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有趣的神明
“是。应龙神君教训地极是, 我回去就禀告阎罗王,挑选几名精英,成立专案小组, 将潜逃在外的魂魄全部抓拿归案。”白无常立刻回答。
见白无常反应这么快,姬月满意地点头,“我答应给女祭新衣和贡品, 现在却没时间了, 那就让她投个好胎吧, 生在富贵人家, 无忧无虑安享太平。”
说完便让白无常带女薎离开。
铭身上只留着一点天之元气,看模样已经时日不多,姬月让他好生休息, 便准备离开。
“应龙神君, 你刚才问最近风城有没有大事发生,我知道一件。”铭脸色凝重,眼神中却带着几分迟疑, “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觉得, 今天不是今天。”
姬月回头望向铭, 青年消瘦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 在姬月坚定的注视下, 铭缓缓开口。
“昨天,我一无所获回来,和女薎吵了起来, 她一直将自己视为神明, 而我是她的仆人, 我没能带食物回来,被她赶出门,在外面墙角待了一夜,今天天亮后,我出门,走的还是往常会去的地方,我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自己活的也像是行尸走肉,周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关心,可是今天一路上遇到的人,和昨天似乎一模一样,手拿糖葫芦的小孩,在垃圾桶捡垃圾的老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疯了,可能出现幻觉了,这几百年,我一直浑浑噩噩。”
铭从来不看日期,对于其他人来说,每一天都是希望,对于他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他并不能准确说出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每天走的路线都一样,自己的记忆出现误差。
铭大约是营养不良,长得并不高,姬月将手放在他的头顶,在以前,这是一个赐福的手势,所谓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姬月虽然不会赐于长生,却能赐福让人消除业障,令人神清气爽。
“你我相遇便是缘分,有件事需要你去做。”赐福结束后,姬月收回手,“你要想知道真相,今天晚上做些不一样的事,留好标记,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
姬月的赐福对于铭来说,就像是将要干枯的花草终于等到雨露,从浑浑噩噩变得耳聪目明,连身体都轻快不少。
铭活动了一下胳膊,这才像是活着的人该有的感觉。
“是,我多去几个地方,明天白天我再去步行街,如果。”铭迟疑了一下,片刻后又笑了笑,“应该是我出错了,明天步行街总不会再遇到今天见过的人。”
姬月拿出手机准备加上铭的微信,“如果发现真的一样,就立刻和我联系。”
“我没有手机。”铭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没有身份,不能打工挣钱,”
姬月不知道,铭这身衣服都是捡来的,他不是故意打扮成这副模样,只是单纯地没钱,唯一的电子设备就是兜里那个磨损严重的MP3,同样也是捡来的。
“我明白了。”姬月了然地点了点头,报出楮墨别墅的地址,“只不过,我未必会在,你可以等我回来。”
“这个地址是我族祭坛旧址。”铭显得有些愤恨,“完全建在祭坛上,将祭坛压在地基下。”
“祭坛不是一个土台?从复生洞进去的那个不是祭坛?”
姬月对于整件事一直有几个疑问,一时当时女祭做法时,说的是代无启国臣民向复生洞情愿,可几人之中,没有一个是无启国臣民,知道几分钟前,她才解开疑惑。
女薎抢夺了铭的天之元气,女祭和女薎是双生子,很多时候能共用一些东西,比如天之元气,所以女祭借的是铭,这个无启国臣民的身份。
第二件事便是关于复生洞,如果复生洞进入的是祭坛,那么楮墨的别墅就不会是祭坛所在地,她检查过,无论是别墅还是复生洞都没有设置改变空间的阵法,也就是说,两者之间没有连通。
“不是,您说的复生洞是后人起的名字,复生洞所在的位置是我族曾经的广场,就是您说的土台,祭坛则是供奉着神明神重的地方,只有族长可以进入,是所有族人最敬重的圣地,族长曾经说过,祭坛中不止有神重,还有两位神明在此歇息,那两位不愿透露姓名,但会保佑我族,族中任何人不能打扰他们休息。”
神重是什么,姬月已经知晓,那另外两位是谁?无启国的秘密竟然还挺多。
铭继续述神殿祭坛说着,“祭坛十分坚硬,是附近的矿石建成,虽然这里变化很大,祭坛也被埋入地下,但是那块土地与周围明显不同,土质松软,会发生明显的沉降,很多人忌讳,所以这块地一直空着,三百年前,一个土匪头子,突然要在这建别墅。”
“你没有阻止吗?”姬月问道。
“阻止不了,那军阀有几分本事,修建的时候请了不少和尚道士,四周都布着阵法,说是除了人,妖魔鬼怪一律不得擅入。”
“你真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我现在既想知道那两位神明是谁,又想知道这个军阀是谁。”
“两位神明的名讳,我不知晓,但是这个军阀的名字,我知道,叫柳吏,人称柳二爷,战乱时期,集结了一帮土匪,组成军队,割据一方,无儿无女,终年三十二岁。”
铭对柳吏关注许久,可惜这个人不常来,女薎又一直控制他,以至于他想暗杀柳吏都没成功。
“晓得了,等我查查这个人。”
姬月耽搁太久,草草嘱咐了铭几句,便离开了。
她起身赶往玉华区,准备在白无常把女祭拉到地府前找到她。
如果女祭的行程和昨天一样,她现在应该在从电影院到别墅的那条路上徘徊,姬月依据记忆赶过去,远远看到一个落寞的身影,时而盯着路人发呆,时而恶作剧般的跑去充当交警,时而躺在马路中央,让车从自己身上碾过去。
她的行为在普通人看来幼稚可笑,可姬月看到她找死般的行为,又觉得悲凉。
等事情结束,投胎转世对于她,是最好的结局,不过再次之前,姬月得让她再帮个忙了。
姬月飞身落下,女祭正仰躺在路上,她睁着眼看着天,眼中却是空洞的。
“女祭。”
“女祭是谁?你又是谁?”女祭眨了眨眼,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你长得好漂亮啊,我好羡慕,此生的追求就是变成美女。”
姬月蹲下,朱亚没有了记忆,真是麻烦啊。
“女祭是你,我是应龙,朱亚,现在我长话短说,我们其实认识,但是你把我忘了,这样,你帮我个忙,我保你下辈子长成一个顶级大美人。”
女祭咯咯地笑起来,一骨碌从地面上爬起,她的眼里总算有了点活气,围着姬月站起来。
“神奇了,你不但知道我曾经的名字,还知道我今天打算用的名字,难不成你真是应龙神。”
姬月话不多说,顷刻间打开翅膀,眼睛变成龙目,额头长处龙角,就连金斧黄钺也从头上飞下,落在地上,恢复原貌。
女祭呆在原地,片刻后,双膝跪于地上,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虔诚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喊道,“女祭拜见应龙神君,恭迎神君归位。”
“免了,还是叫我姬月吧,我要到梓州找一个人,你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带我过去。”
姬月如今已经能顺利使用手机了,她在地图上给女祭指出梓州的位置。
“是,我这就带您过去。”女祭让姬月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多长时间?”
“三十分钟。”
姬月收敛心神,女祭的缩地成寸是真的缩地,并非是她奔跑的速度快,而是设置好起终点,从一个点直接迈到另外一个点,有些像姬月玩游戏里的传送点。
只不过女祭毕竟还是生灵的范畴,世界也不是数据堆砌而成的,女祭每次施展缩地成寸的距离是有要求的,她每次能够移动十公里,且随着施展的次数越来越多,女祭已经有些累了,距离逐渐缩短,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只是女祭作为祭司,永远将神明的要求放在第一位。
三十分钟后,姬月和女祭站在梓州一条巷子中。
“此处僻静,虽于您身份不符,但方便落脚,望神君不要嫌弃。”
“你选的地方很好,而且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是喜欢你没心没肺的样子,以后你就别叫女祭了,还是叫朱亚吧,何必背负那原本就应该卸下的责任呢。”姬月笑着捏了捏女祭的脸颊。
“我,是,早就该放下了。”朱亚少有地露出几分轻松,对于她尊敬的神明,潜意识里认为,凡是姬月说出的话,就是一种指示,是一种能够让人摆脱困境的办法。
姬月试着拨打了几个人的电话,都不在服务区,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她和楮墨,或者说无启国国民身上了。
姬月有些庆幸这段时间了解了这个叫做手机的东西,她找不到那人的地址,却能从网上搜到,几分钟后,姬月再次给了朱亚一个位置。
“就是它了,我们不赶时间,力气省着点用,回去的时候,你得多带一个人。”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朱亚刚遇到姬月那会儿,处于震惊之中,随后三十分钟集中精力赶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隐约是出了大事,而且姬月说认识自己,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干嘛露出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出什么事都有我替你顶着呢,悄悄告诉你,你下辈子,不光是个美女,还是个富婆,一生荣华富贵。”姬月将手放在朱亚肩膀上,语气轻松道,“去接上他,等人到齐了一块说。”
肖跃在睡梦中,感觉被子被人一把掀开,随后是一只手一掌呼到自己脸上。
“谁!”
肖跃猛地坐起来,人也清醒过来,被子不翼而飞,两个人直挺挺地站在他床头,夜晚房间昏暗,他只看到两个模糊的黑影,其中一个一只手搭在另一个肩膀上,说不出的诡异。
肯定是做梦!肖跃紧紧地闭上眼睛,僵硬着身体躺下,心里不停地说,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还睡。”姬月再次送给肖跃一个巴掌印。
肖跃知道自己在挨打,但是不敢睁眼,他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只要自己装睡,这两只恶鬼就吃不了他。
姬月连打了好几下,肖跃就挺尸,她直接捏住他的鼻子,不一会儿肖跃就忍不住了。
“啊,放开我!”肖跃用力推开姬月,连忙大口呼吸。
“这不是醒了吗,装什么,醒了就跟我走吧。”
“啊,不,我不跟你走!我是活人。”肖跃拼命后退,直到背顶在墙上。
“废话,死了来找你的就是无常了。”姬月打了一个响指,房间瞬间亮起来。
肖跃适应了几秒,总算看清楚了来人的容貌,一个不认识,另一个倒是见过一面,记忆中是韬白的朋友,来过一次公司。
姬月手指在肖跃额头上点了一下,又把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往外拉了拉。
“没有天之元气,你是怎么活这么久的?从悬崖上落下,尸骨无存,又是怎么生出新身体的?”
肖跃脸色惨白,拳头不断收紧,警惕地看着姬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佑,当年你答应把金斧黄钺送回应龙府,为什么没有做到?”
金斧黄钺为了证明主人的身份再次飞了出来,如果它有思想会说话,一定郁闷,为什么主人只留下真身画像,不留下人形画像呢,搞得大家都不认识她。
“你、你是?”肖跃身体前倾,紧张地望着姬月。
“你们族长的好计谋,让我前往无启国,又让楮墨救下了所有无辜无启国人,可我没想到,他想要的不止如此,他将所有人困在同一天,让无启国人活下来。”姬月不打算浪费时间,径直问道,“你也是无启国族长,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肖跃的表现异常激动,身体不断地向后退,撞到墙壁上,发出数声闷响,手指用力抓紧床单,他的声音扬高数倍,脸上露出恐慌的神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无启国,什么族长,什么困在同一天,我统统都不知道!”
“小佑。”姬月凝眉望着肖跃,她语气平缓,仿佛神明俯瞰众生,“你有什么苦衷吗?”
“我、我。”肖跃痛苦地闭上眼,他嘴角抽搐,紧握的手指,骨节泛白。
“今天你见到的人和事,和昨天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你,他们都困在昨天,永远出不去,只有你知道,时间停了下来,那些都是你的同事朋友,你忍心他们日复一日,像木偶一样地活着?虽然你不会走向死亡,可是你能够和谁交流?你内心的痛苦又能给谁诉说?这样说着,千年百年,快乐吗?”
姬月望着肖跃,他的身影和儿时那个执着勇敢的小佑重合,善良的灵魂不会轻易改变,她希望肖跃可以想起曾经的自己。
肖跃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朱亚隐约听出了事情的真相,不敢相信,时间竟然能够停下来。
“神君,要怎么做才能破解?是他吗?让我杀了他。”朱亚手指指向肖跃,“你是当年的小佑,无启国的族长,是你将大家困在这里。”
肖跃在轻声哭泣,无论姬月和朱亚说什么,他都不再说一个字。
朱亚原本对他还有几分愧疚,可在反复询问无果后,也不禁有些恼怒。
“只为了你能活着,其他人都要像行尸走肉一样,你也能安心?”
肖跃仍旧紧闭双眼,靠在墙上,他的头微微扬起,后脑勺贴在墙壁上,灯光下的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紧抿的唇角昭示着他此刻的倔强。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姬月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回头对朱亚说道,“休息好了,返回风城。”
朱亚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她点了点头。
姬月拉起肖跃,另一只手牵起朱亚,三人转瞬消失,房间的光亮瞬间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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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墨在玉华区转了一圈,他的手机不能联系到任何人,包括朱经理朱厌。他想找帮手也找不到,不禁有些郁闷。
整个区域并有任何蛛丝马迹,或许方向不是这里。
楮墨落在公园中偏僻的一角,脚踩在落叶上,微微用力,一道黑气从落脚处猛地钻入地底深处,不多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地底钻出,影子漆黑,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楮墨抬手,几道黑气没入影子中。
影子由黑色逐渐显露人的形态,一位婀娜美艳的女子□□地出现在楮墨面前。
楮墨皱了皱眉,又甩出几道黑气,这影子才有了衣物避体。
女子肤白胜血,体态丰盈,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她看清来人后,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对着楮墨福身,开口问安,一道妩媚十足,风情入骨的声音。
“楮墨哥哥,你怎么叫我来了,是想人家了吗?”
楮墨眉头皱着更紧了,他忍下反胃的冲动,面上却止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
“别捏着嗓子说话,你不难受?”
女子委屈地瞥了一眼楮墨,我见犹怜地抬起手腕,掩住自己的嘴角,声音柔弱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人家本来就是这样,你真讨厌。”
女子对于楮墨的不解风情很是不满,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靠。
楮墨后退一步闪开,女子险些栽倒在地。
“你是戒过毒还是怎么着?我这么一位大美女对你投怀送抱你不要,是眼瞎吗?”女子气急败坏地跺脚。
“说过了,我不喜欢心机深沉的。”楮墨面无表情,要不是联系不到其他人,他真不想叫思士来。
思士甩了一下大波卷,连瞪了楮墨好几眼,“别人都叫我白月光好不好,谁心机深沉了。”
思士上次表白就被楮墨骂了心机婊,她现在已经往清纯小白莲的人设上发展了。
“有点事需要你去办。”楮墨不想再和思士胡扯,直接进入主题,“无启国出问题了。”
思士不等楮墨说完,赌气似的打断道,“我很忙,没空,你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国际巨星了吗,每天很多通稿的,我现在很贵,拍不完的封面,走不完的红毯,谁有时间帮你办事。”
“再忙你也是仑者传媒的艺人,我这个董事长叫不动你?”楮墨这下不只是皱眉了,语气都严肃起来,低声训斥道,“你在外是大明星,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思士没想要楮墨会这样严肃,低头认错,小声道,“我知道了,楮董。”
之前楮墨只当思士是恶作剧,如今他看出,思士大约是真疯了。
继续下去不是办法,楮墨直接把话挑明,“首先,我喜欢女人,其次,我最爱的人回来了,你正常点,别给我惹麻烦。”
思士一直低着头,等楮墨说到“最爱”两个字时,瞳孔瞬间扩大,她抬起头,错愕地望着楮墨,因为过于仓促,来不及伪装,露出略显沙哑的男声。
“谁?谁回来了?”
“姬月,未来的董事长夫人,一会儿你就见到了。”楮墨有时候真想打开思士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一个男人非要变成这样,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改天找个医生去看看。”
思士在短暂的失态后,很快恢复如初,脸上都看不出异样。
“你不懂,我这叫跨性恋,很正常的。”思士仿佛转瞬就将对楮墨表白的事扔到了脑后,对楮墨口中的董事长夫人好奇起来,“她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见过爸妈了吗?”
“这你就别操心了,你只要记住,少在她面前胡说八道。”楮墨嘱咐完后,就开始步入正题。
他简单地将现在的情况告诉思士,思士一脸认真地听着,从起初的轻松到沉重。
“会有这样的事?真是不可思议。”思士一手捏着下巴,只觉得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我需要再去一趟复生洞,复生洞只允许无启国人进入,你变成他的模样,跟我走一趟。”楮墨从手机中拿出肖跃的照片。
思士上身前倾,问道,“这是谁?”
“无启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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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等人回到风城,已经是凌晨四天,天边露出一抹细长光亮。
“天快亮了,回别墅吧。”姬月看到已经疲惫的朱亚,让她停下来,几人步行回去。
肖跃虽然寿命长,但体质和常人无异,这种快速度穿行,对他而言,就像是生生把身体撕碎又在另一个地点重新拼装起来。
◉ 52、宫殿
到了目的地后, 就不停地呕吐,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
肖跃现在是真的脸惨白如纸,双腿发软, 姬月只好架着他走。朱亚疲惫地跟在后面,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马上就要晕过去。
“神君。”朱亚恍惚见伸出手臂, 想要叫住姬月, 身体却呈现半透明状态。
姬月心有灵犀似的猛地回头, 发现朱亚的身影正在消失, 她伸出手指向朱亚的方向画出一个圈,朱亚便被吸进她的手心。
“时间开始循环了,你大约会回到前天这个时间所在的地方, 不会我们这么有缘, 你就暂时在金斧黄钺里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朱亚被姬月放在金斧黄钺里。
姬月带着肖跃回到别墅门口,楮墨恰巧也在此时回来, 他身边跟着能够百变形态的思士,此时的思士正是肖跃的模样,四人碰见, 皆是一惊。
“他是谁?”姬月指着楮墨身后的“肖跃”问道, 她辛辛苦苦跑到梓州, 不会带回来个假的吧。
楮墨同样惊讶, 肖跃远在千里之外,姬月身后这个是谁?
“你在哪儿碰到的?”楮墨看到几乎挂在姬月身上的肖跃,脸色不悦, 他将肖跃从姬月身上推开, 肖跃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 脚下晃了晃,最后还是站住了。
“肖跃,你不记得了?”姬月介绍道,“就是那个指控你公司游戏害人的、饕餮的老板。”
楮墨站在姬月身边,半个身子几乎挡在姬月和肖跃之间,对姬月说话时既温柔又敬重,让站在旁边的思士一时间有些恍惚。
“记得,你怎么会遇到他?他也来风城了?”楮墨略微低下头,对姬月轻声说道。
“我和朱亚千里迢迢把他抓来的。”姬月下巴指了一下肖跃,“我遇到了一个无启国族人,发现他在循环之外,怀疑是无启国老族长搞的鬼,特意把他找来的。”
楮墨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和思士再次进入复生洞,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真聪明。”楮墨捏了一下姬月的鼻子,夸赞道,“估计昨晚你的收获最大了。”
思士原本是要变回女明星的模样,可现在他已经猜到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女孩是谁了,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变成了女明星的男版,一个帅气的青年。
“你好,我叫思士,楮局的部下,技能是形态百变。”思士绅士地向姬月伸手,眼角眉梢都是一副正经的模样。
姬月遵照礼仪,握住他的手,眼睛看向思士,发现他的本体是一团无形态肉,不禁好奇道,“咦,是太岁吗?”
思士没想到姬月只是看着他,并未开天眼就能看他的本体,虽然没说对,但相差不多。
“啊,不是。”思士收回手,低下头,不太想让姬月看清他的模样。
姬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几人正打算进别墅,一道男声传来,楮墨好奇地转身,今天这个大门是进不去了吗?
“应龙神君。”铭从远处跑过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姬月身上,随即看到他万分痛恨的一张脸。
“柳吏!”铭几乎是爆呵,“是你!你这个土匪!”
楮墨眉毛微挑,“认错人了?”
铭冲到楮墨面前,目光怨恨地看向他,“你化成灰我也认识,就是你,将祭坛压在地下!”
“不能如你所愿了,我永远都不会化成灰。”
铭抡起胳膊要动手,楮墨从指尖弹出一缕烟雾,铭就被推到在地上。
“柳吏!你不得好死!”铭对楮墨可谓怨气冲天,只是后者似乎并不知道他这怨气从何而来。
一直神游天外的肖跃用于被铭的吼声惊醒,他望了许久,才不确定地喊出,“铭?”
倒在地上的铭僵硬地转过头,看到肖跃后,也是犹疑了半响,“你是,小佑?”
肖跃将铭拉起来,许久未见的两兄弟随即抱在一起。
姬月身体靠向楮墨,低声问道,“你上辈子是个土匪?”
“不知道,入了轮回,喝了孟婆汤,怎么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楮墨低声回答。
姬月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柳吏当年不偏不正地选中这块地,没准是发现了什么,你现在不记得了,我们还得从头查。”
“我倒是知道,地下是祭坛,你又知道什么了?”楮墨奇道。
姬月和楮墨正说着话,铭和肖跃的重逢进行地差不多了,铭的怒气再次转移到楮墨身上。
“就是他,祭坛被压在别墅下,对神明大不敬。”
“好了,先进去再说。”姬月招呼几人进门。
“楮局!”
楮墨和姬月刚走上台阶,身后又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男声,这才连姬月也忍不住吐槽道,“还真是进不去大门了。”
“楮局!”有莘衍的身体接近半透明,正艰难地爬行,身体似乎松软地将要融化,如果不是靠着他强大的修复能力,或许早就融化成水了。
楮墨对着有莘衍连打出三道黑气,黑气没入有莘衍身体里,才算勉强撑住了。
“时间一到,他们就会重新回到循环的地点。”姬月看到楮墨强行将有莘衍留下,感叹楮墨的魔气,可真是深厚。
有莘衍身体仍旧脆弱,但精神还在,他撑着眼皮,看了一遍多出来的几个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思士身上。
他摇摇晃晃伸出一根手指,“你怎么长得那么像一个明星啊,不过她是个女的,太像了,她叫什么来着,思士。”
一直努力减弱存在感的思士就这样被拎出来,他头扭向一侧,不去看有莘衍,用沙哑的男音回答,“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她老出名了,我们宿舍都是她的海报,你不会是她同胞兄弟吧。”有莘衍几乎挤到思士面前了,他的身体虽然只有一分力气,可充沛的精神力却让他格外地难缠。
楮墨将有莘衍拽走。
到了客厅,几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姬月和楮墨坐在沙发上,肖跃和铭则坐在对面,思士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有莘衍则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楮墨不远处。
姬月和楮墨简单地将各自掌握的信息汇总了一遍,突破口有两个,小族长肖跃,还有那个神秘的祭坛。
肖跃仍旧不肯多说,楮墨有的是手段逼他说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几道黑气就进入了肖跃的身体里,几人还在说着话,楮墨已经进入到肖跃的识海,在识海里翻阅着关于无启国的记录。
小佑落入悬崖后,魂魄守了金斧黄钺几百年,直到有一日,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来到此处。
那男人看不清面容,楮墨也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只见男人在小佑的尸骨上撒了些东西,尸骨竟重新生出血肉,魂魄也被男人引回体内。
男人对小佑嘱咐着什么,小佑时不时点头,随后两人离开。
白色长袍男人,莫非就是祭坛里的一位神明?否则,小佑为何要信任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呢?
楮墨分析着肖跃的种种情况,快速地翻阅着和白袍男人有关的信息,就在三百年前,肖跃回过一次风城。
当年柳吏在此处建造别墅,肖跃暗中观察过多次,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除了天之元气,无启国竟然还有别的神明保佑。
铭的重点一直在楮墨的房子压了神明的容身之所,楮墨的意识从肖跃识海中抽离出来,他对上铭的指责,这次分外的好说话。
“那拆了吧,让祭坛重见天日怎么样?”
“不行!”肖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来,铭忍不住望着他,“为什么不行,怎么能让几位神明住在他人脚下,这是对神明的大不敬。”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祭坛现世,肯定会引起混乱,招来用心不良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敬。”
肖跃并不想神明现世,他说出的理由也有几分道理,铭一时无法反驳。
“真正的神明是不惧怕世人的,他们藏头露尾,怕不是什么邪神吧。”楮墨轻声说道。
“你!”肖跃愤怒地望着楮墨,“他们没有害过任何人,你凭什么说他们是邪神?”
“没有害过任何人。”楮墨细细咀嚼这几个字,话锋一转,“如今的状态也不算害人吗?”
肖跃顿时无言。
他的种种反应,已经坐实了,这次的事与祭坛中的两位神明脱不了干系。
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姬月突然站起来,众人纷纷看向她。
姬月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已经不想听你们继续文斗了,既然祭坛就在下面,我把它挖出来,里面的神明若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我会杀了他破阵。”
肖跃不同意,可他的阻止不了姬月,有莘衍问是不是去找挖掘机,也被姬月否了。
“您不会要徒手吧?”有莘衍惊讶地问道。
姬月活动了一下筋骨,“今天就让你看看,应龙神君的威力。”
姬月将金斧黄钺从头上取下,金斧黄钺落在姬月前方,不等主人吩咐,身体放大数倍,不过一刻钟,金斧黄钺已经穿透屋顶,巨大的神斧横在别墅上空,斧刃对准屋顶,猛地劈下。
有莘衍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神斧有灵性一般,不会劈到人身上,可每一次劈砍,有莘衍都有一种他所处的空间在层层降低的感觉。
直到五次后,神斧听了下来,有些晕厥的有莘衍用力睁开双眼,却发现他早已经不是身处别墅内,而是置身在一处荒芜的空地。
“楮局!姬月!”有莘衍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不抱希望地喊着,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时,一只手臂破空而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从荒芜拉向另一个空间。
一座十几米高的石头雕刻的宫殿矗立在他面前,将他拉来的,正是他呼唤的楮墨。
其余几人悉数站在宫殿前。
只要是真实存在的,姬月就能用金斧黄钺劈开阻碍,找到目标所在。
石雕的宫殿异常高大,四周由一圈石柱围成,将近两米的柱子支撑着宫殿,宫殿用料极其讲究,是上古时期难得一见的汉白玉。
石柱上没有雕刻任何东西,整个宫殿没有字,没有图案,一片洁白,似乎所以的文字和图案都配不上宫殿中供奉的神明。
姬月看到这一片洁白,没来由地有些紧张,石门紧闭,她强压下心底的异样,推开石门。
随着石门打开,光线射到宫殿内,两座八米高的石像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像为一男一女,他们一左一右坐在宝座上,不知当时的建造者从哪儿找到的宝石,神座上镶嵌着鸽子蛋大的各色宝石,随便拿出一颗,都是上亿的收藏品。
而两位神像的穿着却极为朴素,皆是白色长袍头戴面纱,和楮墨在识海中见到的男人极像。
其他人不知道两位神像是谁,可姬月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正是姬月的兄长和姐姐!姬月的父母,两位创世神兽所创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凤凰和鸾鸟!
鸿蒙时期,有四大创世神兽,分别为毛犊、羽嘉、介鳞、介潭。
姬月的父亲叫毛犊,相貌威严,身形魁梧,被尊为世上所有走兽的祖先,母亲名羽嘉,拥有黑色和红色的羽毛,高贵典雅,是驰骋天空的霸主,百鸟之王的凤凰尊羽嘉为母亲,姬月长相更像父亲,龙身体型较尖,只有五彩羽翼继承自母亲,说起来,凤凰和鸾鸟的相貌更像羽嘉。
其中凤凰为女孩,鸾鸟为男孩,两人皆有羽毛翅膀,相貌又与羽嘉相像,所以极得毛犊喜爱。
天下飞禽走兽数不胜数,出类拔萃者也是多如牛毛,唯有凤凰和鸾鸟二人最得毛犊、羽嘉喜爱,若不是因为应龙是亲生的,在她父亲心中也未必比得上凤凰、鸾鸟。
姬月出生时,凤凰、鸾鸟已经成人,且他们出生在大地上,而姬月出生在九重天,所以姬月和他们甚少见面,而凤凰、鸾鸟这种太古神兽,一般都是原身示人,极少化为人形,所以见过两位人身的极少,姬月也是在两人朝拜父母时,无意中见过一次。
即使见过一次,姬月也不会忘记他们的模样,两人容貌极美,艳丽非凡,神性兽性同在,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既美丽,又有一种攻击性,美貌在他们身上仿佛一种武器,他们超凡脱俗,睥睨众生,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中。
在姬月认识的人中,也就九尾狐族第一大美女苏嫣能与之匹敌。
原本就相貌能力出众,又是创世神兽的嫡子,凤凰、鸾鸟不免心高气傲,他们居住于南禺山的梧桐树上,极少和世俗联系,姬月实在想不通,这里怎么会有他们两人的雕像。
肖跃和铭见到神像后双双跪下行礼,楮墨放出几缕黑气,可这次他却失手了,黑气根本无法进入石像内。
楮墨挑了挑,眉手掌朝向石像,准备多放出些魔气。
“别试了,没用的。”姬月拉下楮墨的手,说道,“这是凤凰和鸾鸟的神像,百邪不侵 。”
凤凰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地界,地位尊崇,位置极高,君王皇族历来信奉龙凤,龙为应龙,风为凤凰,两者不分伯仲,姬月也没用和凤凰动过手,真要打起来,也不知是她更胜一筹,还是凤凰技高一筹。
“是她?”楮墨似乎对凤凰这个名字极为反感,声音比平时高了一度,眉毛拧在一起,都快能夹苍蝇了,他有些厌恶地指了指石像,“难怪不敢露脸,是这个老巫婆啊。”
姬月不知道凤凰是哪儿惹到了楮墨,如果凤凰那个年纪是老巫婆的话,那她也不咋年轻。
如果两位神明是陌生人,姬月倒是能动手毁了石像,可是是凤凰和鸾鸟的话,倒真叫她有些为难。
“没有意识,只是两座雕像。”姬月用手敲了敲石像,发现没有残留的气息,或许凤凰和鸾鸟曾经借用神像现身,但千百年过去了,那点气息早就荡然无存了。
“他们两人的雕像可真晦气。”楮墨一掌劈向石像,石像纹丝不动,“把石像托上去,用炸弹炸了。”
“你和他们有仇?”姬月忍不住问道。
楮墨眉眼下垂,眼神隐藏在阴影之下,一丝杀意从他眼底划过。
“曾经勾引过我,你说算不算有仇?”
姬月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一时间无数个想法涌进来,既好奇凤凰什么时候勾引过楮墨,又想到自己和楮墨如今也算是有一点暧昧,凤凰严格算来,还是她的姐姐,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人头大。
“哦,是吗?真是尴尬啊。”姬月心中五味杂陈,心口冒出点酸气,“那你和她睡了吗?”
楮墨诧异地抬头望向姬月,“怎么会,我只爱你一个人,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啊,她那么好看,勾引你你没动心吗?”
姬月忍不住继续问,她一直是个很自信的神仙,她信楮墨爱她,可据她所知,上古的神仙魔巫,大多不拘小节,也没有什么三贞九烈的观念,那个时候婚姻制度甚至还没有形成,大家就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干脆利落地很。
楮墨作为一个发育正常的男性,太古凤凰向他示好,他都拒绝,这不是,挺神奇的吗?
“我整颗心都是你的,当时你把我赶出应龙府,我心里只想着怎么才能求你原谅,哪儿有空看她?更何况,她连你的万分之一都没有,哪儿好看了?”楮墨说这话时真心真意,差点指天指地地发誓,生怕姬月误会半点,“凤凰为人轻浮傲慢,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哪里比得上第一战神、功绩加身、受人景仰的应龙神。”
姬月觉得楮墨说的有些夸张了,虽然功绩上是她厉害一些,但是单凭容貌,还没有一个人说凤凰丑的。
“可是你说的这些,和会不会和她睡觉有什么关系?”姬月不解道,难道一个人品行不好,但是相貌极佳,就要放弃共度良宵的机会吗?
如果一个帅气逼人,又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的帅哥找上自己,拒绝了岂不是很可惜?
“因为他戒过毒。”
思士的声音慢悠悠地插进来,他靠近姬月,在她耳边轻声道,“他练了一种破身就会破功的功法,类似纯阳无极功,所以不近女色。”
“滚一边去。”
楮墨呵斥一声,思士又如幽灵般轻轻退了下去。
姬月是不信楮墨练过这种功法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再次检查凤凰和鸾鸟的石像,仍没发现异样。
“啊!”
有莘衍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皮肤上出现深红色纹路,密密麻麻布满全身,脖子上脸上,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了。
姬月回头的同时,楮墨的魔气已经到了,可魔气入体,竟没有起作用,有莘衍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姬月看清楚那红色纹路后,一掌拍向了身旁的雕像。
“鸾鸟,出来!”
“哈哈哈,好妹妹,许久未见,你就这么对待兄长?真是不近人情。”
鸾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声音尖锐,雌雄莫辨。
“天下羽族都是我母亲的儿女,只要有人犯了错,我便秉公执法,对你,我就得网开一面吗?”姬月有心给凤凰、鸾鸟几分薄面,可鸾鸟要当着她的面杀人,那就怪不得她了。
“好大的口气啊,应龙,你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今天兄长就代母亲给你个教训。”
百种鸟鸣齐聚而来,尖锐的叫声瞬间刺穿人的耳膜,仿佛无数看不到的细小的利刃插入人的身体中,大脑被鸟鸣声占据,无法思考,双耳失聪双目失明。
思士瞬间七窍流血,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姬月手握金斧黄钺,听音辨位,向着鸾鸟的方向冲了过去。
鸾鸟此时是人形,面上仍旧带着面纱,双手抬起,无数飞鸟涌出,数量之多,足以遮天蔽日。
姬月将金斧黄钺一分为二,双手持斧,劈向鸟群,活生生劈出两条路来,同时,两条铁索从姬月身后御风而来,直取鸾鸟首级。
鸾鸟堪堪躲过,消失在宫殿内。
“想跑?”
姬月飞出殿内,四周一片寂静,她将手中神斧用力向空中砍去,几片翠绿色羽毛掉落,铁索也在那个位置出现,将要逃跑的鸾鸟被拉了回来。
被困住的人身鸾鸟,身体变成无数只长着翠绿色羽毛的小鸟,逃脱铁索,小鸟四散飞去,天空中又瞬间燃起烈火,小鸟一旦碰到烈火就被烧干,为躲避烈火,群鸟又纷纷逃向地面。
◉ 53、重生
刚刚喷出几口烈火的姬月皱眉望着鸟群。
原本手掌大小的翠鸟, 逐渐变大,体型高达数米,冲着姬月俯冲而来。
姬月手持金斧黄钺, 一斧一个,可翠鸟数量太多,无穷无尽。
因鸾鸟乃是神鸟, 并非阴邪之物, 楮墨的铁索无法发挥威力, 铁索落在鸾鸟身上, 和普通的铁索别无二致。
既然铁索不起作用,那么蚀骨钉也无法对付鸾鸟,楮墨索性收了铁索, 徒手对付鸾鸟, 鸾鸟的分身翠鸟,身形变大后,力量也增强了, 楮墨一跃而上,擒住翠鸟脖子,手腕一转, 将翠鸟的鸟头摘了下来。
姬月余光撇到楮墨的身法, 干净利索, 比之前动不动弄的自己一身血漂亮地多。
分身被杀了不少, 鸾鸟收回分身,重新变回人形。
“庚辰,你我同为上古神明, 你可知如今这方天地, 神明凋零, 几近灭绝。”鸾鸟一袭白袍,又以白纱覆面,负手而立,颇有几分超然物外之感。
“怎么,你还想让死去的神明活过来,重新称霸?”鸾鸟一开口,姬月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曾经鸾鸟地位尊崇受人膜拜,如今却无人问津,心中有落差,想要恢复昔日荣光。
“为何不可?”鸾鸟反问道,“你看看如今这世间,礼乐崩坏,天下无道,想我上古时期,一片太平,人神共存,如今人族倒是一点都容不得神明了。”
“我去人世看了,可不是你说的这样,鸾鸟,礼乐崩不崩,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只是想恢复昔日至高无上的地位罢了,可是我想不明白,你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人困在同一天?你和你的无启国信徒能够自由生活,可其余人还是不知道鸾鸟你的存在,没有万人敬仰,即使你做了这么多,无人知晓便是锦衣夜行,如此低调,不符合你的性格。”
鸾鸟掩在面纱下的目光在姬月脸上逗留许久,半响才缓缓说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轻浮?”
“那倒也不是,我随便问问。”姬月心道,既然你不是为了恢复昔日地位,那么看来,就是在自保了,“你躲在神殿之中这么久,还是没躲过天道,如今是不是时日不多了?话说,凤凰呢,你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吗?”
“庚辰!”姬月句句在套取他的信息,鸾鸟自认对姬月忍让颇多,可对方却不识好歹,“你记忆不全,过不了多久,也会神识消逝,我将时间停留在今天,你大可以自由自在活在这世上,享受万年富贵,我认你是妹妹,让你保存记忆,不像其他人一样成为傀儡,你为何要与我作对?”
“咦,原来你是为了我,那我不得感谢你吗?可是你私自盗取天之元气,我总觉得你不是很单纯的一个人。”姬月话中感谢,语气却有些冷漠,“天之元气是鸿蒙时期,九重天的产物,母亲、父亲,及介潭、介鳞两位伯伯,调动天之元气于天地中孕育万物,这才有了一切飞禽走兽、蝼蚁蛇虫,当年父母仅剩的一点天之元气交由我保管,你的天之元气是从哪儿得来的?”
姬月原本以为是老族长的计谋,可后来想到,救出小佑的另有其人,那个时候老族长已经死了,而且楮墨重新进入复生洞,里面空无一物,所以一定还有其他人在主导这一切。
被揭露的鸾鸟没有丝毫的窘迫,他仍旧保持着仙姿绰约的体态,只是语气上多了几分讥笑。
“你是父母的孩子,我难道不是吗?天之元气凭什么都是你的,母亲偏心,我和凤凰去父亲那讨要,可惜你带着天之元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父亲带着我二人去介潭、介鳞那‘借’了点,怎么,我有天之元气,你这么意外?”
姬月无从考证鸾鸟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借”就很有意思了,天之元气这种可以孕育万物的宝贝,八成是父亲从介潭、介鳞手里抢来或偷来,交给凤凰、鸾鸟的。
姬月的老爹毛犊,算不上一个光明磊落的神明,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过,姬月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即使鸾鸟的天之元气来路正常,也不代表他是为了她好。
“你利用天之元气,培育出无启国族人,可惜无启国族长不愿意被所谓的神重控制,便将计就计,利用光鬼之战让族人逃脱,可是他再老谋深算也没算过你,老族长说,他在烛龙目中看到过未来,你一定也看了,你的计划就是停住时间减缓自己的衰老,而我重回无启国,便是帮你打开了某道机关,你看,你一直在利用我,而我又是你周密计划的一部分,你不是想要我万年富贵,而是在你的计划里,缺了我不行。”
鸾鸟的眼神中带上几分讥笑,“父亲常说,你虽然长得像他,智商却继承了母亲,冷静自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心如明镜,你小时候我只觉得你蠢,成日和一帮恶心的凶兽妖魔混在一起,自降身份,如今才看出来,你倒是不笨。”
“你才蠢呢,傻鸟。”姬月对鸾鸟翻了个白眼,“禁锢时间,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能算长生不老呢,你赶紧把咒术解开,看着父母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我好生与你商量,你还是不明白吗?只有我能避免你失去神识,一旦时间开始转动,你神陨那一天,一定会来到。”
“你这话说的就跟告诉我,我总有一天会死一样,活了这么久,我还真不怕死,鸾鸟,别白费口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选择为自己而活,无可厚非,而我选择救济天下,普渡众生,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姬月说完,默默地想,救济天下,普渡众生这种词,是不是别人夸赞应龙神比较好,自己用,还有点不好意思。
鸾鸟仰天大笑起来,口中念叨着,“救济天下,普渡众生,你倒是很有气魄嘛,不过还是先救你自己吧。”
姬月不知鸾鸟是何意,她看向鸾鸟,却发现鸾鸟的视线落在她身后,发现身后的几人全部躺在地上,包括楮墨。
有莘衍和思士全身淌血,血流在地上,快速被地面吸收,地底深处仿佛藏匿着一只吸血怪物,小佑和铭也没好到哪儿去,脸朝下,身体被紧紧地吸在地面,血液被抽搐。
姬月眼尖地发现,铭身上的天之元气消失了。
楮墨仰躺在地上,右手手臂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压在地上,他手中的天之元气,也正在被抽走。
姬月丢下鸾鸟,正要返回宫殿中救人,她一只脚踩在门槛上,看到宫殿中央巨大的凤凰血阵。
凤凰又名不死鸟,可涅槃浴火重生,再看被不断吸收的天之元气,鸾鸟这是要复活上古凤凰。
“倒行逆施,为了自己活命,拿别人的命来换,母亲要是知道你们两个是此等不仁不义、残忍自私之辈,一定后悔把你们造出来!”
姬月操控金斧黄钺,寻找阵法的弱点,她不敢轻易进入阵法,以防被困,只能站在远处,送金斧黄钺进去。
金斧黄钺在凤凰图案上游走,行至一处,似乎被什么绊住,姬月心念一动,立刻操作金斧黄钺砍过去,而身后,鸾鸟的攻势到了。
巨大的鸟喙瞄准姬月的脖颈,姬月身后好像长了眼睛,在鸟喙到来的前一刻,后背生出火焰,猛地冲着大鸟烧去,金斧黄钺已经砍掉三根法线,其中一根束缚缠在楮墨脖子上。
命脉上的危险撤去,楮墨向姬月挥出铁索,姬月默契地一把接住,用上全力,将楮墨拉了起来。
楮墨的身体向姬月飞来,就在他马上要飞出凤凰血阵时,一只白玉般的手落在他的手腕处。
凤凰!
楮墨额角青筋都跳起来了,他非常痛恨这个女人,这个曾经假扮姬月,引他入魔的女人。
凤凰贵为百鸟之王,自持身份尊贵美貌绝伦天下无双,认为天下男人都该臣服于她,被她的美貌所折服。
可惜楮墨先遇到应龙,地位之尊崇,血统之尊贵,非天之元气孕育而生的凤凰所能比拟,战力与美貌并存,威严且不失刚毅,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除了应龙。
事实上,即使姬月地位不尊崇,血统不尊贵,没有战力也不美貌,楮墨仍旧会爱上她,这个他生命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楮墨在第一次离开应龙府时,就遇到了凤凰,那个时候楮墨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回去,对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人除了厌烦就是厌烦,凤凰孜孜不倦地挑逗,楮墨烦了,忍不住恶语相向,一系列语言,差不多就是说凤凰又老又丑还风骚,是个老不正经,美貌的凤凰差点被当场气死过去。
凤凰这人,颇有点得不到就毁了他的变态想法,再加上楮墨的话,全部打在她的七寸上,从这之后算是记恨上了楮墨和应龙,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每次楮墨不痛快的时候,她总能第一时间跳出来给人添堵。
更多次在楮墨面前展示姬月的死状,让楮墨迷失心智,最后一次,也就是楮墨为封神,替商王荡平夏都城的时候,凤凰化成应龙神的模样,让楮墨杀了自己,并告诉他应龙府中的应龙是假的,让楮墨杀了假应龙。
凤凰奄奄一息躺在楮墨怀中,演技高超,连死的过程都一丝不苟。
当时凤凰是真死,楮墨便以为是应龙死了,当场入魔。
多年后,楮墨才知,凤凰可涅槃重生,死亡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终点,对于她来说却是重生。不过为了设计楮墨,在众神接连陨落、神格渐失的情况下,凤凰不惜以身涉死,也是下了血本。
“丑八怪,死了就好好躺着,诈尸吓唬人?”楮墨将凤凰搭在他手上的手甩了下去,同时不忘嘲讽,“不过还知道戴面纱也算有长进,不然看到你这张脸,三天吃不下饭。”
凤凰也是白袍白纱的打扮,在两位高贵的神鸟心中,什么颜色都配不上他们。
“瞎子。”凤凰轻启朱唇,吐气如兰,额间一朵火焰样的花钿,身娇体软,风情万种。
她的身体不受地球引力影响,随心所欲地飘在空中,转瞬间从楮墨身侧绕到他的身后,身姿曼妙,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也没有她十分之一的妖娆。
“谢谢你,把天之元气都收来,让我死而复生。”凤凰俯在楮墨耳边,动作暧昧。
凤凰重生,血阵已成,楮墨索性放开铁索,在阵法中和凤凰动起手来。
姬月看着重生的凤凰有些发愁,唯一能杀了她的就是天道,即使现在她或者楮墨杀了凤凰,凤凰仍旧可以重生。
“庚辰,何必和兄长姐姐作对呢,如今这天地间,只剩下我们兄妹三位神明,我们就是万物的主宰,你和凤凰在我的时间困境之中好好活着,长长久久,快快乐乐。”
鸾鸟再次开始游说,在他眼中,应龙和他们虽然不亲近,可也没什么仇恨,只要自己这个妹妹不要再死心眼,他乐意看到龙凤同在。
姬月盯着凤凰的身影,木着一张脸,不悦道,“可是她抢我的人。”
鸾鸟一箩筐的话正要往外冒,被姬月一句话噎住,他看向宫殿中缠斗的身影,楮墨招招直取凤凰要害,反观凤凰却还有几分游刃有余。
姬月将金斧黄钺在手中转了一圈,斧柄落在手上,她提起神斧迎头而上。
翠绿色羽毛在她面前凝结成一面墙,姬月转头,将斧刃对准鸾鸟砍去。
楮墨在凤凰的阵法中,又不能使用武器,一番较量下来没有讨到好处。
凤凰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我回来了,我们可以双宿双飞。”
“你?是看着我和吉双宿双飞才对。”楮墨落在地上,与凤凰拉开距离,他所站的位置是面向宫殿大门方向,凤凰则背对殿门。
凤凰眼波流转,手腕抬起,食指垫在下巴处,含情脉脉望着楮墨。
“虽然是为了庚辰,不过都实现了,我们可以长生不老,鸾鸟乃是时间之神,他将时间停了下来,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凤凰的身影突然消失,几乎是同时又在楮墨面前出现,她几乎要贴到楮墨身上,鼻尖差一点就碰到楮墨的,凤凰脚尖离地,视线与楮墨平齐,声音压地极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
“现在这个时间就是最好的,鸾鸟是我弟弟,他只听从我的吩咐,你束手就擒,乖乖跪下,发誓从此效忠于我,庚辰的命,我保下了。”
楮墨目光穿过凤凰,落在翠绿羽墙之外的姬月身上,他的声音同样低沉。
“她不喜欢被困在同一天,你的方法行不通。”
“她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什么仁义道德、济世救人,哪儿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你不会像她一样固执吧。”凤凰眼中,倒映着楮墨的模样,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都无法逃过她的眼睛。
“吉的千年之劫就快到了,试问,谁能抵御得了天道?丢失记忆,丧失神格,而后羽化,消失于世间,真的等到那一天,你会痛不欲生,与其后悔,不如合作,化干戈为玉帛,我们原本不就是在合作吗?”
楮墨的眼神蓦然收紧,他的目光终于肯落在凤凰身上,里面是不加掩饰的警告。
凤凰掩唇轻笑,说道,“柳吏特意盖了房屋在神殿之上掩人耳目,又找来无数奇珍异草助我修行,目的便是让我帮他停下时间,如今我做到了,你我苦心经营数载,不能因为吉不喜欢就功败垂成吧,更何况,你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吗。”
“前世的事,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了,不过。”楮墨与凤凰对视,“她不喜欢,我就依她,要救下吉,我有的是办法。”
楮墨突然出手,他的手指生出十几厘米长黑色尖刺,尖刺坚硬如铁,瞬间割破凤凰的皮肉。
“好狠。”凤凰面露难色,她连连后退,却迟了一步,腹部被划开一条口子,凤凰血滴落在地上,是诡异的幽绿色。
“你服用了无数奇珍异宝死而复生,我也到了该收获的季节。”
楮墨身体长出一层黑色鳞片,鳞片坚硬,其形状和龙鳞很像,却比常见的龙鳞细长,棱角处更显尖锐。
“你、你修炼成了蛟?”凤凰不敢置信地看着楮墨身上的鳞片,蛇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这条修炼方式是妖族,也可以说是蛇族的修炼路径,而楮墨是魔,魔族的修炼路径是,魔物、地魔、大魔与魔主,根本不可能像妖族一样,通过修炼进阶,两者不可能同时存在。
楮墨手上的鳞片变幻莫测,转瞬间变成一把长剑,楮墨转手将长剑握在手中。
“你死前能帮吉做一点事,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楮墨手中的长剑,是由一部分身体幻化而来的,用起来分外顺手,凤凰原本利用法阵占得先机,可她如今发现,楮墨对于法阵,也十分熟悉。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都记得!
凤凰看向楮墨的眼神凌厉起来,对战之时也用出了全力。
太古凤凰势力强劲,可与楮墨对战之时,她总有些分心,一会儿想楮墨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配合她走进法阵,一会儿又想,时间停滞,楮墨计谋得逞,这会又为何执意要杀了她,破掉法阵,一旦她被杀,鸾鸟放弃时间停止,那么楮墨之前所作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凤凰只顾着和楮墨交手,未察觉几道魔气早就进入了她的体内,魔族最擅长控制人心,引导人的思维,楮墨又是魔族的集大成者,凤凰的意识被楮墨带着跑东跑西,招式逐渐有了破绽。
而楮墨看准破绽,一剑挑开凤凰的攻势,转守为攻,剑身刺向凤凰头颅。
凤凰只顾着闪躲利剑,浑然不知,楮墨的分身已经绕到她身后,手指犹如利刃,穿透凤凰脊背,直取腹部的凤凰胆。
“我想要的,是这个。”
凤凰还欲挣扎,楮墨的剑已经架到她的脖子上,楮墨挥剑,凤凰人头落地。
覆着的面纱被风吹起,露出凤凰真容,一张丑陋、扁平、令人作呕的脸。
“我早说了,你是真的丑。”
楮墨将凤凰胆收起,转身向殿外走去。
鸾鸟似乎感应到凤凰的离世,仰天长鸣,他化为鸾鸟原身,向殿内冲去。
楮墨迎面对战鸾鸟,姬月在后方夹击,已经被姬月砍去一只翅膀的鸾鸟,被楮墨按倒在地上。
姬月也闻到了血腥味,她望了一眼殿内,不禁皱起眉头,又低头对鸾鸟说道,“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既然躲过了天劫,就找个地方窝气来,别再兴风作浪。”
鸾鸟自小与凤凰一起长大,天劫到来之时,他二人躲在神殿内,可凤凰仍旧显出死相,鸾鸟通过停滞神殿内的时间,吊着凤凰最后一口气。
直到柳吏前来,与他二人合谋重生大计,从楮墨进来,他便看出,这人是柳吏的转身,投胎之人,是不会记得前尘往事的。
可鸾鸟最恨的就是楮墨。
“柳吏!你不得好死!”鸾鸟啼血悲鸣,他的翅膀用力挥舞,却打不到他的仇人。
“怎么,你也认识我?”楮墨面上一派好奇,语气却残忍,“可惜了,我不认识你,不能网开一面。”
说着,也要将鸾鸟的头砍下来。
“等等。”姬月突然开口。
楮墨握着利剑的手一紧,“不杀他,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一天。”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姬月走到鸾鸟面前,蹲在地上,看着鸾鸟的眼睛,“你是主管时间的神鸟,但是据我所知,你的能力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使用,如此大面积地控制时间,巅峰时期的你尚且做不到,千年之后,神力衰弱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鸾鸟发出癫狂的笑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可以放了你。”姬月承诺道。
鸾鸟心中只有凤凰,如今凤凰最后断了一口气,他也不想独活,可他还是想恶心一下姬月。
“好啊,那我告诉你,因为我吞下了扶桑,就是父亲给你做的,能够替你抵挡一切灾祸的生死替身!”
姬月夺过楮墨的剑,一剑了解了鸾鸟。
姬月儿时东跑西逛,时不时惹事,时不时闯祸,也时不时受伤,毛犊爱子心切,却又不想束缚姬月,便使用扶桑树枝给姬月做了一个替身,凡是姬月受到的苦难都会转移到替身身上,比如姬月肩膀受了伤,她本人安然无恙,伤口会自动出现在扶桑身上。
◉ 54、小世界
如果姬月将要暴毙, 那么死的会是扶桑。
毛犊在雕刻扶桑时,心中所想都是爱女,父母对于子女的爱, 大约都是可以为之赴死,扶桑承爱意而生,心甘情愿为姬月挡下各种灾祸。
斗转星移, 小应龙成长为镇守一方的战神, 姬月也有了独立的思想, 堂堂战神, 却总让一颗小树苗承伤,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战神。
姬月偷偷解开了扶桑身上的替身符咒, 并让扶桑勇敢做自己, 去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
扶桑大约是做替身久了,她不明白,除了替应龙承伤, 她还有什么人生意义。
扶桑偶尔回九重天向毛犊、羽嘉汇报应龙的近况,偶尔在应龙府山转悠,应龙忙于南征北战抢地盘, 极少见到扶桑, 扶桑无奈之下, 也展开了她的九州大地之旅。
扶桑大约是太无聊, 又思念应龙,便化成应龙的模样行走于世间,可惜后来惹出点麻烦, 差点引起九州混战, 幸好楮墨赶到, 替她收拾了残局。
楮墨警告她不许用应龙的身份招摇撞骗,同时下了一条诅咒,不需任何人幻化成应龙神的模样。
从那之后,扶桑找了地方定居,不再轻易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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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将凤凰和鸾鸟的尸身埋葬在神殿后方,鸾鸟化为人形,姬月有些奇怪,所有神兽死后都应该是原型,可鸾鸟却变成人,她将面纱除去,发现鸾鸟的脸面目狰狞。
这张脸像是一只鸟要化成人形却只化了一半,尖嘴猴腮,嘴还是鸟喙的形状,鼻子高高隆起弯成钩状,眼睛浑圆,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绒毛。
姬月立刻去查看凤凰的尸首,整张脸呈扁平状,脸上虽无毛发,却密密麻麻长满白色的细纹,像是血管的变成白色,凸显出来,五官比例极度不协调,眼睛和鼻子极大,嘴巴又极小,像是恐怖的木偶,令人毛骨悚然。
姬月端详着两人的容貌,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违抗天道,强撑下来,才变成这副容貌。”
楮墨在旁边挖了两个坑,作为两位的安身之所。
姬月看着这两张可怖的面容,和往日的神颜,宛若云泥之别,凤凰素来爱惜自己那张脸,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态,顶着现在这张脸活下来的。
她将凤凰、鸾鸟放入土坑中,昔日高高在上的神明,最终也归于黄土。
小佑和铭都受了重伤,此时正在ICU病房,有莘衍和思士的情况也没比他们好多少,只不过他们不能住普通医院,姬月和楮墨连夜将两人送回总局的医疗部。
鸾鸟死后,时间果然开始正常运转,只可惜凤凰重生,吃掉了天之元气,不过此次风城之行,姬月拿回金斧黄钺,取得烛龙目,已经算是得偿所愿。
有莘衍和思士的情况过于严重,两人的血被用来祭祀凤凰血阵,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柳相不放心便亲自去病房照看,小佑和铭也派了执行部几个人日夜守护。
这样一来,几个重要人员再次分身乏术,去巫山破解小世界的重任又落在了姬月身上。
她活动了活动肩膀,交代媛可记得给钩蛇喂食便打算再次出门。
“对了,多买一些衣物、房子啊、车啊、珠宝什么的,烧给这个名字。”姬月想起头顶上的女祭,又列了一串东西,将写有女祭名字的纸条交给媛可。
媛可应下后便离开局长办公室,见四下无人,女祭从金斧黄钺里飘了出来。
“女祭谢过应龙神君。”
“客气什么,早就答应过你的,对了,之前和你说过的,你是想早日投胎还是在世间再留些时日?”姬月将女祭收在金斧黄钺中,想来无常是找不到女祭,如果女祭想投胎,最好是离开金斧黄钺。
“作为祭司,这一生我已经过够了,能在最后时刻,得神君垂怜已是万幸,当年无启国因我一念之差遭受厄运,如今也已尘埃落定,我心中已无遗憾,女祭想拜别神君,再入轮回。”女祭正经起来,颇有当年大祭司的风范,目光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好,我也正有此意,白无常上次就找你,你在梓州逛逛,他不久就能找到你,要是他来晚了,你可以去找媛可,就是刚才的小泥鳅,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提。”
“是,神君思虑周全,女祭在此拜谢神君。”
女祭这边的事情算是了了,姬月让她去看看不同风城的梓州,女祭拜过姬月后离去。
不多时,楮墨推门进来。
“飞机准备好了。”楮墨看到办公桌上的饭盒没有动过的痕迹,微微皱起眉头,“不合口味?我让他们换别的。”
“不用了,先去把小世界破了,迟则生变,在风城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件事不解决,我心里不踏实。”姬月极少这么心急,可那千万小世界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小世界不破除,她寝食难安。
不知是不是受凤凰、鸾鸟的影响,姬月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楮墨不再劝说,只是让人拿了些姬月爱吃的送到飞机上。
因为赶时间,楮墨亲自驾驶飞机,姬月坐在座椅上,身体陷在皮质座椅内,前方摆放着零食,姬月却没有打开的想法,她闭目躺着,身上是楮墨刚进飞机时,给她披上的毛毯。
现在是凌晨,等到了巫山,正好天亮,姬月在温软毛毯的包裹下,逐渐有了睡意。
“吉,你看,这是扶桑,这世上,除了爹娘,她是最爱你的人了。”
羽嘉牵着姬月的手,那时的姬月只有一米多高,在她眼中,父亲和母亲是那样高大,可他们说的话,姬月却不大放在心上。
羽嘉不断地向姬月介绍着扶桑,这是父亲用心雕刻而成,用神力赋予灵魂的木偶,是姬月最衷心的仆人。
毛犊的手工只能算一般,他用扶桑树干雕刻出的扶桑是一个成年女性的模样,这名女子长相平平无奇,好在整体上算得上温和,低眉顺眼,一看就脾气很好的样子。
姬月见的俊男美女太多,初见扶桑,只觉得丑,再加上扶桑没什么技能,又总追着姬月跑,她自称姐姐,有一刻钟看不到人,就要发疯。
姬月除了在前方打敌人,还得顾着后面的她,久而久之,就有点嫌弃扶桑多余。
直到姬月成人,认知成熟一些后,才知扶桑的不易。
她每每遇险,最后的伤疤却会出现在扶桑身上,可扶桑无怨无悔,认为是自己该做的。
“你该做的,是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别人受的伤,凭什么你来承受痛苦。”姬月对扶桑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怎么是别人,那是你,我替你承受灾祸,本来就是我的使命。”
扶桑不但不觉得不对,还认为十分荣幸,庚辰成为旷古第一战神,是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人物,没有谁敢在庚辰面前撒野,而她,能够做庚辰的替身,真是天大的造化。
她常常在毛犊、羽嘉面前夸赞,应龙是多么了不起,四大凶兽看到她都躲得远远的,无数妖灵跟在她身后顶礼膜拜,已然是大人物了。
当年毛犊选了她,赋予生命,已经是大幸运,若按照她原本的修为,几千年都未必能修出智慧,如今不光有身体、有灵魂,还是陪伴第一战神长大的仆从,作为树妖,恐怕没有人像她这么幸运了。
姬月是一位独立意识非常强,且神格觉醒的神明,对于扶桑的思想很不认同,万物生而平等,没有谁要为谁挡一辈子灾祸。
她强硬地破了扶桑的替身符咒,扶桑露出惊恐的神色。
“吉,没了替身符咒,我就再也感应不到你了!”扶桑拉着姬月的胳膊,求她重新打上符咒,“我没办法感应到你在哪儿,就没办法去找你。”
“我就在应龙府,你也在这,你眼睛看得见,不用感应。”
姬月好说歹说,扶桑就有点不依不饶,姬月觉得,扶桑之所以这么死心眼是因为见识太少,大约是因为本体是树,扶桑呆在一个地方就不想挪窝,以至于化成人后,她去过的地方也只有毛犊羽嘉的宫殿和应龙府。
姬月给了她几大兜子珠宝,又配了几个小妖,让她出门历练。
至今姬月都记得,扶桑走时眼中的不舍和落寞。
之前,姬月只以为,那是暂时的分别,不曾想到,那次,就是永别了。
飞机降落时,会有些颠簸,姬月从睡梦中醒来,连眨了三次眼,才将眼里的水珠散干净。
“到了,我扶你起来。”楮墨把飞机停稳后,来接姬月。
姬月伸出手,搭在楮墨手上,浑厚有力的手掌拖托着姬月有些冰凉的手,察觉她手的温度后,楮墨立刻将姬月的手裹在手心上。
“这么凉,下次冷了喊我,可以开空调。”
楮墨又将外套脱下,给姬月披上,将她冰凉的双手塞进自己衬衣里,姬月的手落在楮墨的腹肌上取暖,时不时四处摸摸,全当揩油。
楮墨的身上跟火炉一样,热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姬月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魔族出身的楮墨属阴,身体应该偏凉,而应龙属阳,她的身体偏热才对。
姬月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
“可能我最近上火吧,看得到吃不到,阳火旺盛,守身如玉几百年,欲望化成内火,自然就热了,再继续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自燃暴毙。”楮墨神情淡然地说道。
姬月狠狠拧了一把楮墨的腹/肌,“先干正事,别在这练嘴皮子了。”
饕餮之前发过姒周的具体位置,姬月和楮墨找起来倒是简单,巫山有十二峰,姒周就住在神女峰,即瑶姬葬身之处。
姬月和楮墨乘风而来,落在神女峰顶上,山顶上有一块石头,姒周盘腿坐于石头上,双目紧闭,正在入定,饕餮坐在不远处,背对着姬月和楮墨。
“饕餮。”姬月走到饕餮身边,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在姬月刚碰到饕餮时,饕餮身体直直倒了下去。
“饕餮!”
姬月大喊,姒周脸色苍白,艰难地睁开双眼。
“他在、我的精神世界,我快支撑不住了。”
“烛龙目。”
楮墨伸手,姬月了然,立刻摘下金斧黄钺,将烛龙目扣了下来,交给楮墨。
“我替你护法。”说着,站在楮墨身旁。
看姒周的状态,已经是在强撑了,姬月此刻没功夫问楮墨行不行,她只能相信楮墨可以。
楮墨盘腿坐下,按照巫术中的记载,将烛龙目的力量吸收过来,随后闯进姒周的小世界。
在姒周的神识里,小世界就是一个个的小球,由彩色泡泡包裹而成,这里的泡泡少说也有上千了,有一部分已经萎缩,一部分薄膜非常薄,随时可能裂开。
楮墨拿其中一个做实验,他遇到的正好是肖跃公司的职员肥宅韩东,正沉浸在美女女朋友的世界中,此时的韩东正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看地点,像是马尔代夫,他穿着泳裤,眼睛上敷着两片柠檬,手边摆着好几瓶五颜六色的饮料,女朋友在旁边时不时喂着西瓜,生活好不惬意。
楮墨使用烛龙目,快速翻阅韩东接触游戏的时间节点,找到之后将时间拨回到韩东接触游戏之前,随着时间的倒流,韩东所在的小世界迅速坍塌,楮墨及时从小世界中脱离。
他站在姒周里,看到韩东的小世界逐渐缩小直至消失。
“是这样。”
楮墨弄清了烛龙目的使用方法,再次进入其他小世界,可当他进出几次之后,发现姒周正在急速动荡,左右颠簸的小世界们,像是随时要破掉一样。
时间不多了。
烛龙目的能力有限,无法同时调整几个小世界的时间,楮墨将烛龙目握在手中,在他身后分出数倒影自,烛龙目也被他分成几块。
“走!”
楮墨同时操控十余个分身进入小世界,以更快的速度解决困境,同时分出一部分神识,来为姒周提供帮助,维持住小世界。
姬月脸色凝重地望着几人,抬起手布下一个结界,最大程度地排除各种干扰,正在她集中精力关注着几人时,姒周突然睁开双眼。
“瑶姬。”姒周嘴唇干涸,目光涣散。
姬月屏住呼吸,希望他能乖乖闭上眼睛。
“瑶姬。”姒周声音嘶哑,一声接着一声呼唤,仿佛只要他不停地叫,瑶姬就会出现。
“瑶姬。”
姒周的声音越来越急迫,姬月的脸色随着他的明显意识不清的胡话越来越沉重。
“瑶姬!”
“我在这。”姬月没见过瑶姬,大致猜测那大约是个温顺又命苦的女子,她在自己面前挥出一道烟雾,身体掩在烟雾之后,压着嗓子回话。
“瑶姬!真的是你!”姒周的目光找过来,急切地说道,“你终于肯见我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肯见我了。”
“姒周哥哥,你累了,休息吧。”姬月模仿着瑶姬的神态,催促姒周收敛心神。
“不,我不累,我终于见到你了,让我看看你,好吗?”
姒周摇晃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姬月可不能看他这会儿出事,连忙走过去安抚。
“你看你,脸色憔悴,累坏了吧,快睡觉,我在旁边守着你。”
姬月后悔没跟楮墨学过一两手的魔音,她要是会的话,就能直接催眠姒周。
她的手按住姒周的肩膀,防止他站起来,姒周摇摇欲坠的身体总算稳住了。
“我不能睡了,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姒周执着地不肯闭眼,注意力已经从小世界转移到瑶姬身上,维持小世界的重任瞬间落在饕餮和楮墨身上,已经熬了许久的饕餮,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姬月看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对姒周施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
“不会的,我一直都在,你现在受伤了,好生养伤,等你好了,我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姬月对着神志不清的姒周,绞尽脑汁想着说词。
“我们像以前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织布你放羊,在山顶看日出日落,去洛水摸鱼,去槐江山找美玉与黄金,槐江山南坡是漫山遍野的丹砂,北面遍布金银,去一目国寻找坐骑。”
姬月动情地畅想着,不知何时楮墨睁开了眼,正直直地望着她。
她突然意识到洛水、槐江山这几个地方,都是曾经她带楮墨去过的。
姬月难得有一丝羞恼,她用手指了一下姒周,提醒他分清主次,这个时候恋爱脑要不得。
楮墨对她露出一个深情又带着向往的笑容,那意思似乎在说,好啊,我们一起去。
姬月又忍不住指了指姒周的脑袋,楮墨从指尖弹出一律黑烟,姒周瞬间晕了过去,紧接着楮墨也闭上双眼,没等姬月催促,又投入到拯救小世界的任务中。
姬月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她这一口气还没真正松完,一个闯入结界的身影,让她再次紧张起来。
“钩蛇?”姬月看着眼前的虚影,一时不知道这是在闹哪儿样。
钩蛇在楮墨家中,在几个酒瓶子中间钻来钻去,俨然喝多了的模样,现在的钩蛇比初见时,长大不少,身体已经有碗口粗细,要不是楮墨家够大,真不够它霍霍的。
钩蛇醉醺醺地摇摆着身体,把家具推地七倒八歪,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不知道它那边是不是有音乐,钩蛇的身体摆动地很有节奏,甚至还冲着姬月的方向甩尾巴。
钩蛇与其他蛇类最为不同的地方就是尾巴,它的尾巴分叉如同两个钩子,是钩蛇的利器一般。
养了钩蛇几百年,姬月知道,它这副模样就是在和姬月闹着玩。
“别胡闹了,我有正事要忙。”姬月训斥了一声,便不再看钩蛇。
只是钩蛇怎么会找到她,钩蛇虚影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回去之后,姬月要好好检查一番住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楮墨的脸色也已经有些苍白了,姬月站在几人中间,思考着是不是也潜入姒周的识海。
姬月正欲盘膝而坐,姒周再次睁开双眼。
姬月简直想一拳敲晕他。
“对不起。”姒周的声音更显苍老,短短几秒钟,他已经从一个青年模样的俊秀书生衰老成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
“对不起,我害了你们。”姒周的目光比之前要清明,似是回光返照。
“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成功了。”
姒周饱含歉意的目光落在姬月身上,“真的对不起,你们只能死在这了。”
“你说什么?”姬月微微眯起双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姒周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杀了你们,瑶姬就能回来,我只想让瑶姬回来。”
姬月看姒周的模样,不像是走火入魔。
“谁告诉你的?瑶姬死于轮回形成之前,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不可能回来。”
“是筑成轮回之人告诉我的,神君,我对不起你们,有人要你们死,换瑶姬的命,你们只能留在这了,你、楮墨。”
金斧黄钺瞬间抵住姒周的脖子,斧柄处,是姬月纤细却有力的手。
“轮回已成,后土已死,你是疯魔了吗,后土怎么可能会和你说话?轮回大成之日,她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你是受什么人挑唆造的小世界,又是受何人指使算计我们?姒周,你不要一错再错。”
姬月想一斧子砍下姒周的脑袋,她之前就觉得姒周的话不可全信,果然啊,圈套设在这儿。
“是后土,她后悔舍身筑轮回了,她想回来,只要集齐足够的力量,她就能回来,在轮回形成之前,逝世的瑶姬也能回来。”
“你被骗了,后土敢以身化轮回就不会后悔,有人假扮后土骗你!而且,你这是什么逻辑,就算后土真能活过来,瑶姬也回不来,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联系,后土又不会起死回生。”
无论姬月说什么,姒周都不为所动,楮墨和饕餮已经被困在他的识海中,姬月若此时杀了他,楮墨和饕餮也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死亡。
“姒周,为了一个人,拿千余人的性命去换,你不会愧疚吗?”姬月望着姒周
“我爱瑶姬。”姒周模糊地说着,“爱一个人,还是爱众生,救一人还是救天下,神君,你有答案?”
“我早已给出了答案。”
姒周沉默良久,最终嘴角含笑,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垂暮老者,眼神中却饱含爱意。
◉ 55、幽冥都
“我是个俗人, 做不到神君的超然大爱,这一生也无法做到,我只着眼于自己, 为自己的信念而活,瑶姬就是我的信念。”
姬月的目光显得有些无情,她睥睨着这个陷入困境的可怜人, 一人还是众生, 为何要做这样的选择?这一人本应该在众生里, 若他与众生相违背, 那么他就不应当存在。
“瑶姬回不来,你口中的众生只会枉死,你的问题不是一人和众生的选择题, 而是痴心妄想。”
“神君认为瑶姬不会回来, 可对于我来说,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值得一试, 世间千万种变化,神君怎会知道一定不可能。”
陷入爱情的人,大约都是这样盲目且自信。
背后之人让姒周杀了姬月等人, 姒周也是必死无疑, 他都死了, 那背后之人还会帮他复活瑶姬吗?
坏人也会讲诚信, 那就不是坏人了。
姬月知道姒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能妥协道。
“为了瑶姬,你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 勇气可嘉, 你的爱情不可谓不令人动容, 但其他人没必要为你的爱情买账,不就是想要我们三个的命吗,你拿去吧,只是献祭的众生没必要跟着赴死吧,你配合楮墨,将他们救出来,最后关头,将我们拉近你的识海,和你陪葬不久行了。”
在姬月口中,命、陪葬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姒周有些意外,他颤抖着身体,良久问道。
“你就没有珍视的东西吗?你真的,不在于生死?不在乎饕餮,不在乎楮墨?”
“我很珍视他们,只是想到,如果他们知道有我陪着,应该是死也甘愿,只是不知道将来瑶姬醒来,却发现世间无一人相识,无一人疼爱自己,孤独百年,会不会了无生趣。”
姬月将金斧黄钺收回,盘膝坐于地上,她之前对姒周的怒意消失地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则是淡然处之。
了无生趣四字如雨滴敲打着屋檐,在姒周心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波澜,也仅仅是波澜而已。
姒周比姬月想象中的更加执着。
遵守约定,姒周强撑着配合楮墨解决小世界的危机,当剩下最后一个时,姒周开口了。
“神君,请吧。”
“行,我进去了。”姬月将金斧黄钺插在身边,将神识抽离体内,进入姒周的神识中。
楮墨正拿着烛龙目,查看最后一个小世界的时间,见姬月进来,颇为惊讶。
“你现在来,是抢功劳来了?”烛龙目飞速转动,楮墨眼角带笑望着姬月。
“我以为,这原本就是我的功劳。”神识中的两人不受躯体束缚,姬月转瞬间便到楮墨身边,她将手随意地搭在楮墨手腕的银环上,拇指摩擦着光滑的银环,银环内部逐渐显现处复杂的图案。
“都是你的,你是这次事件的首位功臣,到时候奖金批下来,全部给你。”
“我要是没记错,你是妖管局的主要出资人吧,你想给我钱,不用经过妖管局,直接给我就行。”
姬月和楮墨随意地聊着天,姒周却已经等不及了,催促楮墨动手。
楮墨眉眼弯弯,一只手拿着烛龙目,一只手将姬月的手握在掌中。
“烛龙目使用的次数太多,神力快耗尽了,把最后一个解决了,它就变得毫无用处了,金斧黄钺斧身上镶嵌一颗蓝宝石怎么样,和烛龙目一样大小。”
“烛龙目大小的宝石,那就拜托你了。”姬月任由楮墨握着,她刚才在楮墨的银环上下了一个保命符,应当能抵挡地了形神俱灭。
最后一个小世界,正是肖跃的世界,在他的梦想国度,无启国还存在,无启国人像百年前一样,自由地生活在故乡。
两人站在无启国广场中央,楮墨调整着肖跃的时间,身旁景色不断倒退,从无启国到跌落悬崖,再到肖跃在鸾鸟的帮助下复生,最后是肖跃的公司,众员工说说笑笑,时间回到余鱼找上门,请假的那一天。
楮墨卡住时间,同时拉着姬月的手准备将她带出小世界。
可姒周也在此刻选择自尽,与姬月、楮墨同归于尽。
死亡是什么感觉?像以往她睡着一样?
姬月的心中并没有太多想法,也没有太多杂念,她面对死亡时如此平静,远古大神的修养在在此刻体现地淋漓尽致。
过于平静的姬月甚至没有察觉,那本该在楮墨手上的银环,不知合适套进了她的手腕。
姒周的世界变得一片苍白,上下左右,无边无际的苍白,没有一点人生前的痕迹。
姬月只看了一眼,下一秒人就被带出了苍白的世界。
身体有一丝不适,姬月睁开眼的同时,下意识去寻找楮墨的身影。
楮墨仍旧坐着,只是他的身体一半有血肉,一半是枯骨,束缚着他的铁索从大地深处长出,从他的身体穿过。
这捆绑恶鬼的捆法,此刻在姬月眼中分外碍眼,她欺身而来,手放在那枯骨之上,枯骨漆黑,仿佛年代久远被大火烧制过一样。
“楮墨。”姬月的这声呼唤从心底深处发出,经过气道,淹没在喉咙里,外人听不到一点声音。
“魔主盛琰,罪恶滔天、十恶不赦,罚,五雷轰顶,孽障缠身,由铁索永久压于幽冥都深处。”
这是姬月从白无常那看得的关于楮墨的记录,短短几个字,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姬月看得心惊。
暗无天日的幽冥都深处,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囚禁,酷刑加身,生不如死,姬月无法想象,楮墨是怎么熬过来的。
姬月将银环带到楮墨的枯骨上,手指滑过那失去血肉的脸颊,在骨头上落下轻如蝉翼的一吻。
姬月化出翅膀,将楮墨拦在怀里,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骨头,她尽力轻柔些。
都说骨头上没有神经,不知道疼痛,姬月却觉得有,她两只胳膊环着楮墨的腰,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用神力将人托起。
姬月努力许久,一直化不出来的龙尾,此时却悄无声息地出来了。
金光琳琳的龙尾将同样昏迷的饕餮卷起,姬月展开双翅,飞向远方。
妖管局乐州港分局内,金摇打了个大喷嚏,他对花粉过敏,不请自来的齐天不光随意进入分局,还把这当成自己的地盘,也不知道他又被那儿部偶像剧洗脑了,从三天前,就不停地送花送草的。
刚开始还正常,玫瑰百合,一大束一大束地往苏嫣办公室堆,大约是苏嫣没表现出反感,齐天就自以为送到人家心坎里了,随后将走廊铺满百合花,分局大院也放满花束,最后连办公人员的办公室里都堆满了。
金摇拿着纸巾捂着鼻子,拎起桌上的玫瑰就往垃圾桶里扔。
“哎哎,干嘛呢干嘛呢,这是送你的吗你就仍,你这人怎么这样可恶。”齐天几步从门外窜了进来,一把夺过金摇手上的玫瑰花束,小心翼翼地把一朵歪了的玫瑰摆正。
金摇又打了几个喷嚏,脸都开始痒了。
“不是给我的,你塞我办公室干嘛?”
“哟,没想到你脸皮还挺厚,装什么糊涂啊,我买这些那都是给苏嫣的,她偶尔来你办公室交个材料,签个字什么的,看得玫瑰花,她高兴,心情好,哪儿是给你看的,不要脸的老男人。”
齐天还要把花摆桌上,金摇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拉他胳膊。
“看不出来我花粉过敏啊,你故意找事是不是?她一个月能来几趟我办公室,我说你,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吧,有这闲钱你不能买个包买个表什么的?”
金摇作为一众寡王之中,唯一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说到这方面的话题,他总是格外有优越感。
“你买东西不实用,一看就不会过日子,女人能喜欢你这样的吗?你得送她让她有面子的礼物,像。”
金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备注蝴蝶仙子的对话框,里面正是老婆大人发过来,让他报销的购物单。
蝴蝶仙子酷爱奢侈品且审美在线,金摇耳濡目染多年,虽然还是没看出好看来,但是能记住几个名字,他指着印花包给齐天看。
“这个,今年最新款,说是只有几百只,什么收藏版限量,预定什么的,总之,就适合送人。”
齐天看着跟垃圾袋一样的大布兜子,实在没觉出好看来。
“就这,能行吗?不是二十年前的样式吧。”
“我媳妇看上的,能有错?”
金摇向齐天推销着,窗外一条龙尾划过,两人同时回头,只看到被风吹动的树枝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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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嫣将医务室的门层层锁住,窗帘全部放下,手术室内温度调到零下四十度,楮墨和饕餮分别躺在一左一右两架手术台上。
饕餮当时虽然进入姒周的神识,但本体意识还在体内,楮墨则是因为要进入小世界,神识全部离开,相当于灵魂出窍。
姬月将两人的魂魄都封在了各自体内,可情况仍旧岌岌可危,饕餮的人身已经维持不住,变回原型了,楮墨就更不用说了,严格说来,他现在已经是死了,只因姬月封住了七窍,无法离魂罢了。
苏嫣此刻分身乏术,恨不能多长几只手,乐州港分局内有用的灵丹妙药都被她拿来,饕餮早就无法进食,苏嫣将药物注射到他体内。
苏嫣行医多年,收集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管贪婪之气,是从分局这么多年抓到的罪犯身上收集来的,苏嫣将贪婪之气注射到饕餮体内,总算有了一丝效果,饕餮不断膨胀的身体停了下来。
她转头继续去找有用的灵药,姬月此时已经将手术内设好了结界,以防无常勾魂。
“我去地府找瘴气和贪婪之气,坚持等我回来。”
楮墨依靠战乱杀伐之气,饕餮依靠贪婪之气,苏嫣那一管药支撑不了太久。
“你小心。”苏嫣额头上垂下几缕头发,有些贴在脸上,有些凌乱地飞扬着,平时精致到一丝不苟的她,此刻全身心投入到救人之中,姬月离开也没回头。
曾经的幽冥都,如今的地府。
姬月久未踏足此地,对里面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她以龙身飞至奈何桥,只见其上鬼影森森,一位银发老婆婆对每一个过桥的魂魄一碗汤。
姬月盘旋于奈何桥上,对守卫的鬼差喊道,“把十殿阎罗叫出来!”
鬼差纷纷举目,见威严龙身,纷纷下跪。
孟婆见到龙身,亦哆哆嗦嗦准备跪下,姬月见他们迟迟不动,飞身向前前去寻找阎罗。
“可是应龙神君?”一位身穿红袍,头戴官帽的中年大肚男人从阎罗殿中跑了出来,他黑脸黑面,长相可怖,声如洪钟。
“你是何人?”姬月对于这些后辈一个都不认识,只希望这是一个能管事的。
“转轮王拜见神君,神君此来地府何事,我等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找你们要几样东西。”姬月将苏嫣给的管子丢给转轮王,“战乱杀伐瘴气贪婪,全部装满,另外找个领路的,我要去见盛琰。”
转轮王哆哆嗦嗦拿起管子,在听到姬月要去关押盛琰之处时,险些把管子掉落在地上。
“不可啊,神君,万万不可。”
转轮王说话太慢,姬月再听他说几句,一个小时后就要过去了。
她不耐烦地摆动着龙尾,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当年我把他关在这,有权力去看他,你不要啰嗦,去把该做的事办好。”
地府的几位阎罗,虽年岁不大,但个个忠义刚烈,即使知道是应龙神君,却也不肯违背律法,而几位阎罗王中又数转轮王最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魔主盛琰乃是大奸大恶之徒,囚于地府深处,任何人不得探视。”
“定下不得探视的规矩是谁?转轮王,你明知盛琰已经转世,你地府也没将他的魂魄拘来,我不过是去看看他的肉身,怎么就不许了?”
姬月当真是看不懂地府这演的是哪一出,轮回大成,地府接引亡灵,惩恶扬善,魂魄都离开了,楮墨的肉身怎么就看不得了。
“神君不要为难于我,盛琰真身困在地府,他借用人族身体转世为人,因人族躯体限制,想必也酿不成大祸,可若真身离开,想再将他制住,就难了。”转轮王黑炭一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从他的声音里听出焦急来。
“我不为难你,可有些事我得查清楚,当年我只是将他困在阵中,如今他铁索加身,蚀骨钉钉魂,到底是何人所为?又是为何?”
姬月龙尾扫向冥河,浑浊的河水倒影出她的身影,“地府掌管冥界,辨是非曲直,定罪量刑当有公道,若地府都有失公允,这世间怕是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楮墨此生一心向善,刑法当减,你先去把管子装满,随后我再和你商讨盛琰一事。”
地底下的盛琰一直是地府的高级机密,转轮王不愿姬月前去查看,可姬月亲自前来,神君威严,他也不愿冒犯。
转轮王叹息一声,转身去各层地狱收集四气去了。
姬月缩小身躯,没入冥河水中。
北海之内,有都城,名曰幽冥都,黑水出焉。
这黑水便是冥河水的源头,顺着冥河沉入地下,是一座荒废的古城。
此地常年没有日光,一切都是黑的,从幽冥都诞生的魔物与环境融为一体,也是黑的,玄鸟、玄蛇、玄狐蓬尾,古城外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骨骼,是这些黑鸟、黑蛇、黑豹的残骸。
偶尔有一声凄厉的鸟鸣,却看不到身影,细细回想,才知是千年前留下的回声。
脚下已不是土,而是石头,地底深处,连土都消失了,徒留冰冷的石块。
抬眼望去,曾经的幽冥都古城如今已是断壁残垣的破败模样,由黑石砌筑而成城墙不堪重负般坍塌倾倒,城门之上悬挂的匾额,幽冥都三个字只剩下幽都。
寂静阴森,残骸废墟,姬月抬脚跨入城中,身后的黑红城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并未回头,而是踩着脚下砖石,向正殿走去。
幽冥都内部和地上的都城区别不大,中间一条宽阔的主路,两侧林林总总分布着各色铺子,其上的牌匾都已破烂不堪,名字无从得知,只能从门脸的装饰上猜出一二。
左手边像是有几家卖布匹绸缎、胭脂水粉的店面,再往前是小吃铺子,这些店面的模样之所以还有所保留,是因为幽冥都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即使是匾额,也是石头雕刻,只不过时间久了,字迹磨损,看不到了。
每走几步,主路两侧还有一些石头雕刻的花花草草,只不过当时的工匠们手艺粗糙,雕出来的东西大多只有几个线条。
姬月来过三次幽冥都,第一次是擒杀魔主幽,当时的幽冥都没有半分都城的样子,四周一片漆黑,怪异的石块杂乱无章,上古时期,还没有宫殿这种建筑物,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魔物们如同野兽一样栖息在各自的领地,作为魔主的幽,也不过是找个块平滑工整的石块作为床铺。
直到楮墨接手幽冥都后,仿照地上人族都城,在此处建立了一座真正的城市。
楮墨离开应龙府后,大刀阔斧整顿魔族,建造都城,设置秩序,企图将地下领域打造成一片繁荣昌盛的境外之地。
他常给姬月寄去书信,邀请应龙神君前去做客。
可姬月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这寸草不生幽暗之地。
而唯一一次来,就是在大殿内布下遽魂大阵。
姬月步履匆忙,足尖点地,几个飞起,落在大殿前方,祈龙殿三个石雕大字,在灰败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出,细看其上像是涂抹着金粉,是整个幽暗的幽冥都里唯一的色彩。
姬月望着这三个字,眉头紧锁,上次来她都没注意到,这座宫殿叫祈龙宫。
祈龙。
姬月细细品味这两个字,祈龙,是祈求自己过来吗?
可惜啊,她来了一次,却是把宫殿的缔造者永困于此。
姬月伸手推开石门,彻骨的寒意从手心传直脚底,她忍着能把人冻晕过去的冷气,走进大殿内。
一半俊美,一半枯骨的楮墨被吊在半空中,铁索从他体内穿过,几枚蚀骨钉钉在要害处,头顶上的屋顶,脚下的地面,因为阵法的影响消失,上下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遽魂大阵范围之内,时空扭曲,活物进去会被顷刻间辗碎。
六十四个铜人,在楮墨周围摆出八个“八阳阵”,这八个小的八阳阵各自为阵眼,又构成了一个大的八阳阵,形成遽魂大阵。
八根铁索从坐镇大八阳阵八角的铜人手中中延伸出来,四根穿过肋骨,四根困住手脚,看模样,八根铁索和遽魂大阵是同时形成。
可姬月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在布置遽魂大阵的时候用过捆地索。
遽魂大阵构成复杂,当日她布下阵法,便由六十四个铜人镇守,任何一个方向、走位都不能出错,否则无论是阵中之人,还是布阵之人,都将万劫不复。
这六十四个铜人乃是青铜所制,高度十几厘米,端坐于四方八面,千年如一日地守护阵法。
虽然可靠,却不会说话,没有智慧,姬月想找个人问问也找不到。
她深知遽魂大阵被改动过,八根铁索成了关键,若想撤掉铁索,需八根同时撤才行,需要八个人,而这八个人都能拿得起捆地索,除了她和楮墨,姬月还不知道第三个人能做到。
今日,捆地索取不下来,蚀骨钉总要取下来。
姬月在遽魂大阵中穿梭,在她面前,是千万根看不到的错综复杂的法线,幸好应龙身能无限缩小身躯,她将自己缩小犹如一根头发丝,越过法线,到达楮墨的额头处。
龙身缠住蚀骨钉一端,奋力向外拔去,楮墨感受到疼痛,挣扎起来。
“盛琰。”姬月轻语道,“□□就不疼了。”
姬月缩小后,盛琰的身躯就显得极大,他紧闭着双眼,皱眉寻找这道声音的来处。
“乖,听话。”
这道声音仿佛有魔力,盛琰不由地被这道声音吸引。
“吉。”盛琰低垂着头,半睡半醒。
“是我,我帮你把钉子拔下来。”姬月望着盛琰眉尾处的伤疤,那是盛琰杀烛龙时留下的,也是他平生的第一道伤疤。
“吉,你来看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在这,等你,等你气消,等你不生气了,就会放我出去,我一直,等你。”盛琰梦中呓语。
◉ 56、顾问
姬月龙尾扫过盛琰紧缩的眉头, 希望这眉头能舒展开,可盛琰并不能感受到姬月的心意,反而更加紧绷。
“你乖乖睡一觉, 醒了就能出去了。”姬月安抚着盛琰,再次发力,蚀骨钉脱离, 盛琰发出一声闷哼, 彻底失去意识。
紧接着, 姬月将他喉咙处的蚀骨钉也拔去, 最后来到心脏处。
“你的心脏!”姬月吃惊地发现,盛琰心脏的位置是空的,他的心脏丢了。
在她沉睡之后, 盛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世上, 有谁恨他到这种地步?
蚀骨钉虚挂在心脏的位置,姬月轻易地将蚀骨钉摘了下来,她将三枚蚀骨钉握在手中, 手指微颤。
苏嫣将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饕餮的情况再次恶化,身体又膨胀了不少, 在姬月原本的计划里, 饕餮是能逃过一劫的, 可苏嫣察觉, 饕餮如今的状态,不只是神识受损,而是精气被人吸走。
楮墨倒是没变化, 就是和死了没两样。
手术室的门被敲响, 苏嫣的心揪了起来。
不是无常来了吧, 姬月不是布阵了吗?只要不开门,他们是不是就进不来?
敲门声响了许久,苏嫣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她隐约记得有一条法则,只要不开门,没有主人的允许,鬼怪就不能随意出入,无常不也是鬼魂吗?
她走到操作台,拿起一把手术刀,敲门声骤然加大。
“苏医生,怎么样了?那俩还活着吗?”齐天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
正握着手术刀的苏嫣瞬间放松下来,她走过到门前,跟着一道门和齐天说话。
“等着吧,姬月布了阵,你别弄乱了。”
“嘶,我说呢,这门一摸扎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齐天拎着香菇瘦肉包站在门外,半天了,苏嫣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他这个神经大条的粗汉子,这次也跟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妖管局的人最近隔三岔五地出事,是不是水逆了,得找个菩萨拜拜吧?
楮墨这次受伤,齐天和金摇把这事捂了起来,总局那边一个没通知,除了他俩和苏嫣,分局的人也一概不知。
局长出了事,那些视妖管局为仇敌的宵小们,不得趁机冒出来添乱吗?
“我进去看看,你开开门。”齐天在门外守了几个小时,没等到个结果,已经等不下去了。
苏嫣疲惫地靠在手术室门口,手指勾下无框眼镜,用力捏了捏被眼镜压出红痕的鼻梁,“你能看出来什么。”
“那,起码你吃点东西,我买了你爱吃的。”齐天拎着一大袋包子和豆浆奶茶,“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房门没有打开的意思,齐天抬起手,一掌拍向手术门,他原本的动作只是撑着门休息会儿,门却突然打开,他重心不稳,冲着苏嫣扑了过去。
苏嫣身心疲惫,脑子里都是两位危重病人,没料到齐天这个大块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压了过来。
齐天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揽住苏嫣的腰,在半秒之内,两人交换了上下位置,让原本可能被他压扁苏嫣,压在了他身上。
齐天躺在地上,苏嫣压在他身上,难为他还将一只手举了起来,豆浆和奶茶硬是没洒出来,他的手放在苏嫣腰上,一只手就能将她整个人环住,苏嫣一米八的身高,腰却很细,纤腰肥臀大长腿,真是哪儿哪儿都长得好。
齐天只觉得身上的人又软又香,手不自觉地向下移。
苏嫣的鼻子撞到齐天硬邦邦的胸口上,差点疼出眼泪,后面又被人抓了一把,她抬起头,照着齐天的脸挥出一拳。
齐天眼疾手快地躲开,苏嫣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
“不要脸,臭流氓!”
苏嫣挣扎着要爬起来,齐天准备放手,门外忽然闪进一道疾风,他将手收紧,抱着苏嫣,掠到一边。
“拿到了,够不够用。”姬月拿着管子站在手术台前,侧身对着齐天和苏嫣。
“够,我现在就给他们用。”
苏嫣慌乱地推开齐天,匆忙跑过去,借过管子,拿来一个类似输液袋的东西,输液管一段接着管子,另一端扎入楮墨和饕餮体内。
苏嫣的管子是特制的,看起来小小一管,容量却非常大,原理类似乾坤袋,转轮王按照姬月的吩咐装满,几乎收集了半个地府的瘴气和贪婪之气。
气息顺着输液管流入楮墨和饕餮体内,苏嫣取了两人的血去化验台。
姬月站在楮墨身旁开始给他脱衣服,齐天拿出一个包子准备递给她,看到她简单粗暴的行为,咳嗽一声,提醒道,“这不太好吧,旁边还有人呢。”
姬月抬眼望了齐天一眼,凉凉道,“是啊,那你先走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除了我,饕餮不也在吗?”
姬月继续解衬衣的扣子,“是给苏嫣准备的吧,她还没吃,你送过去吧,我不过是帮他换衣服。”
“哦哦,我给您留几个包子,您待会吃。”说完,拎着包子又去找苏嫣了。
姬月撩开楮墨的衬衣,露出胸口,外表看不出异样,她将手贴在楮墨的胸口上,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没有心。
他的心去哪儿了?
姬月的注意力集中在胸口,没发现楮墨的手指小幅度地动了,她俯下身,将耳朵贴上去,没有任何声音,无底洞般的空寂。
一只大手落在姬月头上,姬月柔顺的发丝和粗砺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只手虚落在发丝上,仿佛对方世间最珍贵之物。
“这里冷,出去吧。”楮墨嘴角干涸,神识差点被摧毁,即使是他,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姬月枕在楮墨胸口上,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楮墨的影子,她有太多不适合现在提出的疑问,姬月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只留下对楮墨的忧心。
“我陪你,你不希望我在吗?”姬月声音软糯,除掉应龙神君的身份,她也是个爱撒娇任性的女孩。
“我一直都希望,或者说奢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现在终于实现了。”楮墨嘴角勾起,这确实一直都是他的心愿,为了这个愿望,他努力了许久。
“以后都不会离开了。”
姬月拉来一把椅子,上身趴在楮墨身/上,嘴里哼着远古时期哄孩童入眠的调子,这是姬月的母亲羽嘉唱给姬月的催眠曲,也是姬月曾经唱给楮墨的,在楮墨还被瘴气包裹、封闭五识时,就常听到的曲调。
楮墨闭上眼睛,听着令人安心的声音,调理体内的杀伐之气。
苏嫣拿着分析报告,身后跟着齐天,回到手术台前。
“饕餮中毒了,楮墨没有,应该是你们去之前,他就遭人暗算。”苏嫣将报告放在操作台上,“好消息是,我正好知道这种毒怎么解。”
“是什么毒?”姬月问道。
“蜂毒,有一种叫钦原的蜜蜂,大小和鸳鸯差不多,蜇中鸟兽鸟兽的精气会被吸干死,蜇中树木树木会枯掉。”
“前段时间有人冒充我做坏事,那天姒周又提到了后土,可后土早就消逝了,无论是姒周还是周冶,都是被推到前台的傀儡。”
“周冶不是已经死了吗,背后还有其余人?”苏嫣认为这件事,不过是周冶事件留下的,听姬月的说法,这件事还没完。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虽然还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我确定,这个人不是泛泛之辈。”
“不管是谁,最后都会被你揪出来。”
苏嫣去制作解药,姬月则照顾楮墨和饕餮,楮墨睡着了,饕餮服下解药后,身体总算不再膨胀。
想到饕餮不断胀大的恐怖模样,是被蜜蜂蜂毒蜇的,心疼之余竟然还有些可笑。
楮墨和饕餮都是命硬且体格壮实的人,等毒一解,身体稍一恢复,就能自主活动了。
手术室温度太低,楮墨不让姬月在这里冻着,直接搬了出去,饕餮一个人无聊,也不在手术室待着,溜达着去找食物。
他的肚子都快饿扁了,身上只有几块钱,也就够买两个包子,他望了一眼店主,准备打劫。
“饕餮。”姬月手里拿着两个纸袋,站在店外玻璃门前,“来,吃东西。”
纸袋虽然不少,但这点东西肯定不够饕餮吃,他看了眼店主,又看向姬月,“不够,我饿了太久了。”
姬月用身体撞开门,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里,“去吃前面那家吧,是楮墨开的西餐厅,管饱。”
饕餮犹豫了半秒,跟着姬月出来了。
“告诉餐厅,不用开张了,我今天要吃个痛快。”吃楮墨的,饕餮不打算客气。
“放心,你每天都可以去吃,我已经和楮墨说过了。”
姬月提着纸袋在前面走,饕餮饥肠辘辘地跟在后面,他双手插兜,看着姬月的身影,带着调侃质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楮墨不是舍不得你离开半步吗?”
“出来采购粮食,齐天带的饭,我实在吃不下,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天天就给苏嫣吃包子,你看苏嫣像是吃包子的人吗?苏嫣也不说话,我跟着吃了两天的包子了。”
姬月走着,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黑帽子的男人,男人的打扮就跟□□保镖一样,神神秘秘,帽檐压地极低,恨不得把整张脸盖住。
姬月紧急停下,避免和男人撞上。
“大白天的,干什么?鬼差办公不知道低调点吗,这会在大街上显身,不怕引起轰动?”姬月被身后刹车不及时的饕餮撞了一下,险些把纸袋丢到地上。
男人在姬月身前停下,低下头,压着嗓子。
“参见神君,晚辈鲁莽了,在下黑无常,是白无常的同事。”黑无常从熨帖的西装口袋拿出工作证,首页上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姬月眼尾了一下,接着问道,“你找我来什么事?”
她才去了地府,黑无常这会来,该不是楮墨的大阵出事了吧。
“前些日子,小白调去风城,如今多日未归,既没有回地府报道,也没回阳宅,晚辈听说神君前几天也在风城,不知神君可见过小白?”黑无常和白无常同岁,可他行事说话极为稳重。
像同事失踪这种事,也只是隐晦地表达出来。
姬月将最后一次见到白无常的地点告诉黑无常。
“除了白无常,地府可还有其余鬼差失踪?”姬月问道。
“并无,只有小白一人。”黑无常斟酌着说辞。
“小白办事谨慎细致,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地府虽然按照阳间给我们安排了休假,但小白全年无休,他在阳间有一座宅院,几乎没有去过,我来见神君之前去阳宅查看过,没有小白踪影,其他同事也没见过他。”
“他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被绑架了吧。”姬月托着下巴思考,白无常得罪的话,应该也是得罪了鬼,莫非被什么厉鬼捉去了?
“他能得罪什么人,小白那么和善。”黑无常解释着,“他从来没得罪过什么,突然消失,晚辈十分担心。”
“嗯,我看出来了。”姬月给了黑无常一个理解的眼神,走到黑无常身边,低声道,“是不是你们吵架,他离家出走了?”
“啊?”黑无常眼中透露着迷茫,“没啊,没吵架。”
饕餮的肚子再次发出一阵轰响,他不耐烦地往前走了两步。
“人丢了,就让鬼差们去找,你们地府还缺人手?放个悬赏,让鬼魂也去,到不了两天就找到了。”
饕餮说着,拉着姬月往前走,不想理会地府的破事,更何况,丢了鬼差这种小事也来找应龙神,以为她很闲吗?这些后辈们委实不像话。
姬月将人带到餐厅,报出楮墨的名字,经理早有准备,将两位贵宾引到包间,不过五分钟,就上了菜。
饕餮吃的快,服务员轮流上菜,进进出出没有间断,他们对饕餮的饭量和吃法视而不见,应该也是楮墨提前吩咐了。
姬月将纸袋放在一边,捡着自己喜欢的吃了两三样,便收到了媛可的短信,短信里说,女祭在梓州游荡了几天,迟迟没有见到鬼差,媛可委婉地表示,自己的狗窝太小,没法收留女祭,能不能让女祭先住在琼途公寓。
姬月让媛可带女祭过去,顺便看看钩蛇,媛可痛快答应。
饕餮终于饱餐一顿,姬月却想起那天钩蛇通过什么和自己视频的事,应该回去看看,她正想着,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陆陆续续有服务员进来,两人头都没抬。
“神君,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吃饭了。”齐天站在门口,脸上虽然带着笑,笑容却并不轻松,“我就说该去找个菩萨拜拜,今年老出事,总局的事完了,乐州港分局又开始了,港口出现几具女尸,负责调查案件的同事这一去,就没回来,金摇带人去查,什么都没捞出来,女尸和局里的同事,就这么消失了。”
姬月放下筷子,站起来将布袋丢给饕餮,“我去捞人,一会儿你把饭带给楮墨。”
饕餮继续着他的饕餮盛宴,连看都没看,“我捎回去?你见过有东西能从我手里剩下过?”
“年轻人,事情不要做绝,明天你还得吃饭呢。”
姬月跟着齐天去了乐州港港口,乐州港算是个小城市,经济一般,从城东到城西顶多一个小时车程,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港口海运是当地的支柱产业,不过由于地理位置不佳,并没有带来太多的财富,只能保证当地人能够生存罢了。
姬月和齐天到时,港口已经被戒严了,分局有人认出齐天,将齐天和姬月请了进来。
“金局,这么点事,你就把我叫来,挺有本事啊。”齐天和金摇始终有些不对付,找到机会就给对方不痛快,金摇没敢通知楮墨,直接把电话打到齐天这。
发现女尸是昨天晚上凌晨,三个同事过来,直到今天,大家发现出勤的两名同事还没回来,有人察觉不对劲报告给金摇,金摇从早上到现在,找了五次,什么线索都没有,虽然他也反感齐天,可这件事过于诡异了,两名同事怎么说也是修炼成精的妖,无缘无故失踪,往悲观的方向想,有可能出事了,只能把齐天找过来。
“别废话了,叫你来帮忙,不是叫你来说风凉话的。”金摇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又是河水又是汗水,粘腻地更让人心烦。
“我不懂水性,你知道。”齐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嘴里,仔细看,那压根不是烟,而是一根烟草模样的糖果,苏医生不喜欢烟味,齐天把他几百年的烟瘾都戒了,他随意地叼着,在金摇发火之前,补充道。
“所以我给你请了一位高人,这位,姬月小姐,妖管局特殊顾问,楮局花大价钱请来的,目前妖管局所有事,她说了算,你告诉你那帮小弟,对姬顾问恭敬点,可别怠慢了我们返聘的专家,今儿她帮你这一趟,回头记得表示表示。”
金摇上次就见过姬月,不过没怎么说过话,楮局和这位姬顾问能从边春活着出来,那自然不是简单人物,这次又带着楮墨到乐州港分局,楮墨和那位大妖都受了重伤,只有她安然无恙。
金摇对姬月的身份好奇,但他这个人却不是好奇就会去探究的人,人家不想说,他就不问。
齐天这次算是郑重介绍了,金摇跟姬月握手,称呼姬月为姬顾问。
姬月在两人说话时,已经在观察这片区域,风平浪静地不正常,找个时节,河边大多时候有风,乐州港此刻却静悄悄地毫无波澜,犹如一片死海。
姬月没急着下水找人,而是问起最近乐州港可有怪事发生。
自从金摇任职一来,乐州港就一直太平,除了上次边春事件,还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怪事,正当金摇回答完无事发生时,属下一位乌鸦精凑到金摇身边,小声道,“金局,其实有点事,你可能不知道。”
乌鸦精是一只六十岁的乌鸦,年龄在鸟类里算大,但是在妖精界,属于小妖,乐州港地处偏僻,人才凋零,所以才有机会混进来。
人形乌鸦精是一个高个子、黑黄皮的青年小伙子,一头茂密顺滑的头发,让秃顶人士万分艳羡。
小伙子叫曲三足,古时候乌鸦又叫三足乌,可见给他取名字的父母没什么文化,曲三足受教育程度不高,无法通过考核,一直是编外人员临时工。
他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说话声音不大,且经常看领导脸色行事,缩着脖子,明显的社恐人士。
“嗯?什么事?”
金摇虽然比齐天嗓门低点,却也属于大老爷们风格,吐字发音都是从丹田里发出来,穿透力极强,见曲三足有话说立刻询问,只是他声音洪亮,不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做派,大部分人是不敢在金摇面前撒野的,曲三足被他这么一吼,吓得又缩回了脖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金摇看属下哼哼唧唧更是拧紧了眉头,粗声粗气地说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曲三足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他身后有一滩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齐天一把拽了起来。
“啊,谢、谢谢。”曲三足忙不迭地感谢。
“客气了,多大点事。”齐天一胳膊拦住曲三足的脖子,哥俩好的模样。
“跟哥说说,你们最近有啥事是金摇不知道的,都说出来,说错了不要紧,有哥给你兜着,你就把但凡可疑的,都告诉我们姬顾问,我们姬顾问可是神探,抽丝剥茧,一会儿就能破案,把你那三个失踪的同事救出来。”
齐天说大话从来不打草稿,姬月一会儿的功夫,又是返聘的顾问,又是断案如神的神探,光环加身。
既然齐天大话都说出去了,姬月也不折人面子,她原本也爱演戏,这会配合着齐天,不动声色地望着曲三足。
曲三足又看了一眼金摇,确定得到准许后才说道。
“也就这两三天的事,有居民举报邻居家漏水,都漏到自己家院子里了,邻居是一个独身女人,公职人员去了发现,那家到处都是鱼腥味,地板上都是水,水质粗糙,不是供水管网的水,像是河水,一个、一个□□的女人躺在浴缸里,死了。”
金摇眼睛睁大,跟铜铃似的,吼道,“怎么不上报?”
曲三足头低地更低了,声如蚊蚋,“这件事还没移到咱们这,是公安部门接手的,那女人、死了,几天后双腿变成了鱼尾,这才准备给咱们,手续还没走完,我、我正在交接。”
◉ 57、人俑
金摇有一肚子话教训曲三足, 考虑到身边有看好戏的齐天,硬是忍了下来。
“等回去整理好,详细资料交给我。”
“知道了, 金局。”
曲三足说的这个案子,没准还真和女尸失踪案有关,水、鱼, 可都是河里的, 根据目前的线索, 害死独居女人的八成是个水怪。
姬月略作思考, 拿出高手的模样和语调,“所有和水、鱼、失踪女性有关的,全部查出来, 还有调查最近乐州港是否还有女性失踪, 哦,对了,近几百年, 乐州港有过海怪作祟的记载吗?”
“没有,乐州港是个小港,方圆百里, 也没有大江大河, 从古至今, 没出过河神海怪, 若真的有,也不过戚藏那种修为,史料中没有记载。”金摇负责地回答。
远在千里之外的戚藏无辜受辱。
上古时期, 这里也没有重要的河流, 姬月也没听说过边春附近有什么大妖。
既然不是本地出土的大妖, 那有可能是外来的,这样一来,范围就大了。
“我下水一趟。”姬月用手摸了摸额头,又想起齐天帮自己隐瞒了身份,那她得到水下才能变身,为了防止被人识破,姬月就不让齐天人跟着下水了。
“麻烦姬顾问,我们在岸上等着。”金摇答应地很痛快。
姬月下水之后,突然想起来,金摇这帮人,不是鸟就是四足走兽,他们就不会游泳!难怪齐天忙不迭地把她请来了。
进了水下,姬月痛快地伸出龙角,甩出龙尾,向伸出潜去。
河里比游泳池宽阔地多,姬月不断下潜,鱼腥味越来越浓,河水也是浑浊不清,她屏住呼吸,先向下游游去了几公里,别说人了,鱼虾的影子都没有。
姬月跃出水面,四周是无边际的河水,再往下找也不会有线索,潜入河底是一片泥沙,她爬上岸,坐在一片草丛中。
跑哪儿去了?难不成这只海怪把人和鱼虾都吞了,尸骨无存?
姬月随手拔了几棵小草,将小草折成纸蜻蜓的模样,在手中转了两圈,纸蜻蜓便活了过来。
“去下游看看,这种情况蜿蜒多少里,路遇水族有知青者,让他们即刻来找我,若是知情不报,本神君就断了他的成龙之路。”
五个纸蜻蜓向姬月一鞠躬,便顺着湖面向下游飘去。
姬月由湖底沿原路返回,却在半路遇到了女鬼拦路。
白衣女鬼站在湖边,不惧烈日,手持一把伞盖,伞盖长柄圆顶﹑伞面外缘垂有流苏,古时帝王出行,多会由侍从手持伞盖,象征帝王尊贵的身份,普通人是断然不会拿这种东西的。
女鬼手中的伞盖通体漆黑,绝对不是帝王所用之物,虽年代久远,可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来路的东西。
女鬼披散着头发,二十出头,一件有些老旧的白色连衣裙,脚下一双黄色帆布鞋,普通人家女孩的打扮,除了发青和乌黑的眼睛,其余实在是个单纯姑娘的模样。
姑娘站在湖底,头发被水流冲散,水波荡漾出的纹路,产生一种她在动的错觉,她直勾勾看着姬月,嘴巴死死地咬着。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姬月游到姑娘面前,伸出手把她的嘴撬开,从中扣出一个秤砣,秤砣足有五厘米长,婴儿手臂粗,这么个东西塞到姑娘嘴里,喉咙处已经被划破了。
姬月看了一眼秤砣,便捏碎了,她望着女鬼,面色凝重道,“你可有冤屈?”
“我来找你报仇,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啖你肉,饮你血,食肉寝皮,碎尸万端,形神俱灭。”女孩艰难地发出声音,嘴角流出黑血,“全盘皆错,败象已显。”
上古时期,有人专修诅咒之术,简单的是剪一个纸人,或者扎稻草人作为替身,在其上附加诅咒,复杂的则是做人俑,来施展咒法。
女鬼口中诅咒不停,都是极为恶毒的诅咒,她所说的话,并不是简单的咒骂,她是死鬼傀儡,看模样是横死,被做了人俑,口中又被塞了东西,是防止她诅咒错人,谁拿下她口中秤砣,她就会开始诅咒。
姬月听了一会儿,对这些恶毒之词并不在意,她更想知道,是谁,把人俑放在这的,那会也没有啊。
是谁,故意给她留了这么一个,惊喜。
姬月手指在女鬼额头一点,一个浅金色圆点出现在女鬼额头,女鬼不停咒骂的嘴,隐约要闭合,嘴角上下动着,发出挣扎的呜咽声。
将她做成人俑的人,和应龙神的神力相互抗争,最后落败,女鬼脸上露出作呕的神情,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腹里冲出来。
姬月向后退了一步,女鬼弯下腰,哇地一声吐在地上。
她吐出绿油油的水,里面夹杂着水草,呕吐物发出一阵鱼腥味,姬月皱了皱眉。
“害死你的是谁?你又是怎么遇害的?”
女鬼吐出体内的妖物后,神智恢复,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我叫巫小星,在大学读水利工程,假期来乐州港实习,我看到有人落水,下水救人,却被水草缠住,人没救上来,自己也死了。”
找替死鬼的事不少见,巫小星莫非是被水鬼拉来做了替死鬼?
“你死后又遇到了谁?”姬月又问道。
巫小星迷茫地望着姬月,“我只记得这些了,人死后还会遇到坏人吗,就算变成鬼也会被害吗?”
作为一个死了没几天的鬼,巫小星既能淡定地说出自己淹死的事实,还能思考鬼会不会被害的问题,由此可见,她是个心大如海的姑娘。
“你死后被做成了人俑,怨气积累成为鬼傀儡,将你做成人俑的凶手可以操纵你做任何事,你的诅咒一般来说都会应验,但我不是人,所以对我不起作用,如果你刚才是对其他人施加咒语,那个人就会倒大霉。”
姬月和这种淡定的鬼魂交流起来也会无压力,直接道,“还是回忆回忆吧,是不是之前就遇到了诡异情况,找不到根源,你就是人俑,没办法投胎。”
巫小星回忆半响,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手里的黑金伞盖,谁给你的?”姬月又问。
巫小星抬头望了一眼黑乎乎的伞,仿佛刚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一把伞,伞直径有一米八,当真是一把大黑伞。
“不知道啊,没见过。”
巫小星说着,就把伞歪向一边,姬月用手拨了回来。
“没有这把伞,立刻灰飞烟灭,鬼也做不成。”
巫小星一问三不知,被做成人俑,显然是受到了残忍对待,可又拿了一把黑金伞盖保命,太矛盾了。
姬月将巫小星带了回去,金摇和齐天站在湖边张望,看到姬月身边跟着一只鬼,以为姬月已经把凶手抓到了。
“不亏是姬顾问,您一出手,手到擒来,这么快就破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半天就能破的案子。”
齐天笑着请姬月上岸,姬月原本湿淋淋的衣服,一踏到岸边,立刻变回干净干燥的模样,烘干速度肉眼可见。
姬月甩了甩头发,头发也立刻干了。
“让你失望了,这是一个被害者,还被做成了人俑,乐州港下游几公里没有水族出没,你们是碰到大家伙了。”姬月让巫小星过来,让金摇去调查她的身份。
“嘶,什么东西这么大胃口,它难不成把鱼虾乌龟都吃了?”
如果只是几个人失踪,情况还简单点,若是乐州港里的水族都消失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齐天望了一眼女鬼,浑身湿漉漉的,脸上懵懂,一看就是还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
姬月提议目前先不要下水,乐州港河里没准会冒出什么东西,附近继续解严。
回去的路上,姬月和齐天一辆车,齐天叼着糖果味烟卷,单手握方向盘,在乐州港窄小的街道上开出了赛车手的水平。
“神君,凶手肯定是个男的。”齐天吊儿郎当地看着前方,脑子里却在想着案情。
“目前已知,有三个受害者,乐州港河水出现的无名女尸,浴室中的女人,还有这个巫小星,据报警渔民说,无名女尸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这样一来,三名受害者的年纪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正是年轻貌美、花样年华,而且金摇已经调来了被害者二号,也就是浴室中的女人的资料,有明显被强迫过的痕迹,身体多处淤青肿胀,腹部被切开,肠子拖出体外,这是一些性格变态的男人才会用的手法,为满足他们某种见不得人的怪癖。”
姬月来自千年前,对目前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式可能不了解,齐天尽量说的直白,希望姬月能理解其中隐含的线索。
“不是个男人。”姬月反驳道。
齐天握着方向盘,打算说,肯定是,跑不了,姬月又补充说道。
“是个男妖,还是个色鬼。”姬月一本正经地接着齐天的话分析,“巫小星的死状和受害者二号相似,腹部剖开,五脏六腑被挖空了,身体内重新塞上水草,将人撑起来,她脖子处和胸前有数道古怪的抓痕,内衣失踪,身上有不明液体,这个凶手暴力、残忍、色情,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被害者的人数还会增加。”
齐天没想到姬月观察如此细致入微,只是,巫小星穿着裙子,她是怎么看到的?
“您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齐天的烟卷已经被他吃完,开着车又不方便再拿一根,用牙齿轻微地咬着舌头控制烟瘾,“难不能有透视眼?”
姬月向前倾身,仍旧是正经的模样,目光盯着后视镜里的齐天,语气低沉而危险,“穿透衣物算什么,我能看透一个人近期有没有沾染酒色财气,吃喝嫖赌。”
齐天差点被姬月的眼神看炸毛,一开口咬住了舌头,疼地他嘶了一声。
“神君,你别冤枉我,我这人洁身自好,从来不碰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能因为我外表放荡不羁,就怀疑我的灵魂。”
齐天想让姬月千万别胡思乱想,免得在苏嫣面前说错话,“我们妖管局是正经单位,属于国家公务人员,个个遵纪守法,身世都清清白白,往上数三代都没有违法记录才能录用,我真是良民啊。”
姬月靠回座椅,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那天你们在做什么,我都看到了。”
齐天一头雾水,“什么?哪儿天?”
“手术室那天。”一定要让人点名吗,姬月毫不客气说道。
“啊,哈哈,你说那天啊。”齐天尴尬地笑了笑,他本想解释是意外,又觉得姬月误会挺好,这是不是说明,在其他人眼里,他和苏嫣苏医生苏大美女已经是一对了?想到这,齐天咧着嘴笑出声。
可是等他笑完,又想起一件事,齐天身体往座椅里靠了靠,试探道,“您真是透视眼?”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正神都是望气,像装饰衣物这些俗物,都不在我的眼睛里。”
姬月看着齐天得意的笑容,忍不住想要给他找点麻烦,透视眼也是一种需要法力催动的术法,姬月闲着没事,肯定不会开,她对大部分人的裸/体也不感兴趣。
“啊,哦。”齐天尴尬地换了个姿势,心想楮墨知道吗,回去一定告诉他。
姬月和齐天回到乐州港分局,准备去金摇办公室等着金摇等人回来,推开金摇办公室,楮墨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正看着。
“楮局,怎么不在病房里休息啊,来着干什么,带伤工作,真是我辈楷模。”
齐天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据苏嫣说,楮墨的伤势比饕餮严重地多,属于神识受到重创,而魔族又以精神力见长,神智方面的控制是根本,相当于长跑运动员摔断了腿,不过,配合治疗,再加上楮墨功力深厚,假以时日一定能恢复,只是近期实在不易劳累。
楮墨将文件放下,又让姬月做到他身边,才凉凉开口。
“我的执行部部长和乐州港分局局长,连个女尸都打捞不上来,还失踪了两名工作人员,我继续躺着,怕是一会儿得去捞他们。”
齐天咽了口唾沫,把姬月找去确实有点不合适,可除了姬月,他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
“楮局,这件事吧,你听我解释,我怕水,金摇那只鸟也怕水,只能请神君出面,没想到这个事难度系数还挺高,乐州港河里的鱼虾都跑光了。”齐天转移话题,成功把话题引到案件上来。
楮墨手上拿的正是受害者二号,也就是陆红的资料,齐天将案件情况讲述完毕后,金摇也赶了回来,在路上金摇已经将巫小星的身份地址找出来,联系办公室人员根据巫小星提供的线索展开调查,他还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名文员已经把资料交给了他。
“巫小星,乐州港人,福利院长大,七岁时被一位单身女性收养,该女性名关秀曼,无正当职业,酗酒、赌博,却穿着光鲜亮丽,推测有不法收入,据邻居描述,巫小星与关秀曼关系恶劣,两人已多年不联系,关秀曼对收养的巫小星非打即骂,且不允许巫小星上学,巫小星多次逃跑,却被抓回,直到多年后,才脱离关秀曼的控制,靠自己在外地打工读书。”
金摇念着巫小星的介绍,时不时拿出几张照片作为证据。
“这次是巫小星多年来首次回到乐州港,确实是学校安排的实习,辅导员对巫小星这个学生比较重视,孩子成绩优异,但经济条件较差,这个实习是由学校老师,联系一个水利公司后获得的名额,只有巫小星一人。”
金摇一边说着,一边翻看核对各项资料。
“辅导员大约不清楚巫小星和养母的关系,为方便巫小星,特地将实习单位选在了在巫小星的家乡,巫小星放假后就去了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关秀曼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曾上门找过两次麻烦,被公司员工赶了出去,巫小星的工作内容是资料员,那天是极少的出外业情况,据巫小星自己说,是看到有人意外落水,但同行的同事声称,是巫小星自己突然跳水,有会水的同事下去施救,却没捞到人,他们已经报案,这个案子也在那边,我让人去申请转过来。”
楮墨听完汇报,意有所指地问道,“巫小星和陆红的案件都在那边,女尸案什么时候转过来?”
金摇拍了一下额头,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去那边找,近期所有和水有关的,失踪、身亡的女性案件。”
楮墨手放在文件夹上,问道,“失踪的两名工作人员什么情况,也是女性?”
“不是,俩男的,一只狗妖,一只猫妖,他俩水性好,就派他们去了,结果。”
金摇作为第一负责人,心情沉重,想到三名受害者的状况,他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一定要,尽快找出凶手,否则这对猫狗就危险了。
“乐州港河是主要案发地点,派几个机灵点的去守着,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最喜欢晚上出来寻欢,今晚守住乐州港河。”
楮墨对金摇交待着,目光扫到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齐天,“由齐部长带队。”
突然被点名的齐天咽了一下口水,楮墨这就是报复他,报复他让姬月出任务了,闲散多日的齐天也不能推辞,只能应了下来。
“我带人去一趟陆红的案发现场,巫小星那边也让人审着,这孩子问什么都说忘了,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死了,竟然也不慌张,奇了怪了。”
金摇手扶在楮墨对面的一把椅子靠背上,他原本以为巫小星是突破口,结果一问三不知,连谁害了自己都不知道,化成厉鬼也不知道找谁去报仇。
“因为她活的不快乐,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所以安然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真相。”一直坐着听汇报的姬月突然开口。
这金摇就更想不明白了。
“她已经逃离了关秀曼,现在在读大学,老师对她不错,还帮她规划将来的就业,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个年纪不应该啊,我看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像寻死觅活,就是特别镇定,出奇的淡定,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小姑娘的心理。”
“她忘记了很多事,潜意识将不开心的事情屏蔽掉,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给自己营造一种无拘无束的假象,而事实上,她的内心深处,捆绑着无数条枷锁。”
姬月表情高深莫测,金摇盲目地相信了她。
“我找个心理医生,试试能不能探出她的秘密。”
“咱们楮局在这,你哪儿还用找心理医生,楮局,洞察人心明察秋毫,是吧,楮局。”齐天试图挽回,让楮墨少记恨他点。
楮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齐天,没有反驳。
金摇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去了陆红住所,齐天则带着几个人去往乐州港河,楮墨打算去见见巫小星,却被姬月拦了下来。
“你现在去找她,她一定不会说。”
“心理引导,催眠,将她带入记忆深处,她会不自觉说出来。”
“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姬月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着案件资料,“你自己去吧,我最不喜欢看别人心底深处悲惨的记忆了。”
楮墨揉了揉姬月的头,“我定了一颗蓝宝石,这几天到,收货人是你的名字,记得查收。”
姬月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楮墨离开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金摇的办公室内贴着一张乐州港,乐州港地形像是一个葫芦,葫芦口正对着乐州港河,地形上来说,是一块福地,湖、河,皆有财源的意思,湖、河入口,正是财源广进的吉利之象,可金摇却说过,乐州港的经济情况,在市一级里几乎垫底。
姬月细细观察着地形,发现葫芦底部有一个不大的缺口,但位置位于正中间,即使有财进来,也会从葫芦底流走,她将手放在缺口出,思考这块地形,究竟是天然还是后天人为。
若乐州港能够将缺口填起来,经济情况一定有所改善,这些分析主要针对财运,但卜算之类,都是要综合来看,它既是财运的缺口,也会是厄运的关键,地形独特之处,容易藏污纳垢,也容易出怪器。
自从见到黑金伞盖,姬月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人隶属魔族,是一位有名的工匠,最擅长打造法器,黑金伞盖就是他的作品之一,其作用就是帮魔族抵挡太阳的炙热,使之可以在地面上自由活动。
◉ 58、女鬼
黑金伞盖的制作过程极为血腥, 女子骨做伞骨,老人皮做伞面,童男童女之血侵泡九九八十一天, 方成。
姬月记不起那人的名字,一来,那个时期, 工匠之类的人物不属于姬月的黑名单, 他们大多不惹是生非, 虽制造法器, 却多是为雇主制作,本身危害性不大,其次, 当时的大妖大魔, 法器多是出生时就携带,或者某种造化,机缘巧合下所得, 大人物极少找工匠制造法器,也就让他们这类人不太出名,只有在大妖大魔陨落后, 妖魔时代的中期, 才开始依赖法器。
而黑金伞盖的制作又极为依赖环境, 以姬月的经验来看, 这种厉害法器的出生地,多半也不会是什么正常的地方,像这个缺口, 就很可能是血腥产物黑金伞盖的降生地。
其他人都有事情做, 姬月准备去一趟缺口处, 看是否能查到线索,她去员工办公室找司机,恰好曲三足闲着,便被姬月拉去做苦力。
曲三足是个十足的社恐,一路上一个字都不说,姬月尊重社恐人士,没拉着他聊天,而是运用现代化工具手机,准备搜搜是否有黑金伞盖的相关信息,可惜一无所获,除了妖管局,所有和妖魔有关的东西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
曲三足驾驶技术极差,车速比旁边的电动车快点有限,要不是姬月需要向导,都想让他回去了。
经过半个小时的漫长车程,姬月总算到了目的地,曲三足虽然话不多,但负责,知道姬月要来福口,将车停在最近的地方。
“乐州港前有乐州港河,后有飞山,福口和飞山相连,但是这块地松软,不能建造房屋,多年来就空着了,上面长着些树木,地面大部分是淤泥。”
曲三足向总局来的顾问介绍道,说到这,他突然想起来,平时来这都得穿雨鞋,他是鸟就给忘了,要是姬月踩上去,可能要陷下去半条腿。
曲三足察觉自己考虑不周,一下涨红了脸,又低着头不敢看姬月。
姬月正听他讲关键信息,曲三足突然没声了,她好奇地看向曲三足,“接着说,还有什么?”
“没、没了。”曲三足紧张就开始结巴,“你、你的、鞋子会脏。”
“不会,我也有翅膀。”姬月认识的社恐人士不多,熟悉的人中更是没有,看到曲三足像个小姑娘一样偶尔脸红觉得很有趣,“我要去里面看看,你在外面等我吧,小乌鸦。”
曲三足有一双大而漆黑的眼睛,他知道姬月是总局来的,肯定比他厉害,可是对于福口一定没他熟悉,曲三足坚决要和姬月一块进去。
“行吧,那跟紧了。”姬月悠悠张开翅膀,为避免暴露,将翅膀化成了一对黑色羽翼,和乌鸦翅膀相同,让曲三足误以为姬月也是乌鸦成精。
进入福口,这里的树木极为茂密,几乎是树连着树,其下则是淤泥。
这样的土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姬月在林间穿梭,眉头越皱越紧,她折了一根树杈,插向脚下淤泥,两米长的树杈将要全部没入,淤泥却还没到底。
“以前没这么深,也就到人膝盖处,金局觉得这块地方不对劲,每周会来巡逻三次。”曲三足一对漆黑的羽翼不停煽动,紧跟在姬月身侧。
姬月扔掉树枝,摘下发梢上的金斧黄钺,她心疼地摸着自己的宝贝。
“委屈你了,回去给你安排全身SPA。”姬月手指弹了一下金斧黄钺,神斧斧身向下无限身长。
“这是如意杵吗?”
曲三足睁大眼睛惊讶地盯着金斧黄钺,神斧斧头部分未变,被姬月握在手里,只有斧柄变成直径三厘米的圆杆,他曾听老人讲起过大禹治水时,用过一件法器,用来丈量海水深浅,法器平时只有一丈长,使用时却可以无穷延申,无论多深,法器都可丈量出来。
姬月没想到小乌鸦还知道得还挺多,“你见过如意杵?”
曲三足尴尬地挠了挠头,害羞地说道,“我没有,只是听长辈说过,其实我连如意杵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一只小乌鸦听过如意杵已经不错了,毕竟如意杵只是一个丈量工具,且大禹治水时期距离现在又太过遥远,不知道如意杵的模样才是正常。
“这是我的武器,不是如意杵,我一般叫它小可爱。”姬月说话时,金斧黄钺也停了下来,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没入淤泥的金斧黄钺,足有三百丈,这个深度,都快通到地府了吧。
姬月对着金斧黄钺的方向吹了口气,金斧黄钺从淤泥中收了回来,而金斧黄钺表面没有一点污迹。
“很深吗?”曲三足用他黑漆漆的瞳孔望向姬月,他虽然社恐,但心思细腻,看出姬月的表情并不乐观。
“很深,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下去一趟,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此处作祟。”姬月对于这类事件,经验丰富,凡是风水不好,古里古怪的地方,必然藏匿着妖魔鬼怪。
曲三足看着浓稠的淤泥,进去之后不得窒息吗?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的攥了攥拳头,咬牙道,“我跟您一块儿进去!”
姬月对曲三足挥了挥手,“不必了,你在上面等着我就行。”
不等曲三足再纠结,姬月就没入了淤泥中,只是她的没入与曲三足想的不太一样、
姬月的脚还没有触到淤泥,下方的淤泥自动闪开,形成了一个黑洞,姬月从黑洞中一跃而下,她的身影消失,洞口自动合上,曲三足在洞口旁边站着,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进入淤泥中的姬月,她的四周有足够宽敞的空间,供她活动。
然而出乎姬月意料的是,除了其上有一层半米厚的淤泥,下方都是清水,极为清澈的水,一眼可以看到远方。
而姬月自然看到了从远方走来的几个古怪的身影。
十二名女子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从四面八方拥来,这些女人已经死去很久,她们的服饰有近几年的,有几十年前流行的旗袍,还有更早的时候衫襦、云肩。
由于姬月在周朝的时候就睡着,到现在才醒,所以那几名女子身上的衣服,她只觉得奇怪,并不知有些人已经死了几百年。
姬月望了一眼几名女子,问道,“几位什么来历,在此又有什么目的?”
一位头上戴着步摇、身着大红喜袍、手中拿着喜帕,脸色青白的女子站在姬月的正对面。
“我们姐妹几人人微言轻、无名无姓,说出来怕您也不认识,只是此处是我们姐妹几人的安身之所,不知尊驾来此何意。”
女子说话倒是不卑不亢,除了浑身散发的死气,仍然可看出生前是一位貌美的女人。
“我是妖管局来这里办案,你们几人死亡多年,为何不投胎,而是盘踞在此,导致此处地形沦陷,淤泥不断。”
姬月望了一眼上方的淤泥层,淡然道,“有不少人陷在你们的淤泥里丧命,你们的安身之所倒像是为捕捉猎物设下的圈套。”
姬月下来之后闻到了淡淡的怨气,说明此处有不少人丧生,虽然规模不大,但必然是有人横死在此,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都是杀人。
为首的女子神色如常,“我们在这水下居住,上面死人,与我们何干?这淤泥并非我们姐妹所制造,有人踏入淤泥之中身亡,非我本愿,无凭无据,你这么说是不是冤枉人了?”
姬月在水下向前跨了一步,举手对着旁边的清水打了一个响指,大片的清水之中出现了几个漩涡,直通上面的淤泥层。
“真是能言善辩啊,有些人已经死了多年,尸骨无存,证据和证人恐怕都没有,只不过我这个人办案,不太需要那些俗套的东西。”
姬月划出的几个漩涡正是曾经发生过人命案的地方,这些漩涡之中隐约映出了死者的死时的形态。
“你们在此居住多年,是怎么来的这?这儿这一片区域又是如何形成的,你们当真不知道?” 姬月问道,“金摇经常来此巡视,却没发现异样,可是却有人在此丧命,难道不是有人故意遮掩事实?”
穿着喜服的女子神色不改,“这片区域在我们来之前就是如此了,我等法力微弱,哪有本事做遮掩、设结界,为何之前有人来此没有发现,您却发现了这其中缘由,我等实在不知,或许您与此地分外有缘。”
“你还真是说对了,咱们很有缘,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害过人,是清清白白的鬼魂,在此实在是委屈,现在随我上去,简单做个笔录就去投胎吧。”
姬月心中暗想,倒是巧舌善辩,这几人若真是单纯无辜,何必在这里躲躲藏藏,姬月观人都是望气,不看外在看本质,这几名女子身上都少了脊椎骨和肋骨,黑金伞盖的制作过程正好需要这两类骨头。
“我几人从未犯法,更何况投胎之事是阴曹地府管辖,妖管局怕是多管闲事了。”女人冷淡道。
“我什么事都管得了。”姬月最烦跟人绕圈子了,直接下发最后通牒,“你们乖乖跟我走,把之前做过的事全部交代了,若情有可原,我放你们去投胎,若罪大恶极,那便按妖管局的规矩处置。”
女人见姬月严厉起来,脸色才稍许变化,“您强行抓人,怕是不妥。”
“好了宝贝儿,我跟你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口舌,本是想让你主动认错,争取宽大处理,可你这脾气真是死倔死倔的,到底是谁抽了你们的骨头来炼制黑金伞盖,又是谁将你们安置在了此处?你们不愿意对我说,回去之后就让一个心理医生询问吧。”
既然楮墨可以催眠,那就让他来。
话毕,几股清水便向众女子缠去。
几名女子见状立刻发起抵挡,她们手掌中甩出污泥,对抗水柱,为首的女人见状便不再遮掩,飞身向姬月袭来。
这女人做鬼已经五百年,自以为功力深厚,携带一身鬼气扑来,一身红色喜袍衣袂飞扬,手指呈爪,深红的指甲透露出压抑,一头黑发瞬间长长,向姬月飞了过来。
女人并没有武器,四处张扬的黑发便是她的武器,若是平常人会被黑发瞬间包裹住,而后鲜血被抽干净,可她碰到的是姬月。
女人的黑发还未近姬月的身,便瞬间燃烧起来,火苗顺着头发反扑到女人身上,一身红衣的女人被点燃,女人一声尖叫,想要将火扑灭,可她此刻就在水中,连水都扑不灭的火焰,任她用尽力气也无法将火苗熄灭。
其余几人见状立刻围攻姬月,她们用的不过是自身的鬼气和肢体攻击,姬月微微皱眉,甩出几条水线,像绳子一样将几人捆了起来。
这几只鬼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些,是金摇都能对付得了的程度,这样的实力能做得出淤泥和清水结界吗?
姬月开始怀疑,她们来之前这里或许就是这样。
水柱化出一条绳子,姬月将几只鬼捆在了一块,准备将她们拉出水面,就在姬月将要破出淤泥层而出的时候,身后的女鬼突然起叫起来。
“放开我,我不要出去!”
“你是他派来的是吗?”
“放开我们!”
“他要把我们打得魂飞魄散吗?”
十二只女鬼同时发生,姬月从中听到一句关键话,她停了下来,转身问身后的几只鬼。
“谁?你们在害怕谁?那个人会害你们?”
听到姬月的质问,几只女鬼又安静了下来。
姬月看着这十几位花容月貌、花样年华就横死的可怜鬼魂,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口中的他是个男人吧,几位不会都是被渣男害死了的吧?”
一位年纪尚轻的女鬼,瞬间睁大双眼盯着姬月。
看她的表情,姬月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傻姑娘。”姬月低语道,手腕一翻,几人身上的清水绳索消失。
“不肯投胎,可是想着报仇?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我替你们把这件事儿办了。”
为首的女人,没想到姬月竟然单凭一句话就能猜得出来。
她的脸色稍显松动,眼神却仍旧坚毅。
“害我们的是同一个人,我在五百年前便死了,就在几日前还有女人命丧他手,活了几百年的怪物,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他?”
姬月用手指了指自己,反问道,“你看我像是打架打不赢的?”
“那个人不是一般的怪物。”为首的女人坚持道。
“放心吧,活得再久也没我活得久,他利用你们的骨头来制作黑金伞盖,而黑金伞盖在我眼中不过是个玩具,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在这里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你们怎么知道又有女人遇害了?”
那位年纪尚轻的女鬼,听到姬月说要替他们报仇,便快人快语道,“这里的水连接着乐州港河,一个女人被抽了颈椎骨扔到河里,这个杀人手法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姬月将目光转向年轻女鬼,继续说道,“这人渣还真是可恶,你们作为被害者不应该立刻把他的名字告诉我,让我把他碎尸万段吗,为何遮遮掩掩的不肯说呢?”
年轻女鬼经不住这么激,脸颊涨红地说。
“我们不说,不过是因为知道你打不过他而已,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他的名字叫无支祁,是淮水的水神,管辖多条河流,乐州港河的水便来源于淮水,所有在水中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姬月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心道,还真是一位老熟人。
当年大禹治水,无支祁就兴风作浪,最后还是姬月出手将其擒获,像无支祁这种恶妖杀了一了百了,最为方便,可当时出事的地点是淮河源头的桐柏山,无支祁出生在桐柏山,桐柏君向应龙求饶,放无支祁一马。
姬月不好驳桐柏君面子,倒确实没取他的性命,不过还是用大铁索锁住了他的颈脖,拿金铃穿在他的鼻子上,把他镇压在淮阴龟山脚下。
时过多年,这无支祁竟然从淮阴龟山脚下跑出来了。
知道了凶手是谁就好办了,姬月没想到来这一趟竟然收获这么大,河里失踪的女尸,甚至受害者曲小星和陆红,恐怕都和无支祁脱不开干系……
姬月又问几人,是不是她们把那女尸藏起来了,为首的女鬼却否认了,说的她们几个小心翼翼的藏匿在此处,不敢轻举妄动。
姬月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却心道,无支祁可是淮水水怪,所有和淮水相连的河流里发生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此处若真和乐州港河相连,那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十二只女鬼的存在。
姬月心中哀叹一声,这十二只女鬼的关系和无支祁还是没有断干净啊。
既然知道对方是个人渣,为何还要留在此处,甘心情愿的被他欺骗利用呢?
姬月没有点破女鬼,只是让她们说出无支祁的位置,如何联系他。
年轻的女鬼这次没敢回答,弱弱的看了为首的女人一眼,不再说话。
为首的女人仍旧十分淡定,“我们不知道。”
恋爱脑的女人人没有什么好下场,恋爱脑的女鬼也不例外,姬月给了她们太多次机会。
她将一串儿女鬼拎出淤泥层,在上面等着的曲三足早就在姬月消失的地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见姬月出来立刻上前。
“您、您这是、带、带什么出来了?”曲三足看到一群女人社恐更加严重,说话结结巴巴。
“女鬼,这都认不出来?”姬月诧异地看着曲三足,这只小乌鸦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曲三足看着阴恻恻的十几只鬼,头皮发麻,虽然说出去可能有人不信,但是他怕鬼!作为一只妖,他怕鬼!
为了掩盖自己的恐惧,曲三足将目光移开,盯着面前的一棵树,结结巴巴道,“她们是嫌疑人吗?现在将她们带回局里?”
是不是嫌疑人还真不好说,姬月没有她们谋财害命的证据,如果是和无支祁合谋的话,应该算是帮凶,正在她犹豫找个什么说辞的时候,一阵铃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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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墨没有立刻去审讯室,而是回了他的专属休息室,将千里之外的思士叫了来。
思士还是那张女明星男版的模样,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短短几秒就从梓州来到了乐州港,可见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褚总,您找我?”思士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说话间又变了一副模样,千娇百媚的女明星思士又出现在楮墨面前。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思士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形态,却变不了自身之外的任何东西,她想凹几个造型,可惜宽大的病号服抑制了她的发挥,她有些懊恼地扯了扯衣角。
“您给我变个好看的衣服出来吧,这衣服可真丑。”
楮墨没心思帮她变什么衣服,冷冰冰地开口道,“你这么喜欢女性造型,以后就保持这个形态吧。”
思士受宠若惊地抬头望向楮墨,这还是楮墨第一次对她的女性造型表示认同。
“我以后不用变成男的了?总裁夫人看到不会生气吗?”
楮墨冷笑,眼神阴恻恻的,“你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楮墨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原本抱着挑逗心态的思士被楮墨的语气吓到,楮墨这是打算要杀他灭口吗?
思士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惹到楮瘟神了,她在姬月面前挺乖的,没说错话啊。
还是说,自己挑逗地过分了,碰到了楮瘟神的逆鳞?
思士咽了一口唾沫,在楮墨面前立正,身体一晃,又变成了男人。
“楮总,我以后再也不做女人了,真的,我可以躲得远远的,保证不出现在你和尊夫人面前,我以后遵纪守法,求您放我一条小命。”
楮墨靠在书桌前,嘴角噙笑。
“作为大明星,你的演技很好吧?”
思士一时拿不准楮墨是什么意思,半谦虚半犹豫道,“还行,骗骗别人可以,但肯定骗不过您。”
“哦,我倒是希望你的演技足够好,因为演砸了,极有可能会没命。”
楮墨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思士还是猜不到楮墨的心思,只能求饶。
“楮总,您知道我智商不高就别为难我了,毕竟我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百变形态上,您有话直说,就算死也痛快点。”
楮墨嗤笑一声,“看把你吓得,这样的心理素质对上尸祖后卿可没多少胜算。”
◉ 59、巫小星
“啊?”思士仍旧不明所以,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能活这么久,全仰仗自己的高颜值, 论心机手段,别说和楮墨比,就是和楮墨身边那几位重臣相比, 她也比不上。
“四大僵尸之一, 尸祖后卿, 是后土大帝的弟弟, 不过是领养的,没什么血缘关系,所以性情上, 和慈悲的正神后土也是相差甚远, 后卿隐世多年,朱经理好一番折腾,才将他的隐居之所找出来, 近期几起事件,我怀疑和后卿有关。”
楮墨在小世界中见到后卿时,就怀疑周冶的背后之人是他, 再加上这次姒周临终前的一番话, 楮墨已经肯定, 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 恐怕都有后卿的手笔。
只有一件事情,他想不通。
帮助他恢复记忆的巫书,据姬月说, 是飞天神鼠所作, 而飞天神鼠又是后卿的坐骑, 他得到巫书是在黑市,当时画皮妖和黑熊精设好了埋伏等着他来,那么那只小老鼠真的是恰好出现的吗?
楮墨能恢复记忆无疑是好事,可对后卿来说,也是好事吗?巫书到底是后卿的设计还是巧合,他至今没有定论。
不过,他已经找出了后卿的下落,且找到了他的弱点。
“后卿爱慕他的姐姐后土大帝,可惜后土并不爱他,而且后土已经为化轮回而死,再也不可能复生,后卿大约是着魔了,四处搜寻和后土相像的女孩,我手里有一副后土的画像,你化成她的模样,去查几件事。”
思士接过画像,画像上是一个面容清秀,身着白袍的女子,女子身形消瘦,在她身后是绵延的群山,她站在群山前,目光看向远方,女子孤寂单薄的身影显得尤为脆弱,可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以身化轮回全地道,为万物化出轮回台,使众生得以往生。
这副画像一看就年代久远,难为朱经理还能找出来,思士细细观察后土面容,化成她的模样不难,难的是他不清楚后土的性格,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所有在后卿身边的女人都是替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需要模仿后土,只需要有一张和后土一样的脸。”楮墨说完拿出一粒丹药,“这是苏嫣做的隐形丹,时效一个月,能隐去你身上的妖气,在其他人看来,你就是个凡人,别再用异能,别让他看出你的真身。”
思士接过丹药,说实话,他的演技挺好的,不然能拿那么多奖吗?
“我用假身份去接触他?用什么身份?”思士将丹药收好,问出的问题没等楮墨回答,就自己回答了,“您这会叫我来,肯定都准备好了,身份背景一准早就编好了,我只需要背背台词。”
“祝柔,出生风城,父母双亡,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主修国画,到西南写生,在一个小镇上,你会‘偶遇’后卿。”楮墨简单叙述了思士的新身份,说完对属下做最后的提醒,“你需要调查,后卿是不是在企图复活后土,用的什么办法,这几次事件中,他又扮演着什么觉得,他是否想要对姬月不利,打算用什么方法。”
即使楮墨不交代,思士也能猜出任务目的,只是最后一条,他却不太明白。
“为什么要对姬月不利?”
楮墨不希望有人了解到姬月的事,可是思士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能更好地调查出后卿的目的。
“因为后土即使复活,也没有躯体,所以他在肖想姬月的身体。”
这下思士就更不明白了,“楮总,您已经知道了后卿的目的,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关押到妖管局?”
因为楮墨的信息来自小世界,而小世界是鳐所创造,如果后卿是幕后指使者,那么鳐分明在暴露他们的目的,这不合理。
目前有太多的消息是相互矛盾的,所有才需要思士去调查。
楮墨轻轻咳嗽了一声,“哦,我也不确定,是我做梦梦到的,后卿在西南的势力盘根错节,你多加小心,查到什么后不用主动联系我,朱经理会安排人和你对接。”
“就因为你梦到就让我去调查后卿吗,他可是尸祖,天下僵尸都是他的信徒,我们和他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我主动去招惹他,他要是发现我另有目的,一定会弄死我。”思士不禁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
西南方,无论是明面上的妖管局,还是楮墨的私人集团仑者,都没有渗透进去。
后卿盘踞西南方多年,又是不死之身,天下僵尸的鼻祖,他不想,其他人就进不去。
思士对自己的百变形态很有信心,对于拿下一个男人也很有信心,但是对于挑起后卿和楮墨之前的争端,极其没有信心,两者相安无事才是上上策。
多年以来,妖管局对尸祖一方有所顾忌,每个进入妖管局的妖都要彻查背景身份,就是防止后卿的势力渗透进来,而后卿也必然对妖管局有所防备。
一个盘踞多年的妖管局,一个称霸一方的尸祖,思士从心底里认为,这两方一旦交锋,必然不会轻易罢手。
“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你不是喜欢刺激吗,这世上的人,所爱的模样,你都有。”
楮墨轻笑,思士的胆子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大得多,机智又擅长权衡得失,是做卧底的绝佳人选。
思士将画像收起,人在卷画像的同时就变成了后土的模样,脸上带上一丝愁容,动作也轻柔起来,她根据相貌调整着声色,换上一副柔美又不失气节的声音。
“属下定竭尽所能,不负楮总重望。”
思士离开后,楮墨才缓缓走向审讯室。
审讯室内,巫小星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在她面前坐着两个工作人员,他们的审讯单上一个字没写,看得出是一无所获。
楮墨让两人出去,自己坐在了巫小星对面。
巫小星抬起头,看到楮墨的瞬间双眼放光,露出一丝松动的神情。
“哎,你长得好帅啊,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帅的帅哥。”
“谢谢夸奖。”
楮墨松弛地靠在椅子上,不像是来审讯的。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可爱的大学生,上大学的感觉怎么样,我家情况特殊,我从来没上过学。”
巫小星一听楮墨说话就感觉他在骗人,她才不信眼前这位一身贵气的帅哥没上过学,对帅哥的盲目好感很快熄灭了,有些没好气地反问道。
“怎么,你也和我一样无父无母,靠自己打工才能活下去吗?”
楮墨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把玩着桌面上的钢笔。
“我父母双全,因为我是家中独子,他们担心我的安全问题,一直给我请的家教,我没什么朋友,向往集体生活,你能给我讲讲你的生活吗?”
楮墨的眼神中透露着好奇,似乎真的想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巫小星诧异地望着楮墨,他是专门来她面前刷存在感的吗?之前审问她的两个人,早就把她的家庭资料陈述一遍了,那么这个男人肯定也知道,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为了证明他是个公子哥富二代?
楮墨仿佛看不到巫小星眼中的惊讶,望向巫小星的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你不知道吧,这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没上过学,他们是妖,只会修行,我进这里工作,是我爸花钱买进来的,进来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是一群文盲,在这里,我是学问最高的人。”
巫小星对楮墨的话半信半疑,犹豫着说道,“是、是吗?”
楮墨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始和巫小星讲述乐州港分局里的各个奇葩,包括社恐的曲三足、颜值一百、智商为零的苏嫣以及妻管严的金摇。
“每个月发了工资,金摇都是全额上交,平时就吃食堂,偶尔会向老婆申请一两百零花钱,但是月底要交消费记录,他老婆会一笔一笔查,金摇字都认不全,想要做假账,结果被他老婆发现,之后暴打了一顿。”
楮墨零零散散说着众人的八卦,时不时会和巫小星探讨两句。
“你看,没有学问就会吃亏,我如果学了会计专业,以后就能藏私房钱了。”
巫小星觉得面前的帅哥傻地冒泡。
“他老婆真幸福。”巫小星眼神里带着一丝羡慕,“我还以为这个世上没有好男人呢。”
“怎么会,挑挑拣拣,好男人还是有的,你们大学里有不少男同学,为什么不试着认识一下?”
巫小星露出一丝苦笑,“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不敢交男朋友。”
楮墨露出诧异的表情,声音中都闪烁着不敢置信。
“青春靓丽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现在的年代还讲究配不配得上吗?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出生年月,我还以为你是上个世纪的人。”
巫小星叹息地歪过头,看向窗户,声音中裹着苦涩。
“我出身不好,没有朋友,不会和别人相处,那些和我说话的人,他们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世,如果他们知道,一定会嫌弃我。”
“孤儿吗?这个世上,孤儿很多。”楮墨垂下眼眸,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指尖飘出几缕黑烟,从桌子下方,飘向巫小星,没入她的身体。
巫小星的眼睛有些模糊,心脏的地方阵阵发疼。
她还以为变成鬼,就再也不会疼了呢。
“我不是孤儿,可我巴不得自己是!我不敢对任何人提起,我的母亲是一个靠出卖□□为生的女人,我的父亲是一个嫖/客,还是一个禽兽。”
楮墨侧耳倾听着巫小星的心声,他能够听到人内心深处的呼喊,巫小星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楮墨都听到了。
关秀曼就是她的生母。
而她的父亲,在巫小星的脑海里,是一个妖魔,没有具体的形体,但有声音,那个声音在与关秀曼单独在一起时,会发出令人恶心的笑声。
随着楮墨的牵引,巫小星还是回忆记忆中的父亲。
巫小星被关秀曼从福利院接回家不久,这位父亲就出现过一次,他穿着黑色大衣,带着一顶帽子,可是却没有脸,从正面看,就像是只有一件衣服在动,所有他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条长长的水剂。
七岁的巫小星看着怪异发出尖叫声,她惊恐地连连后退。
男人似乎发出了一阵冷笑,关秀曼从屋里走出来,讨好地贴到男人身上。
男人对巫小星似乎有几分好奇,一张水凝结而成的脸逐渐形成。
“能看到我,不错。”
关秀曼立刻讨好男人,“她是您的孩子,肯定继承了您的能力,你这么小就能看到,长大后一定是您的得力助手。”
男人化成一张成年男性的脸,在巫小星眼中并不英俊,反而透露出诡异。
“她也就这点能力了,妖族的天赋在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可不会随着时间增长而加强,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男人抬起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一道水柱突然将巫小星的脸裹了进去。
五官完全被水淹没,巫小星瞬间无法呼吸,第一次体验到窒息的恐惧,她用力挣扎,企图用手推开脸上的水,却怎么都推不开,她想呼救,一张嘴,水就涌入她的嘴里,灌进肺里。
站在原地,被水淹死的感觉,巫小星在七岁时就体会到了。
任她如何挣扎,男人都没有把水移开的想法,巫小星倒在地上,肺里已经灌进大量水,脸色铁青,四肢都要僵硬了。
男人嫌弃地看了一眼,将要被淹死的巫小星。
“果然是没用的废物。”
巫小星没有继承他的妖力,在濒死之际也没能激发出潜能,男人从心底放弃了这个没用的废物。
关秀曼担心巫小星死后,她会失去最后一张牌,立刻哀求男人放巫小星一马。
“她年纪还小,以后会学会驭水的,您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关秀曼一边讨好着男人,一边怨恨地望着巫小星,如果她不是个废物,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为什么,为什么巫小星不行!
男人最终在巫小星断气前收了手,巫小星痛苦地仰躺在地上,关秀曼没用丝毫的关怀,将男人引到卧室,关上了门。
从那次之后,关秀曼经常将巫小星按进水盆里,她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算是继承妖力,但巫小星现在这样肯定不行。
七八岁的巫小星很多事不懂,但求生的本能一直在。
她不能被淹死,屡次反抗关秀曼,而关秀曼这时就会对她拳打脚踢,两人闹地厉害了,关秀曼还会破口大骂。
“真是个扫把星,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我好不容易剩下水神的女儿,确实个废物!吃吃吃,你还有脸吃饭,饿死你算了。”
关秀曼将巫小星手里的饭碗夺过来摔倒地上,巫小星红着眼,倔强地看向关秀曼。
“你才是废物,没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
“你说什么!你这个扫把星胡说什么!”
关秀曼扑过来就要拉巫小星的头发,巫小星踹到旁边的椅子,拦下关秀曼,转身就往屋外跑去。
她独自跑到大街上,关秀曼的骂声还在身后,她不敢回头,拼命地跑,企图逃出这令人恐惧的世界。
当巫小星有了自理能力后,第一件事就是彻底和关秀曼断绝往来,她找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城市上学。
她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却又不敢和任何人距离太近,她害怕自己的身世曝光,害怕她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既然要逃离,为什么选择水利专业?为什么要回乐州港?”
巫小星的意识是模糊的,她此时身处大学校园,手里拿着课本,一个人站在教学楼下。
楮墨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却冲进了巫小星的脑海中,她被这个声音牵引着,不自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因为我要杀了他!”
大学时期的巫小星随着她脑海中的回忆,变回了十五岁的巫小星,她再次被关秀曼扔进水缸里,那个男人来了,关秀曼却没在家,巫小星被关秀曼捆住手脚,她眼睁睁看那个男人向她走来。
巫小星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她想,她一定要杀了他!
从此以后,她终于学会了游泳,她开始暗中调查男人的身份,她发现,男人不止关秀曼一个情人,也不止巫小星一个子女,这些女人就像疯了一样,自觉为男人献/身,而在巫小星跟踪男人的过程中发现,有些刚生下的婴儿,会被男人吃掉。
如果她没看错,那些被吃掉的婴儿,身上都有些某种光芒,而她能活下来,或许就是因为平庸,因为她没用继承他所谓的神力,吃了她,也不会大补。
巫小星躲在暗巷里,只要想到男人的所作所为,她就恶心反胃,而她也真的吐出来了。
吐完了之后的巫小星摇摇晃晃地走出暗巷,而刚被吃掉孩子的女儿正站在门口望着她。
巫小星下意识地抬头,对上女人面无表情的脸。
她害怕地后退两步,靠在湿滑的墙壁上。
女人正是年轻时候的陆红,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眼中却死气沉沉。
巫小星谨慎地和女人对视,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半响,女人转身准备关门。
巫小星不知道哪儿里来的勇气,跑了过去,手撑在门上。
在她眼中,这个女人比关秀曼漂亮地多,衣着打扮无一不透露着金钱的味道,这里虽然是巷子,却是乐州港少有的小别墅区,独门独栋,造型古朴。
“你、你干嘛和他在一起?”十五岁的巫小星面对二十岁的陆红,在她眼中,陆红是个有钱人,根本不需要和一个妖怪搅合在一起,她不是关秀曼,离开这个怪物,就会没有钱,就会活不下去。
陆红仍旧没什么表情,沉默许久,就在巫小星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陆红开口道。
“没人喜欢一个怪物,只是逃不掉罢了。”
巫小星望着女人,“你知道怎么才能杀了他吗?”
陆红看着无知的巫小星,这个女孩,她知道,是男人众多子女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当时孩子的母亲生下女孩,就把她扔了,被福利院捡了回去,那几年男人正好不在乐州港,等男人回来后,女孩已经长到了七岁。
这个时候杀人,容易被盯上,因为女孩没什么威胁,男人才留下她。
据说女孩的母亲一直希望女孩表现出异能,却不知道,只要女孩有特殊能力,很快就会送命。
陆红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对巫小星难得有几分怜惜之情。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想杀他?我劝你,藏好自己的心思,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怕死。”巫小星性格倔强,她一点都不怕死,只要能杀了这个变态,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你要是真想报仇,我倒是有点消息可以告诉你。”陆红抽出一根烟点上,“他是淮水水神,名字叫无支祁,是水中霸主,自称淮神,在有水的地方,他能力通天,你如果读过书,大约还看到过关于他的记载,他在淮河中建有龙宫,其势力波及多条大江大河,说起来还是一位正神,不少地方还为他修建庙宇,常年祀奉。”
陆红弹点烟灰,嘴角挂着苦笑。
“没人杀得了他,除非新的淮神出现,取代他的正神地位。”
巫小星没想到这个一个禽兽,不是妖而是神,她失魂落魄地离开。
神是不是不会死?
新的淮神,现在哪儿会有新的淮神。
巫小星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她想不出答案,但是她知道,水和无支祁关系密切,既是他的武器也是突破口。
只有去了解无支祁的势力范围,她才能找到机会。
巫小星得知乐州港有一项河道改造工程,立刻向辅导员申请了这次的机会。
楮墨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无支祁,不是被姬月困在淮阴龟山脚下了吗?这些年,是跑出来了?
按照巫小星的时间线,无支祁二十多年前就挣脱了捆绑。
如果杀人的是无支祁。
楮墨的瞳孔陡然变大。
无支祁隐藏了这么多年,却在近期屡屡杀人,嚣张地仿佛在挑衅,他在向谁挑衅?
是当年将他穿透他的鼻子,捆住他的脖颈,将他囚禁于淮阴龟山脚下的应龙!
无支祁知道应龙在乐州港!
楮墨猛地站了起来,向金摇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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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姬月见到无支祁时,他还是一副水猴子模样,如今若不是他脖子上的铁索和鼻子上的金铃,姬月险些就要认不出他来了。
◉ 60、帮手
此时的无支祁是人的模样, 相貌也就刚刚三十岁,穿着得体,面色红润, 生活不错的样子。
姬月歪着头,看向手下败将。
“还真是你,长出息了, 把主意都打到女人身上了。”
若无支祁像以前一样, 堂堂正正地和她打一场, 姬月还能敬他是条汉子。
可看无支祁如今的做派, 所有的算计,都指向弱者,这些被他残害的女人, 动了情, 送了命,最后化成厉鬼,不得超生。
无支祁脚下一滩水迹, 在姬月面前站定,脸上是遭人恨的笑容。
“应龙,好久不见啊。”
“世人都说, 祸害一千年, 还真是不假, 我将你镇压在淮阴龟山脚下时, 可没想到你能活过天劫。”
姬月将靠过来的曲三足推到她身后,长着翅膀的乌鸦若被拉近水里,就会变成落汤鸦。
“祸害?真是可笑。”无支祁像是颇有闲情雅致一样, 和姬月聊起天来。
“淮水历来归我所有, 你们凭什么动我的东西?哦, 对了,你们自诩尊贵,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所以,你们可以肆无忌惮。”
“首先,天下河山,都是盘古大帝所化,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你的,其次,淮水水神是你自封的,从来没有他人承认过,你多次搅动淮水,引起水患,已属作恶,我抓你理所应当,最后,你千年前作恶,千年后变本加厉,上古妖魔中,像你这么恶心的,实属少见。”
无支祁看了一眼姬月身后的女鬼们,笑容更甚。
“应龙神君真是宅心仁厚,怎么,这几只女鬼让你心疼了?”无支祁恶劣地看向姬月,“都说心怀怨念的女鬼最为难缠,你体会过了吗?”
无支祁的声音落下,原本被束缚的女鬼突然之间剧烈挣扎起来,姬月手里牵着十几只鬼,又暗中护着曲三足,女鬼的突然失常,让姬月手中的水绳险些松开。
“无支祁,你敢走到我面前来,就拿出实力,只凭她们,可打不赢我。”姬月手下一沉,几道金气顺着水绳,没入女鬼体内,挣扎的女鬼瞬间安静下来。
“哈哈哈,好。”无支祁手中出现三把水刀,“应龙,过去这么久,你还真未必是我的对手,一代战神又如何,你如今没有信徒,没有供奉,记忆残缺,在水里,我才是王。”
原本的三把水刀,在冲向姬月时,在空中复制出几十把。
姬月闪身躲开,水刀砍向她身后的树木,大树应声而倒,随后迅速枯萎。
姬月微微皱眉,对曲三足喊道,“别被他伤到,他家伙有毒。”
刚才有两把刀,堪堪划过曲三足脸颊,此时的他惊魂甫定,听到姬月的喊话,才回神。
“是、是。”
十几把水刀只是无支祁的预备式,在姬月四周凭空出现十几条冰柱,冰柱上又结出无数小冰柱,跟狼牙棒似的,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向姬月。
姬月双手结印,在周围化出一个保护罩,冰柱与保护罩不断碰撞,曲三足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不顾自己是个菜鸡,向无支祁扑了过去。
无支祁不把曲三足放在眼里,冲他甩出一条水兽,那水兽长得像老虎,长着大口,将曲三足吞了下去。
曲三足战斗经验不足,他以为能打散水兽,没想到,水兽看着是水,身体却极为强壮,打不破撕不开,劲道地比真正的老虎都难缠。
他被困在水兽肚子里,手忙脚乱的曲三足很快就没了力气,而水兽似乎一直在向下沉,不多时,他就感到呼吸困难。
姬月将保护罩不断加厚,直到成为一堵墙,在她的呵斥下,这堵墙猛地冲向冰柱,将冰柱摧毁。
她垂眸看到被拉近泥潭里的曲三足,将捆着女鬼的水绳一甩,绑在树上,就潜下去泥潭。
姬月再次进入深水中,她拿出金斧黄钺,冲着水兽扔了过去,水兽被金斧黄钺劈地粉碎。
曲三足脱离了水兽的肚子,却又被汹涌而来的水呛到,作为不会游泳的鸟,曲三足瞬间灌下去一肚子水。
姬月拉着曲三足的胳膊要把他拖出去,十几只水兽却围了过来。
水兽身高数十丈,发出真真怒吼,无支祁站在水兽身后,得意地看向姬月。
“世人说,你我皆为水中之神,可依我看,水里的霸主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无支祁。”
姬月将自己的保护罩套到曲三足身上,又将人推到一边,才正面迎上无支祁。
水中的姬月,黑发散开,随着水波飘起。
无支祁是少有的,让她恨不能将对方千刀万剐的存在。
她面色严峻地望着十几头水兽。
“你这爱做白日梦的习惯还真是改不了,区区水妖,整天做着统领江海的春秋大梦,真不知道你是太无知,还是太可笑。”姬月将目光从水兽移到无支祁身后,“四大凶兽什么时候畏首畏尾了,既然和我作对,就痛痛快快站出来。”
水波流淌,一阵轻笑声传来。
一只形似老虎,身上却长有刺猬状尖刺的两米高巨兽从无支祁身后走了出来。
“我身上也没气味呀,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穷奇声音清脆,带着一丝顽皮。
穷奇的原型,长相在四大凶兽中排名第二,强壮的身体再配上坚硬无比的刺猬铠甲,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只不过穷奇虽然恶性难除,却极少站队,是个独来独往的凶兽,在此时见到穷奇,还是有些出乎姬月的意料。
“你什么时候做了他的帮凶,世道艰难,你们四大凶兽真的混的这么差?”姬月言语中不无讽刺。
穷奇听后也不生气,乐呵呵道,“讨碗饭吃而已,谁让我是凶兽呢,走到哪儿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像神君您,走到哪儿都能找到信徒侍奉,我要是不帮别人打架,就会饿死街头。”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从一贫如洗的饕餮,到如今关进监狱的混沌,再到给人做打手的穷奇,姬月真心认为,四大凶兽如今的处境,这是报应啊。
她颠了颠手里的金斧黄钺,穷奇的武力值在四大凶兽里也排名第二,不是无支祁可以比拟的。
难怪无支祁嚣张地舞到她面前,原来是早有准备。
穷奇极为讲究地对姬月说了声请,等姬月做好准备,穷奇身体突然变大,前一刻还在无支祁身后,下一刻已经来到姬月面前。
穷奇一只爪子,比姬月的身子还大,那只爪子几乎是从天而降,瞬间从姬月头顶压了下来。
姬月举起金斧黄钺抵挡,谁知穷奇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将姬月拍向更深处的水下。
不断下落的姬月企图自己向下沉,以躲开震得她脑袋疼的爪子,可无论她的速度多快,穷奇总能比她更快一步。
那爪子的力量就像黏在了姬月身上一样。
“穷奇!”
姬月松开金斧黄钺,人身的她在水中生出龙尾,不消片刻,化出整个龙神。
得以化形的姬月,仿佛从笼中放出的猛兽,一声龙啸,瞬间响彻整个福口。
她甩出龙尾,变得和穷奇一般高大。
深水之中,巨龙和猛虎形态的穷奇,成对峙之势。
曲三足呆呆地看着化成龙的姬月,从无支祁叫她应龙那一刻起,曲三足的下巴就没有合上过。
是他知道那个应龙吧,现在还有那么久远的正神在世?
他一直以为,那个远古大神早就不在了。
呸呸呸,意识到自己跑偏后,曲三足立刻在心里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说什么呢?怎么能说不在了,那不在也应该是对面两个恶棍不在了。
曲三足想到另外两位的名字,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如果他历史学的没问题,这个无支祁和应龙神君有着莫大的仇恨,这个穷奇是四大凶兽。
两只加起来,应龙神能打得过吗?
在曲三足担忧之际,剧情也向着悲剧方向发展。
穷奇带着十几只和它模样一样的水形巨兽将姬月围住,上下前后左右,没有留一丝空隙。
姬月搅动清水,化成武器形态逼近穷奇,却又被不远处的无支祁化解,更加糟糕的是,那十几只女鬼也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寻找着姬月的破绽。
姬月一直和穷奇正面对决,可穷奇这货,表面上彬彬有礼,骨子里却是个阴/逼,只要姬月正面出击,他就往后躲,不是把水兽推上来,就是把女鬼推来当炮灰,等姬月的攻势刚撤,他就敌退我进,不等姬月蓄力完成,他的攻击就到了。
姬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她眯着双眼,在穷奇再次进攻时,突然消失。
穷奇扑了个空,心想不妙,下一刻姬月在他身后出现。
金黄色龙尾拍向穷奇,让他也尝尝被拍蒙脑子的感受。
在姬月的拍打下,双方又向下沉了几十米,穷奇身上有尖刺,打地姬月也疼,只能收回尾巴,唤来金斧黄钺向穷奇身上招呼。
穷奇再是皮糙肉厚也受不了金斧黄钺的利刃,再次专攻为守,找机会溜出攻击圈。
无支祁操纵清水,密密麻麻的水箭铺天盖地地向姬月扑来。
金斧黄钺还在追着穷奇打,姬月只能以身抵挡。
无支祁的水箭威力极大,姬月没能躲开所有的箭,有几只便冲到了姬月身上,那水箭打得人生疼,在姬月的龙鳞上留下道道划痕,而水箭化开之后,形成条条细丝冲进了姬月的身体里。
刹那间,姬月的身体内部仿佛被条条丝线钩住。
而穷奇又在此时攻了上来,利爪犹如开了刃的刀子,眼看就要撕开龙身的腹部。
一道刺眼的光亮顷刻间充满整个水界,这道光就像是曝光过度的相片一样,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色。
穷奇和无支祁在瞬间失去了光明,犹如盲人。
姬月也没能躲开耀眼的光芒,不过她在曲三足身上分了三分的心,此时虽然失去视力,却能辨认出他的方向。
姬月甩出龙尾,将曲三足裹了过来。
“血统挺纯正的嘛,能吐出这么大个火球。”
姬月闭着眼睛,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此时的曲三足变成了乌鸦原型。
刚用完大招的曲三足此时精疲力竭,他变得只有手臂大小,身上的羽毛被水打湿,伏在龙脊上,双腿瑟瑟发抖。
“我也是第一次成功。”曲三足也不知道这一招是怎么使出来的,他此刻全身脱力,仿佛要死过去一样。
“乌鸦一族是太阳神鸟,天生就能操纵火焰,你多练几次就熟悉了。”
姬月口中说着乌鸦,心里却想起自己的扶桑,乌鸦一族住在东海的扶桑树上,而她的扶桑就出生在东海。
“告诉我他们的位置,今天我就要把这两个祸害打得妈都不认识。”
姬月让曲三足给自己指出方位,她凌空挥舞着金斧黄钺,每一斧头都正中穷奇和无支祁要害。
无支祁的脖颈上被狠狠砍了几斧,险些将脑袋砍掉,穷奇见状不妙,立刻要逃,姬月早知道穷奇是个惯爱见风使舵的主,在他逃出去之前,甩出一个水绳套住了他的脖子。
曲三足的太阳光芒后劲非常大,姬月将这一串嫌犯带回乐州港分局时,双目还处于失明状态。
一个工作人员发现姬月回来了,立刻去问怎么没和楮局一块回来。
姬月这才知道,楮墨去福口找她,可惜俩人并未碰到。
“麻烦你去福口找他回来,凶手我都带回来了。”姬月闭着双眼对工作人员说道。
盲人状态的姬月做事不太方便,让曲三足先将无支祁等妖关押在监狱中,自己则回房间疗伤。
无支祁的水攻中还有毒素,会腐蚀五脏六腑,姬月盘膝而坐,准备将毒素排出体外。
******
楮墨到达福口时,福口的泥潭之上风平浪静,四处没有姬月的影子,他手中凝聚一团黑色瘴气,放手之时,无数条黑色浓雾向四面八方飘去。
一条黑烟钻进了几十米外的一颗大树上,楮墨眼中带着杀气,低声呵道。
“谁?”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年轻男子身量高挑,宽大的黑袍穿在他身上,有些松松垮垮,上挑的丹凤眼,尖下巴,一头和年龄不相符的短而卷曲的棕发,腰间绑着三根宽腰带,腰带上坠着大大小小七八个荷包。
“哥,是我。”男子的长相很像一匹狼,眼眸是极浅的棕色,并不粗壮是四肢反而透露出矫健,他的脚尖点在淤泥上,别没有沾染到鞋子上。
哥?
楮墨在做魔头时,他还没出生,母亲就被幽杀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弟弟,这一世,投胎到楮家,老两口也只有他一个,从千年前到如今,还真没有谁,叫过他哥。
楮墨此刻着急寻找姬月,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无关人员没有好感,也没有耐心。
“不管你是不是认错了人,现在自己回妖管局,等我忙完的,自然有时间审讯你。”
青年男子咧嘴一笑,他这笑中带着无奈,叹了口气,朝楮墨走了过来。
“属下勤狼,拜见魔主。”叫勤狼的男子,在楮墨面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千年来,属下一直在寻找魔主,没想到在此处相遇,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到您,实乃三生有幸。”
走近之后,楮墨发现男子身上有浓重的魔气,独属于幽冥都的魔气,而在听到他的名字后,楮墨就想起了他到底是谁。
“是你。”
不怪楮墨记性不好,两人上一次见面,勤狼还是个黑头黑脸、脸上带着绒毛的少年,从幽冥都降生的魔族,生下来形态都不太一样,到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浑身漆黑。
楮墨成年后重返魔族,偶遇被众妖魔欺负的勤狼,出手救了他,随后勤狼就跟在他身边。
但由于勤狼不是战斗型人才,因此和楮墨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魔族中有不少战斗力强悍的魔,当时他们以楮墨为首,跃跃欲试,准备开疆辟土。
勤狼喜欢研究机关、打造法器,但没有太大成效。
楮墨突然想起巫小星手里的伞,对这位许久未蒙面的属下,多了几分怀疑。
“黑金伞盖,是你做的?”
“是。”勤狼坦言接受楮墨审视的目光。
一条黑色烟雾猛地钩住勤狼的脖子,将他的身体吊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窒息让勤狼咳嗽了起来,但他脸上还是一派轻松模样,并不在意被吊起来。
“应龙神呢?她在哪儿?”楮墨不断收紧烟雾,如果姬月被无支祁打伤或者抓走,那么和无支祁同谋的勤狼就不用活了。
姬月和无支祁斗法时,勤狼一直躲在远处,他并不知道楮墨会来。
曾经楮墨为了那位应龙神,放弃魔族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地盘,甘心退回幽冥都,从那一刻起,勤狼就恨不能这位应龙神彻底从世上消失。
从无支祁告诉他,应龙来到乐州港时,他们就布下了陷阱。
巫小星被做成人佣,他给巫小星一把黑金伞盖,以便让巫小星趁机对姬月下达诅咒,随后将人引到福口,和穷奇联手绞杀应龙。
谁知,两妖联手都打不过应龙,真是可恨。
不过,没关系,巫小星的诅咒很复杂,作为擅长机关的工匠,勤狼对于咒术也颇有研究,应龙只会以为那是普通的诅咒,绝不会想到,诅咒还会结合无支祁的毒,两者相互,会产生美妙且恶毒的反应。
“被无支祁带去桐柏山了。”勤狼艰难地回答着楮墨的问题,“无支祁和穷奇联手,他们打赢了应龙,要将她压倒桐柏山山下,以报当年之仇。”
黑烟划破勤狼的脖子,除了表面的一层皮,隔开的肉和里面的骨头,都是黑色,正是纯血魔族的象征。
“你留下来,是为了通风报信?勤狼,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应该惜命。”
勤狼咳嗽地吐出一口黑血。
“您当年救了我,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报答您,我之前不知道无支祁要害的人是应龙神,我若是知道,一定不会和他合作,应龙神来此捉拿无支祁,他们打地太厉害了,我不会什么术法,不敢上前,您现在来了,我能将这个消息传给您,真是万幸,他们走的时间不久,您去追,应该很快能追上,只是应龙神受了重伤,又被水绳捆着,怕是会遭罪。”
楮墨将勤狼仍在了地上,目光阴沉。
“你最好不是在说谎。”
他甩出铁索,将勤狼困住,牵着铁索一端,向桐柏山飞去。
******
齐天双手抱胸,嘴里叼着根牙签,皱着眉看着乐州港河。
连他这个旱鸭子都看得出,这片河水不对劲,他从下午坐到晚上,河里硬是一个波澜也没有,死水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弄的。
齐天的眉毛皱地都能夹苍蝇了,牙签被他咬出牙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河水,几乎要将河水盯出一个窟窿出来。
就在他怒气冲天地望着这摊死水时,一个极小的波澜出现。
齐天仿佛狩猎的猎手一样,噌地一下,窜到水边,不会游泳的齐天将爪子伸到河里,抓到了什么东西,用力往上一扯。
却什么都没有。
他明明察觉到河中有东西。
齐天怒目望着河里。
“什么妖怪,别逼爷爷下河抓你。”
河水中荡出几圈水波,一位头戴木簪子的、身着布衣的女子从河中升起。
女子长着一张鹅蛋脸,面容柔和,却带着一丝惆怅,手中拿着一只纸蜻蜓。
她先是看向齐天,随后又看向四周。
“你是?水族?”齐天不确定地问。
女子仿佛听不到齐天的问题,她缓缓从河中走向岸边,不断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她将要和齐天擦身而过时,停了下来。
“你知道吉在哪儿吗?”女子目视前方,在问话时,甚至都没有扭头看齐天一眼。
女子靠近齐天时,齐天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
“你又是谁?”
女子给人极强的疏离感,张口又是询问应龙神的下落。
齐天随着女子的方向转身,手已经暗中放在乾坤袋上。
“我找吉,她在哪儿?”
女子只顾着自己的问题,对于齐天的问题一概忽视。
齐天想,这八成又是哪个脑子不对劲的古生代妖,沟通都有问题,还是先抓回去吧。
他一把打开乾坤袋,对着女子喊了一声收。
结果乾坤袋失灵,女子已经走出去十几米,齐天连喊了三声收,都没将女子收进来。
“怎么回事?”
齐天将乾坤袋胡乱地抓回来,抬脚向女子追去。
“站住,别逼我动手啊,我可从来不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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