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怎么说呢?
有些人吧,真的是仗着自己的语言技巧,将一些难听话讲得高深莫测。等费南雪回过神再生气,又会显得反应太迟钝。
而且,他也没说什么坏话。
只是,给她这个小鬼上香而已。
费南雪想气又想笑,卷粉的香气时不时传来,她又觉得饿。她不想和薄暝计较,端着餐碟起身,要后厨把冷掉的早餐再热一遍。
当餐盘从后厨交出时,上面居然多出了一份晶莹剔透的卷粉。卷粉上泛着油光,看着就诱人。
费南雪心头一动,下意识往她的原位去看。原座位空空荡荡,不仅没见到薄暝,万宝菱也不在了。此时,她的右肩被人点了点。她回头去看,薄暝的声音却出现在左边:“这里。”
她又往左边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薄暝的复古汽车项链。它一晃一晃的,好像在驶向自己的目的地。
“这是你买的?”费南雪指着卷粉问。
“送的。”
“老板还会多送你一份?”费南雪不信。
“过敏刚好,跟老板说不加花生。老板手快给了。”薄暝接过餐盘,找了个采光最好的位置坐下,又敲了敲桌面,“过来坐。”
费南雪坐到了薄暝对面。她看了对方一眼,还是没忍住:“那你可以给下一个客人,不用大老远送过来。”
薄暝冷笑一声:“我是不想。”
她疑惑地看着薄暝,等他后话。
“我被老头叫去集团。我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万宝菱出来。我找阿尔法盯了下她的车,发现她来找你了。”薄暝说。
费南雪夹了一颗卷粉送到嘴里,麻油和花生碎的香气抚平了她空寂的胃袋,她觉得这个早上变得美好起来。
只不过——
薄暝说:“昨天我对薄越,今天你对万宝菱,少看哪一出都亏。所以我带着卷粉来了。”
来凑热闹了。
就像那种捧着爆米花看电影的观众一样。
费南雪的筷子顿了顿,原本的美好被人残忍地撕下一角。而这个动手的人,就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右眉微挑,漆黑的眼眸玩味地看着她。
她就是不能对薄暝抱有一点人性的揣测。
费南雪用力咬了口炒蛋,懒得理他。
*
费南雪以为薄暝看完热闹就走,可等她早餐的吃完,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男人拿着手机玩游戏,他把音效调得很小,她依旧听得到里面传来的声音,首杀,二杀,三杀……最后传来一声“victory”,薄暝这才放下手机,动了动腕子。
“你还有事吗?”费南雪问。
“没有。”
没有还不走?她在心里小声反问。但吃人嘴短,不客气的话还是吞了回去。费南雪想了点婉转的措辞:“那你等下准备做什么?”
“看戏。”薄暝吐出两个字。
费南雪看着他:“几点开场,你不担心迟到了?”
言外之意,现在可以提早准备了,不用待在这里了。
“不急,还有人没就位。”薄暝直勾勾地看着她。
费南雪终于回过神来,他说的是她?
“什么意思?薄暝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费南雪语气认真。
“你不回家吗?”他问。
听到这话,费南雪的眉心皱了起来,嘴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其实她很少露出如此神情,不管是薄越直言他的欺骗和野心,还是万宝菱上门挑衅,抑或者安晴来挑战她的底线。她都很平静。
但现在,费南雪难得起了波澜。
“回,但这不是你想看的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费南雪说。
“那怎么行?”薄暝把玩着手机,小小的手机被他的食指按住一角,接触桌面的斜对角为轴心,悠悠地转圈。
费南雪盯着他的动作,神情若有所思。
她和薄暝是四方角上最远的两点,被莫名的力量挤压,使得他们周遭的事物都被卷进来,绕着一条轴心旋转。
但他们依旧是最远的两点。
有些事情,他不该受牵连。
费南雪起身:“我先走了。”
“薄氏的年会地点由我决定。你把我撇开,那怎么行?”薄暝声音淡然。
*
回家的路上,费南雪和薄暝坐在一辆皮卡的后排。费南雪从窗外看去,其他的车突然变成了一只只迷你型号的小玩具,显得格外滑稽。
只是她没想到,身为赛车手的薄暝居然不开车,而是保镖阿尔法开车,他坐在乘客位上看风景。
大概是费南雪的视线太显眼,薄暝开口:“你不会想问,为什么我不开车吧?”
费南雪摸了摸脸,她也没把问题写脸上啊?而且,他一直看着窗外,又没有看过她一眼。
车辆进入隧道,一瞬间暗了下来,费南雪的脸倒映在玻璃上,薄暝抬手点了点,正好是她额头的位置。
“后脑勺都要被你盯出个洞了,我不知道?”他轻哧一声。
费南雪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呢?”
“观众花钱看我比赛,我倒贴油钱给你们当司机?”他转过脸来。
静默片刻,费南雪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也明白自己之前的担心很多余。现在的薄暝不是以前的秋暝了,他要做的事自有他的利益。
费南雪弯了弯唇角,这样很好。两人的订婚不过是各有目的,时间到了自然解除约定,她也不用时时记着要去还情。
薄暝抱臂:“想明白了?”
费南雪点了点头。
车至别墅区。
费南雪和薄暝走进院子,阿尔法紧随其后。薄暝双手插袋,姿态散漫,那左右打量的神情就像是走在自家院子一样闲适。
快到门口时,薄暝突然叫住费南雪:“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呢?”
费南雪脚步一顿,“死了。”
曾经妈妈还在时,每次桂花树开花,一家人都会在树下吃糖糕、喝桂花米酒。中秋节时,一家人会在树枝上系着许愿用的红丝带,保佑全家平安健康。妈妈的字写得好,每次都是她来写祝福语。爸爸则举着小小的费南雪,由她将丝带系在树枝上。
后来妈妈死了,安晴搬了进来。妈妈种下的那棵桂花树,被安晴说挡视线。费南雪说什么也不肯让安晴移除。可安晴自有办法,她要园丁浇树时换成滚烫的开水,日复一日,树根烂掉,整棵树就这样枯掉了。
安晴顺理成章,将桂花树给挖了。
老屋的用人也被换了一批又一批,除她之外,根本无人记得那棵桂花树。
没想到来过一次的薄暝,居然没忘。
薄暝没有出声,只是迈开脚步走到了费南雪身前。他长臂一展按了门铃,将费南雪拦在了身后。
大门打开的瞬间,有一只厚重的水晶烟灰缸飞了出来。薄暝反应很快,一手搂着费南雪的腰,另一手将她的后脑勺按在怀中。他抱着她往右边闪,躲过了那只烟灰缸。
烟灰缸落地,掉在石子路上仅仅磕掉了一角。它又厚又重,若是打在人的脑袋上,只怕半个脑袋都要瘪下去。
费南靠在薄暝的胸口,听到了他澎湃有力的心跳。她原本慌乱,但他的体温和胸膛都太有安全感。
她那颗不安定的心也逐渐安稳了下来。
“你还敢回来!”费高齐雄浑有力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听到这样的吼声,费南雪想到安晴在电话里说费高齐高血压发作,忍不住冷笑出声。
哪个高血压病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大概是属于医学奇迹的范畴了。
费南雪不想与长辈争辩,她平复情绪,从薄暝的怀里起身。她刚要说话,却看到薄暝转头,“阿尔法,把那个烟灰缸还回去。”
阿尔法捡起烟灰缸,看着薄暝,似乎在等他下指示。
“还什么,谁要你还了?又是你这个臭小子!你以前就带坏我女儿,现在还好意思踏进我家大门?给我滚出去!滚!!!”费高齐吼。
薄暝动了下脖子,冷冰冰的眼眸像是海水打磨过的礁石,坚硬,不近人情。他捏了下食指,指节发出卡拉一声轻响。
薄暝的声音里压着情绪:“让那老头清醒一点。”
阿尔法闻言点头,水晶烟灰缸化成了一条犀利的弧线,擦着费高齐的脑袋过去了。原本气势很足的费高齐被阿尔法的举动吓到不敢动弹,呆在原地。
然后,费高齐身后的落地玻璃被烟灰缸砸破,整片观景玻璃应声而碎,仿佛海浪拍上了沙滩。
巨响之后,成千片玻璃碎成浪花,摔了满地。
整间屋子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安静得只听得到座钟走动的声音。
薄暝往前走了两步,一只脚踏在自动鞋套机上。他踩好了两只鞋套,走到费高齐面前。
两人对立而站,费高齐虽然人还笔挺地站着,但上下牙已经发出了咯咯的战栗声。
被吓的。
而薄暝抱臂,居高临下看着他:“清醒了吗,费、叔、叔?”
站在门口的费南雪半天回不过神。
她昨天只是有所耳闻,薄暝为了她“恐吓”了一下田明清。今天她亲眼见薄暝是怎么跟费高齐“打招呼”的,终于明白了众宾客的感受。
就,真的很震撼。
那股子憋闷气在无形中溜走,她觉得整个屋子的气氛都没有那么压抑了。
费南雪回头看了眼阿尔法,她问:“薄暝总是这样吗?”
阿尔法摇头:“不——”
听到这样的回答,费南雪又有些不安,薄暝这两次出格的举动,好像都是因为她。她还是欠了薄暝的人情。
“薄、先、生、做事、很少、如此、低、调。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
薄暝行事低调。
嗯。
费南雪大概猜到薄暝为什么有三个保镖了,拉架用的。
毕竟这么低调的人,一个保镖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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