎撞到了一辆车上,被那辆车差点带倒,可她并未感觉到痛,或许是心口的疼痛盖过了一切,她不想再失去那个人了
钟黎跑过来时,就看到路口大堵车,到处乱成一团。
温一心在车流里穿梭着,不顾一切的追着前面一辆越野车。
正常行驶的小汽车没来得及避让她冒然的横冲直撞,差点撞到她,幸亏靠近红绿灯的路口,车速并不快,且及时的踩了刹车。
可温一心纤瘦单薄的身子依然贴着车窗口滚了一圈,手里的保温盒落到地上,汤汤水水洒落一地,弄脏了她白色的羊绒大衣。
车主是女的,也被吓的不轻,摇下车窗后,对着不管不顾的温一心一通破口大骂,骂她没长眼睛,骂她想死死远点
温一心却恍然未觉,依然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直到钟黎冲过去,将她拦腰死死抱住,连拽带拖得拉到了人行道上
作者有话说:
◉ 26、旧爱
温一心望着车速突然加快后远去的越野车, 在钟黎的怀抱里奋力挣扎着:“你放开我,我看到他了,我看到姜恒了。”
钟黎纤细修长的手指牢牢揪住她的袖口, 手背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爆出,指尖泛白,死活不肯松开。
道路重新通畅,过往车流如织,人流如潮, 喧哗声和笑闹声在周边此起彼伏。
这场风波并未持续多久, 很快归于平静。
天大的事, 也只是匆匆赶路讨生活的平凡众人生命里一场微不足道的插曲。
来往的车辆将散落在路中间的保温盒碾压成烂泥, 钟黎昂贵的黛蓝色大衣沾染了温一心衣服上的脏污。
她眼圈通红, 喉咙发哑,手臂用力摇晃着温一心的肩膀:“你看错了,一心,那里面的人不是姜恒, 绝对不是他!”
温一心眼眸干涩的难受, 她盯着那辆车似乎跑了好久, 久到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生怕自己看花了眼, 亦或者闭上眼的那一瞬间,那辆车里的人就凭空消失了。
可却并没有跑多远,只是穿过了纵横交错的道路口,离那辆车的距离越来越远, 远到它那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点点泪滴在眼眶里凝聚, 温一心摇着头,语无伦次的反驳着钟黎的话:“我没有看错,我不会看错的,是他的,一定是他!
我昨天在超市里,在商场的门口,他也是这么看着我的”
温一心捂着脸,晶莹剔透的泪珠从指缝里溢出来,她嗓音哽塞:“我要是再跑快一点,就能看到他了
他一定知道你寄到姜家的生日礼物是我送的,才忍不住来宣城看我的”
温一心强撑着的一身力气仿佛顷刻间被抽干了,连哭泣都显得有气无力。
钟黎见她停止挣扎了,扶她到人行道旁的长椅上坐下,她拆了纸巾,擦拭她满脸满手的眼泪:“一心,如果车里的人真的是他,他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冒着生命危险在车流里穿梭而无动于衷吗?
他舍得看着你为了他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吗?
就算车里坐着的人是他,当初他那么决绝的赶你走,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看你?
既然存心想要来看你,又为什么只敢躲在暗处,不敢光明正大的约见你?”
想到那一通陌生电话,钟黎越说越气,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一心,在他逼着你离开宁城的那一天,你们之间的缘分就已经被耗尽了。
不是你放弃了他,分明是他抛弃了你。”
她通红的双眼里闪烁着细细碎碎的泪光,劝道:“一心,往前看吧,男人的承诺在无法掌控的变故面前一文不值,终其一生,我们要救赎的其实只有自己。
你忘了过去吧,好好跟着裴少,过平静富足的生活,这样不好吗?”
温一心锦缎般的乌发凌乱披散着,她低垂着眼眸,视线盯着某一处,眼神却是木然的,眸瞳空无一物。
仿佛一具漫无目的四处飘荡的游魂,寻不到属于她的归宿。
钟黎怕了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抱住她:“一心,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温一心闭上眼,靠在她的身上,悠悠的问:“道理你都懂,可你为什么也忘不了过去,不肯跟晏少好好过日子呢?”
钟黎张了张嘴,哑然失声。
两人静静坐在路边脏兮兮的长椅上,枯黄的树叶落在她们的身上,又被萧索的风卷落到了潮湿的地面,最终,被埋入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温一心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温一心一动不动,并没有想要接的意思。
钟黎最先反应过来,伸手进温一心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先生”的称呼,她手肘轻轻碰了碰温一心:“裴少打过来的?”
温一心撇了一眼,轻点了一下头。
钟黎思索片刻,硬着头皮划开了接听键。
男人嗓音清冽,透着一丝愉悦,没等钟黎开口,便说话了:“管家说你好早就来给我送饭了,我一直饿着肚子等到现在,都没见到你的人影。
我的裴太太,你要是不小心迷路了,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告知一声,我可以亲自去接你的”
闻言,温一心垂落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不安的搓动着。
钟黎见状,握住她的手指无声安抚着,清了清嗓子,回:“裴少,我是钟黎,就在裴氏大楼的附近
是这样的,一心认错了人,差点出了事故”
挂断电话后,钟黎把手机重新塞回温一心的掌心里,“裴少要是问起来,你想好要怎么解释了吗?”
温一心摇摇头,“我不想欺骗他,他要是问,我就跟他说了。”
反正迟早会有坦白的那一天。
钟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掏出手机点在屏幕上的陌生来电上,最终,没舍得删除。
裴瑾来的很快,平日里西装革履,清冷矜贵的男人,几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他撑着长椅的扶手,半蹲在温一心的面前,修长冷白的指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见她眼圈红肿,分明是哭过了,也不忍心责备她。
见她崭新的羊绒大衣上沾染了已经干涸的汤汁菜叶,脏的不成样子了,又脱了她的大衣,扔进了垃圾桶里,用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最后,他细细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确定她并未受伤,才声线平缓温和的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钟黎生怕温一心说错了话,抢着回答:“一心认错了人,以为遇到了故友”
故友?
裴瑾的视线淡淡的扫过来,钟黎讪讪闭了嘴。
裴瑾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温柔的梳理好温一心凌乱的发丝,语气依然温和,没有丝毫异样:“寻个人而已,我帮你找。”
他看向钟黎,淡声道谢:“我给晏殊打过电话了,他很快赶过来接你,你坐在这里再等他一会。”
说完,便俯身,打横抱起温一心,大步离开了。
钟黎坐在长椅上,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叹什么气?”晏殊遒劲有力的手臂撑着长椅的靠背,微微喘息着,他先是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见她脸色并无异样,便知道她没受伤,否则,早就娇气的囔囔叫起来了。
晏殊松了一口气,又见她大衣外套脏兮兮的,忙去扒拉她的衣服。
钟黎眉心皱起,用力去拍他的手背:“你干什么?大街上动手动脚,你这人怎么这么随便?”
“你不是最讲究最爱干净嘛,总嫌弃这个脏嫌弃那个脏的,把这身脏衣服脱了,我这身崭新的外套给你穿。”晏殊收回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他身形高大强壮,常年的野外训练让他满身都是遒劲偾张的腱子肉,现在管理着晏氏的产业,那身肌肉便被掩盖在折痕平整的衬衣和西装外套里,连晒得古铜色的皮肤都因为少见了阳光而变成了光滑好看的蜜色。
钟黎惋惜的看着衣服下摆上那一块污渍,有些可惜:“我才穿了这一次。”
晏殊已经脱了西装外套,搭在结实有力的手臂上,垂眸看着她:“一件衣服而已,你要是喜欢,再买个十件八件挂在衣柜里换着穿就好,买衣服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刚开始没太注意,现在发现衣服弄脏了,钟黎确实穿不下去了,扭捏了好一会,才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放在长椅上。
晏殊默默的看着,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脱个外套都要这么久,可她不愿让他帮忙,他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她嫌弃了。
见她脱掉了,忙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俯身替她一粒一粒的扣好衣扣,随口问:“你刚才在叹什么气?”
钟黎的视线落在男人刚毅的侧脸上,指尖蜷起,如实道:“我看裴少抱着一心走了,觉得裴少这人也不错,至少对一心是很好的。”
晏殊突然抬眸,那双棕色如琉璃般的眸瞳里华光转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他一条手臂撑着长椅的扶手,另一条手臂撑着长椅的靠背,将她困在怀抱里。
钟黎警觉起来,揪紧了身上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戒备的开口:“你想干嘛。”
晏殊嗤笑一声,反问:“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到处都是人,我能干嘛?”
钟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正要撇开头,身子突然一轻,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晏殊腾空抱起,吓得她惊呼出声:“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不是羡慕一心被裴瑾抱吗,看到别的男人抱一下自己的女人你就觉得那个男人好了,老子也抱过你,没听你对老子说过半句好。”晏殊骨子里的痞性被她无意中的一句话激发了出来。
路过的人纷纷朝着她看过来,钟黎丢不起这个人,用力朝着晏殊肩膀捶了好几拳:“我不喜欢被人抱,你快放我下来。”
“好了好了,别打了。”晏殊缠不过她,只得放她下来,去握她的手腕:“打疼了你的手,老子又心疼。”
钟黎站在地上才发现高跟鞋的鞋跟有些歪了,站不稳,也不太好走路,她踢了踢鞋子的后跟,裹紧他的外套,赏脸般朝着男人伸出双臂:“背我。”
晏殊:“”
晏殊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忙在她面前蹲下,声音里透着几分喜悦,“上来。”
◉ 27、示好
裴瑾身姿颀长, 抱着温一心一路招摇而过,这幅画面实在太美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拿着手机拍摄。
怀里的女人一头锦缎般的乌发从他手臂垂落下来,在寒风里如水草般飘飘荡荡,温一心纤瘦单薄的身子被黑色的西装外套包裹住,她埋首在他的胸口,手指揪着他黑色的绸面衬衣, 外人窥不到她半点容貌。
裴瑾就这么稳稳的抱着温一心, 穿过红绿灯路口, 越过拥挤的人流, 到了裴氏大楼, 在员工们震惊的目光中径直上了总裁专用电梯,进了顶楼的办公室。
办公室面积很大,分前后两个区域,隔开的区域是单独的休息室。
裴瑾把温一心放到沙发上坐着, 修长的手指又去梳理她的长发, 发缝有些潮, 她应该流了许多汗。
裴瑾心里很清楚, 她紧张担忧时, 很容易出汗。
那位被她认错的故友, 在她心里的位置必定非同一般。
裴瑾声音温润:“要不要去洗个澡?”
温一心不安的绞着手指,“你不打算问问我吗?”
“没什么好问的。”裴瑾的视线落在她的掌心,见柔白的掌心多了几道圆弧形的血色指甲痕,小拇指和无名指的指甲已经断裂, 裂口快要撕扯到肉里, 可她似乎压根就没觉得疼。
裴瑾站起身, 从抽屉里拿出指甲剪,握着她葱根一样纤细雪白的指尖,仔仔细细的修剪好她的指甲,末了,又握在掌心捏了捏,安抚道:“你别担心,市中心的繁华路口监控多,一定会找到你想找的人。”
他没有怪她,更没有责骂她,温一心心里越发不好受:“饭盒被我弄丢了。”
“没关系,我让夏总助在御膳坊给我订了外卖。”裴瑾温暖的大掌从西装外套钻进去,抚上她纤瘦单薄的后背,摸到一片黏腻,他温声开口:“衣服都汗湿了,去洗个澡吧,免得浸了风感冒咳嗽。”
温一心站起身,又不安的转过头,泪汪汪的看他,小声道歉:“对不起。”
“我们是夫妻,用不着说这些话。”裴瑾从衣柜里挑出自己的白色衬衣和黑色羊绒毛衣递给她:“我这里没有准备你的衣服,你先穿我的衣服凑合一下。”
温一心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关上门。
潺潺的流水声从门缝里钻出来,裴瑾站在原地,侧脸的轮廓隐在被窗帘遮挡住的阴影里,神情变幻莫测。
好一会,浴室的门被再次打开,温一心上半身穿着他宽大的衬衣,衬衣领口解开一颗纽扣,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下摆扎进了腰间的毛衣领口里。
长长的毛衣袖子系在纤细的腰间,捆绑成绳结状。
洗过的墨发已经吹的半干,顺滑润泽的垂落在身后。
苍白的小脸被水气氤氲蒸腾,染上绯红,乌黑的眸瞳纯净的犹如水洗过的晴空,不染半点尘埃。
她盈盈袅袅站在浴室门口,静静望着他,就如同一幅生动的水墨仕女图。
听到动静,裴瑾回头看向她,深邃的眸底有浓墨晕染开,他恍惚了片刻,突然抬手拉开窗帘,日落夕阳微薄的光照射进来,驱赶了室内的阴暗和孤寂。
裴瑾大步走过去,用力抱了抱她,“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会,等我忙完了,再喊你起来,一起回桐景苑。”
温一心温顺的点了点头,躺到床榻上,阖上眼。
她确实太累了,身心俱疲,连呼吸都被牵扯着,耗费着她仅剩的力气。
裴瑾在床沿边坐了片刻,一直等到她呼吸均匀,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出了休息室,顺手带上门。
网络上温一心不遵守交通规则,在车流里横冲直撞的视频被人剪切下来,发到了网络上,有了一定的点播量。
裴瑾点开视频,看着温一心不顾一切的横穿路口,朝着那辆黑色的越野车追赶着,似乎前面车里的人是她的全部,比她的性命都还要重要。
她全然没有半点顾忌自身安危。
裴瑾一遍一遍的看着回放,锐利的刀刃密密布满整颗心脏。
晏殊的电话打进来:“查到越野车的车主了,你带一心过来认一下人。”
裴瑾默默听着,喉结上下滚动,低哑的嗓音打破静谧,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夏总助推门进来,便察觉到办公室内的气氛不同于以往,沉闷压抑的厉害。
他眼神偷偷往里面瞟了瞟,竖着耳朵却听不到半点动静,便将定好的外卖摆放在了办公桌上,麻溜的出去了。
夜幕降临,裴瑾将厚厚一叠处理好的文件交给夏总助,起身去里间叫醒温一心。
温一心睡得并不安稳,一会梦到校园里的时光,一会梦到桐景苑发生的一切,她眼睫轻颤着,却醒不过来,颈脖处沁出细细的汗液。
裴瑾喊了两声,见她眉心越蹙越紧,却并不睁眼,怕她又在做噩梦,便如以往一样,俯身亲吻她。
大掌伸到她的后背,轻抚着她背上隆起的蝴蝶骨,指尖顺着纹路描摹着她包裹在细滑白玉肌肤下的脊椎骨。
温一心鼻息里闻到熟悉清冽的味道,浓郁的气息将她包裹住,驱散了她梦境的惶恐和不安。
她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一张俊朗的近在咫尺的脸。
“醒了?”裴瑾指腹擦过她的额头,“又做梦了?”
温一心定了定神,借着他手臂的力道坐起来,摇了摇头,长睫不安轻轻颤抖着,声音很轻:“没有。”
“别紧张”,裴瑾眸瞳幽暗,眸底仿佛有巨浪翻滚而过,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也不反驳,只是缓缓勾起唇角,嗓音寡淡却又意味深长:“在我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没事的!”
温一心本就歉疚的心里又添了一丝愧疚,她在他怀里仰起小脸,看着他的眼睛,手指忍不住抬起,冰凉葱白的指尖一点点的描摹他精致的眉骨,上翘的眼尾,菲薄的唇。
裴瑾任由她柔软的指尖在脸上任意妄为的抚摸着,如玉雕般一动不动,只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温一心在他纵容般的宠溺眼神下,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唤他的名字:“裴瑾。”
“我在。”裴瑾搂住她的后腰,手掌安抚般的落在她的后背处,轻轻拍了拍:“我下午托人找到了越野车的车主,带你过去认认人,看是不是你的故友。”
温一心再也忍不住,双臂如蔓藤般攀上他的颈脖,樱粉色的唇压在他的薄唇上,主动笨拙的去亲吻他。
裴瑾抿着唇角,心如刀割,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也只有听到了故友可能被找到的消息,她才能恢复那么点活力,才会第一次主动的对他示好。
结婚这么久以来,她从来就没有因为任何事而大动干戈过,永远都保持着名媛闺秀的得体。
说的好听点是体面,说得不好听,便是漠视,只有不在意,才会表现的毫不相干,才会冷静如斯。
他要是不看视频,都不知道她能为了一个连面孔都没看清的故友而崩溃失态成那个样子。
见裴瑾迟迟没有回应,温一心吻的尴尬极了,她的手臂从他后颈滑落,按在他的胸膛上,一点点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忐忑的问:“你怎么了?”
裴瑾咬了咬牙,侧脸咬肌紧绷,突然将她按倒在枕头上,用力回吻她。
男人漆黑如浓墨的眸底仿佛有海啸翻滚着,他亲的很用力,唇齿用力碰撞着,弄疼了她。
他粗暴的汲取她胸腔里仅剩的氧气,不给她喘息的空间,温一心透过不气来,想要避开些,却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固定住了下颔,被迫承受他的占有
就在温一心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裴瑾突然放开了她。
他埋首在她的颈窝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平息着自己紊乱的气息,深嗅着她身上混杂着淡淡清苦中药味的清香,一点点的冷静下来。
他薄唇抵在她耳垂处,呼吸声很重,如心跳般一下一下的击打着她的耳膜,裴瑾嗓音低沉沙哑,混杂着一点点沉闷的笑意:“难得裴太太对我主动一回,我受宠若惊,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裴太太就偃旗息鼓了。”
温一心:“”
裴瑾也没指望她回答他的混账话,撑着手臂直起身子,“不早了,裴太太要是再不起来,我们今晚就留在这里,不踏出这道门了。
就怕你那个故友等得太着急”
温一心忽略掉他言语里淡淡的酸意,忙掀开被褥坐起身,披上裴瑾宽大的西装外套,似乎一刻都不愿耽误,细白冰冷的指尖去拉他的手,“我们快走吧。”
裴瑾淡淡“嗯”了一声,随同她一道出了办公楼。
路灯亮起,裴氏大楼里的销售部门灯火通明,整个部门的人还在连夜加班。
忽略掉那些好奇八卦的视线,温一心镇定的挽住裴瑾的手臂,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出裴氏大楼。
两人的背影才刚消失在大门口,销售部门就炸了锅,女同胞的尖叫声响起:“啊啊啊啊,我终于见到大BOSS抱回来的老板娘长什么模样了,果然是天仙级别的美人儿,不枉我下班后主动留下来”
“我记得大BOSS抱着老板娘进来的时候,老板娘穿的是裤子不是黑色毛衣裙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下午过去,BOSS夫人连衣服都换了,我想知道的具体点”
车子停在一处幽静古朴的四合院门口,裴瑾拉开车门,扶着她下了车。
温一心抬头看着门匾上用黑色毛笔龙飞凤舞题的“古香居”三个大字,心里腾起久违的期待,却又隐隐有些发怵
◉ 28、缘分
跨进古香居暗色的红木大门, 入目是一座木雕屏风,绕过雕刻精美的檀香木屏风,便看到院子中间精雕细琢的人造假山, 山泉水汩汩流淌到栽种着睡莲的池子里,几尾价值不菲的锦鲤看到有人来了,纷纷浮出水面,张嘴讨要吃食。
温一心还是第一次看到胖成猪一样的名贵花斑锦鲤,肚皮鼓鼓胀胀, 鱼尾慢慢摆动的时候, 庞大的身躯笨拙到可爱。
裴瑾拿起搁在石台旁的木碗, 捡了一点鱼食, 洒在水面上。
胖墩墩的锦鲤争先恐后的游过来抢夺, 一扫刚才的行动迟缓,动作迅疾到了敏捷的程度,一时间水花四处飞溅。
穿着红色旗袍的服务员迎上来,引着两人进了南边的包厢,
推开门, 温一心就看到了坐在晏殊旁边的钟黎, 钟黎上下打量她, 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温一心一路上绷的紧紧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下来。
她在裴瑾身侧坐下, 双手交握在一起, 叠放在小腹处,脊背挺得笔直,侧头看向裴瑾。
裴瑾修长的腿交叠,指腹叩着膝盖处, 对着晏殊道:“人呢?”
“在隔壁包厢。”晏殊把茶几上的笔记本转了个面, 对准温一心, 点开屏幕上的视频:“你追赶的三辆越野车,是这三个车牌号。”
晏殊按在屏幕上的两指伸长,视频里的镜头拉近,豪车车牌清晰的映入眼帘。
温一心点点头:“就是这三辆。”
如果在商场门口巧遇见,可能只是偶然,偏偏又在市中心的路口碰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晏殊暂停了视频,修长的身子后仰,一条手臂闲散的搭在钟黎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身子朝着钟黎倾了倾,棕色的瞳仁锁住她:“你说。”
钟黎抿了抿唇,“一心,你确实认错了。”
她满脸不耐,抬起高跟鞋的鞋尖去踹晏殊的小腿:“把人叫过来吧。”
晏殊拨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对着温一心道:“这三辆豪车都是出自于一个豪车俱乐部”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有节奏的叩门声,率先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容貌俊朗却又透着几分不羁散漫的年轻人,耳垂上坠着一枚钻石耳钉。
自来熟的同晏殊打招呼,落座后,又看向不发一言的裴瑾,眸光若有似无的从温一心身上扫过,很快垂下眼眸,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晏老板要的人,我都带过来了。”
他抬手往后一指,尾戒上的钻石在灯光下散着璀璨炫目的光芒:“这三个是我车行的员工,负责那三辆车的保养日常以及陪练代驾。
另外三个人,是租这三辆车的客户,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吧。”
裴瑾扫了眼站成一拍的六个人,视线若有似无的划过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年轻男子,恰巧迟墨也朝着裴瑾望过来,四目相对,男人端起红酒,对着裴瑾遥遥举杯。
裴瑾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
他侧目,低声问温一心:“这三个人,有你的故友没?”
温一心满脸失望,摇了摇头,她似乎不死心,又问:“你们租了这三辆车后,有没有转租给别的人?”
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有。”
温一心还想继续问,却被钟黎扯住了袖口,钟黎站起身:“陪我去一趟卫生间。”
温一心只得站起身,跟着钟黎转身往外走。
两道炙热的视线如影随形般落在她的身上,温一心猛然回头,就看到迟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高脚酒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瞳里仿佛聚着星光,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温一心呼吸窒了窒,忙转身,跟着钟黎离开了包厢。
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空寂的长廊里只剩下高跟鞋轻轻叩在红木地板上的轻微闷响。
钟黎低声打破沉寂:“一心,姜家家大业大,车库里什么样的车没有,就算他来看你,也不至于穷到去俱乐部租三辆越野车跟着你。”
温一心已经冷静下来,或许真的是她的错觉误导了自己。
她洗完手,出去等还在补妆的钟黎。
却见迟墨毫不避嫌的站在洗手间门口,后背倚在红木栏杆上。
温一心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并不想跟他单独碰面,本想返回进卫生间里面,却被迟墨喊住了:“温小姐见我就躲是怎么回事?”
温一心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睫,在心里暗自盼着钟黎早些出来,一板一眼的回答:“您误会了。”
迟墨大笑,抬手轻扯灰色衬衣的领口,露出一小片细白的肌肤,言语里透着几分轻浮,语气里满是揶揄:“第一次见到温小姐,我便以为见到了心目中的理想型,没想到竟是个有主的。
第二天恰巧又遇到了温小姐,我忍不住多看了温小姐几眼,要不是看了网络上的视频,我都不知道温小姐追着我的车横冲直撞跑了这么远,连交通规则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把玩着银色的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橘色的夜灯下闪烁着:“事不过三,若是再有下一次温小姐被我遇到了,哪怕温小姐有已婚的身份,我也不会放过同温小姐之间的缘分了。”
他说完,便晃悠悠的从楼梯的另一端离开了。
徒留温一心满脸无语的站在原地。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对这种吊儿郎当轻浮公子哥一样的浪荡子从来就没啥好印象。
钟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妆容明媚,眉眼生动,满眼兴味的八卦之色:“刚才是谁在说话,你又被谁看上了?”
温一心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偷听到了也不早点出来替我解围。”
“人家正跟你谈缘分呢。”
“这缘分送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你看不上的人我也看不上。”
“”
回到包厢的时候,裴瑾和晏殊也已经谈完了,见两人回来,同时站起来,拉开身边的椅子:“菜刚上齐,吃完再回去。”
温一心吃了两只大闸蟹,怕寒性太重,又喝了半盏烫过的黄酒。
一顿饭吃的氛围融洽,两人在古香居门口同钟黎晏殊分别的时候,已经夜晚十一点了。
明月高悬于半空,道路两旁长长的林荫道,玉兰花形状的路灯散着橘色温暖的光芒。
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之后,温一心仿佛医治好了一块心病,又吃饱喝足,撑得慌,不肯坐车,只想在附近走走逛逛,消消食。
裴瑾陪在她的身侧,将她的西装外套拢了拢,又把她发凉的小手捧在掌心里哈气,问:“冷不冷?”
“不冷。”温一心靠到他的怀里,站在空旷的道路旁,仰头看着天幕上的明月,后脑勺贴在他的肩膀处,呼出的热气都凝聚成了白色的水雾,她笑了笑,开口道:“我们今晚不回桐景苑好不好?”
“想去哪儿?”裴瑾没有问缘由,却无条件的依着她。
“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最近的酒店,就在里面住一晚,好不好?”温一心伸长了手臂,指尖指着长路的尽头,歪着脑袋看着他。
裴瑾揽住她的腰,一口答应:“好。”
这种独属于两人单独放松的时光太少了,裴瑾握着她的手指,迁就着她的步伐,走的很慢。
两人漫无目的的聊着天,温一心性子向来清冷,独独今晚的话特别多,一会追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踩,一会去接被风吹落的树叶,再举到裴瑾面前给他看,说一些奇怪的话:“我下辈子想变成一条鱼,这样就可以游来游去,不用腿走路了,你呢?”
裴瑾好看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只是眸光幽深的看着她。
温一心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说说嘛,你下辈子想要做什么?”
“想要早些遇到你,陪着你在水里游来游去。”裴瑾停下脚步,敞开大衣,将温一心裹进怀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迫使温一心仰起小脸,吻住她的唇。
路灯下,两人黏腻在一起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温一心缩在他的怀里,双臂搂抱着他劲瘦的腰,踮着脚尖回应他的吻。
一直到她唇舌发麻,快要透不过气来,裴瑾才松开她。
温一心站了好久,小腿被冻得有些失去知觉,踮着的脚尖仿佛针扎一般,她从裴瑾怀里滑落,蹲在地上:“我走不动了,脚疼。”
裴瑾摸了摸她露出来的一截细白小腿,触手冰冰凉凉,忙脱了大衣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征询她的意见:“回车上?”
“不回。”温一心嘀咕:“说好了要一直走到最近的酒店开房的。”
“开房?”裴瑾咀嚼着这两个字,忽而一笑,拉着她的的手臂站起来,将人往背上一提,双手手臂托住她的腿弯,背着她大步往前走:“就去这条路最近的酒店。”
温一心趴在他的后背,双臂圈住他的颈脖,贝齿细细研磨着,咬他的耳垂,“这里偏僻,要是走好久都找不到酒店呢?”
“那就背着你一直走下去,走到找到为止。”
索性两人运气还算好,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就看到一家连锁快捷酒店,裴瑾放温一心下来,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去定房间
◉ 29、不见
快捷酒店只剩最后一间大床房了, 裴瑾刷了卡,看着被扣除的金额,视线落在电梯旁满是烟头的垃圾桶上, 皱了皱眉,去看温一心,“要不,我们再换个酒店住。”
温一心打了个喷嚏,裹紧身上的大衣, “不了, 外头好冷。”
裴瑾怕她冻着, 只得陪着她将就着住一晚。
进了房间, 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长久没通风的潮湿的味道, 裴瑾想要烧点开水,打开水壶,看到壶壁上的水垢,放弃了烧水。
空调温度开的很高, 温一心靠躺在柔软的床头, 那种凛冽入骨的寒意散去, 身子很快暖和起来。
她看着裴瑾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眉心越拧越紧, 不解的问:“你怎么了?”
“这房间没打扫干净。”裴瑾脱了外套, 搭在床头柜上,“上一任客户退房之前,在里面抽过烟,味道还没有散尽”
温一心脱了外套, 掀开被褥, 躺进去:“原来你真有洁癖啊。”
裴瑾拉开抽屉, 看到抽屉的小方盒旁还有一根黄色的长头发,整个人都不好了,没等说什么,隔壁就传来了女人动静很大的哼叫声。
酒店隔音效果实在太差。
温一心睁开眼,跟裴瑾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和尴尬。
要是他们也这样,岂不是也被隔壁人听得一清二楚。
裴瑾把大衣铺在床单上,和衣躺上去,又把只脱了外套的温一心抱到怀里,用西装外套盖好,闷闷的道:“睡吧,暂且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原本以为隔壁的动静很快消停,哪知竟然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大。
温一心把脸埋进裴瑾的胸口,“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嗯。”裴瑾声音有些闷,他薄唇贴了贴温一心的额头:“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没事。”
温一心也被吵得无法入睡,在他怀里扬起小脑袋,扭捏了好半天,才低声问:“我们我们平时是不是也差不多?”
裴瑾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忍不住低低的闷笑出声:“裴太太太实在太高估自己了。”
温一心:“”
裴瑾却笑得停不下来:“且不论裴太太每次都咬着唇,就算动静闹得再大,桐景苑的隔音效果足够让卧房外的任何人听不到半点动静”
温一心羞躁不已,就不该跟他说这些事,她有些恼了,恨恨的去拧他。
裴瑾按住她作乱的手:“裴太太掐我掐上瘾了吗?”
温一心又去咬他的喉结处,裴瑾脸色突变,轻轻推开她一些,薄唇在她樱红色的唇上轻咬了一口,声音有些哑:“别闹,睡吧。”
温一心听他呼吸绵长沉重,不敢再胡闹了,规规矩矩的缩在他的怀里闭上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裴瑾已经早早的退了房,把车子开到了楼下的停车场,又回了房间,将温一心叫醒。
温一心被他用大衣外套裹住,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下了楼上了车,整个过程跟梦游一般。
裴瑾带她回了桐景苑。
洗完澡,温一心裹着白色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站在窗前往外望。
夜灯已经熄灭,雪白的霜落在院内的绿植上,犹如洒了一层细白的雪,寒意从窗户细小的缝隙钻进来。
温一心合上窗户,屋内温暖如春,呼出的热气在窗玻璃上凝成细小的水雾,模糊了窗外的风景。
“在看什么?”裴瑾裹着一身灰色浴袍,站在她的身后。
温一心拉上窗帘,答非所问:“你昨晚都没睡,在家补个觉吧,反正时间还早。”
“裴太太。”裴瑾从后面抱住她,将人压在柔软洁白的圆形沙发上:“先把昨晚欠我的补了,再补其他的。”
温一心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只记得自己咬伤了裴瑾的肩膀,还在他手臂上留下了几排深浅不一的牙印。
今天跟钟黎约好了要一起去白以沫的工作室拿刺绣领带。
怕打扰她休息,温一心的手机被裴瑾关机了。
钟黎打电话联系不上她,只能开车来了桐景苑。
温一心下楼的时候,钟黎正坐在餐厅里喝管家吩咐厨房炖好的补汤。
见温一心来了,钟黎将手机递给她:“亲爱的,你上热搜了,霸道总裁拯救落魄公主,这标题太俗了。”
温一心点开屏幕上的视频一看,原来是自己被裴瑾抱着走进裴氏大楼的画面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络上,围观视频的网友在底下疯狂刷屏说好甜,比起娱乐圈里人高马大的男主抱不起八十斤的娇小女主,简直男友力爆棚
裴瑾又生了一张俊逸的面孔,通身清冷矜贵的气质,透着一股疏离冷漠的禁欲感,凭着一身皮囊,就被网友疯狂舔屏了。
评论里偶尔夹杂着几条不太和谐的声音,有说这个男人是阮晴背后的金主大佬,一手捧红阮晴的。
有说大佬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女人就是阮晴,毕竟阮晴是公众人物,不能露脸,才把脑袋埋在大佬怀里,不让人拍到。
温一心把手机还给钟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喝完补汤,两人出了桐景苑,开车直奔白以沫的工作室
阮晴正有新戏宣传,通稿买的热搜却被裴瑾抱着温一心的视频热度盖过,网友纷纷去她微博下面留言,让她认领落难公主的身份。
阮晴盯着屏幕冷笑,本想趁机蹭一波热度,哪知视频很快下架,热搜也不见了踪影。
她气的砸了化妆间里的化妆台,咬牙切齿:“裴瑾,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温一心的真实面目。”
洛娟拧着咖啡推开门时,就看到一地狼藉,阮晴因愤怒而狰狞的五官,跟平日里的如沐春风判若两人
白以沫的工作室开在风景优美的景区内,隆冬时节,游客稀少。
钟黎停好车,同温一心一道进了里间。
室内装潢古色古香,是个两层楼的独栋别墅,里面竟然是烧壁炉的,帘布落下,屋内暖烘烘的。
白以沫亲自接待两人,用山泉水沏了茶,奉到两人面前后,助理捧着一个乌木盒子,放在温一心的右手边。
温一心打开盒盖,指腹抚过领带上精巧的刺绣图案,非常满意:“白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这双面绣的图案简直栩栩如生。”
白以沫谦虚又自豪的笑:“这可是我白家祖传下来的手艺。”
她招招手,助理又拧着两个纸袋过来,放在温一心和钟黎面前:“这是我给你们俩的赠品。”
钟黎当场打开纸袋,是一条黛青色丝巾,丝巾上绣着两只翩翩起舞的银色蝴蝶,犹如神来之笔。
钟黎站起身:“有人昨晚说愿意用当牛做马的代价跟我换一条领带,我也在白小姐这里订做一条。”
生意送上门,白以沫求之不得,“我这里还有几匹孤品布料,只是颜色不同,你随我进来挑选。”
又吩咐助理好好招待温一心。
温一心摆摆手,“你们去忙,我在景区走走看看有什么好的风景,待明年春天专程过来欣赏。”
温一心出了工作室,高跟鞋踩在平整的青石板路上,冬季万物凋零萧条,枯枝败叶落了一地。
湖面的九转回廊上,风平浪静,残荷枯败,她望着石板缝隙潺潺的流水出神,直到一双程亮的皮鞋落入她的视线范围内。
温一心顺着男人修长的腿往上,顿在顾明渊那张俊秀的面孔上。
褪去了些许的青涩,清瘦的身形也同以往不同,肩膀宽阔了许多,正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
他穿着黑色大衣,面容清瘦,眉心有些许憔悴,定定的望着温一心。
上次就听钟黎说顾明渊要来宣城了,只是温一心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顾明渊。
没等她开口,顾明渊便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静:“一心,你劝劝钟黎,让她见我一面吧。”
温一心越发诧异了:“她不肯见你?”
“她托我帮你查姜恒的下落时,答应过会见我的,等我来宣城之前,她临时改变主意,不肯见我了。”顾明渊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就算是要判我死刑,也要给我一个理由,把话说清楚。”
温一心讥讽的勾起唇角,浮出一丝冷嘲:“你真不知道她同你分开的理由?”
顾明渊摇头。
温一心又问:“你查到姜恒的下落没?”
顾明渊眯起眼:“如果没查到,你是不是就不会帮我?”
“就算你查到了,我也不会帮你。”温一心回答的理所当然:“她不愿见你,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不会为了达到目的劝她特意过来见你一趟。”
顿了顿,又道:“不过,看在我们过去朋友一场的份上,你若是能告诉我姜恒的下落,我就告诉你她同你分手的原因。”
顾明渊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薄薄几张打印好的纸张:“这是姜恒最近的行程,告诉我钟黎离开我的原因,这些资料就归你所有。”
温一心盯着顾明渊手中的纸页,浓密卷翘的眼睫如蝶翼般颤动着,澄澈的眸底有细碎的水光荡漾,拢在大衣口袋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她转开眼,望着烟雾浩渺的平静湖面,嗓音干涩:“她同你分手的前一晚,你陪在医院的病床前,同你的小青梅说了什么?”
顾明渊修长的身子僵住,神情被冰封了一般,怔住了。
温一心朝他摊开冰冷的手掌,“给我!”
良久,顾明渊才回神,将手里薄薄几张纸页放到温一心的掌心。
温一心猛然抓紧了,转过身,沿路往回走。
顾明渊低沉清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姜恒在宣城待了三天,今早凌晨五点乘坐私人飞机去了M国。”
◉ 30、诚意
温一心坐在景区的长椅上, 将那薄薄的几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姜恒转移过很多地方,行踪并不固定, 短则三两天,长则一两个月。
就好像他悄无声息的来过宣城,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又不知会在哪儿落脚。
她将这几张纸整整齐齐的折叠好, 小心翼翼的放进大衣里侧的贴身口袋里, 眸瞳幽幽望着前方。
钟黎找过来的时候, 就见温一心盯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一动不动, 眼神空茫, 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把白以沫送的纱巾系在温一心的颈脖上,嗔道:“坐在这里干嘛,外头冷死了,还不快些进屋里面暖暖。”
温一心回过神, 对着她微微一笑:“我见到顾明渊了。”
钟黎眼皮跳了跳, 却并不意外:“他同你说了什么?他人在哪里?”
温一心回身朝着湖水旁望过去, 远远的, 就看到顾明渊正大步朝着这边跑过来。
钟黎拉起温一心就上了附近停靠的保时捷, 踩了油门, 打转方向盘,迅速离开了景区,将追过来的男人远远的甩到了身后。
钟黎掏出手机给白以沫打了电话道歉,称来不及告别, 有事先走了。
挂断电话, 车厢重新陷入静谧之中。
温一心靠在车后座上闭了眼, 问:“你托人帮我找了私家侦探查姜恒的下落,那个人是不是顾明渊?”
钟黎老老实实的承认:“当初我被晏殊盯的紧,身边又没有牢靠的人,只能求他帮忙了。”
“你知道姜恒来过宣城吗?”温一心睁开眼,偏过脑袋去看她,墨色的眸瞳如深渊的凝视。
钟黎心虚,咬了咬牙,将那日接到的陌生电话一五一十的对温一心和盘托出了,末了,她道:“他不肯见你,一直躲着你,我给他打过电话,他不接,也给他发过短信,他也不回,我怕你满腔期望再次落空,就没敢告诉你。”
温一心接过钟黎的手机,一连拨了好几次那个陌生号码,却都被告知成了空号。
她抬手捂住了眼睛。
钟黎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肩膀,靠路边停了车,解开安全带,倾过身子,紧紧抱住她:“一心,他费尽心机让迟墨出面,就是为了打消你心里的疑虑,既然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不如就顺着他的想法,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吧。”
难怪那晚在古香居的卫生间门口,迟墨同她说话时,钟黎迟迟没从里面出来。
温一心回了公寓,拿着画笔画了一下午的画。
傍晚时分,钟黎开车送她回桐景苑,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异样,心情也跟着好多了,看着她抱在怀里的乌木盒子,感叹道:“这领带真贵啊,还好晏殊给我的卡是无限额的,要不我这些年的积蓄都不够用。”
她问:“你今天付尾款,刷了一大笔钱,裴少应该知道了吧?”
“他不知道。”温一心小心翼翼的抚过盒盖:“我用的是自己的钱。”
钟黎咂舌:“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动了母亲留给我的遗产!”温一心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温家的人很快就知道我母亲遗留的这笔钱只有我能动用了。”
钟黎撇撇嘴:“但愿他们要点脸,不要来骚扰你。”
到了桐景苑,温一心跟钟黎告别后,便去洗澡,脱大衣的时候,她摸了摸口袋,那几张纸被留在了公寓里。
裹着白色浴袍出来时,裴瑾已经回来了,刚好推开卧房门进来。
温一心忙打开乌木盒子,拿了领带,巴巴的走到他面前,将领带套到他的颈脖上。
裴瑾扯掉领口黑色的条纹领带,高大的身子微微前倾,低头看着她纤长葱白的手指在胸口翻飞,很快就将领带系好,挑了挑眉,“为什么挑这个颜色?”
艳丽一点的胭脂红,看着是极其妖冶的颜色,裴瑾常年穿搭黑白灰,还是第一次佩戴这种颜色的领带。
“好看呀。”温一心箍着他的脖子,拖着他到了更衣室里,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指尖点着里面的男人:“是不是很配你。”
他一身黑色的衬衣外套,卓绝疏离的清冷气质,将这条领带的风骚压制的死死的,反倒更衬得他矜贵清傲,内敛沉稳。
裴瑾抬眸望着镜子里的温一心,修长冷白的手指抬起,按住落在领带上的小手,薄唇轻启:“也很配裴太太!”
温一心嗔他一眼:“我又不戴领带。”
裴瑾按住她蒲柳般柔软的细腰,往怀里带:“说不定也有用得上的时候。”
温一心没太在意他言语里的意思,推了推他:“你先下楼吃饭,我接的漫画稿还没有画完,先工作去了。”
裴瑾见她离开,垂眸看了眼胸口的领带,微微一笑,抬脚进了卧房。
名贵的乌木盒子摆放在梳妆台上,看材质,就知道价格不低,裴瑾打开盒盖,见里面躺着一张小小的烫金卡片,卡片上除了手写的祝福语,最底下还有个手动填写的价位标签。
看到一长排的阿拉伯数字,裴瑾眸色亮了亮,眉梢眼尾染上细细碎碎的欢愉,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
这一条孤品刺绣领带,抵得上一百对限量版的宝石袖扣了。
这迟到的生日礼物,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他给她的卡,她没有动用半分,这份礼物是她用自己的钱买了送他的。
裴瑾对这份迟来的生日礼物很是满意。
无论是补偿也好,愧疚也好,她给足了他该有的诚意。
温一心掐算着裴瑾大概洗完澡回房了,合上电脑,返回卧房。
推开门,就看到裴瑾正在柜子里一通乱翻,温一心好奇的问:“你要找什么?”
裴瑾合上柜门,转过身来:“床头柜上的古董台灯呢?”
温一心耳尖微红,脸颊发烫,避开他灼热的眼神,“还给钟黎了。”
裴瑾:“”
生怕裴瑾去找晏殊要回来,温一心忙又道:“我不喜欢那盏灯。”
裴瑾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笑着一步步逼近她:“既然裴太太不喜欢,那就不要了,没关系的。”
温一心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她走到梳妆台前,拧开瓶盖给细白的手指涂抹护手霜,同裴瑾话家常:“还有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保姆和管家厨师也要回家一趟,我们提前两天去老宅陪祖母过年吧。”
她涂完了护手霜,又去涂身体乳。
她修长纤细的小腿笔直的搁在沙发扶手上,浴袍的下摆滑落到膝盖以上的位置。
润泽的乳霜在羊脂玉般的表层润开,她瓷白的肌肤散着莹白的柔光。
裴瑾眸瞳幽暗,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腰,轻轻就将她放在了梳妆台上,严丝合缝的抵着她:“都听裴太太的。”
温一心大惊,梳妆台上瓶瓶罐罐的保养品滚落一地,她双脚双手缠在他身上,如八爪鱼一般,脑袋抵在他的肩膀处咬他的颈脖:“你吓死我了。”
裴瑾闷闷的笑,掌心扶住她的小脸,用力亲吻她的唇。
腰带散落,浴袍从肩头滑下,温一心瑟缩一下,更紧的抱住他的颈脖,呼出的热息交融在一起,她嗓音很低,又柔又软:“好冷,不要在这里。”
裴瑾抱着她,一起滚落进被褥里。
裴瑾的吻铺天盖地的落在她的身上,正浓情蜜意之时,搁在床头的手机铃声拼命响起来。
温一心的意识从混沌里抽离,恢复了一丝清明,伸手去推裴瑾:“我接个电话。”
这么晚了,肯定是钟黎打过来的,上几次这么晚给她打电话,还是她跟晏殊吵到翻天覆地的时候。
裴瑾正在兴头上,按住她的手腕:“别管,哪次不是她欺负晏殊。”
想到今天见到了顾明渊,温一心心里满是不安,依然伸直了手臂,上半身抬起,去够床头柜又一次响铃的手机。
裴瑾见她丝毫不专心,搂住她的纤腰,将人拖回怀抱里,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条颜色浓艳的刺绣领带,不由分说,将她的双手手臂捆绑在了一起。
裴瑾:“我就说这条领带也很配你,果然如此。”
温一心气到眼尾发红:“你,你无耻!”
裴瑾闷笑,结实的胸腔微微振动着:“裴太太,专心一点,一会就好了。”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的响了十多次,一直到电量耗尽,屏幕自动熄灭了才消停。
温一心在一个多小时中,见识了裴瑾口中所谓的一会就好,她趴在枕头上,看着手腕处被勒出的淡青色印痕,有气无力的控诉:“你混蛋,我精心给你准备的礼物,你竟用来这么对付我。”
裴瑾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睫,“裴太太要是生气,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温一心:“”
温一心扭过头,不想再同他说话。
裴瑾端了温水给她擦拭干净,换了睡衣后,便去了浴室冲洗。
温一心恢复了些力气,颤巍巍的爬起来,握着手机插上充电器,等了片刻开机解锁
陌生的电话再次打进来,没等温一心看清楚号码,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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