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在乱世当“奸雄” > 54. 第五十四章 朝堂争论
    翌日清早,城楼钟声响起,家家户户院门开启,人们开始出门活动。


    梁羡如常起了个大早,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外,在门口下车。


    朝臣的车撵进不了宫门,此刻门口已经停了一溜儿的车,和梁羡一样,都是来上朝的官员。


    梁羡的脚刚踩到地上,一抬眼,对面的车上也有人下来。好巧不巧,是潘亮。


    两人四目相对,梁羡的眼皮不自觉地一跳,潘亮则是下意识地皱眉。但几乎又是同时,两人立刻恢复如常,面上不显露半点情绪。


    “孟卿,早。”潘亮主动与梁羡打了个招呼。孟卿是梁羡的字。


    梁羡亦朝对面点头:“奉明兄。”奉明是潘亮的字。


    两人在原地站了会儿,梁羡抬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一起走吧,奉明兄?”


    潘亮道:“也好。”说完便抬脚朝着太极殿走去。


    两位重臣并肩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各有两名随从跟在他们身后。


    潘亮率先开口,语气淡淡的:“我昨日收到消息。听说令女、梁大姑娘她前日在郁州斩杀了两位不听话的军主?真不愧是孟卿你的女儿,行事果决,出手狠辣,颇有你当年之风。”


    跟在梁羡身后的两位随从不由紧张地对视了一眼。谁不知道郁州那两位军主是潘亮的旧部?如今那两人被梁阑玉杀了,就等于梁家硬生生把潘家在郁州的势力给拔除了!潘亮也就表面上云淡风轻的,估计心里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梁羡浅浅一笑,道:“奉明兄谬赞。我那小女尚不成器。听说她刚到郁州时还险些遇刺,后来查明,正是那两名贼人所为。那二贼胆大包天,欺人太甚。小女出手惩治,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这下轮到潘亮身后的随从紧张地咽口水了。那两名军主行刺梁阑玉,不会就是潘亮安排的吧?


    潘亮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叹道:“是呀,目光无人,胆大包天。被人砍了,也是活该。”


    梁羡斜睨了他一眼,耸肩,不置可否。


    潘亮又道:“孟卿教女有方,可有什么秘诀?我回去也想好好教教我那几个不稂不莠的儿女。若他们有一个能像梁大姑娘这般出息,我就知足了。”


    梁羡道:“哪里的话?论教子,我如何能与奉明兄相提并论?你那些子女,在门下省、中书省当差,各个都是栋梁之才。我实在羡慕啊。”


    潘亮笑道:“你比我年轻力盛,你的儿女除了阿玉之外年纪都还小。再过几年,他们亦能成才。”


    梁羡拱手:“那就托你吉言了。”


    两人的交流无比和睦,任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半点矛盾。至于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那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多时,朝官们在殿内集合完毕,时辰一到,开始朝会。


    按照惯例,各省官员先依次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然后再集中讨论一些从外地传回来的奏报。


    而今日,最爆炸的消息,莫过于一封来自郁州的奏报——都督郁州诸军事梁阑玉,于三日前,忽然斩杀了郁州诸军主何田与苗猛二人!


    当这个话题开启后,立刻有一名郎中站出来,声情并茂地进行声讨:“陛下!梁都督出任郁州不过三月,便已私斩两名军主!实在嚣张跋扈!且有拥兵自重、藐视朝廷之嫌,还请陛下即刻将她召回问罪!”


    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一名侍郎站出来,大声斥责道:“胡说八道!拥兵自重的分明是郁州那两名军主!是他们不听调遣,犯下重罪,梁都督斩杀他们,乃是明法正纪之举,何罪之有?”


    那郎中道:“区区三个月,梁都督是如何列出那么多罪状的?我看那些罪名八成是罗织捏造,以权谋私!陛下务必派御史去郁州查明实情啊!”


    侍郎道:“可笑!梁都督便是朝廷派去督军的。今日都督所为不合你意,你便要再派御史监督都督。倘若御史仍不合你意,你又再要派谁去监督御史!”


    这番话引发了殿上一些忍俊不禁的笑声。


    的确,都督一职最初的含义便是督军,随后逐渐演变为军权的实控人。但官名没变,给督官再派督官确实说不过去,无限套娃了属于是。


    两名郎中和侍郎争执的时候,殿上的其他官员目光都在潘亮和梁羡之间来回打量。谁都知道,那郎中是潘亮的党羽,侍郎则是梁羡的党羽。两条狗在替自家主人叫唤。


    不过两位主人倒都无比淡定,一言不发,仿佛只是局外看客。到了他们这位置的,甭管私下里斗得再狠,哪怕都要致对方于死地,明面上却都不会显山露水,还会给对方留足颜面。


    不过人群中也有一个人例外。他既不看梁羡,也不看潘亮,他看的是云秦——此人便是司空兼中书监徐善。


    自从收到妹妹寄来的信件,得知云秦在梁阑玉去郁州前还给她派了密旨后,在徐善心里,梁阑玉的任何举动,背后似乎都有云秦的影子。她杀两位军主,是否也是云秦授意的?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云秦察觉到徐善的视线,不由也朝徐善看了过去,目光中带点疑惑。徐善则立刻挪开了视线,假装认真听殿上的争执。


    片刻后,云秦道:“别争了。梁都督的上表中,列明了两名逆贼的十数条大罪。倘若罪名属实,二贼理当问斩!她并无任何过错。孤记得这些年来,确曾不止一次接到上书,称郁州有匪军沿途劫掠,致使商贾不敢过路。倒与梁都督的表奏对得上。”


    立刻有人道:“陛下万不可偏听偏信啊!”


    云秦道:“那是自然。我会下书给郁州刺史及徐州刺史,令他们禀明实情。”


    虽然正反两头的他话都说了,但一句“逆贼”,以及不肯另派御史,其实他的立场已然很鲜明了。


    梁羡不由嘴角微勾,低头以掩饰。


    其实梁阑玉忽然斩杀两名军主这件事,与他而言也是极其意外的。自从去了郁州后,刘平最初隔三岔五就给建康送信,明明没什么事亦要写封信来问安,梁羡还暗暗嫌弃刘平唠叨。这明摆着是刘平怕自己把他忘了。


    可逐渐的,刘平来信变少了,信中的内容也不再详尽。好在大事还是会向他禀报。


    就在数日前,刘平与梁阑玉同时来信,声称郁州军恶劣至极,已忍无可忍。恰逢军中有人向她投诚,她准备正式动手夺取军权。


    信中写得比较简略,梁羡还拟了封回信,欲问明详情,帮她出出主意,还叮嘱她小心为上,不要轻举妄动。结果信刚送出去,估计还没到郁州呢,梁阑玉斩杀两位军主的消息就已经传回来了!


    梁羡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自家女儿拿下了实权,并且给他长脸了是事实,他自然也是暗中得意的。


    一场朝堂上的辩论,最终以潘氏党羽落败而告终。


    何、苗二人之死,意味着潘家已经失去了对郁州的控制权。朝堂上闹一闹,无非为了挽回一点颜面。潘亮本人对此事都没有多大斗志,皇帝拍板后,他也就认了。


    朝会一结束,潘亮便先走一步,省得再和梁羡同路。梁羡也不想跟他一起走。便在殿里故意拖延了片刻。万没想到,他这一拖延,当皇帝离开,潘亮走远,他就被人给团团围住了。


    “梁公教女有方,钦佩,钦佩!”


    “梁大姑娘实乃女中豪杰。我等真是生男不如女啊……”


    “这与是儿是女有何关系?这叫虎父无犬子。尚书公养出来的,当然是人中龙凤!”


    这些官员的夸赞并不是阴阳怪气,皆是诚心所言。如潘亮、梁羡这般人物,虽手握重权,但年纪都已不轻了。往后他们还能驰骋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撑得住么?


    别看这些权臣们眼下如日中天,可他们多年来结下的仇家也非常多。一旦他们自己稍有疲敝,身边又后继无人,马上就会有一群豺狼虎豹扑上去把他们撕得粉碎!


    想要保住晚年的荣华,以及家族的长盛,还得指望子女能够争气。


    梁羡的子女并不多,眼下唯一一个成年的还是个女儿。有不少人曾因此在暗中轻视他。尤其是梁阑玉拒绝了和潘晟的婚事,选择自己去郁州上任,等着看笑话的人更多了。


    谁曾想,笑话没看着,惊着实吃了。


    梁阑玉一个弱女子,身边满打满算也就带了百来个人。而能当十几年军主的人不可能是傻子,手里四五千兵马。就这,军主竟让梁阑玉给斩了!还是连斩两名!这是什么本事?任谁看了不得拍着大腿惊叹?!


    “梁公,往后若有机会,可否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送去梁大姑娘手下历练?让他也能跟梁大姑娘学些本事。”


    “要我说,直接送到尚书公手下听任差遣不是最好么?那梁大姑娘也是尚书公调|教出来的呀。”


    “对,对!”


    梁羡被众人捧得心满意足,满口“好说,好说”,被人群簇拥着下殿去了。


    ……


    ……


    郁州城外。


    一辆马车驶到城门附近,忽听见车外动静热闹非凡,车主人不由撩起车帘往外看。只见城墙附近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也不知在做什么。


    车主人好奇地吩咐一名奴仆:“你去看看,那里出什么事了。”


    那奴仆领命,连忙往人群中挤去。


    好一阵子那奴仆都没回来,估计是被人海淹没挤不出来了。车里的年轻人等待不及,索性自己跳下车,也走到人群外围听热闹。


    只听有人惊呼:“梁都督实乃圣人啊!”


    年轻人听到“梁都督”三字,登时睁大眼睛。


    “天下竟有这样的好官,朝廷若早一些派她来多好啊?”


    “我娘当年便是死在那些军匪手中。若她泉下有知,会欣慰么……”


    年轻人听得心痒不已,踮着脚往人群中心张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众人发出如此感慨。可惜什么也看不清。


    “郎君!”一道呼声令他扭头,发现他派出去的奴仆终于挤出来了。那奴仆身上的帽子被挤歪了,衣服也被挤得皱皱巴巴,草鞋更是让人踩得发黑,模样异常狼狈。


    年轻人忍不住伸手帮他理了理衣服,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奴仆道:“是一张榜,梁都督命人贴出来的。上面列了郁州军数年来的十几条大罪。听说前几天梁都督把郁州两位军主斩首了,眼下他们的人头就挂在城楼上示众,说会挂满一个月。”


    年轻人诧异地瞪眼。


    奴仆道:“榜上还说,从今往后,梁都督许诺郁州军会对百姓秋毫无犯。若有军卒再敢侵扰百姓,百姓可至都督府告状,每月十五、三十都督会派人接待。一旦查明属实,犯事士卒立即处斩。”


    年轻人眼睛瞪得更大,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厉害啊……”


    他知道此地的百姓缘何如此激动了。虽然他刚来郁州,但此前郁州风纪之差他亦有所耳闻。从杀人越货的军匪到秋毫无犯的明军,这跨度也太大了。


    不过,官府贴出这张榜,百姓就信么?以及这榜上写的内容,真能做得到吗?这可不是一句“违令者斩”士卒们就肯乖乖听话的。如果没本事把他们喂饱,还要对他们严惩,那军队可是会哗变的呀……


    年轻人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


    “走。”他道,“我们先进城,找间酒舍,仔细打听打听消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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