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斯文入侵(终+过渡)二更

    【任务对象恶意收集度100%, 将于24小时之后启动脱离程序。】

    平板的机械音响起,系统懵了。

    晏礼张了张嘴。

    他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人掐住了,压抑得喘不过气。

    过了良久, 晏礼艰难出声:“既然收集度已经达到100%了, 那你是不是能告诉我, 这个世界的恶意……是什么?”

    【清冷者沦陷。】

    晏礼:“……略微有些牵强了。”

    系统解释:【不管宿主目的如何,总之你替任务对象挡子弹, 对他说‘我这一生, 就是为你而来’,这两项行为——】

    【足够主系统判定你已经100%为他沦陷了。】

    晏礼总觉得某些地方逻辑不通,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楚洲并没有杀我。”

    【……】系统帮晏礼回忆了一下,【宿主,我和你绑定之前我跟你说, 每一个世界你都会死, 然后新生。】

    【可是这个死并不代表你会被任务对象杀死呀!】

    晏礼皱着眉, 仔细回忆他和系统绑定的所有细节, 却发现自己有关于这部分的记忆非常模糊。

    他怀疑地看向系统:“是这样的吗?”

    系统很肯定地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只剩下24个小时了,我完全想不出来我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死去。突发恶疾?意外事故?”

    系统同样迷茫:【局长是这么交代我的, 但具体怎么脱离世界, 我也不知道。】

    【局长发布的任务一点也不详细, 万一我做错了, 一定会被主系统扣工资QAQ……】系统念念叨叨的。

    局长有问题, 整个任务都有问题。

    晏礼不动声色压下这个想法。

    楚洲身子突然抽搐,牵动了左肩上的伤口, 在梦中疼得“嘶”了一声。晏礼无奈, 伸出手摸他的头, 却被楚洲一把抓住了。

    “晏老师,这么心疼我?”

    楚洲的语气是惯常的轻松和慵懒,抓着晏礼的手却一直在抖。

    晏礼淡淡看他一眼:“听说你殉情了?”

    “嗯啊。”楚洲低头瞧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口,“宝贝,你肩膀上有一个伤口,我肩膀上也有一个伤口,这样咱们就是两口子了。”

    他的手抖得实在厉害,连累晏礼也跟着他一块抖,晏礼面无表情抽回手:“你笑得好难看。”

    楚洲收起脸上的笑容,沉默良久:“我还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晏礼没有说话,楚洲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很多东西。

    明明不是第一次察觉到晏礼爱他这个可能性,但每次楚洲都无法平静下来。

    系统以为接下来两个人要抱头痛哭互诉衷肠了,默默地从系统商店兑换了一大包数据纸巾,准备为这美好的爱情流泪。

    然而……

    “等到元宵节的时候,我们去游乐园坐摩天轮吧。”楚洲提议道。

    晏礼睨他一眼:“我竟然不知道楚老师还有一颗少女心。”

    楚洲继续道:“等天气暖和一些了,我们就去海边逛一圈。”

    晏礼冷笑:“怎么,楚老师还想再经历一次车祸跳海死里逃生?”

    ……

    楚洲每说一件事,晏礼就泼一盆冷水,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系统都看呆了。

    楚洲危险地眯起眼:“晏老师,你今天很奇怪。”

    晏礼冷声反驳道:“一块火炭坐在我面前,我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楚洲闻言抬手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自己正发着高烧。

    姚苒带着医生进来检查晏礼身体的各项数据,顺手把楚洲拎去隔壁打退烧针了。

    晏礼盯着天花板:“他说的每一件事,我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可是宿主,再过二十几个小时咱们就要脱离任务世界了,这些事情没时间去做了……】

    “所以我让你去跟你们局长,或者主系统谈判一下,有没有在这个世界多停留一段时间方法?”

    系统立马接通了主系统,一分钟后,她摇摇头:【宿主,不行呀!】

    “那就找你们的光头局长,就说我不干了。”

    系统战战兢兢地去找局长了,十分钟后带回来一个结果:【宿主,局长说你可以在这个任务世界额外停留一年。】

    晏礼懒洋洋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宿主真聪明。】系统连忙拍马屁,【代价就是,下个世界你会失忆,你会忘掉楚洲,忘掉这个世界的一切。当然我也会跟着宿主失忆,因为我太傻了,局长说我一定会露馅的,嘤。】

    【宿主,你要怎么选呀?】

    晏礼沉默片刻。

    他知道那个光头局长一定另有目的,但是……

    “许多事情我还没有看到结局,就多待一年吧。”

    【哼,你明明就是舍不得任务对象嘛,你舍不得他,但是你又选择了遗忘他。】系统揪着自己的兔子耳朵叹气,【宿主你真是,又深情又无情。】

    晏礼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是绷着神经的。

    楚家只有楚洲这一枝独苗,姚家却不同,这三日内晏礼见到了楚洲的大舅舅,二舅舅,小姨,还有各种兄弟姐妹。

    第三天的时候,晏礼终于再次见到林姜,神奇的是,林姜居然给自己剃了一个寸头。

    系统皱着脸:【救命,我无法接受林姜的新造型。】

    林姜把带来的满天星插进花瓶里,又笑嘻嘻凑到晏礼面前:“晏老师,你觉得我的新造型怎么样?”

    晏礼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剃了寸头,现在我就告诉你原因。”林姜眨眨眼,“虽然躺着很享受,但为了晏老师,我愿意变成一个大猛攻。”

    【……】系统无语,【你可真不会说话啊,精准踩雷。】

    晏礼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有几分宽容的,他随手拿了一个没削皮的苹果递给林姜:“你现在怎么样?”

    林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神奇地盯着晏礼:“晏老师,原来你偶尔也不怎么君子端方,如玉温良嘛。”

    系统与他隔空对话:【那是,任务都完成了,宿主现在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

    “我现在签了姚氏旗下的经纪公司,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总之继续演戏吧。”林姜话音一顿,“至于白荆,白家都自顾不暇了,他哪里还顾得上我。”

    林姜尘埃落定的语气,给了晏礼一种结束的感觉,于是晏礼毫不留情地把他请出病房了。

    —

    今日大雪初晴,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给阳台上的粉色玫瑰镶了一层金边。

    楚洲和晏礼,坐在情侣病床上,顶着情侣伤口一起吃情侣套餐。

    医院的饮食很清淡,晏礼没滋没味地放下筷子,楚洲将自己的一小盘香菇油菜挪到晏礼跟前:“将就吃点儿,明天就能出院了。”

    晏礼挑着香菇吃完,把桌子收拾好:“你用什么身份出院?”

    楚洲看着他,眼波带笑。

    近几个月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先是楚洲公布了母亲的死亡真相并宣布从此脱离楚氏,再是白家少爷因为多种罪名进了监狱。

    令A市所有世家大跌眼镜的是,白家尚且苟延残喘,楚家却已经轰然倒台。

    楚洲和晏礼出院之后,回楚宅看望了一趟楚老爷子。

    楚宅仍是以前的样子,楚老爷子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所有人都知道,昔日辉煌的楚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楚老爷子目光如炬瞪着楚洲:“就算姚氏吞并了楚氏,楚氏也要由你来继承的。”

    系统愤愤道:【这老爷子真会往人身上戳刀子,明明知道任务对象最讨厌楚家了!】

    楚洲面无表情道:“楚氏名下所有企业的股权我都会进行拍卖,楚家的东西我一点也不会沾。”

    他嫌脏。

    楚老爷子变了脸色,又去看站在楚洲身后的刘特助:“你二十二岁的时候来楚氏应聘,我对你委以重任,不是让你做叛徒的。”

    刘特助对楚老爷子鞠了一躬:“谢谢您的栽培,但是我没办法歪曲自己的良心,夫人在天上看着呢。”

    楚老爷子用力一拄拐杖。

    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同意天穆娶那个女人进门。那个女人害得他儿子疯了,她生出来的贱种,甚至联合外人侵吞了楚家的百年基业。

    楚宅大门在身后轰然关上。

    晏礼攥紧楚洲的手,楚洲转头对他一笑,从此就是新生。

    春天,他们在城市中寻找鸟鸣,一起泡一杯春茶,淋一场春雨。维诺总是往国内寄信,楚洲每回都要吃醋好久。

    夏天,他们一起露营,一起冲浪,楚洲带晏礼去了设有防御机制的所有别墅,每幢别墅,他们都会住一个星期。

    秋天的时候,楚洲终于想起晏礼身上还存在着许多疑问,但他并不想计较这些事情。晏礼从不将爱宣之于口,却在自己的锁骨处纹了一个花体的“木”字纹身。

    当然,楚洲的锁骨处也有一个情侣纹身。

    去年冬天他们二人进行过一场冷战,于是今年冬天,两个人一直窝在新家里,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偶尔下楼堆一个雪人,再给雪人穿上精致可爱的衣服。

    —

    凌晨两点,房间一片昏暗。今夜无星无月,楚洲睡得很沉,左脸还露着被枕头压出来的红印子。

    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他脸颊上,很快就被暖洋洋的屋子烘烤蒸干。

    晏礼落了吻,掉了泪,便不再留恋。

    【脱离任务世界倒计时,3,2,1——】

    记忆抽离。

    位面穿梭管理局餐厅,明明不是吃饭时间,系统们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什么情况?”

    “好家伙,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千年也难得一见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我只活了一百年,我哪知道好不好?”

    “你可真杠。我上一任宿主学校的操场少了一个单杠,那个单杠就是你吧?”

    “……”

    光头局长走进来,他今天戴了一顶棕色的假发:“都还坐在这干什么呢,赶紧给我散了干活去!”

    一个小狗形状的系统凑过来:“局长,低位面发生了一件大事!”

    局长像赶蚊子一样摆摆手:“能有什么大事,别老是一惊一乍的。”

    小狗系统很委屈:“这回真没夸张,低位面有一个特别牛逼的人类,竟然意识觉醒了!”

    光头局长瞳孔一缩:“行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

    胭脂香雪,金粉春意。

    酉末戌初,长街灯笼次第亮起,画舫载着灯火越过江面飘摇而来。

    仙州,一个名为仙州,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地界,今夜要评花榜。

    晏礼坐在看台上,手中折扇轻摇,银发如雪,美貌淬成杀人刀。

    花厅里坐着许多人,看见他眼珠子都不会动了。有刚到京城的:“兄台,那个美人姓甚名谁?”

    “大胆!你不要命了,什么美人,那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大人!”

    第32章 江山为谋1

    那人咋舌:“兄台, 你莫不是唬我呢吧?左相大人怎么会在此等烟花之地?”

    “你便是不信我的话,也要看看他腰间的御赐令牌。”

    各色各样的时令水果用白玉琉璃盏盛着,晏礼懒洋洋拈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说来也是神奇, 系统为了让他适应低位面古代世界的等级制度和语言方式, 竟然将他投放到了一个十岁小孩儿的身体里。

    于是晏礼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二年, 任务对象还没有出现。

    【纠正一下,是主系统, 不是我, 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利呀QAQ】系统穿着漂亮的红绡襦裙,【我也没想到主系统居然这么夸张。】

    晏礼挑眉:“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一只兔崽子穿裙子。”

    系统抹眼泪:【上个世界你都叫人家小兔崽的, 这个世界就变成兔崽子了。】

    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 晏礼有关于上个世界的记忆都快忘光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攻略了一个人,假装爱上他之后就脱离了世界,整个过程短短不到一年。

    然而这个古代世界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任务对象连个影子都没有。

    三声鼓响唤回了晏礼的思绪, 第一座花台前的纱幔缓缓升起, 一名面容清婉, 身材窈窕的女子怀抱琵琶,起身对台下众人福了一礼。

    系统变出一包数据卤鸭脖, 津津有味地边啃边看:【开始了开始了, 我赌红袖阁的绯烟姑娘当选花首, 宿主你赌什么?】

    晏礼并没有回答, 而是认真欣赏台上女子的琵琶。他对低位面古代世界的乐器都很感兴趣, 尤其喜欢古筝。

    一曲琵琶演奏完毕,系统拍手赞叹:【嘈嘈切切错杂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呀。古人真是太有才华了!】

    她觉得好, 旁人自然也觉得好。坐在台下的锦衣公子们拿出钱袋, 银锭子不要命地往外掏。

    第二座花台上的紫衫女子是东街吟雨楼的花魁,一曲剑舞名动仙州。果不其然,黄衫女子同样收到了许多银锭子。

    仙州评花榜以金银计数,晏礼入乡随俗,也出了不少银子。

    “有请红袖阁花魁——绯烟姑娘!”

    纱幔缓缓升起,绯烟起身福了一礼:“今日雅客云集,小女子便献舞一曲,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妩媚一笑,勾得台下众人瞬间沸腾。

    “小娘子如此貌美,便是有万千要求我们也要答应的。”

    “对!”

    “小娘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绯烟福了一礼:“小女子在这里谢过诸位雅客。”

    她回头招招手,片刻后,两个小厮扶着一名书生登上花台。

    书生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白衣,墨发散在肩上。明明目不能视,灯火却映在他干净清透的眸子里,洒下细碎清光。

    系统连忙咽下嘴里的卤鸭脖,激动道:【宿主,任务对象出现了!就这个白衣书生,他是咱们的任务对象!】

    晏礼皱眉:“他的眼睛有问题?”

    系统打开资料看了一眼:【资料显示任务对象的失明是暂时性的。】

    “嗯。”晏礼收回目光,“这个世界的恶意是什么?”

    系统摇摇头:【不知道。】

    “上个世界不能说,这个世界不知道?”

    系统缩了缩脖子:【我们主系统发的任务每一步都很详细……但这回是局长亲自发任务,作为一个打,打工兔,我也不敢跟局长说:局长,你说具体点儿……嘤。】

    书生摸索着坐到琴台前。

    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书生对着绯烟颔首,美妙的琴音便流泻出来,绯烟伴着琴声翩翩起舞。

    系统激动道:【稳了稳了,红袖阁的绯烟姑娘果然要拿第一了!】

    果不其然,有白衣书生的琴声加持,绯烟一舞倾城,台下的观众们恨不得直接将银锭子扔上花台。

    红袖阁的鸨母激动得眼珠子都要绿了。

    白衣书生站起身,行了一礼,转身正要下台。

    “站住!”

    人群中站起一名身着红锦的年轻公子,面容俊美,眉宇间暗含倨傲。他的身边簇拥着许多人,均是神色恭肃,秩序井然。

    “红袖阁——是吧?鸨母在哪里?”

    红袖阁的鸨母惯会识人,她忖度着此人绝非寻常的富家公子,忙满脸堆笑站出来:“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本少爷要他。”年轻公子伸手指了指花台上的白衣书生,“你开个价。”

    鸨母惊白了脸,众人亦是一片哗然。

    晏礼微微招了招手,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便上前,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人群中不断传出“断袖”、“龙阳之好”、“娈童”等字眼,系统难以置信道:【他们居然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美人?】

    在古代待了十几年,晏礼因为无聊,也跟着系统追了不少古装剧:“电视剧不就这么演的吗?”

    鸨母为难道:“公子,这……”

    “一百两黄金。”

    鸨母张大嘴。

    系统也张大嘴:【一百两黄金,我的天哪,明熙公主真是镶金边的散财童子。】

    绯烟福了福身:“公子,容珏是小女子的娘家弟弟,性子浅薄粗鄙……”

    容珏。

    晏礼咂摸了一下这两个字,倒是人如其名。

    红衣女子点点头:“既然,倒是不好叫你们姐弟分离。这样吧,二百两黄金,你们姐弟二人本少爷一并买了。”

    鸨母急出一头汗:“公子,容珏并非红袖阁中人,这,这可使不得啊!”

    红衣女子沉下脸色:“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本少爷拿下!”

    他身旁的许多人便将整个花厅围起来。

    绯烟拉着容珏,眼泪簌簌而下。有人见不得美人落泪,拍桌而起:“这位兄台,凡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总不能逼良为娼吧!”

    “放肆!”红衣女子亮出令牌,威风凛凛的金龙盘踞云端。

    顷刻间,众人跪了一地。

    容珏看不到此刻发生的景象,他孤独地站在花台上,轻轻蹙着眉,睫毛纤长。

    “咳。”晏礼站起身,走到红衣女子面前,“微臣参见明熙公主。”

    明明只是普通的作揖行礼,晏礼动作之间却自带一种风流韵味。

    明熙公主瞬间红了脸。

    晏礼生怕她口无遮拦胡言乱语,赶在她面前开口道:“此处并非谈话之所,还请公主随微臣来。”

    晏礼和明熙公主消失在门口两分钟后,众人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鸨母出了一身的冷汗,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招呼小厮扶容珏下台。

    —

    明熙公主见了晏礼很是高兴:“雅之哥哥,你怎么也在此处?”

    晏礼落后她半步:“微臣有公务在身,恰逢仙州评花榜,便想着去瞧一眼。”

    明熙公主瞪他:“雅之哥哥又诓骗我,你明明就是来看那许多美人的,公务只是一个幌子。”

    晏礼轻笑:“嗯哼。”

    “雅之哥哥觉得仙州的美人如何?”

    “百闻不如一见。”

    “什么嘛!”明熙公主撅着嘴,“她们跟本公主比起来可差远了!也就那对姐弟勉强能入眼。”

    晏礼无奈:“寻常妓子,怎可与公主千金之躯相较。”

    戌时的仙州总是风流,灯火辰星,堆金叠玉。一道花街的桃花灯尽数亮起,姑娘们轻纱迤迤,暖声笑语。

    明熙公主停下脚步,仰头看晏礼:“雅之哥哥,我在仙州有一处庄子,不如我们去那里休息如何?”

    系统惊呆了:【虽然说北祁这个架空朝代民风开放,但这小公主也太开放了吧!】

    晏礼无奈一揖:“公主莫要胡言。”

    两人行至东街口,恰巧撞到了从吟雨楼大摇大摆走出来的五皇子宗政琏。

    明熙公主:……

    五皇子:……

    五皇子瞬间乖成了一只猫:“三皇妹,雅之哥哥,你们也在这里呀?”

    晏礼揖了一礼:“微臣参见五皇子。”

    五皇子扑上前,抱着晏礼的胳膊:“雅之哥哥,你去哪里了,我逛了许多地方都没遇见你。”

    晏礼挑眉:“五皇子莫不是特意来堵微臣的?”

    明熙公主看他搂着晏礼的胳膊,不爽道:“对啊,不好好在宫里待着,你来仙州做什么?”

    五皇子炫耀似的搂紧晏礼的胳膊:“你也是,不好好在宫里待着,来仙州做什么?”

    明熙公主和五皇子同年出生,明熙公主是皇后所出,亦是北祁唯一的嫡公主;五皇子是四妃之首的贵妃所出,身份亦比其他皇子更为尊贵。

    两人自小就喜欢缠着晏礼,经常为了晏礼互掐。

    明熙公主一跺脚:“天下都是父皇的,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五皇子不理她了,对着晏礼笑得又乖又甜:“雅之哥哥,父皇让我来仙州寻你,过两日便是仲秋节了,父皇想让你去宫里小住两日。”

    晏礼对着京城的方向躬身揖礼:“微臣遵命。”

    系统感动道:【宿主,陛下真的对你好好啊!你看我说到做到,在这个世界为你选了一个权势滔天的身份吧!】

    在这个世界,晏礼的身份仍然是一个孤儿。但他十岁那年,阴差阳错在寺里救了遇到刺客的皇上。

    此后他便被皇上带回皇宫,同皇子们一起生活。晏礼与北祁皇上,名为君臣,实为父子。

    天色已晚,此时回京已经来不及了,晏礼招手吩咐侍卫:“送五皇子、明熙公主去仙州府衙暂住一晚,如有差错,提头来见。”

    五皇子眼巴巴地看着晏礼:“雅之哥哥,你不与我们同去吗?”

    晏礼打开折扇,眉眼风流:“如此良宵,自是要与美共度。”

    红色身影消失在街边,明熙公主一脸嘲讽地看向五皇子:“雅之哥哥会是我的驸马,与我生儿育女,白首一生。”

    “古往今来,断袖分桃之事常有。”五皇子不甘示弱,“三皇妹莫不是忘了,本朝驸马不得为官。亦或是,你要将堂堂左相拘于公主府这一方天地?”

    “便是父皇都不会同意。”

    明熙公主瞪他:“父皇更不会同意你与雅之哥哥搅和在一起!”

    沉默了五分钟,五皇子开口:“三皇妹,我们还是不要互相伤害了。”

    明熙公主:“……哼。”

    红袖阁。

    鸨母带着绯烟和容珏跪在晏礼面前:“草民叩谢大人!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人的大恩大德!”

    晏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三人一会儿,俯身用折扇挑起容珏的下巴:“哟,真看不见哪!这可糟了,你都看不见本相,怎么向本相报恩啊?”

    绯烟连忙道:“大人,小女子——”

    晏礼淡淡睨了她一眼,绯烟顿时不敢开口了。

    容珏茫然无措地抿了抿唇,一丝头发垂在脸侧。

    晏礼伸出右手,朝他的脸上摸了一把。

    “这一口嫩豆腐,就当做帮你的报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朝代架空,架得特别空,私设如山。

    北祁左相,晏礼,姓晏名礼字雅之,晏雅之。

    第33章 江山为谋2

    白衣书生面皮薄得很, 登时便红了一张脸,仿佛身上都要冒热气了。他跪在那里,躲也不是, 不躲也不是, 无所适从地眨了眨眼。

    鸨母和绯烟脸都白了, 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

    晏礼看着好笑:“系统,任务对象还有这种款式的呢?这书生什么身份?”

    【等下。】系统翻了翻资料, 【任务对象容珏, 自幼与姐姐绯烟相依为命,后被红袖阁鸨母收留。当然这只是他的表身份, 里身份还需要宿主您自己去探索。】

    堂堂左相还不至于沦落到强抢民男的程度, 晏礼收回折扇,放过了容珏。

    鸨母心头大石落地,谄媚笑道:“红袖阁有许多姑娘, 环肥燕瘦, 琴棋书画……”

    “不必了。”晏礼是个现代人, 就算在古代生活了整整十二年, 古代的某些事情,他仍无法苟同。

    —

    戌末亥初, 茶楼酒肆纷纷打烊, 仙州的秦楼楚馆却是笑语盈盈, 春意盎然。

    红袖阁的绯烟姑娘今日夺下了仙州花首之位, 因此红袖阁比往日更热闹了几分。

    容珏似乎很是不放心姐姐, 寸步不离地跟着绯烟。

    晏礼执起酒杯饮了一口酒:“他们是亲姐弟。”

    【资料是这么写的。】

    “看容珏的样子,这位绯烟姑娘是个清倌人?”

    【是呀。】系统点点头, 【红袖阁的姑娘们大多都是红倌人, 只有绯烟姑娘和朱雾姑娘是清倌人, 只卖艺不卖身。宿主我跟你说,绯烟姑娘可厉害了!她不仅会弹古筝,弹琵琶,还会吹笛子,吹箫……】

    晏礼挑眉:“我说这几日经常找不到你。”

    系统害羞道:【好不容易来趟仙州,人家当然要多看看漂亮姐姐了,毕竟仙州美人名动天下。】

    反正她也没有实体,飘来飘去的很方便,遇到特殊画面直接马赛克,也不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五皇子鬼鬼祟祟地猫着腰,一抬头就对上了晏礼戏谑的视线。

    五皇子直起身,讪讪道:“雅之哥哥。”

    晏礼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来看着自己的。

    系统点头:【宿主,这个小皇子喜欢你呢。话说回来,低位面古代世界真的盛行男风,帝王宠幸男子,许多达官显贵也豢养娈童。】

    五皇子警惕地盯着容珏,生怕这个长得还不错的穷书生勾引晏礼。

    亥时三刻,灯火通明的花厅骤然起风,吹起众人的衣角。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变天了?”

    也有油嘴滑舌的趁机调戏道:“哪位小娘子害怕可以躲到爷的怀里啊!”

    五皇子的贴身护卫凑上前:“殿下,平地起妖风,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行离开。”

    五皇子看了眼稳如泰山的晏礼:“雅之哥哥不走,本殿下也不走!!”

    风愈吹愈烈,众人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五皇子顶着狂风,举起手中的金令:“本殿下的父皇乃是真龙天子,何方妖鬼胆敢在本殿下面前放肆!”

    晏礼用折扇挡着风:“系统,凡间的皇帝真的是龙吗?”

    系统摇头:【我也不知道,得看这个世界有没有玄幻成分了。但就算没有妖魔鬼怪,古代的一些和尚道士也邪性得很。】

    风越来越大,侍卫们护着五皇子和晏礼先行离开。

    红袖阁的花台地处高处,又四面皆空,容珏拽着绯烟的袖子,免得她被风吹走。

    “这风似乎弱了不少?”绯烟以袖遮面,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

    容珏没有回话,绯烟转头看他,只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你受伤了?”

    容珏摇摇头。

    风势逐渐减弱,一刻过后,整个花厅重归平静。

    晏礼的马车停在红袖阁门口。

    马车内部很宽敞,不仅陈设着可供休息的软榻,黄花梨木小几上还摆着松软香甜的点心和各色蜜饯果子。

    五皇子扑到晏礼身上,下一秒就被晏礼用折扇推开了,五皇子很委屈:“雅之哥哥,方才平地起妖风,我好害怕啊。”

    晏礼面无表情道:“醒醒,你今年十岁有六,而非六岁稚童。”

    五皇子登时蔫儿了。

    系统啧啧感叹:【宿主你可真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人家撒娇的时候你把人家当大人,人家告白的时候你又把人家当小孩儿。】

    晏礼靠着车壁,银发散在肩上:“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了十二年,我对这群小崽子提不起一点儿兴致。”

    【那可不一定哦,兔子还吃窝边草呢。哼,下个世界我就给你选一个青梅竹马的身份。】系统从商店里兑换了一个兔子窝,又兑换了一把草,有模有样地啃起来。

    晏礼懒得看她那副傻呆呆的模样,转头对五皇子说:“明日你带着明熙回宫,莫在这里扰我风流。还有,替我禀告陛下,微臣定在仲秋节赶回宫。”

    五皇子平日里卖乖讨巧,却也不敢真的惹晏礼生气,只好乖乖应承下来。

    京城与仙州相去甚近,晏礼并不担心五皇子和明熙公主的安全,送走二人后,优哉游哉地去往红袖阁。

    系统啃着数据鸡爪:【宿主,这次你回去,右相又要参你一本了。】

    晏礼摊手:“没办法,谁让北祁以左为尊呢。”

    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书生袍,手执天女散花檀香扇,如瀑银发只用一根同色发带系着。为了掩饰身份,晏礼并没有带御赐令牌,反而挂了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玉佩在腰间。

    容珏站在红袖阁二楼拐角处,给绯烟送一本诗册。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衣裳,衬得面容澄净透彻,分外好看。

    “我送你到后院角门。”

    “不必了,姐姐,小山和小树都在回廊等着我呢。”

    容珏走出房门,又摸索着将门关上。虽然他并非红袖阁中人,但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均熟悉得很。

    只是没想到,以往走过百遍千遍的路,今日却撞到了一个人。

    容珏下意识伸手去扶,却摸到一把柔软纤细的腰肢萝白,他猛地缩回手,耳朵都红了:“失礼了。”

    晏礼盯着容珏,嘴角上扬:“无妨,兄台,你我都是男子,何来失礼一说。”

    容珏垂下眼睫松了一口气。两人距离极近,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环绕着晏礼。

    这股香味很让人舒心,晏礼:“不知公子燃的什么香?”

    容珏将目光虚虚定在晏礼脸上:“在下双目失明,平日里并不敢燃香。”

    系统点头赞同道:【对呀,稍有不慎就是一场火灾,这里可没有消防员。】

    “公子若是无事,在下便先告辞了。”容珏揖了一礼。

    “等等。”晏礼拿出匕首,削下容珏的一缕发丝,对他一笑:“请便。”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容珏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摸着墙壁缓缓离开了。

    晏礼将容珏的发丝收进袖子里。

    系统好奇道:【宿主,你要任务对象的头发干嘛呀?】

    “回去让宫里的制香师研究一下,他身上的香气闻着很舒服,应该能治陛下的失眠之症。”

    红袖阁对面是南风馆,顾名思义,来这里的,都是有龙阳之好的客人。

    今日南风馆门口气势汹汹站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蓝色锦袍,面容俊美的男子。

    晏礼想起昨日明熙公主在红袖阁闹事,不禁一笑:“美人多的地方,总是有许多纷争。”

    他摇着扇子走过,翩翩若仙,蓝衣男子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

    晏礼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站住!”

    系统:【哦豁。】

    晏礼:哦豁。

    护卫上前拦住晏礼,晏礼用折扇挡开他的刀柄,揖了一礼:“请问兄台有何事?”

    蓝衣男子盯着他的笑容,慢慢红了脸。

    系统兴奋拍手:【哦豁哦豁,宿主又撩到了一个!恭喜宿主获得直男斩称号。】

    “他都站在南风馆门口了,能是个直男?”晏礼无语,“我看你自从来到仙州,都被美色迷傻了。”

    蓝衣男子盯着晏礼:“本世……在下对兄台一见如故,想问一问兄台尊姓尊名,家住何处。”

    晏礼本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龙阳之好,不过这样好像少了许多乐趣。

    他打开折扇:“在下姓顾,单名一个林字。”

    “顾林……”蓝衣男子又追问道,“请问兄台的字是哪两个?”

    晏礼挑眉,对他招招手:“你凑近些,我告诉你。”

    蓝衣男子红着脸,犹豫了片刻凑过去。

    晏礼附在他耳畔,轻声道:“兄台,在下没有断袖分桃的癖好,你找错人了。”

    蓝衣男子明白自己被耍了,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他一发狠:“给本世子拿下!”

    身后的护卫立马抽刀,顿时一片银光闪过。

    晏礼一个闪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蓝衣男子见此情景,又补充一句:“不许伤了他的脸!”

    晏礼的身体素质虽然比不上曾经在高位面的时候,这几年却也被北祁陛下逼着学了许多武功,对付几个护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的发带在对战中掉落,银发荡在风中,艳色灼灼。

    晏礼撂倒了一片人,回头对蓝衣男子眨眨眼:“兄台,有缘再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江山为谋3

    护卫首领爬起来, 跪在地上:“属下无能,请世子责罚。”

    蓝衣男子摆摆手:“且不说今日我们带的人不多,便是随行的护卫再增加一倍, 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此次回京, 倒没有我想的那么差, 塞外风光,哪里及得上仙州的软玉温香。”蓝衣男子沉下脸, “三日之内, 将仙州所有名叫‘顾林’的人都给本世子找出来!”

    他就不信了,堂堂镇南王世子还奈何不了一个文弱书生。

    护卫首领瞧了一眼南风馆:“那这南风馆, 咱们还去不去了?”

    “不去了, 都是些不入流的庸脂俗粉。”

    见识过凤髓龙肝,谁还吃得下羹藜唅糗。

    【宿主,刚刚那是镇南王世子章起。】

    “我就说在京城待了十几年, 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 原来是驻守边境的镇南王世子。”

    【看他嚣张跋扈的样子也知道他身份不低, 王公侯伯子男, 最高等级的世子呢。】

    晏礼并不关心这些,左右都是有名无实的虚衔, 只是……

    “镇南王派世子回京做什么?镇南王派世子——不, 不是镇南王派世子回京, 而是皇上召世子回京。”晏礼合上折扇, 面色凝重。

    【什么意思呀?】系统不懂, 【他一个纨绔子弟,回京能干啥呀?】

    “能当质子。”晏礼笑眯眯道。

    镇南王手握重兵, 奉命戍边。最近北祁周边的几个边陲小国蠢蠢欲动, 如果发生战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担心也是应该的。

    系统苦恼地揪着兔耳朵,转不过弯来:【不是吧,镇南王世子哪有一点质子的模样啊?质子不都是很可怜的待在宫里任人欺辱吗?】

    “让你少看点儿小说。”晏礼无奈道,“镇南王为国戍边二十余年,皇上自然要待世子好。总归把镇南王世子召回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如果镇南王有异心——”

    晏礼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过这镇南王世子也是一个妙人,他越是嚣张跋扈,蛮横无脑,越能减轻陛下的戒心。

    都不简单。

    明日是仲秋节,晏礼还能在仙州逗留大半日。

    卯初,天色熹微,晨起的鸟儿栖在枝头,透过轩窗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正忙碌的人类。

    晏礼捧着一件绯红色烟水百褶裙对着铜镜比划,矮几上还摆着许多钗环首饰。系统惊呆了:【宿,宿主,你,你这是做什么?】

    晏礼又拿起一件樱草色的广袖流仙裙:“完成任务。”

    系统开始抹眼泪:【宿主,为了完成任务,你居然要牺牲到这个程度了吗,嘤。】

    晏礼最终选定了那件绯红色的烟水百褶裙。

    红袖阁的人每次见了他都要下跪,战战兢兢地像一群鹌鹑,还不如换身女装,既方便又有趣。

    系统从系统商店兑换了一瓶染发剂,帮晏礼遮盖他那一头如雪银发。

    —

    红袖阁后院角门连着一条幽深的小巷,小巷尽头的院落,便是盲眼书生容珏的住所。

    晏礼边往里走边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形。这里非常适合盲人居住,整个院子都空荡荡的,只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尽头摆着石桌石凳。

    容珏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一阵风吹来,吹落了书桌上的竹纸。容珏皱眉,抬手摸了摸屏风的边沿,没有摸到竹纸,便俯下身去摸地板,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

    竹纸被风吹远了,容珏没有摸到。他站起身,对着虚空揖了一礼。

    晏礼顿住,这书生也太敏锐了。犹豫了瞬间,他走过去帮容珏捡起竹纸,递到他手上。

    容珏又揖了一礼:“多谢高人出手相助。”

    晏礼似笑非笑开口道:“公子不必多谢,我初到仙州迷了路途,不小心闯入贵府,应是我向公子赔罪才对。”

    盲人对声音都很敏感,因此晏礼特意用了变声药水。

    容珏将身子转向晏礼的方向:“姑娘定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女侠,之前姑娘进来的时候,在下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

    晏礼故意吓唬他:“没有脚步声的可不止女侠,什么女妖女鬼的,都没有脚步声呢。”

    容珏:“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六合之内,论而不议。”

    晏礼找了一张石凳坐下:“既然公子相信世上有灵物存在,那么公子是如何看待妖鬼的?许多话本里边的妖鬼,有穷凶极恶的,亦有重情守诺的。”

    容珏沉思片刻:“在下认为,善恶皆在于心。得道高僧会堕落成魔,喝酒吃肉之人亦会留佛于心。”

    说罢他又笑了一声:“世人皆惧怕妖鬼,在下反倒觉得,人比鬼可怕多了。”

    系统笃定道:【宿主,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一定经历了什么灭门惨案,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

    晏礼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日光渐盛,时至晌午,晏礼摸摸肚子:“公子,你想做一个扶危济贫的大侠吗?”

    容珏一愣,继而点点头:“若非双目失明,在下倒的确想体会一番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豪情洒脱。”

    晏礼笑眯眯道:“公子,双目失明也可以做大侠的。你只需请我吃一顿饭,你就是侠义心肠扶危济贫的大侠了。”

    然后他就看到容珏笑了,笑意从眼角蔓延到扬起的唇:“再等一刻,姑娘的午膳便到了,在下也会成为扶危济贫的大侠。”

    五步一青楼,十步一楚馆的仙州民风尤其开放,晏礼并没有主动提及男女共处一室之事,容珏似乎也忘了此事,两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等人来给他们送饭。

    今日负责给容珏送饭的小厮生病了,红袖阁的鸨母秦姨亲自来给容珏送饭。

    一推开院门,她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坐在容珏对面。

    这姑娘美得呀!肌肤白皙清润,红艳的唇像被露珠滚过的花瓣似的,尤其是那一双凤眼,又媚又仙。

    晏礼回头,见红袖阁的鸨母来了,站起身福了一礼:“夫人安好。”

    容珏看向晏礼的方向,“姑娘,这位是我的义母——秦姨。”

    鸨母将食盒搁在桌子上:“姑娘可是西域人?方才我见姑娘的发色似乎与常人不同。”

    系统连忙又兑换了一瓶染发剂。

    晏礼摇头,鸨母又仔细看了看他的头发,一拍脑袋:“日头太盛晃花眼了。”

    容珏将饭食摆好,又将竹箸递给晏礼:“姑娘,请。”

    四层的雕花食盒里装着一道糖醋鱼,一道醋溜丸子,一道八宝乳鸽汤,还有一碟素炒茄子。

    容珏微笑道:“秦姨做的糖醋鱼可是仙州一绝,姑娘尝尝看。”

    鸨母见晏礼目不转睛地盯着糖醋鱼,眼睛一亮。

    “姑娘是初到仙州吗?”

    晏礼点头:“是,我初到仙州迷了路途,幸好遇上公子。”

    鸨母的眼睛更亮了:“姑娘既然没个好去处,不如来我们红袖阁暂住一段时日?我也不诓骗姑娘,红袖阁是仙州最大的花楼,但我此言并非让姑娘入红袖阁。”

    “姑娘如此美貌,每日只需露上一面,金银还不是滚滚来?

    “然后咱们五五分成,我绝不亏待姑娘。”

    系统抱着肚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宿主,再让你贪吃,你盯着糖醋鱼两眼放光的模样,让鸨母误以为你是逃难而来的。】

    容珏无奈一笑:“秦姨,你可是误会了。”

    鸨母听容珏此语,连忙细细打量了晏礼一番。这才发现晏礼发间零星的珍珠实为顶好的鲛珠,就连身上衣裙的面料都价值百金。

    好吧,鸨母歇了心思,原以为这是一个流落到仙州的小可怜,却没想到人家其实是一位千金大小姐。

    “系统,任务对象的恶意收集度涨了吗?”

    系统打开数据面板:【没有,还是0。】

    晏礼一下子失了兴致,承诺日后去红袖阁报一饭之恩,之后就告辞了。

    容珏坐在石凳上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转头问鸨母:“你方才说的,刚刚那位姑娘的头发……?”

    “甫一进院门,我便看到那位姑娘的头发似乎散发着隐隐银光。许是晌午日头太毒,我看错了。”

    —

    晏礼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系统发现他走路的速度比往日快了一些,小心翼翼问道:【宿主,你生气啦?别生气嘛,咱们慢慢做任务,不着急。】

    晏礼摇头。

    他并不担心做任务的事情,大不了在这里耗到老,耗到死,只是他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盘桓不散。

    这口气一直堵在心里,下午的时候,晏礼牵着马来到仙州郊外。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人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对!】

    系统竟然也从数据商店兑换了一匹白色矮脚马,只是她腿短,骑不上去,就牵着马飘在半空散步。

    晏礼扭头,不去看这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然后他就看到了飞驰而来的镇南王世子,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护卫。

    晏礼:……

    镇南王世子勒马停在她身边,红了脸:“此处……姑娘……”

    “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晏礼懒洋洋道。

    镇南王世子懵了一瞬,转而又觉得这位姑娘既美又与众不同,于是他再次开口道:“如果在下没有看错,姑娘的马是照夜玉狮子?”

    “嗯。”

    镇南王世子一拍手:“那不巧了嘛!在下的马名唤追风,是番邦小国进贡的天马,与姑娘的照夜玉狮子正相配。”

    晏礼心情不好,打算找个人遛遛开心一下:“公子,要跟我比一场吗?”

    有意思,镇南王世子顿时来了兴致:“姑娘相邀,在下哪敢不从,我们便以前面的山头为界。”

    章家世代武将,镇南王章平更是当年的武状元。镇南王世子从小跟着父亲骑马练兵,他对自己的马术很有自信,迫不及待地想在晏礼面前展示一番。

    晏礼笑道:“既是赌,便要有赌注。不如这样,我与公子,谁输了都要答应对方一件事,如何?”

    晏礼的提议正中镇南王世子的下怀,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响箭放上天,晏礼腾空而起,墨发与红纱交织在风中。照夜玉狮子仰天长嘶,马腿一蹬,如离弦之箭般飞窜出去。

    仙州是东宁有名的富贵地,安乐乡,这里的姑娘都是温柔婉约、轻声细语的,护卫们哪里见过如此飒爽的女子,一个个都愣在原地张大嘴。

    护卫首领怒斥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跟上去!世子掉了一根头发你们的小命都得完蛋!”

    护卫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镇南王世子一路追着晏礼,跑到仙州郊外的山下。

    晏礼一直与他保持着十米的距离,镇南王世子加速,他也加速;镇南王世子减速,他也跟着减速。

    镇南王世子知晓这个红衣女子是在故意逗弄自己,扔下马鞭:“姑娘神技,在下望尘莫及。”

    晏礼骑着马回身:“公子是要认输吗?”

    镇南王世子跳下马,揖了一礼:“愿赌服输。”

    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女子,坚定地认为自己有龙阳之好。此次见到了她,方才觉得自己并不是不喜欢女子,而是不喜欢那些娇软柔弱的女子。

    镇南王世子向前走了几步:“不知姑娘需要在下办什么事?”

    晏礼驱马向前走了几步:“一时想不到,可否留到日后?”

    镇南王世子闻言更高兴了,爽快答应下来:“没问题,日后姑娘如有需要,可来镇南王府找我。”

    晏礼惊讶道:“公子是镇南王府之人?”

    镇南王世子抱拳道:“在下是镇南王世子——章起。”

    “小女子失礼了。”晏礼福了一礼。

    —

    天色渐暮,飞鸟归林。仙州到京城的官道上,远远驶来一辆马车。

    晏礼躺在软榻上:“章起的那群护卫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呀?我看他们都跟章起一样傻傻的。】

    “今天我和章起赛马,护卫之中有三四个人,一直警惕着周围,同时也提防着我。”晏礼分析道,“虽然他们看起来和其他护卫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但还是可以从一些细微的行动方式来判断——”

    “这几个人是镇南王府的隐卫。”

    北祁的皇子公主们身边都有隐卫保护,晏礼虽然不是皇子,嘉凌帝也给他派了两个隐卫,因此他知道隐卫这一特殊职业的职业习惯。

    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何需提防?

    “很微妙。”晏礼总结道。

    系统觉得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宿主,你别老想着镇南王府,你也想想任务对象。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吗?】

    “有啊。”晏礼笑吟吟道,“我想把他收做我的男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你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北祁皇上:真不愧是我儿砸,随我!

    质子章起:……

    男宠/质子容珏:……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

    第35章 江山为谋4

    北祁皇宫。

    太极殿外的文渊阁里坐了许多大臣, 今日是一月一度的群臣集会。说是集会,其实是陛下为了犒赏群臣设的仲秋宴。

    既是宴会,大家也就随意许多, 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话。

    “许翰林今日没到?”

    “听说前些时日许公染了病总不见好, 许翰林便告假了。”

    “许翰林真是孝顺, 当为下官的楷模。不过下官似乎也没有看到晏相爷?”

    工部尚书慈爱地拍了拍前不久新上任的工部员外郎的肩膀:“你新来的许是不了解,每月一次的集会, 晏相有大半时间都是告假不到的。但我们可以猜一猜此次晏相告假的理由。”

    工部员外郎:“?”

    一刻过后, 嘉凌帝驾到。群臣起身行礼,嘉凌帝摆摆手:“诸位爱卿不必多礼。咦, 晏爱卿今日还未到?”

    晏礼的同窗, 大理寺左少卿颤颤巍巍站起来:“回禀陛下,晏相昨日回京舟车劳顿疲惫不堪,晏府管家按摩的力道又太重, 导致晏相扭……扭了脖子, 求陛下恕罪。”

    “……”嘉凌帝默了一瞬, “既然如此, 便命晏爱卿好好在府里养伤吧。”

    大理寺左少卿悄悄拭了额头上的汗,吁出一口气。

    去年一批老臣告老还乡, 以至于朝堂上多了许多年轻面孔, 互相打着眼色。

    ——扭了脖子这借口也太敷衍了吧。

    ——你懂什么?陛下不觉得敷衍, 那这借口就不敷衍。

    ——陛下也太宠信晏相了。

    ——你老子宠不宠你?

    ——……宠。

    仲秋宴结束后, 嘉凌帝回太极殿批折子。他拿起一本折子复又放下:“张进福。”

    总管太监张进福连忙走出殿外吩咐小太监:“你去太医院请太医去相府一趟, 就说晏大人扭伤了脖子。”

    小太监差使他手底下的太监去办事:“快去太医院请太医,晏大人伤了脖子。”

    小太监一听, 急了, 慌里慌张去太医院请太医, 途经御花园,遇到了长乐宫的小宫女。

    小宫女叫住他:“你这是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去呀?”

    小太监一拍大腿:“有人伤了晏大人的脖子,我得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

    小宫女一听脸就白了,强忍着眼泪往长乐宫跑,她要回去禀报自家公主。

    晏大人被割伤了脖子,性命垂危了!

    从仙州到京城整整赶了一夜的路,晏礼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下午。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个要死不死的人。

    系统捂着嘴乐得不行:【我去宫里的时候,他们都在传,说宿主被人用剑划伤了脖子,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晏礼:……

    这可真是传言村头死了狼,传到村尾没了娘。

    【最后还是陛下命人遏制了流言传播。】

    晏礼将头发扎好:“有太医来府上吗?”

    【有啊。】系统道,【不过管家知道你睡觉不喜欢让人打扰,就把太医送回太医院了。反正太医院的人都知道,北祁的左相大人经常装病嘛!】

    晏礼换好衣服:“走吧,进宫。”

    秋来御花园风景独好,晏礼进了宫门便直奔御花园而去。

    御花园有一棵特别高的月兰树,晏礼小时候就很喜欢这棵月兰树,直到现在,他仍然很喜欢这棵月兰树。

    月兰树下站着一个人,白袍玉带,清隽儒雅。

    他转回头,微笑地看着晏礼:“雅之。”

    晏礼露出一个笑,走过去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把他扶起来,两人赏了一会儿花,一起去御花园西角的回春亭坐着。

    回春亭内,宫女已经煮好了茶,六月雪的香气伴着秋意袅袅升起,晏礼心情愉悦道:“果然还是太子殿下最懂我了。”

    太子微笑着看他:“此去仙州,有何新奇见闻?”

    晏礼放下茶杯眨眨眼:“仙州的评花榜有意思得很,仙州的美人也很多。”

    太子逗他:“一会儿见了父皇你也如此回话?”

    晏礼挑眉,别说,他还真敢。

    “听说镇南王世子前些时日也在仙州,雅之可有遇到他?”

    晏礼笑眯眯道:“不仅遇到了,我与镇南王世子之间,还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太子揶揄地看着他:“让孤来猜一猜,久闻镇南王世子有断袖分桃之好,莫非……”

    系统飘在太子肩膀上:【不止呢,宿主假扮成书生撩了人家一回,假扮成姑娘又撩了人家一回。】

    晏礼:“镇南王常年戍边,世子认不得我也是情有可原。”

    太子一笑:“再过几日便认识了。雅之,你对镇南王世子有何看法?”

    “蛮横,张狂,但不以势压人。”晏礼思考了一下,“他身上有一种军人的豪爽之气。”

    太子点点头。

    五皇子宗政琏听说晏礼进宫了,火急火燎跑来御花园:“三哥,雅之哥哥,你们果然在这里!”

    太子身为储君,与普通皇子之间君臣有别。不过他很疼爱弟弟妹妹们,所以私下里五皇子一直称呼太子为“三哥”。

    晏礼向五皇子招手,五皇子乐颠颠坐过去:“三哥,雅之哥哥,你们谈什么呢?”

    太子笑着看他:“我们在谈镇南王世子进京之事。”

    五皇子想了想:“就是那个在府里养男宠,气得镇南王整整病了一月的镇南王世子?”

    系统乐了:【镇南王世子美名传四方哈哈哈哈哈。】

    太子点头:“雅之已经在仙州见过他了。”

    “什么!”五皇子大惊失色,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憋出一句,“雅之哥哥,他,他没看上你吧?”

    太子面色微沉:“你最近怎么愈发口无遮拦了。”

    五皇子很委屈:“可是雅之哥哥长得这么好看,谁不喜欢雅之哥哥啊?”

    他心里万分后悔,当初就应该厚着脸皮在仙州多留几日,将雅之哥哥看得牢牢的才行。

    不一会儿,明熙公主带着六公主、七公主和七皇子也来到了御花园,小小的回春亭里顿时挤满了人,一群小孩子围着晏礼争宠。

    于是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晏礼左手牵着六公主,右手牵着七公主,袍带上缀着七皇子,身后跟着太子宗政璟,五皇子宗政琏,还有明熙公主宗政珍。

    嘉凌帝:……

    晏礼腾不开手,也弯不下腰,无奈低头行了个礼:“微臣拜见陛下。”

    嘉凌帝见他着实辛苦,连忙板着脸道:“快放开你们雅之哥哥。”

    小孩子们都很害怕父皇,放开晏礼乖乖站在一边,晏礼舒了一口气。

    嘉凌帝简单过问了几句仙州之事,皇后带着贵妃到了。

    系统感慨道:【陛下有那么多妃嫔呢,但就只有贵妃能参加家宴。】

    糖醋鱼摆得离晏礼比较近,晏礼夹了一筷子糖醋鱼:“那不然呢,宫里大大小小的嫔妃如果都来了,那这桌子得扩大十倍。”

    系统:【……也是昂,但是我觉得其实贤妃和德妃也可以来嘛。】

    饭桌太安静了,晏礼有点无聊,就在脑海里跟系统聊天:“一品四妃贵淑贤德,虽然看上去品级一样,但贵妃可比其他三妃尊贵多了。”

    【人家也知道嘛QAQ,只是心疼美女姐姐们。】系统承认自己是一只花心兔,【不过说起来,宫里一直没有淑妃,陛下也不想着补上,古人不都希望四角齐全吗?】

    晏礼想了想:“咱们进宫十二年了,从来没听宫里人说起过淑妃,大概有什么宫廷秘辛吧。”

    家宴结束,众人纷纷告退。嘉凌帝有好几日没见到晏礼了,把他留了下来。

    “朕看过你的折子了,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晏礼笑嘻嘻的:“微臣多谢陛下夸奖。”

    张进福躬身站在一旁。全天下也就只有晏大人敢在陛下面前嬉笑放肆。

    “朕听说你在仙州遇到了镇南王世子?”

    “是,微臣还和他赛了一场马,用您赐给微臣的照夜玉狮子,当然微臣赢了。”

    嘉凌帝笑道:“说不定人家相让于你呢。”

    “是有些异常。”晏礼正色道,“微臣发现,镇南王世子的护卫之中,似乎藏着几个隐卫。”

    张进福心中一凛。北祁只有皇室宗亲才能豢养隐卫,若晏大人所言为实……他偷偷看了一眼嘉凌帝。

    嘉凌帝:“以你观之,镇南王世子如何?”

    晏礼眯了眯眼:“镇南王世子城府很深。”

    正经事聊完了便是不正经的事。

    嘉凌帝笑:“朕听说你在仙州闹得很欢啊,逛遍所有青楼楚馆,还扮了一回大姑娘?”

    晏礼开始埋怨自己的隐卫:“他们怎么连这个都要向您禀报啊?”

    “这倒让朕想起了,你刚进宫的时候,贵妃以为你是个小姑娘,还给你穿裙子呢。”嘉凌帝又双叒叕开始忆当年。

    晏礼:……

    如此一来又是七日,镇南王世子进京,太子亲自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章起见到晏礼简直惊呆了:“顾林,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微笑着为他介绍:“世子,这位是左相——晏礼。”

    一整个宴会,章起都在盯着晏礼,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宴会结束后,章起拦住晏礼:“左相大人,前些时日是我有眼无珠,还望大人海涵。”

    镇南王的爵位三代始降,章起作为王世子,未来的镇南王,身份要比晏礼尊贵,但他竟然低声下气地向晏礼道歉——

    系统:【他一定另有图谋。】

    果不其然,章起继续开口道:“不知左相大人可有婚配?”

    晏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无。”

    章起瞬间来劲了:“左相大人,你看我怎么样?”

    他身后的护卫默默低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晏礼轻笑:“世子莫不是忘了我在仙州说过的话?”

    章起失望地揖了一礼:“是我冒昧了。”

    系统诧异道:【这就放弃了?以他的性格,不应该是死缠烂打吗?】

    晏礼打开折扇:“毕竟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再演可就演过了。”

    —

    时间如流水,转眼已是来年三月,春闱,桃花开遍。

    北祁政治清明,国泰民安,京城作为北祁都城,永远是一副繁华景象。

    宽阔的街道两旁,小姑娘们精心挑选着架子上的绢花,小童望着亮晶晶的糖葫芦直流口水,黑白花的小猫缩在墙角,警惕又享受地啃鱼骨头。

    街角处的三层绣楼里,坐满了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笑语盈盈,香风袅袅。她们大多都是邻近州府人士,前些时日进京,只为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听说状元郎是仙州人士,仙州山灵水秀,想必状元郎定是一位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

    穿着黄色襦裙的女子捂着嘴笑:“我倒是听说探花郎十分俊美出尘。”

    红衣女子瞧她一眼:“历朝历代探花郎都很俊美。”

    “此番却是不同。听说探花郎的才华丝毫不逊于状元郎,得今上御笔亲封:俊雅飘逸,当为探花。”

    “……”

    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穿着黄色襦裙的女子循声向窗外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匹白马,通体雪白的毛色在日光照射下隐隐发着银光,只是这光远远及不上倚在马背上的银发男子。

    马上坐着一名男子,穿着一件墨锦流云的袍子,银发如瀑散在肩上。

    男子似是察觉到了凝在他身上的视线,抬头望向绣楼。

    身着黄色襦裙的女子不自觉红了脸,喃喃道:“这是哪幅画里飘出来的仙君……他还冲我笑……”

    红衣女子怔怔捂住心口:“也不只是哪家公子……”

    “他骑的马难道是照夜玉狮子吗?我曾在话本里读到过,不曾想今日有幸得见。”

    绣楼里的姑娘们都在议论白马上的银发男子,银发男子却驱马停在了回南坊门口。

    一个梳着梳着双丫髻,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目瞪口呆道:“我随兄长进京好几次了,京城的回南坊难道不是一座小倌馆吗?还是说我,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红衣女子捂着心口痛心不已,“莫要再说了。”

    护卫将马牵去后院,晏礼自己则慢悠悠地晃进回南坊。

    鸨母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鬓边插着的牡丹花随着走路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哎哟!左相大人,您可有好些时日没来了!”

    回南坊一楼大厅里坐了许多散客,见到晏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鸨母狠狠瞪过去:“看什么看!”

    晏礼倒是不在意这些目光,他随着鸨母去了他惯常去的雅间:“近日可排了新曲子?”

    鸨母笑容满面道:“红玉紫翡他们排了新曲子,还排了一出剑舞,妾身这就叫他们过来。”

    鸨母出去了,有小丫鬟送上春来新酿的桃花酒,用精致的水晶盏盛着,晶莹剔透的,还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看起来可口极了。

    系统托着脸:【宿主,我就不明白了,这几个月你为什么经常来这里呀?这里的人长的还没有镇南王世子好看呢,而且他们一个个油头粉面,嗲里嗲气的。】

    系统只喜欢嗲里嗲气的小姑娘。

    晏礼端起酒杯浅啜一口,桃花酒清香有余,醇厚不足,他尝了一口便不再喝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要把任务对象收做男宠吗?这不得提前预备一下,省得陛下怀疑我被人下降头了。”

    系统闻言更愁了:【任务对象都不知道在哪里呢,去年年底红袖阁起了一场大火,绯烟姑娘和任务对象都消失了。】

    “不急,有缘自会相逢。”

    不同于第一个世界,在这个低位面古代世界,晏礼并不急着完成任务。

    一刻过后,红玉和紫翡带着五六个男子进了雅间给晏礼行礼。

    晏礼勾了勾唇:“没耽误你们的好事吧?”

    红玉笑了:“对我们来说,您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晏礼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紫翡:“几日不见,紫翡越来越俊了。”

    紫翡也笑:“哪里及得上您,您就像是那皎皎明月,简简单单往这里一座,整个房间便亮堂了许多。”

    晏礼笑着看他:“嘴甜,我喜欢。”

    紫翡撇了撇嘴。天地良心,他讲的可都是真话,毫不夸张的真话,找遍全天下也找不出相爷这么好看的人了。

    笑闹了几句,红玉他们开始表演新排的曲子和剑舞,哄得晏礼将整个钱袋都掏空了,还送出去一个质地很好的玉佩。

    出来吹了一回风,散了一场财,晏礼心满意足地骑上马,准备打道回府,晚些时候还得进宫一趟。

    日头西沉,暖黄的日光给附近的商铺都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晏礼懒洋洋骑在马上,迎面踉踉跄跄跑来一个浑身浴血的书生。

    晏礼只瞟了一眼就没再管,却没想到这书生径直倒在了他的马前。

    系统:【哦豁。】

    晏礼:哦豁。

    晏礼勒停了马,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钱袋被紫翡磨走了。他正要回头吩咐护卫扔一点钱给书生,却见这个书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街头跑过来一群人,一个个的手里都握着棍棒,要将这书生捉回去。

    晏礼带着护卫驱马离开。

    鬼使神差地,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巧春风吹开遮挡在书生脸上的头发。

    他的脸上布满血迹,惟余一双眸子明亮如晨星。

    【啊啊啊啊宿主,是任务对象!】

    “在哪儿!抓住他!”

    书生回头看了一眼,转头就要往西边的巷子里跑,却没想到巷子里也有抓他的人。

    晏礼“啧”了一声:“惨哪,太惨了。”

    系统急疯了:【宿主你快救他呀!】

    棍棒落到容珏身上的前一秒,他被鞭子卷着腰腾空而起,落到了一匹马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江山为谋5

    晏礼站在院子里, 冷眼瞧着侍女端出一盆盆血水。

    系统捂着眼睛不敢看,她的共情能力太强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怎么这么惨呀,流了这么多血, 身上得有多少伤口, 嘤。】

    “他还有力气跑, 代表这些伤口并不致命,只是做戏罢了。”晏礼安慰了系统一句, 开始思考这个书生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场戏, 他究竟有何目的。

    【可是宿主,你怎么就知道任务对象一定是做戏呢?】

    晏礼一怔。

    系统说得对, 他居然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断定这个书生在演戏,甚至开始思考对策。

    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一直用一种否定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书生。

    晏礼拧着眉问系统:“系统, 你还记得我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系统挠头:【第一个任务世界是低位面的现代世界, 你的身份是一个大学老师……】

    晏礼努力回忆, 可是他什么细节都想不起来。

    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太过开心, 晏礼对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就像一团墨晕染在一张老旧的竹纸上。

    啧。

    晏礼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 决定做些什么来补偿那个惨兮兮的书生。

    “对了系统, 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叫什么名字来着?”

    【……】系统彻底无语, 【任务对象叫容珏, 容易的容, 王玉的珏。宿主,你怎么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记不住呀?】

    “这都过去半年了, 我能记住他的脸就已经很不错了。”

    系统冷笑:【要不是任务对象长得好看, 恐怕你连人家的脸都忘了吧!】

    晏礼笑:“你真懂我。”

    北祁有一种秘药, 用了之后可以暂时免疫疼痛,相当于现代社会的麻药。只是此药的配方极其稀有珍贵,产量极少,只有宫里才有这种药。

    何况这药绝大部分都被嘉凌帝赐给边关的将士们了,相府也只有三瓶。

    晏礼招手唤来管家:“你去取一瓶安神散过来。”

    管家惊讶:“这安神散极其珍贵,老爷三思啊!”

    晏礼眉心一跳。

    他每次听到“老爷”这个称呼整个人都一阵恶寒,奈何晏府上无老下无小,管家只能称呼他为“老爷”,如果管家称呼他为“少爷”那就更离谱了。

    称呼“大人”吧,管家还不乐意,毕竟管家也一把年纪了,晏礼还真怕给人气出个好歹来。

    他朝屋子里望了一眼:“无妨,给他用吧,瘦骨伶仃的一个书生,万一熬不住怎么办?要知道,这疼痛也是能要人命的。”

    管家叹气:“老爷就是太心善。”

    晏礼的银发太显眼了,于是一整个下午京城就传遍了,说左相大人当街救了一个可怜的书生,还带回府里替他治伤。

    百姓们交口称赞。

    系统归纳了一下:【我飘了一圈,发现大家都称赞宿主您人美心善。】

    晏礼窝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反正不论他做什么,京城百姓都对他有一种奇怪的滤镜。

    “也不知到时候我将这书生收做男宠了,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救治书生的行为一直持续到晚上。

    晏礼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看月亮,张太医和李太医出来向他汇报情况。

    “大人,这位公子的命算是保住了,但还需要细心养护着,修养三个月方能痊愈。”

    “哦?”晏礼惊讶,“这么严重吗?”

    张太医叹口气:“下官原本也以为这位公子受的只是皮外伤,却没想到这位公子是新伤叠旧伤,久积沉疴。”

    晏礼颔首:“日后还要多多劳烦二位大人了。”

    李太医揖了一礼:“天色已晚,下官和张大人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大人。”

    晏礼:“管家,差人好生送二位大人回府。”

    管家应了一声“是”,出去张罗马车了。

    书生被安置在了东厢房,门口守着两个侍女。见晏礼要进去,她们连忙阻拦道:“大人,房间里都是血气,味道很重,您还是先别进去了。”

    晏礼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厢房里躺着的是任务对象。于是晏礼又折回来:“无妨,略看一眼我便离开。”

    房门打开,系统急忙捂住眼睛。

    东厢房很大,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晏礼绕过屏风,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书生面色苍白,嘴唇的颜色比脸还白,头发乱糟糟散在榻上。因为用了安神散的作用,他睡得很沉。

    神奇的是,越靠近这个书生,屋子里环绕的那股血腥气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木质香气。

    之前他削了这书生的一缕发丝给宫里的制香师,制香师却说制不出此等奇香,这书生也曾说过,自己双目失明,并不燃香。

    如此看来,他身上的木质香气应当是一味药,亦或是某种先天带来的香气。

    系统睁开一只眼,发现并没有想象中血肉模糊的画面,整个人顿时又好了。

    晏礼吩咐侍女:“找两个人,将他挪去西厢。”

    虽然在古代,东厢房给长子居住,地位更高一些,但是东厢房的环境委实不如西厢房,不利于病人养病。

    系统吐槽道:【刚刚还不记得人家的名字呢,现在又替人家着想了。】

    晏礼轻笑一声:“谁让他身上的木质香气让我舒心呢。”

    【什么木质香气,我怎么没有闻到?】系统托着脸,【这一定是宿主为美色所迷的借口,哼!】

    晏礼不置可否。

    时间缓缓而过,转眼已是亥初,明月高悬,晏府结束了一整天的热闹,桃花林亦沉入夜色,一片寂静。

    晏礼穿着舒适的寝衣倚在床头,寝衣是用极好的雪里锦制成的,上个月新得的贡品,一共只有四匹。

    宫里的贡品……!

    晏礼抬头问系统:“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系统一拍手:【啊对!陛下宣宿主晚上进宫来着!】

    晏礼迅速起身穿衣服束头发,系统见他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连忙安慰道:【没事,宿主,你就跟陛下说,都怪那个容珏,害得你迟到了!】

    晏礼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好主意。”

    赶在宫门落闩的前一刻,晏礼进了宫。

    嘉凌帝优哉游哉地踱步出来:“哟,又跪着哪。”

    晏礼正色道:“微臣有罪。”

    “说说吧。”嘉凌帝坐在椅子上,“这回又是什么罪?”

    晏礼想了半天:“微臣编不出来了,还望陛下恕罪。”

    嘉凌帝摆摆手,张进福连忙扶起晏礼。

    晏礼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嘉凌帝嘴角一抽:“你今儿又干什么去了?”

    晏礼挺直腰板,目光清亮:“臣身为北祁左相,自然要与礼部商议春闱三甲游街示众之事。”

    嘉凌帝皱眉:“怎么好好的一件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堪呢?”

    晏礼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不是游街示众,是夸官三日。”

    嘉凌帝这才满意,忽而他又意识到了什么:“礼部才新定了夸官三日的吉日,怎么着,你今日就开始了?”

    晏礼行云流水的跪下:“微臣有罪。”

    嘉凌帝糟心的不行,回内殿休息去了。

    张进福连忙给晏礼的膝盖下塞了一个棉垫子:“您跪上半个时辰就是了,左右陛下找您也没什么大事。”

    “还是总管疼我。”晏礼拧起眉,“这么晚了……我听说太医院前几日刚制成了一丸药,怎么?”

    张进福叹口气:“那一丸药,陛下只用了两日,便失了作用。不知为何,这几日陛下的失眠之症愈发严重了。”

    【估计就跟减肥药反弹一样。】

    晏礼看向系统:“你再兑换一瓶不伤身的安眠药,给陛下服用看看怎么样。”

    系统苦着脸:【没用呀,宿主,咱们都试了好几次了。】

    “再去试一次。”

    一分钟后,系统飘回来了:【还是没用。】

    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用,那就证明陛下的失眠是心理原因导致的。

    陛下是先帝次子,亦是先帝唯一的嫡子。只是先帝与贵妃青梅竹马,先皇后是他被迫娶的。

    因此先帝格外厌恶先皇后,甚至封贵妃为简宸贵妃,差一点就废后了。陛下作为先皇后的儿子,也被先帝所不喜。

    【是呀,简在帝心,‘简’这个封号就已经很有深意了,‘宸’这个字就更不用说了,谁都知道这个字是指代皇帝的。】

    “史书记载,圣元十三年,十二岁的陛下被先帝立为太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先帝后来又废了太子,改立简宸贵妃的儿子为太子?”

    晏礼冷静道:“然后陛下发动宫变,夺了皇位。”

    【有可能!】系统眼睛一亮,【历史上这种事件可太多了。】

    反正也没人看着,晏礼干脆站起身,拎着垫子去他以前住的灵泉宫睡觉。

    “陛下的失眠之症极有可能就是那会儿留下来的,毕竟古往今来没有和平的宫变,每回都是血流成河。”

    两个宫女提着灯笼为晏礼引路,一队侍卫远远跟在后边。

    晏礼叹口气:“也不知道心理原因引起的失眠怎么治。”

    【……】系统无语,【宿主,您推算了好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嗯啊。”晏礼理所当然点点头,“我就是想知道引起陛下失眠之症的原因,不然我推算这些干嘛?闲得慌?”

    水声潺潺,月光皎皎,灵泉宫到了。

    系统兴奋地飘来飘去:【咱们有一个月没来这里了……咦,宿主,你看那是什么呀?】

    正殿和侧垫相连的雕花游廊,竟然在微微发着光。晏礼走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游廊的柱子上缠了许多会发光的藤蔓。

    照看灵泉宫花草的小太监上来回话:“大人,此藤名为月光藤,是上月培育出的新品种。陛下说此藤甚是奇异,便命内侍省全数移植到了咱们灵泉宫。”

    晏礼失笑。

    系统捂着嘴:【哈哈哈哈哈宿主,陛下还当你是小孩子,用亮晶晶的东西哄你呢。】

    晏礼当初穿成十岁小孩儿,又是第一次来到低位面的古代世界,看见什么东西都很新奇,因此嘉凌帝一直误以为他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小太监眼巴巴地盯着晏礼,晏礼心情好,解下钱袋扔给他:“赏。”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太监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宿主你可真是散财童子转世。】

    晏礼微笑:“现在散财童子要去睡觉了。”

    上了早朝,又在宫里用了早膳,晏礼想起府里还有一个病号,连忙骑着马回府。

    管家正在门口等他:“老爷。”

    晏礼跳下马:“容珏怎么样了?”

    “容公子已经醒过来了。”

    晏礼诧异:“这么快就醒了?”

    西厢房内,白衣书生半倚着床榻,手里端着一碗药。他见到晏礼,起身就要行礼,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面色一变。

    晏礼坐在椅子上:“免了吧。你是何人?”

    系统:【宿主,你不是见过他吗?装作不认识也太奇怪了吧。】

    晏礼一哂:“堂堂左相竟然能记住一个半年前偶然见过的小人物,这才奇怪。”

    容珏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失望:“回大人的话,草民容珏,仙州人氏,与姐姐相依为命流落至京城。姐姐绣活很好,草民擅画,原本想着以此谋生,却遭奸人暗算。”

    “城东半月里弄的张员外要将我们姐弟二人献给漠北王,草民拼死逃了几回,幸得大人相救。”

    “也是一个苦命人。”晏礼站起身,“你先在府里好好养伤吧。”

    “等等!大人!”容珏跪在床上,“求求大人救救草民的姐姐!”

    晏礼冷下脸色:“大胆!此处是相府,不是善堂。”

    容珏跪在床上磕了三个头:“求求大人救救草民的姐姐,草民愿入府为奴。”

    晏礼盯着他打量了半晌,似笑非笑道:“如此动人的一张脸,为奴为婢有些可惜了,相府也不缺奴婢。倒是可以做一个男宠,也不辱没了这张脸。”

    容珏呆了半晌,咬咬牙:“草民愿意做,做大人的男宠,求求大人救救草民的姐姐。”

    “哦?”晏礼折扇轻摇,“答应得这么快?”

    容珏又磕了一个头:“草民穷书生一个,没本事,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姐姐。倒不如借着大人的庇佑,日子还能过得顺遂一些。”

    系统点点头:【是呢,绯烟姑娘那么漂亮,一定有很多登徒子打她的主意。】

    “你倒是坦诚。”晏礼一笑,“可是本官并没有说,要让你做谁的男宠。”

    容珏顿时白了脸。

    晏礼看得有趣,不过他还有一点良心,便不再逗眼前的病人,派人去救绯烟了。

    回到卧房,晏礼穿好官袍,戴好官帽,又在腰间系上御赐令牌,除去正式场合,他很少这样打扮。

    系统好奇道:【宿主,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会一会那个张员外。”晏礼冷笑,“我倒是没想到,京都皇城,天子脚下,还有漠北的小虫子爬进来。”

    对哦,系统反应过来,张员外竟然要将任务对象和绯烟姑娘献给漠北王,这是一个活生生的间谍呀!

    “镇南王世子来京也有半年了。”晏礼顿住脚步,吹口哨唤出隐卫,“去查,镇南王世子与城东半月里弄的张员外是否有联系。”

    “是。”

    很快,张府一百多口人全部下了刑部大狱,绯烟也被救回来了。

    晏礼既然纳了人家弟弟做男宠,总得表示一下。于是他买下了东街的三层绣楼,送给绯烟,就当是聘礼。

    管家被他的大手笔惊呆了:“老爷,您救回来的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没什么身份。”晏礼眨眨眼,“刚好府里缺一个夫人,你就把他当做夫人来伺候就行了。”

    夫人!

    管家一个晴天霹雳,当时就不行了。他浑浑噩噩地拉住一直照顾容珏饮食的两个侍女:“容,容公子并非女扮男装吧?”

    两个侍女捂着嘴笑:“当然。管家您这是怎么了?”

    管家一脸沧桑,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

    张员外通敌叛国一案牵扯了许多人,晏礼近几日一直在忙,听说容珏能下床了,他就抽空去西厢房看了一眼。

    白衣书生坐在窗前,修长的手里握着一支笔。见到自己,他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大人。”

    晏礼微笑:“过来。”

    容珏很听话地走到晏礼身边。

    晏礼又是一笑:“你可知,身为男宠须得做什么?”

    容珏犹豫片刻,抿着唇帮晏礼拆了发冠,银发倾泻而下。

    系统拍手:【宿主你不是一直都很嫌弃古代的发冠复杂吗?现在有人帮你拆了,有一个夫人就是好啊。】

    晏礼:……

    他眯了眯眼,沉默地瞧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夫人”。

    罢了,男宠男宠,还是得宠。

    晏礼坐在椅子上哄了一句:“近日忙,抽不出时间来看你。”

    容珏摇头:“没事的,大人不用顾着我。”

    晏礼打量着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委屈,便又哄道:“今晚我都陪着你。”

    容珏脸红了。

    “不,不用,大人陪我看星星就行了。”

    两人移步相府前院看星星。

    容珏抬头:“今日大人回府,天上的星星都比往日亮了。”

    “是吗?”晏礼随口接了一句。他的长发散在月光里,此刻正随着夜风轻轻飘动。

    容珏看呆了:“可见星星也是喜欢仙人的。”

    晏礼一顿:“仙人?”

    容珏扬起唇角,露出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十殿阎罗,满天神佛,我都不信。谁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便奉谁为仙人。”

    晏礼抬头看星星:“我只救了你一次,换一个仙人的名头,倒是我赚了。”

    “不是一次,是第二次。”容珏转头看他,桃花眼里洒着清光,“去年在仙州的红袖阁,大人救了我和我姐姐。”

    “哦——”晏礼恍然大悟,“我依稀记得,那会儿你双目失明是吧?”

    “对。”

    容珏高兴起来:“那会儿有一位贵人要强行买走我,收我做男宠……”

    系统:【哦豁。】

    晏礼:……

    一场赏风赏月的美事就在一片沉默和万分尴尬中收场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几日,京城就传遍了,左相大人收了一个男宠,还给他左相夫人的地位。

    镇南王世子闻言大怒,一大早就跑到晏府敲门。

    晏礼正好下朝回府,镇南王世子立马拦住他的轿子:“左相大人!当日你在仙州,信誓旦旦说你没有断袖分桃的癖好,可是如今,你竟然在府里养了一个男宠!”

    “我竟不知当朝左相是这么一个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弄虚作假、昧地瞒天之人!”

    晏礼挑眉:“你待如何?”

    镇南王世子赧然道:“你不是收了一个男宠吗?”

    “你看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晏礼:明熙公主竟是我自己。

    容珏:左右都逃不开男宠的命,罢了。

    镇南王世子:老子支棱起来了!

    第37章 江山为谋6

    晏礼悠然自得地走下轿子:“世子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镇南王世子退后一步, 难过道:“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去相府做一个男宠,不然我父王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晏礼刚想说一句“世子懂得就好”,镇南王世子就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在乎的是你竟然骗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竟不知当朝左相是这么一个口是心非、表里不一……”

    “停。”

    晏礼揉了揉额角:“你吵得本相头疼。”

    在晨光的照射下, 晏礼宛如一个冰雪制成的偶人, 镇南王世子看呆了,结结巴巴道:“你, 你戴官帽还挺好看的。”

    “世子喜欢这官帽, 可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镇南王世子嘲讽道:“本世子可受不了那些既古板又不讲道理的酸腐文人!”

    系统感慨道:【自古文武不对付。】

    晏礼随意一点头。

    镇南王世子咳了一声:“话说多了,口干舌燥的。”

    晏礼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相府倒是有好茶招待世子。”

    容珏正在前院坐着, 身边围了好几个小童, 他们都是晏府的家生子,正缠着容珏给他们讲故事。

    侍女呈上最近新出的话本,容珏拿起一本随意翻了翻:“狐妖报恩……华彩, 你那本呢?”

    华彩:“公子, 奴婢这本是千年鲤鱼精修成人形报恩……”

    小童们眼巴巴地瞧着容珏。

    容珏搁下手里的话本:“罢了, 今日给你们讲我曾经在仙州遇到的故事——”

    容珏正要开口, 一阵交谈声传来,他眯了眯眼转头望过去。

    晏礼带着一个人穿过游廊, 那人着一件墨色锦袍, 袖子上滚着云纹, 身材高大, 面容俊朗凌厉。

    晏礼看到他, 笑了:“又给他们讲故事呢?”

    容珏性子温和,小童们都不怕他, 甚至敢缠着他讲故事。晏礼就不同了, 小童们见了他, 一个个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晏礼摆摆手:“时辰不早了,念书去吧。”

    晏府很大,空置着好多房间,晏礼干脆命人改成书房,又请了夫子,来教府里的家生子和卖身为奴的小孩子们读书认字。等他们长大后就给他们脱了奴籍,自己挣一个功名。

    容珏起身揖了一礼:“大人。”

    镇南王世子斜眼瞧着他,明知故问道:“这位公子是……”

    容珏揖了一礼:“在下容珏。”

    晏礼向他介绍:“不得无礼,这位是镇南王世子。”

    容珏从善如流地改口道:“见过世子。”

    “免礼。”镇南王世子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你手里拿的是话本?”

    “是。”容珏微笑,“世子也喜欢话本吗?”

    镇南王世子冷哼一声:“本世子跟你不同,可不会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腌臜话本,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山野精怪。”

    系统:【哦豁。】

    晏礼:哦豁。

    晏礼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系统也从数据商店里兑换了一张贵妃椅和一把瓜子,两人兴致勃勃地看戏。

    容珏抿了抿唇:“世子瞧不起山野精怪?那世子可千万要当心了,半夜子时,妖风阵阵,一道黑影映上轩窗……”

    “大胆!”镇南王世子鄙夷地打量着七分文气十分俊美的容珏,“边关将士们浴血奋战,杀敌无数,身上的浩然正气便是神仙见了也得绕道。”

    “我看你倒像是那不入流的山野精怪,堂堂七尺男儿,打扮的妖里妖气的!”

    容珏抬了抬自己的袖子:“流云锦,大人赐的。”又摸了摸发间的蟾宫折桂冠,“发冠,大人赐的。”

    晏礼差点没笑出声,他养的这个小男宠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系统不明白:【宿主,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阴阳怪气呀?】

    晏礼笑眯眯道:“都可着劲儿恶心对方呢。”

    镇南王世子气个倒仰:“本世子身为圣上钦定的镇南王世子,却也并未逢人炫耀。你一个不入流的男宠,更不应该借着左相大人的名义招摇。”

    容珏闭上嘴,一副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的态度。

    镇南王世子转头盯住晏礼:“一个连妾室都不如的男宠,竟敢这么放肆。左相大人,你也不管一管?”

    刚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他让晏礼管那个娘们兮兮的书生,反而更显得他们是亲密的一体,而自己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晏礼看得有趣,随意应付了一句:“容珏不懂事,还望世子多多担待。”

    镇南王世子更生气了。这么大一个人,站起来比他还高,这还不懂事?是不是得顶破天了才能懂事啊?

    镇南王世子沉下面色,凌厉道:“本世子是陛下亲封的王世子,容公子见了世子,应当如何行礼?”

    容珏波澜不惊地揖了一礼:“见过世子。”

    “依照北祁律法,无论左相大人官职爵位多大,容公子身上并无爵位,容公子便是民,见了本世子须得自称为‘草民’。”

    “不过今日本世子心情好。”镇南王世子嘲讽一笑,“便放过你了。”

    容珏不紧不慢道:“世子并未袭爵,若哪日世子袭爵了……”

    “大胆!”镇南王世子大怒,拔剑出鞘,剑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锐的弧线。容珏冷冷地看着他,一点躲的想法都没有。

    系统捂住了眼睛。

    云止风停,一道银光划破空气,镇南王世子的剑被一把小巧的匕首打偏了。

    晏礼冷着脸:“此匕首名为七绝,是御赐之物,你们再敢胡闹,本相绝不客气。”

    说罢他一甩衣袍,进房间休息去了,留下瑟瑟发抖的下人们和不服气的镇南王世子。

    容珏揖了一礼,堂而皇之地进了晏礼的房间。

    镇南王世子:……

    太苦涩了。

    晏礼坐在太师椅上,拈起一颗蜜饯:“你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容珏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晏礼见状笑道:“镇南王世子蛮横跋扈,你一个不会功夫的书生,伤还没好全呢,就敢和他打擂台。”

    有北祁左相的看顾,绯烟的绣楼开得很好,还有许多人家把自己的女儿送来绣楼学艺。姐姐过的好,容珏便也放心了:“左右不过是一条命,他敢要,我就敢给。”

    “你这可真是……”晏礼轻笑,“本相救你,又出银子又出力的,你若是轻易死了本相岂不亏大了?”

    容珏讷讷红了脸。

    说是男宠,但他一直病着,大人又忙,因此二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容珏点头:“是有一点儿亏。”

    晏礼被他的纯稚逗笑了,笑得肚子都痛:“哎哟我这是得了一个什么宝贝啊!哈哈哈哈哈!”

    管家听到屋子里传出的笑声,心情比刚刚离开的镇南王世子还要苦涩。

    他原以为老爷只是一时兴起,养一段时日也就乏味了。如今看来,且有一段时日呢!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容珏回西厢房喝药去了。

    晏礼面无表情道:“任务对象的恶意收集度开启了吗?”

    【没有呢。】系统苦着脸,【不仅任务对象的恶意收集度没开启,非任务对象们的恶意收集度也没开启。这个世界的恶意到底是什么呀?身为内部员工,局长竟然都不告诉我QAQ】

    晏礼安慰她:“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下午的时候,晏礼去内刑狱审张员外。

    张员外的骨头太硬了,怎么打都不开口,刑部尚书干脆向嘉凌帝上了一道折子,把张员外送进宫,让内刑狱的太监审一审他。

    这是晏礼第一次踏入内刑狱。

    内刑狱,顾名思义,深宫内苑的刑狱。这里负责审讯的嬷嬷太监,有着千百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一踏进内刑狱,潮湿的血腥气夹杂着某种一言难尽的气味扑面而来,晏礼掩住鼻子。

    前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晏礼闻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太监受刑之际失禁了,怪不得空气中会有那样的味道。

    一个尖嘴削脸的中年太监将手里的帕子扔到水池里,池水立马浸染了大片的红,随着水波一圈圈晕开。

    他转头看到晏礼,忙擦了擦手弯腰行礼:“晏大人,您今日怎么来这腌臜地方了?这里全是血气,不吉利呀!”

    晏礼皱眉:“本相要亲自审张员外。”

    中年太监连忙吩咐人将张员外拾掇了一通,省得他那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冲撞了晏礼,不然陛下怪罪下来,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一刻钟后,晏礼再次见到了张员外。不同于之前的富态,短短十日,张员外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系统捂着眼睛不敢看,晏礼冷静地瞧着他身上各种各样的伤口:“受这么大罪,何必呢?”

    张员外冷哼一声,说话间又吐出一大口血:“重信守义,虽,咳,虽死无悔。”

    “通敌叛国之人竟然说自己重信守义,张员外,这天还亮着,你怎么就颠倒黑白了?”小太监们搬来一把椅子,晏礼坐下开口道。

    张员外顿时激动起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咳咳咳……”

    晏礼沉下脸色:“先帝昏昧,宠爱贵妃重用外戚,陛下自登基以来兴利除弊,任用贤能,百姓安居乐业,所有州府俱是一片繁荣景象。”

    张员外冷笑:“黄口小儿,莫要多言,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晏礼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好奇道:“本相查过,张家并无在朝为官之人,也从未发生过冤假错案。本相不知,你为何如此恨陛下?”

    张员外吐出一口血沫:“那昏君手上,可是握着好几万冤魂哪!哈哈哈哈哈哈!”

    张员外状若癫狂,晏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再跟他多废话,转身出了大牢。

    中年太监送晏礼出去,晏礼开口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审他?”

    中年太监阴狠地笑了一声:“他不开口,就审他儿子,审他老子娘,奴才就不信了,这张家个个都是钢筋铁骨不成?”

    晏礼皱眉:“放过老幼妇孺吧,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就让他们干干净净下去吧。”

    中年太监连忙应和道:“是,是。”

    系统终于敏锐了一回:【宿主,刚刚那个张员外说好几万冤魂,什么情况下会死好几万人啊?】

    晏礼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不知道。”

    【……】系统无奈,【宿主你再想想嘛!】

    晏礼依言想了想:“目前来看,这个张员外跟镇南王没有关系,镇南王手握重兵,实在是一个大威胁。”

    系统:【没办法,朝里没什么能用的武将,都是文臣。如果武将多一点就好了,各种势力互相牵制着,也不会造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晏礼逗她:“小说没白看呀。”

    系统骄傲挺胸:【是呀。】

    御花园西侧的假山畔种着一大片四季星。有一株四季星开着粉色的花朵,花瓣是浅粉色,花蕊却是鲜艳的桃粉色。

    四季星,顾名思义,一年四季都开花,就像天上的星星,一年四季常在。

    晏礼驻足观赏,他所在的高位面几乎没有这样鲜活漂亮的花儿。

    不一会儿,太子来了。

    晏礼揖了一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微笑:“免礼。雅之,你今日怎的突然进宫了?平日里父皇召你进宫小住几日,你都不乐意,嫌这宫里太闷了。”

    晏礼:“我去内刑狱审了一趟陈员外。”

    太子立马沉下脸色,命人拿下跟着晏礼一起进宫的随从:“左相去内刑狱,你们竟也不拦着!一人庭杖五十,再有下次,孤要你们的命。”

    两个随从连忙跪下磕头。

    晏礼无奈:“我想去他们也拦不住啊,五十庭杖得下去半条命,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太子气得厉害:“内刑狱!那是什么腌臜地方,深宫阴私层出不穷,有多少人在那里送了命!你倒也不怕冲撞了!”

    系统:【宫里的人都好迷信呀。】

    晏礼连忙哄道:“只此一回,张员外一案牵涉到了许多人,不早日审清楚,我心里难安。”

    太子皱着眉:“再过几年,你就辞了这左相吧。父皇之前便要给你封王,你就做一个游山玩水的潇洒王爷。”

    晏礼失笑。

    正巧有宫人抱了十几盆四季星过来,晏礼想到府里那个书生,抬手指着一盆金边白蕊的:“把这个,搬两盆去相府。”

    太子揶揄道:“之前孤为侧妃摘花,你笑话孤,今日孤可是要笑话你了。”

    晏礼眨眨眼:“男宠男宠,就是要宠嘛!”

    太子看着他:“你倒是一时兴起,父皇差点被你气死了。”

    “啊!”晏礼一拍脑袋,“太子殿下,微臣有急事,先告辞了。”

    竟然忘了这一茬,估计一会儿嘉凌帝就要来御花园逮他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东宫的总管太监看着晏礼跑远的背影笑得慈祥:“晏大人还是一团孩子气呢,也不知晏大人何时会对那个男宠失了兴趣。”

    太子淡淡道:“快了。”

    次日下午,宫里派人来相府送金边白蕊四季星。

    不出晏礼所料,容珏果然很喜欢这种花,又是画画又是提词的。

    晏礼下午没事,干脆拉着他闲聊:“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双目失明了很长一段时日?”

    “是。”

    晏礼好奇道:“双目失明是什么感觉?”

    容珏笑着看他:“不如大人亲自体验一番?”

    晏礼点点头。

    容珏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轻轻蒙上晏礼的眼睛。

    潋滟的凤眸被帕子锢住,只露着花瓣一样的红润漂亮的唇。

    系统嘀咕道:【这又是什么新情趣……】

    容珏轻声细语道:“大人可曾在深夜赏过月?”

    晏礼点头。

    “天幕幽幽,明月高悬,空气清冷又宁静。”容珏轻轻撩起晏礼的一缕发丝,“这便是银色的感觉。”

    细软的发丝擦过脸颊,带来些许酥麻的痒意,晏礼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本官记住了。”

    容珏沉默了几秒钟,伸手牵住晏礼的袖子,走到一棵矮树旁:“大人,伸手摸一摸。”

    晏礼伸出手,容珏抓着他的手移到一片枝叶上。

    一阵微风吹过,枝叶飘飘摇摇,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晏礼伸出手,感受着枝叶划过掌心。

    容珏开口道:“绿色,便是草丛,树叶,垂柳的颜色,是世间万千蓬勃生命的颜色。”

    晏礼反手摸了一把容珏的手背:“本官知道了。”

    容珏一怔。最后他拿起摆在桌子上的云片糕,递到晏礼唇畔:“大人尝一尝。”

    晏礼咬了一口:“锦记的云片糕?”

    容珏抚上他的唇,擦去一点儿残留的糕点碎屑。晏礼下意识舔了一口——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甜吧?云片糕是纯白无瑕绵软香甜的,因此,白色便是干干净净、甜甜软软的颜色。”容珏开口道。

    晏礼坏心眼顿起:“我见你总是一身白衣,莫非,你也是干干净净、甜甜软软的?”

    容珏抿了抿唇,默默无语。晏礼不用看都知道他脸红了。

    沉默片刻,容珏开口道:“大人,时辰不早了,该传膳了。”

    晏礼站起身,忘了自己脸上还系着帕子,冷不防脚下一绊,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过去。

    扑进了容珏怀里。

    管家正巧经过,亲眼目睹了老爷对男宠投怀送抱的全部过程,整个人差点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江山为谋7

    有力的臂膀揽着晏礼的腰, 晏礼借着这股力道站直身体,脸上腾起一股热气。

    容珏慌得差点跪下:“大人,草民失礼了。”

    见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晏礼反倒气定神闲起来:“你是我的男宠, 便是咱俩……也算不得失礼。”

    容珏踉跄了一步, 晏礼连忙拉住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把你撞坏了?”

    容珏扶着晏礼的手臂站稳:“绝非大人之过。只是我自幼跟着姐姐流浪,饱一顿饥一顿的, 因此落下了不按时用膳就头晕的毛病。”

    晏礼扶着他:“那咱们快去用膳吧, 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晏府很大,从卧房去膳厅有一段距离。

    晏礼扶着容珏, 淡淡的木质香气环绕在他身边。晏礼开口道:“你身上的木质香气很好闻。”

    容珏摇头:“之前在仙州之时, 大人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我并不曾燃香。”

    晏礼饶有兴致道:“记得这么清楚?”

    容珏很认真地看着他:“忘记大人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晏礼移开目光,转移话题道:“你身上的木质香气是药香吗?”

    “系统, 任务对象的恶意收集度开启了吗?”

    【……没呢。】系统无语, 【宿主你可真是个两面派, 表面上一副被任务对象触动到的样子, 背地里却算计着人家的恶意收集度。】

    晏礼微笑:“说来你可能不信,当年爸爸行走江湖的时候, 的确有一个外号叫‘千面’。”

    【哦哦哦, 千面大盗!你还偷了我们局长的假发呢!】系统严厉谴责。

    容珏拧着眉思索了半晌, 开口道:“大人可是闻错了?我身上并无大人所说的木质香气。”

    伺候容珏的两个侍女正在院子里做绣活, 晏礼把她们叫过来:“你们平日里伺候公子, 可有闻到公子身上的香气?”

    两个侍女皆是摇头:“回大人的话,奴婢们并没有闻到。”

    晏礼挑眉:“这可真是奇了。”

    系统连忙翻自己的数据库:【在我看过的古装类/玄幻类小说里, 一共出现过13个主角身上有异香。任务对象估计也是这样子的, 就像宿主你生来就是银发。】

    晏礼无奈:“我的银发是中毒导致的, 当初陛下好不容易才把我救回来。”

    【不好意思QAQ。】系统鞠了一躬,兔耳朵长长垂下来,【陛下想让你忘了小时候那段可怕的记忆,就骗你说你的银发是天生的,然后我就被陛下洗脑了。】

    晏府的晚膳向来丰盛,侍女们呈上菜品,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晏礼第一次和容珏一起用膳。

    他将装着珍珠雪梅糕的八宝琉璃盘挪到容珏面前:“尝尝,御赐的。”

    容珏顿了一下,然后晏礼就见他往珍珠雪梅糕上淋了一层蜂蜜。

    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容珏开口解释道:“大人,近日我一直在服药,以至于口中一片苦涩,便想了一个法子,用这蜂蜜来佐食。”

    晏礼一笑:“原来如此,珍珠雪梅糕清香淡雅,却不怎么甜。”

    然而一顿饭吃完了,容珏也没怎么动那一盘珍珠雪梅糕。

    晏礼笑道:“我瞧你大张旗鼓的淋了一通蜂蜜,怎的最后又不吃了?”

    容珏蹙眉:“万事万物都是过犹不及,蜂蜜吃多了一样腻得慌。”

    晏礼饶有兴致地瞧着他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小表情,觉得和这个书生在一起吃饭委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是现代人,虽然已经在这个架空王朝生活了十二年,但他仍然受不了饭桌上的一些规矩。这个书生身为地位卑微的男宠,一举一动却永远潇洒自如。

    “如此说来,他似乎并不害怕我这个左相?”

    系统托着脸:【恃宠而骄喽。】

    晏礼认真回忆了一下,确实。

    “大人,大人,不好了!镇南王世子又来了!”

    最近镇南王世子每隔几日就要来晏府,和容珏针锋相对地闹一回。以至于晏府下人远远看见他骑的那匹追风,就跑来向晏礼汇报了。

    “大人,镇南王世子下马了!”

    “大人,镇南王世子敲门了!”

    “大人……”

    晏礼看了一眼暮色沉沉的天空,沉默了。

    系统咋舌:【好家伙,这都晚膳时间了还跑来人家家里闹事,镇南王世子可真行啊!】

    晏礼揉了揉额角,留下一句“保护好公子”就回卧房看书了。相府是由前朝一个王爷的府邸改建而成,占地面积很大,后院的卧房完全听不到前院的任何动静。

    一刻钟后,晏礼估摸着二人吵完了,便放下书去前院。

    容珏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只是衣裳皱了一点;镇南王世子怒气冲冲地站在一边,紧紧咬着牙。

    晏礼随意挑了一张石凳坐下:“世子可用过晚膳了?”

    镇南王世子硬邦邦道:“用过了!”

    晏礼突然想到什么,打开折扇捂住嘴:“本相突然想起一事,世子男女不忌……”

    “咳。”镇南王世子挺直腰板,“本世子并非男女不忌,本世子只喜欢俊美飘逸的男子。”

    说着说着,镇南王世子突然想起曾经在仙州和他赛马的那个姑娘,心虚地眨了眨眼。

    晏礼的声音带着笑意:“既然这样,世子为何对容公子如此态度?按理来说——”

    晏礼扫了一眼端着茶杯喝茶的容珏:“容公子的容貌气度,完全符合世子对美人的欣赏啊。”

    容珏:……

    镇南王世子:“我呸!”

    系统瞧着一脸一言难尽的容珏和疯狂炸毛的镇南王世子,对着晏礼竖大拇指:【宿主,还是你厉害,一出手就是双杀。】

    晏礼挑眉。

    他这相府也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

    近日御花园好多名贵的花都被晏礼搬回相府哄男宠了,嘉凌帝大怒。他原以为晏礼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这孩子越来越胡闹了。

    嘉凌帝决心给晏礼娶一房媳妇。

    第四日上午,嘉凌帝正在太极殿批阅奏折,宫人进来通报,说皇后娘娘求见。

    “宣。”

    张进福将皇后迎进太极殿,皇后行礼道:“皇上,臣妾特意为您炖了红枣桂圆羹。”

    “批完折子朕再喝。”

    皇后将红枣桂圆羹搁在一旁的案几上,端起一抹笑:“臣妾今日来,是想跟您商议一下雅之的婚事,名单已经拟好了。”

    皇上搁下笔,揉了揉额角:“皇后费心了,此事倒也不急。”

    皇后微笑:“臣妾不辛苦,有马氏和张氏帮着臣妾呢。”

    嘉凌帝颔首。

    太子侧妃马氏,太子良娣张氏,都是贤惠能干的,哪里像晏礼养的那个男宠!嘉凌帝越想越来气。

    皇后将拟好的单子递给嘉凌帝。

    “建安侯嫡女……不行,建安侯就这么一个女儿,宠得无法无天的,雅之是娶媳妇,不是娶祖宗。”嘉凌帝摇头。

    “安乐郡主,这脾气还不如建安侯嫡女呢,皇姐太宠她了,不行。”

    “大理寺卿嫡次女,门第太低了。”

    皇后完美无瑕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

    嘉凌帝继续翻:

    “礼亲王的清平郡主,如果朕没记错,清平是有三个嫡兄,四个庶兄对吧?大舅哥太多,雅之那个善良的性子,不行,不合适。”

    张进福:……

    “护国公孙女,护国公那个老古板……罢了。”嘉凌帝看来看去,觉得谁都不合适。

    皇后面无表情道:“不如这样,臣妾下旨召各州府适龄女子进京,让雅之亲自相看一番,陛下您觉得如何?”

    嘉凌帝琢磨片刻,点头同意了,不过这件事还得瞒着晏礼偷偷进行。

    五皇子听说晏礼要娶妻了,一大早火急火燎地冲进东宫。

    太子正在花房修剪花草,侧妃马氏站在他身旁。见五皇子来了,马氏便退下了。

    五皇子抱住太子的胳膊:“三哥,你知道吗?父皇要给雅之哥哥娶媳妇了!”

    太子无奈:“孤知道。”

    五皇子难过得不行:“为什么男子就非得娶媳妇呢?三哥,有媳妇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太子想了想,微笑道:“还不错。”

    五皇子气冲冲地放开他的胳膊:“我就白问你这句话,阖宫上下谁不知道你对两位皇嫂爱护有加,两位皇嫂没有生育你都不责怪她们!”

    太子拍他的头:“这种妄议太子的话你也就在孤面前说一说。”

    五皇子吐了吐舌头:“我错了嘛!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阻止雅之哥哥娶妻。”

    太子叹口气:“雅之向来自由自在,孤倒是觉得他自己也不愿意现在就娶妻。”

    “对啊!”五皇子愁死了。

    “雅之府上的男宠惹怒了父皇,父皇才张罗着给雅之赐婚。”太子叹了口气。

    五皇子恨恨道:“都怪那个男宠!”

    太子剪下一朵开得正好的白雪绿梅:“若是他不存在就好了。”

    时间缓缓而逝,六月初一,张员外通敌叛国一案的主犯全部问斩。嘉凌帝最终还是仁慈了,将诛九族改成了株连九族。

    系统感慨:【诛杀改成株连,张员外父族母族妻族这一大堆倒霉亲戚这下子不用死了。】

    晏礼淡淡道:“那日我在法场布了许多人手,可惜没抓着什么人。”

    系统托着脸:【张员外不都招了嘛,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在漠北做行脚商人,就是那个时候他和漠北王勾搭上的。】

    “审讯前十日,张员外受尽酷刑,却咬紧牙关打死都不招。第十一日的时候,张员外的母亲病重,生命垂危,张员外终于招了。”

    晏礼冷声道:“很合理,但我不信。”

    和张员外有牵扯的三个官员都被革职查办了,但那三个官员都是朝堂上无足轻重的人。换句话说,张员外招供出来的人,都是一些没有实际价值的棋子。

    系统玩自己的兔耳朵:【宿主,你可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就差为北祁,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晏礼笑吟吟道:“保持人设,陛下的臣民只忠于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缩了缩脖子:【没,没有QAQ。】

    和系统简单地聊了几句,晏礼又去忙公务了。最近北祁群臣进行了很大的职位变动,就连镇南王世子那样游手好闲的人也领了一份闲差。

    晏礼已经忙的整整三日没有回府了。

    昨日雨骤风狂,今日初晴。

    容珏伏在书案上,提笔写信。一刻后,他将写好的书信小心细致地封好,又蘸了一点妃色颜料,在信封上画了一株蝴蝶花。

    华彩站在一旁,瞧着容珏手上的动作:“公子,您每日雷打不动写一封信给大人,这是为何?”

    容珏吹了吹信封上的染料:“古人有诗云:家书抵万金。”

    华彩无奈道:“公子可莫要诓奴婢读书少。如今又不是烽火连三月,哪来的家书抵万金?”

    容珏将这封信连同之前写好的两封信都妥帖地装进一个锦盒里,吩咐人给晏礼送过去。

    于是在次日上午,收到信的晏礼抽空回了一趟相府。

    “容珏。”

    容珏左手执卷,右手握着笔,听到晏礼喊他突然怔住了。

    晏礼见他呆呆的,便用手里的折扇勾了勾他的下巴:“回神了。”

    容珏抬头,眼前赫然站着一身荼白的晏礼,银发未束,随风而散。

    “哎哟……”华彩突然抱着肚子开始叫唤,“大人,公子,奴婢似乎吃多了,有些下痢,哎哟……”

    容珏担心地看着她:“可是难受得紧?”

    华彩捂着肚子:“不行了,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她就跑了。

    容珏瞧着她的背影:“不是下痢么?怎的如此奇怪……对了大人,你怎会突然回府?”

    晏礼轻笑:“容公子的蝴蝶花画得甚妙,本相特意回来欣赏一番。”

    系统不明白:【什么意思哦?我查查啊,蝴蝶花的花语……红色蝴蝶花代表思念……】

    系统对着容珏竖大拇指:【会还是你会。】

    容珏垂下眼,整个人慢慢染上一层薄红。

    晏礼看着好玩:“听太医说你的伤已经大好了?”

    “是。”

    “既然如此,本相带你逛一逛这京城,省得你成日里闷在府中闷坏了。”

    北祁繁盛,百姓和乐,街头巷尾处处热闹。芳华年少的小姐们款款走过,行动间带起一阵阵香风。

    书坊门口聚着一众学生弟子,似乎是刚下学,男学生穿着浅蓝色的书生袍,女学生穿着浅紫色的书生袍,朝气昂扬。

    容珏与晏礼穿着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锦袍,并肩而行,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屡屡回头。容珏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这些人何故盯着我瞧?”

    晏礼无奈叹口气。

    都怪他的银发辨识度太高了,在京城,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八岁幼童,没有人不认得他。

    众人既然认得他,就一定知道他旁边的容珏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男宠,让左相大人一见倾心的男宠。

    可不得盯着瞧吗?

    晏礼安慰了一句:“京城百姓没见识,第一次见到你这般天仙模样的男子,才会盯着你瞧。”

    容珏放下心来:“大人,咱们去那处摊子瞧瞧。”

    二人来到一处售卖香囊扇坠的摊子,摊主是一位中年妇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容珏猛瞧。

    容珏没有注意到摊主的目光,他拿起一个雕刻成小猫模样的,碧玉制成的扇坠:“大人,我没有钱……”

    晏礼取出钱袋付钱。

    摊主大娘眼睛一亮:“公子可以去西街醉仙楼对面的碧玉宅,那里的扇坠才叫一个好呢,我这里的远远比不上人家。”

    “谢谢大娘。”容珏拱手作揖。

    摊主大娘又掏出两个雕刻成灯笼模样的扇坠送给容珏:“这是我那位当家的闲来无事做的扇坠,送给二位留个纪念,二位莫要嫌弃。”

    容珏接过扇坠,郑重谢过老板娘。

    晏礼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容公子可真是,人见人爱。”

    容珏默默看他一眼,捧起扇坠凑到他面前:“大人,这个扇坠送给你。”

    晏礼拒绝:“丑。”

    容珏又拿出精致可爱的小灯笼扇坠递给晏礼,灯笼是红色的,其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金色“福”字。

    晏礼接过扇坠:“总归是大娘的一番心意,本相就收下了。”

    系统哼了一声:【明明是任务对象的一番心意呢,人家故意买扇坠送给你,你还不要。】

    晏礼勾了勾唇:“走吧,去书坊瞧一眼。”

    书坊很大,是一座上下三层萝白的小楼。堂倌迎上前:“大人请,我们书坊坐拥天下书籍,什么名家孤本、杂记游记、诗词话本应有尽有。书坊三层是观景楼,捧一杯清茶,观京城好景,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晏礼摆摆手,堂倌便退下去了。

    他随手拿起一本游记,这本游记是一位来往于北祁和漠北两国的行脚商人所撰,其上记载了漠北的民风民俗,晏礼逐渐看得入了迷。

    等他再次抬起头,发现容珏正捧着一本书,神色专注。

    晏礼凑过去:“将军谱,你喜欢看这个?”

    容珏将书合上:“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书。”

    晏礼捧着手中的游记,拉着容珏去大堂找书坊掌柜:“掌柜,这两本书怎么卖?”

    掌柜疑惑地看着容珏手里的书:“这是何书?不瞒大人,小店的所有书籍都经过草民之手,草民却从未见过这样一本书。”

    容珏抬手指了指书架:“掌柜的,这本书方才就摆在那个书架的最顶端。”

    掌柜拿出一本册子翻开:“没有,草民店里的书都记录在此,其上并没有这本将军谱。”

    晏礼接过容珏手上的书,随意翻了翻,一道银光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真服了皇帝这个老六,谁爱伺候谁伺候去吧!

    京城百姓:真服了左相大人这个老六,你哄人就哄,非得说我们没见识!

    嘉凌帝(大老六):真不愧是我儿砸!随我!

    晏礼(小老六):……

    容珏:谢邀,在下既单纯又害羞,在下什么也不知道。

    第39章 江山为谋8

    “容珏, 趴下!”

    暗器破空的声音从左右两个方向传来,晏礼仰头躲开一枚,折扇飞旋挡开另一枚。

    书坊里有很多人, 见此情景吓得尖叫, 胡乱逃窜。晏礼扔给容珏一把匕首, 飞身闪出书坊,四个穿着常服的刺客跟着他飞出书坊。

    晏礼自小跟着宫里的大内高手习武, 又服用了系统兑换的淬体丹, 对付四个刺客绰绰有余。

    为了防止刺客自尽,他用手上的玉骨扇点了他们的穴道, 然而四个刺客还是死了。

    系统:【难道他们的牙齿里藏了毒?可是这四个人的脸色红润, 七窍也没流血,一点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呀!】

    晏礼伸出手,检查刺客的牙齿里是否藏了毒——

    “大人, 不要!”

    晏礼回头, 发现容珏惨白着脸站在书坊门口。

    “大人, 千万不要碰他们!”

    晏礼闻言站起身, 走到容珏身边:“怎么回事?”

    容珏上上下下将晏礼看了好几遍,这才放下心来, 脸色也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

    “大人, 这四个刺客极有可能服用的是一种名为朱颜的毒药, 服用过量会表现出酡颜如醉的模样, 并在一个时辰后死亡。”

    晏礼再去看那四个刺客, 发现他们露在外面的手和脖子都是正常肤色,只有一张脸红的滴血。

    晏礼冷哼一声:“这毒还挺别出心裁的。”

    容珏走过来, 抖着手拔出匕首, 朝其中一个刺客的脸上刮了一下, 竟然刮下一层粉红色的粉末。

    容珏手一颤,匕首掉在了地上,晏礼见他快要吓晕了,连忙拉起他走到一旁。

    京城百姓们的心是真大,一个个目光如炬地盯着晏礼和容珏,仿佛刚才被刺客吓得抱头鼠窜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容珏清凌凌的桃花眼里闪着水光:“我刚刚刮下来的那层粉末,就是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系统瑟瑟发抖:【太可怕了QAQ】

    容珏紧紧拽着晏礼的袖子,晏礼看他:“你曾经遇到过此毒?”

    容珏沉默地点了点头,艰难开口道:“我见过许多次。”

    “朱颜,顾名思义,此毒可以让女子好容颜。在仙州的许多勾栏瓦舍里,此毒泛滥成灾。”

    晏礼怔了一下。

    “她们不知道这是毒药?”

    “知道。服用此毒必亡,但如果每次只服用一点点,便可以将死亡延迟到五年后,还能获得姣好的容颜。”容珏的嗓子哑得不像话,“红袖阁曾经有一位赤琉姑娘,她告诉我。”

    “与其等到将来容颜老去凄苦一生,倒不如风光五年,这辈子还能值一些。”

    晏礼叹口气。

    两人谈话之间,相府的人和京兆尹前后脚都来了。

    晏礼吩咐管家:“你们好生送公子回府,再找个太医来瞧瞧,他今日受了好大一场惊吓,可别又生病了。”

    相府的人带着容珏回去了。

    京兆尹见到晏礼,连忙扶正官帽跑过去:“大人,大人,下官来迟了!”

    晏礼微笑:“刘大人,不急。”

    京兆尹:……

    哪里不急,他急死了好吗!京城之中三步一皇亲,五步一显贵,他这个京兆尹真的好难!

    晏礼将朱颜一事告知京兆尹,又将刺客使用的暗器——流星镖一并交给他。

    京兆尹点点头:“大人,您看这个案子怎么审呢?”

    晏礼:……

    你作为一个京城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你问我案子怎么审?

    晏礼指了指书坊:“本相觉得书坊的掌柜和伙计都需要审一审,但别用刑,如果他们口径一致没有疑点,便放了他们。”

    “是。”

    京兆尹带着四个刺客的尸体和书坊一干人等回府审案去了,晏礼重新踏进书坊,找到了那本慌乱之中被人丢在地上的将军谱。

    那四个刺客的功夫不高,如今看来,幕后之人显然是想用朱颜来算计他,只可惜他身边正好有一个了解此毒的容珏。

    晏礼寻了一处隐蔽地方,吹口哨唤来隐卫:“找人去仙州,查一种名为‘朱颜’的毒,再查一查去年失火的红袖阁是否有一个名叫赤琉的女子。”

    暗卫领命而去,晏礼翻开将军谱。

    今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又是刺客又是朱颜的,真真假假,都在刻意向他彰显着此书的重要性。

    【咦,玉面大将军王,这明显是一个化名吧。】系统飘在晏礼手边,【战无不胜,忠肝义胆,以一当十,烈火燎原……什么意思呀?】

    晏礼思索了一下:“应当是说这位玉面大将军王战无不胜,还曾经用火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这不是北祁的将军吧?咱们来到这里十二年了,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将军呀。】

    晏礼翻了一页:“在古代这个没有网络的世界,抹杀一个人的存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一个人存在过,总会留下痕迹。”

    系统继续往下看:【藤甲将军,这个我知道,漠北的藤甲军嘛!他们身上的藤甲都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浸泡过的,刀枪不入。】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进晏礼的脑海。

    藤甲军,火攻……

    晏礼合上书:“回府,看看小男宠怎么样了。”

    容珏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他还不至于被几个刺客吓病了。

    张太医揖了一礼:“大人,公子并无大碍,待下官开一副安神的药给公子服下。”

    “有劳张大人了。”

    张太医一边开药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心里对“左相大人对府上男宠一见倾心”这个流言又信了几分。

    “既然你无碍,咱们下午再出去逛逛。”晏礼倒了一杯茶给容珏。

    容珏疑惑道:“下午?大人可有何要紧之事?”

    晏礼叹口气:“今日我遇刺之事不久便会传到陛下耳中,之后陛下一定会将我严加看管起来,到时候我就变成笼中鸟了。”

    容珏沉默片刻:“陛下对大人真好。”

    晏礼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连忙换了一个话题。毕竟容珏和绯烟自幼父母双亡,姐弟二人相依为命长大。

    下午的时候,晏礼带着容珏继续逛京城。

    西街比东街更热闹一些,这里有着京城最知名的酒楼玉斋、茶楼绣阁。

    上午那位大娘口中的碧玉斋便是其中一座精致玲珑的小楼,墨色牌匾上书“碧玉斋”三个大字,字体是别具一格的花篆体。

    牌匾两侧挂着八盏莲花样式的灯笼,灯笼之间以白玉刻成的莲花相连,纱幔垂垂而下。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广袖的男子,见到晏礼和容珏便伸出手。

    晏礼:……

    白衣男子故意伸手拂过晏礼的面颊:“小郎君好生俊俏。”

    晏礼用折扇架住他的手:“这里确实是玉铺?”

    白衣男子收回手,朝两人揖了一礼:“对不住对不住,这里确实是玉铺,只是在下看见貌美小郎君就想逗弄一番,还请二位顾客宽恕。”

    晏礼摆手:“无妨。”扭头瞧见容珏板着脸,晏礼一乐:“你可以逗弄他。”

    容珏:……

    另一个身着蓝色广袖的男子微笑道:“二位顾客,请入内。”

    碧玉宅的掌柜是一名看不出年纪,美艳丰腴的女子。她迎上前,声音娇柔又明朗:“我这破玉石铺子开了半月了,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出尘的两位客人,那些玉坠子定然兴奋极了。”

    系统恍然大悟:【原来是新开的呀,我就说他们怎么不认识宿主呢。】

    女掌柜吩咐那名穿着蓝色广袖的男子:“蓝衣,你去将那一个血玉坠子取出来,给二位客人瞧瞧。”

    片刻过后,蓝衣取来一个雕花锦盒,锦盒里躺着一枚血玉刻成的扇坠。

    女掌柜拿起扇坠凑到烛台前,整个坠子被火光照映的晶莹剔透,和暖润泽。女掌柜又拿起坠子晃了晃,坠子里竟隐隐有血色流动。

    晏礼自小在皇宫长大,见过无数奇珍异宝,自然是识货的:“掌柜的,你这坠子我们要了。”

    女掌柜笑眯眯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晏礼挑眉:“一百金?”

    女掌柜爽朗一笑:“公子识货!一百两黄金,我再送公子几盒胭脂。放眼整个京城,没有哪个胭脂铺子的胭脂能及得上我这里的。”

    蓝衣取来胭脂,女掌柜打开,一股清艳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将胭脂递到晏礼和容珏面前:“公子你瞧,这小红春今日格外的红,定是二位公子踏足碧玉斋的缘故。”

    蓝衣犹疑道:“夫人,我怎么瞧着这胭脂并没有变得更红?”

    女掌柜确信:“万物有灵。”

    容珏的目光移到晏礼唇畔。

    北祁左相大人的唇像被露珠浸润的花瓣,又红又软,这胭脂倒也勉强配得上。

    晏礼也很满意:“此物何价?”

    掌柜伸出一根手指,晏礼道:“一百金?”

    女掌柜惊了一跳:“一百两银子,公子真是说笑,一百金那还得了。”

    方才这位银发公子一踏进碧玉斋,她便觉得这位公子是冰雕玉刻的。如今看来,这位公子分明是金雕玉砌的。

    晏礼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折扇上,递给女掌柜:“五盒小红春,有劳。”

    女掌柜摆摆手:“这胭脂是我免费赠与公子的,不能收银子。”

    晏礼也不扭捏,揖了一礼:“多谢掌柜。”

    系统眼巴巴地揪着兔耳朵:【好羡慕,人家也想要,嘤。】

    晏礼很宠自己的兔闺女:“做任务得到的积分我都不要,都给你,你想兑换什么就兑换什么。”

    【谢谢爸爸!】系统高兴极了。

    他们又逛了许久,晏礼买了许多零嘴点心,还有各种新鲜的小玩意儿,带回去哄相府的那一堆家生子。

    又买了许多最近时兴的钗环首饰和品相上乘的玉佩摆件,带回去哄相府的侍女们和其他大老爷们。

    两个随从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不过他们并不累,反而很高兴,因为这些东西都有他们的份,自家大人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

    时至天暮,红日西沉,空气中的暖慢慢散去,冷气一点点裹挟住西街的每一个行人。

    晏礼叹口气:“估计陛下已经知道我遇刺之事了,还不知道要把我关多久呢。”

    容珏有些不舍。

    晏礼轻笑:“回府之后,日日写信,再画一朵蝴蝶花?”

    容珏正色道:“家书抵万金。”

    晏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容珏连忙转移话题:“今日我见大人与那刺客打斗,大人会轻功吗?”

    晏礼揽上容珏的腰,脚尖一点地面,两个人腾空而起。

    他们落在一处高高的房顶上,街道上的微微清风在这里变成了大风。晏礼荼白的袍袖被风吹起,银发在风中飞扬。

    容珏看得失了神,恍惚觉得晏礼要升天而去。

    晏礼施展轻功,搂着容珏朝相府的方向飞去。风势很大,容珏的书生冠被风拂走,万千青丝倾泻而下。

    他低头瞧了一眼脚下,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于是他抬起手臂,搂住晏礼的脖子,墨发与银发在风中交缠。

    守在相府门口的护卫看见两个人突然落在不远处,连忙拔出佩刀围上去。

    晏礼抬头看他们一眼,护卫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大人恕罪。”

    容珏的身体还处在方才腾空的状态,两只脚明明踩在地上,却又没有什么实感。

    晏礼抬手摸他的头:“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容珏抿了抿唇:“大人要去哪里?”

    “我啊。”晏礼打开折扇一笑,“本相进宫拍马屁去。”

    晏礼进宫直奔太极殿,果不其然,嘉凌帝已经听说了他遇刺之事。

    “这几日你就留在宫里吧。”

    “微臣遵旨。”

    只是这宫里委实无聊,晏礼便将嘉凌帝库房里漂亮的胭脂盒子搜刮一空。

    嘉凌帝批完折子,一回紫颐宫就看到晏礼面前摆着好多胭脂盒子。

    嘉凌帝:“……你这是做什么?”

    晏礼笑眯眯道:“微臣得了几盒上好的胭脂。这个镶宝鸣凤的送给皇后娘娘,这两个如意漆金送给太子殿下,这个水玉中空的送给明熙公主……”

    嘉凌帝看了一眼,对张进福道:“这胭脂的确不错,匀净细腻。”

    张进福点头称是,心道您可真会夸。

    然而凤鸣宫的宫人比嘉凌帝还会夸。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飞鸾捧着手里的胭脂,赞叹不已:“此胭脂幽香冷艳,闻之如百花绽放,如此不俗。”

    张进福把这些话禀报给嘉凌帝和晏礼,嘉凌帝笑:“成国公府里□□出来的侍女,都是识货的。”

    系统:【从小到大,皇后娘娘一直都很喜欢宿主呀。】

    晏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陛下爱护我看重我,她对我好也是讨陛下的好,而且我又不跟她儿子抢皇位,何乐而不为呢?】

    整个皇宫里,他最看不透的就是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和君子端方的太子,因此每次跟太子说话的时候,他都要保留三分。

    晏礼在宫里整整待了两日,每日都被各种小皇子小公主们缠着玩,明熙公主和五皇子还要来插一脚。

    第三日一大早,晏礼就躲起来了。

    冷宫西角有一处望秋亭,掩映在竹林之间,有一种曲径通幽之美。宫里众多亭台楼阁,晏礼独爱望秋亭,因为这里环境清幽,鲜有人去。

    此时阳光正盛,竹林里的每一片竹叶都染了一层金色。

    跟着晏礼的两个宫女摆好棋盘,晏礼坐在亭子里,跟系统下棋。

    “破象局,小兔崽,你清醒一点。”

    系统立马反悔:【那我不走这里了。】

    晏礼:“落子无悔大丈夫。”

    系统理直气壮地揪了揪自己的兔耳朵:【人家是小兔子,不是大丈夫。】

    空气中传来一声嗤笑,晏礼握紧手上的玉骨扇,找了半天——望秋亭顶坐着一个一袭黑衣的青年。

    晏礼:……

    北祁大皇子,宁王宗政琅飞身跃下望秋亭:“每次看到你自己跟自己下棋,我都觉得你很蠢。”

    “宁王殿下在亭顶睡觉,似乎也不怎么聪明。”晏礼眯眼,方才他一直在这亭子里,如此说来,宁王一直在他头上。

    “本王一直在上边,是你没有看见罢了。看来我得去太医院,找个太医来帮左相大人瞧瞧眼疾。”

    系统盯着一身黑衣的四皇子,心里默默想着,那么大个望秋亭顶,寻常人很难瞧见上边还躺着一个人吧。

    在整个皇宫之中,每个皇子公主晏礼都能搞定,唯独这个宁王例外。因为宁王很毒舌,而晏礼毒舌不过他。

    晏礼一哽。

    “殿下何时进宫的?”

    宁王打了个呵欠:“王妃怀孕了,本王进宫向父皇报喜。听说你遇到刺客了?”

    晏礼点头:“我没事,那几个刺客武功不高,只是他们身上带的毒有些棘手。”

    宁王嫌弃地瞧他一眼:“祸害遗千年。”

    宁王生母是德妃,德妃出身于北祁书香世家,爷爷是一代大儒,可是这基因到了宁王这里就变样了。

    “心里憋着什么坏呢?”宁王瞥了晏礼一眼。

    晏礼随口应付道:“我在想怎么才能出宫一趟。”

    宁王摸了摸下巴:“你若是真想出宫……算了,父皇不会让你出宫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晏礼:……

    系统:【这天没法聊了。】

    宁王一撩袍子坐下:“你急着出宫有何要事,求一求本王,本王替你办了。”

    晏礼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那日我捡到一本将军谱,里边记载了许多没有听说过的人物……”

    宁王打断他的话:“都有些什么?”

    晏礼努力回忆道:“有一个玉面大将军王,还有一个金刚先锋,还有许多漠北名将和附属小国的将领。”

    宁王白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宗政琅:毒舌。

    太子宗政璟:伪装。

    五皇子宗政琏:狗勾。

    第40章 江山为谋9(二更)

    宁王冷着脸教训晏礼:“乱七八糟的杂书少看。”

    晏礼乖乖应承到:“是。”

    送走宁王, 晏礼慢吞吞回到灵泉宫,宫女已经切好了蜜瓜。

    “当初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德妃娘娘是第一个嫁进东宫的, 宁王比我大八岁, 想来应该听说过一些事情。看他方才的表现, 果不其然。”

    系统疑惑道:【什么意思呀?是说这个玉面大将军是真实存在的,不是编出来的吗?】

    晏礼叉起一块蜜瓜:“不仅真实存在, 玉面大将军王还有极大可能是北祁的将领。”

    那日在内刑狱, 张员外状若癫狂的说了一句“那昏君手上,可是握着好几万冤魂哪”, 有史以来, 抄家诛九族牵涉最多的一次是三千人,能达到好几万这个数量的只有一种可能——军队。

    再结合这个玉面大将军王……

    第一种可能,这个玉面大将军王是简宸贵妃之子阵营, 成王败寇, 宫变之后陛下登基, 处死了玉面大将军王以及他麾下的所有兵马。

    第二种可能, 玉面大将军王是陛下阵营的,宫变之后陛下登基, 卸磨杀驴……

    不可能。

    晏礼认识的嘉凌帝, 是一个爱民如子, 心怀仁慈, 善待后宫, 疼爱子女的好皇帝,是北祁一千五百年历史上最好的一任皇帝。

    是小时候哄他睡觉, 记得他所有爱好, 在他中毒之时划破手掌以龙血入药, 暗中赐他唯一一块免死金令的父亲。

    “这一出连环计倒是妙得很,可惜本相不信。”晏礼冷笑,“便是本相信了,你们的目的也永远达不到。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本相是陛下的臣民,臣民永远忠于陛下。”

    系统检测到晏礼的情绪波动,小心翼翼道:【宿主,在灵泉宫待着多无聊呀,咱们出去玩吧?】

    晏礼看她一眼:“玩什么,玩你还是玩我?”

    系统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呜呜呜呜呜,你竟然凶人家!】

    晏礼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里,此刻被系统一搅和,理智回笼了:“抱歉。”

    【那你陪我去玩嘛!】系统熟练地撒着娇。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小天才,太会哄人了。

    晏礼用扇柄敲了敲桌子:“走,咱们去玩别人。”

    于是一大早,灵泉宫的宫人整整齐齐站了一院子。

    晏礼指了指站在最前边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太监:“你,过来。”

    小太监走上前,晏礼道:“笑一个。”

    “啊?”小太监懵了,他甚至想掏掏耳朵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晏礼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小太监被吓到,顿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晏礼嫌弃地皱眉,用折扇挑起桌上的一个荷包扔到小太监怀里。

    小太监喜上眉梢,捧着荷包磕了好几个头。

    “下一个。”

    下一个是负责看护灵泉宫花草树木的老太监,今年五十有二。他寻思着自己鹤发苍颜的,大人怎么着也不会让他笑一个吧。

    “笑一个。”

    ……老太监整理好自己的衣袍,不自然地露出一个老人家该有的慈祥和蔼的笑。

    晏礼照旧扔给他一个荷包。

    “下一个。”

    “下一个。”

    ……

    偌大的灵泉宫宫人众多,等众人都笑完,已经是午时一刻了。

    晏礼正打算去太极殿找嘉凌帝用午膳,五皇子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雅之哥哥,听说你看上了一个小太监?!”

    晏礼:……

    五皇子瞧见他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小声补了一句:“可是他们都说你让一堆小太监对着你笑。”

    晏礼:……

    系统:……

    宿主也不能让宫女对着他笑啊,这不是调戏人家小姑娘嘛!

    有五皇子这么一搅和,晏礼的心情彻底好了起来,下午的时候,五皇子又缠着他写字画画,晏礼一一满足了他的要求。

    次日上午,管家进宫。

    晏礼问他:“最近公子可有出府?”

    “没有,公子在府里读书作画呢。”管家想了一下,“倒是那个镇南王世子,每隔两日就要来府上找公子的麻烦。”

    晏礼失笑:“公子没受欺负吧?”

    “没有。”管家也忍不住笑,“镇南王世子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公子却是一声不吭的,倒有一种以柔克刚之感。”

    晏礼吩咐道:“如若公子想出府走走,你一定要多派几个护卫跟着他,在任何地方都不要留他一个人。公子不会武功,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管家糟心地应了一声“是”。原以为老爷进宫,与那个男宠相隔两地,总要淡几分,如今看来,老爷三句话不离那个男宠……

    唉。

    之前晏礼遇刺一案,牵涉其中的书坊众人被京兆尹审了几回,发现没有问题便将他们放了。

    刺客已死,京兆尹只能从刺客使用的流星镖来入手。流星镖用一种名为“七步绝”的毒药浸泡过,这种毒药是漠北特有的毒药。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漠北。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晏礼站在镇南王府大门前,瞧着两个看他看呆了的护卫:“烦请二位通报一声,在仙州和世子有约之人求见世子。”

    两个衙役都很年轻,红着脸跑走了。过了片刻,镇南王世子急匆匆走出来。

    只见王府门口站着一个女子。

    白皙莹润的肌肤像千年不化的冰雪,红裙是花烛夜里的冉冉轻烟。女子冲他眨眨眼,眼底便碎了点点晨星。

    镇南王世子讷讷红了脸:“左相大人,你,你男扮女装的样子甚是美丽。”

    晏礼微笑:“世子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镇南王世子迷糊了,红着脸:“有何约定?”

    晏礼吹了一声口哨,照夜玉狮子威风凛凛地跑过来。

    镇南王世子愣住了,看了一眼晏礼,又看了一眼照夜玉狮子,又看了一眼晏礼,又看了一眼照夜玉狮子。就这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镇南王世子不可置信道:“那,那日在仙州……”

    晏礼颔首:“正是本相。”

    镇南王世子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盯着晏礼,声音颤抖:“你,你真的是女子?”

    晏礼:……

    镇南王世子的语言系统都已经彻底紊乱了:“你,你真的是男扮女装?”

    晏礼点头。

    镇南王世子暴躁道:“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晏礼勾起唇角,作势拉低自己的领口,镇南王世子忙捂住眼睛:“你,你,你不要太过分了!本世子可不想落一个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姑娘的罪名!”

    晏礼施施然道:“不是世子让本相证明给你看吗?”

    镇南王世子还是很不可置信:“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晏礼微笑:“用一种特殊的药草洗几次就行了。”

    镇南王世子攥着拳头:“本世子第一次心悦于一个女子,你怎么赔本世子!”

    晏礼开玩笑道:“本相把容珏赔给你,如何?”

    镇南王世子面色一沉,晏礼见状,腾空而起飞到马背上,镇南王世子吹了一声口哨:“追风!”

    通体纯黑,浑身没有半根杂毛的贡马风风火火跑过来,镇南王世子利落地翻身上马:“驾!”

    系统急死了:【宿主快跑啊,镇南王世子要追上来了!】

    晏礼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之前在仙州的那一次比赛,他藏拙了。”

    一个在前边跑,一个在后边追,两人就这样跑了几十里地。晏礼的体力及不上军人,此刻有点气喘:“世子,歇会儿呗?”

    镇南王世子一言不发,面容冷肃,一分钟后,他的追风拦在了晏礼的照夜玉狮子前。

    晏礼跳下马:“世子想要如何?”

    镇南王世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眼底覆着一层暗色。

    “若你不是左相,本世子现在就把你掳回边境强娶了。”

    晏礼并不为他的威胁所动:“如果我不是左相,我绝不会去戏弄你。”

    他摊了摊手,一副有靠山没办法的样子。

    系统无语:【……宿主你真的,好欠揍呀!】

    一分钟后,两人一起坐下。

    镇南王世子仔细瞧晏礼上了妆的脸:“左相大人貌美如花,就是心忒黑。这叫什么来着?哦,蛇蝎美人。”

    晏礼笑眯眯道:“本相今日是为了仙州之约而来。”

    镇南王世子匪夷所思地盯着晏礼:“本世子突然很好奇,左相大人的脸皮到底是用何物做成的?为何如此之厚?”

    晏礼正色道:“之前在仙州,你我二人的约定,世子可还记得?”

    镇南王世子撇撇嘴:“记得,本世子欠你一件事。本世子可以答应你,但你所说的这件事一定不能违反道义。”

    “不会违反道义的。”

    晏礼站起身揖了一礼:“我只想知道,北祁是否曾经有过一位玉面大将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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