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啊呜咿呀喂”

    等待他的并非是耿意欢轻柔和缓的声音,而是儿子嗷嗷大哭,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雍亲王沉默了一下,悄无声息往后退了几步,大概是今天来的时机不太对吧,他突然想回前院静一静了。

    他那本来还算机灵的儿子跟个傻乎乎的小螃蟹似的,竖着趴在围栏上嗷嗷直哭,就这小手还不老实,握着拳头还想打围栏。安嬷嬷和耿意欢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小拳头砰砰砰地冲着围栏打去,只是这软绵绵的小拳头和这实木的围栏比拼,可不就是这肉体凡胎的吃亏,小弘历是越打越哭,越哭越打。

    安嬷嬷想抱起来他,他的手都不带停的,可见其报复心理了。

    刚走到弘历身边的耿意欢:“”

    傻儿子啊,你还没意识到,这围栏比你结实啊。

    开始时安嬷嬷还以为阿哥玩呢,不敢打扰,哪成想阿哥这夯吃夯吃几下子把手都打红了,眼看着都还有点肿呢。

    安嬷嬷心疼地不行,赶忙把他抱起来,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胖爪爪:“阿哥,咱们可不敢用手打车车。瞧瞧,手都红了。”

    “爷!”耿意欢也顾不得雍亲王了,勉强打了个招呼就去看弘历的手手,往日里白白嫩嫩的小手现在都有红印子了,可见这崽用得劲儿有多大了,“乖乖啊,咱动动脑子好不好?”

    弘历崽崽本来就手痛,被安嬷嬷抱起来以后还是觉得痛的厉害,一听到额娘的声音就破防了,可把他委屈坏了。

    一旁的董嬷嬷、如意听到声响也围了上来。

    弘历阿哥趴在安嬷嬷怀里,泪眼婆娑看着耿意欢,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眼泪跟珠串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滑,嫩豆腐似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他冲着耿意欢抬了抬莲藕似的胳膊,另一只小手指着红彤彤的手,嘴里“叽里咕噜”的,语速又快又激昂像是在告状。

    耿意欢摸了摸崽的小手,整个掌心都红了,再对比一下另一只小手,明显就有点肿。可把耿意欢心疼坏了,低头吹了吹他的小手。

    弘历崽崽低声呜咽着。

    耿意欢心疼地接过他。

    小崽崽莲藕似的小手搂着额娘的脖颈,小脸蹭啊蹭的,眼泪糊了耿意欢一脖子,他可委屈啦。

    耿意欢轻声哄了哄。

    雍亲王站在她身后,低声询问着情况。

    小孩子有时候是真的单纯,但真的也容易办蠢事儿。

    孟姑姑其实已经很孩子看过了,她轻轻捏了捏弘历的小手,揉搓了几下,道:“王爷、格格,小阿哥的手没什么大碍,只是用得劲儿太大了,手多少是有些僵。”

    “会不会骨裂?”耿意欢询问。

    孟姑姑摇摇头:“不排除这种情况,只是小阿哥应该不会。”

    可耿意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雍亲王看着孩子微肿的手也心疼不已,直接叫人把府中的大夫都叫来会诊一下。

    弘历哭哭啼啼的,不用说也知道疼得厉害。

    耿意欢很担心,孩子的手软乎乎的,会不会伤到筋骨。

    她有些懊恼:“刚刚就该第一时间阻止他的。”

    雍亲王安慰:“刚刚咱们也不晓得这孩子气性这么大,也不知像了谁。”

    耿意欢眼底满是担忧,她轻轻拍着弘历的后背,托着他软乎乎的身子。

    哭了好久,弘历才吹着鼻涕泡睡着了。

    虽是被糊得脖颈脏呼呼的,可耿意欢却满心满眼都是弘历的手会不会有事儿,这年头可没法拍X光,万一骨折了

    弘历睡着了,耿意欢却是越想越害怕,脸色也越来越不好,整个人都忧心忡忡的。

    她不是不相信孟姑姑,只是怕那万分之一的概率落到自己孩子身上怎么办?养儿方知父母恩,即便她的原生家庭不够幸福,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怨恨了,起码从前他们也是爱过她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爱转移了。

    此时此刻,耿意欢终于放下心结,摆脱了对原生家庭的怨恨。

    雍亲王在一旁轻声道:“弘历也睡着了,先把他放到床上吧。”

    耿意欢抱了这么久,胳膊早就酸了,可她舍不得放下孩子,怕再醒了。

    她迟疑了一下:“等几位大夫来了,都看看再说吧。”

    非是她不信任孟姑姑,只是怕骨裂看不出,再影响了孩子生长发育。

    一旁的董嬷嬷劝说:“格格,您身子弱,可别孩子没事你再累趴下了。”

    几人纷纷劝说,耿意欢想了想,便秉着呼吸生怕惊动了孩子。

    好在弘历睡得沉,胸膛微微起伏,沉静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

    耿意欢嘘了一声,示意众人小心些。

    如意奉上热毛巾,耿意欢小心为孩子擦拭着,又擦了擦他的小手,才呼了口气。

    雍亲王只劝说:“意欢,莫怕”

    话音未落,弘历的睫毛颤了颤。

    耿意欢心尖一颤,扭头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别捣乱。

    其他人也不自觉看向雍亲王,虽是不敢吐槽什么,但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雍亲王不自觉闭上了嘴。

    苏培盛: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对着主子爷也敢这么放肆,也不看主子爷听不听他们的。

    一扭头,苏培盛惊了。

    雍亲王灰溜溜去了外间。

    苏培盛不禁看了眼耿意欢,这耿格格挺厉害啊,把主子爷都给拿捏住了。

    眼看着雍亲王走了,耿意欢松了口气,叮嘱着安嬷嬷时刻盯着,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

    安嬷嬷满脸愧疚,但她这人向来沉闷,只得道:“是!”

    耿意欢这才去了正厅,等待着大夫到来。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是很煎熬的。

    茶水喝不下,点心也不吃不下。

    她算是彻底明白宝妈们的煎熬了,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妈的心里永远惦记着孩子。

    雍亲王试图搭讪安慰,耿意欢随意敷衍了几回,他也就晓得耿意欢心情不好了。

    雍亲王虽也心疼,但总觉得没什么大事儿,小孩子调皮难免磕磕碰碰。

    可耿意欢不这么想,孩子这么小,手骨不知道发育好了没,这么几下若是骨裂了就麻烦了。

    雍亲王干巴巴安慰了几句,诸如:“意欢,你且放心,咱们弘历身子好不会有事儿的。”

    “从前我那十弟也皮的紧,满皇宫上蹿下跳的,也一点事儿没有。”

    “莫忧心了。”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抬头看向雍亲王。

    他眼底满是关切。

    耿意欢怔了一下,蓦然想起这段时间,也就初一、十五他会留宿在正院,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留宿静玉院或是前院。时不时也会去石榴院、听雨轩看看孩子,其他妾室哪里偶尔也会见上一见,只是并不留宿。

    没有性为支撑,似乎感情更单纯些,只是相拥而眠,只是亲吻,雍亲王似乎就很享受了。

    耿意欢是惊讶的,她没想到雍亲王似乎是有点喜欢她,若不然也不会花心思花时间在他们母子身上。

    有句话说得好,爱在哪里,人就在哪里,耿意欢是很相信这句话的。

    只是看着雍亲王,耿意欢却有些怀疑了,一个坐拥金钱名利的亲王真的会爱上她吗?答案她不得而知,也清楚起码现在不会,最多也就是有点喜欢、看着顺眼些吧。

    这样也行,起码雍亲王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她都是是很有耐心的,陪伴、金钱都是管够。她不可避免对雍亲王有了那么一点点依赖,但她心里也清楚,也仅限于这些了。有时候看得太过透彻,也不好。

    “意欢,意欢?”雍亲王诧异,“大夫来了。”

    “大夫?”耿意欢骤然起身,楞楞看向大厅的五六个人,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到了,快进屋去给小阿哥看看吧。”

    几位大夫轮番就诊,得出的结论同孟姑姑说的如出一辙,弘历的小手没什么问题,只是用劲儿过猛需要好生修养几天,每日抹抹药膏消消肿就行了。

    耿意欢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没成想,钮祜禄格格、福晋、李侧福晋等人纷纷造访。

    她只得亲自去迎。

    大家伙见面第一句都是问候一下弘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其实也不怪旁人误会,确实这阵仗是有点大,全部会些儿科的大夫都请去了。

    便是隔壁听雨轩的钮祜禄格格心中都开始猜测起来,从刚开始弘历的嚎啕大哭到后来止不住的啼哭声,她就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

    弘历这孩子可是很乖觉的,不像她屋里这个小魔星,干点啥都哭。

    于是乎,一听到大夫们都去了,钮祜禄格格不犹豫了,赶忙就去静玉院问候了。

    不只是她,便是福晋都被惊动了,待弄清原委后,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小孩子犯蠢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年纪小。至于耿意欢头一回当额娘,一惊一乍也是有的,不说她就是隔壁的钮祜禄格格,每回弘昼出点问题也是这般。自己的孩子紧张些,也没什么错。

    送走众人后,耿意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红扑扑的。

    雍亲王促狭问:“这时候晓得不好意思了?”

    两人熟的不能再熟了,说起话来自然不会再一板一眼,而是熟稔且随意。

    耿意欢捂了捂脸,嗷呜一声:“求求了,可别再说了。”

    雍亲王含笑拽开她的手:“不说了不说了。”

    他搂着耿意欢的腰,低头亲了一口:“紧张些也没错,钮祜禄格格比你还紧张孩子呢,怕什么?没事啊,别放心上。”

    耿意欢倚着他的胸膛,嘟囔了一句:“我也是担心孩子。”

    雍亲王勾了勾唇:“我晓得的。”

    耿意欢叹了口气,蓦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挣脱雍亲王的怀抱,就小跑着去了书房。

    雍亲王:???发生了什么?

    他一脸懵地看着耿意欢窜到书房。

    原来耿意欢是想起了连环画的事儿,她虽是不能给孩子拍照,但可以通过绘画的方式记录下弘历成长的有趣瞬间啊。

    几乎是三下五除二,耿意欢就用淘来的铅笔勾勒出弘历的可爱形象,并随手把今儿发生的事儿一帧一帧画出来。

    雍亲王撩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纸上已经画了大半了,他探头看了看。

    雍亲王挑了挑眉,有些惊奇:“你这画倒是有趣,这小人还挺像弘历。”

    “可不嘛。”耿意欢头也不抬,语气中带了点得意,“我可得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回头上上色,珍藏下来。等我们弘历大了,我就可以翻着小册子给他讲故事了。”

    雍亲王嘴脸一抽,不禁瞥了眼儿子睡觉的方向,试图阻止:“这不太好吧?以后孩子见了,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这法子挺好。”耿意欢拒不接受他的意见。

    一想到长大后的儿子看到这些“黑历史”,雍亲王心中默默为弘历点蜡,暗道:弘历啊弘历,阿玛可不是不帮你,是你额娘不听劝啊。

    这一会儿,耿意欢是才思云涌,也顾不得搭理雍亲王了,直接趴在桌子上蹭蹭蹭就画了起来。

    图虽是没上色,但也很可爱,黑溜溜的眼睛,圆鼓鼓的脸颊,藕节似的胳膊肘都给画上了,可以说是抓住了弘历的五分神韵。

    一幅一幅看去,只觉得活灵活现的。

    一旁的雍亲王越看越觉得儿子可爱,虽是犯蠢,但蠢得也挺可爱。这样记录一下生活,似乎也不错?

    打从这天起,耿意欢似乎打开了任督二脉,整天画画画。

    她立志于补足儿子前五个月的有趣瞬间,这一回忆不得了,素材可真是太多太多了。

    几天的功夫,耿意欢就把前五个月的事儿整理成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不仅有她有弘历还有雍亲王,几乎是他们三个人的有趣事情合集。

    雍亲王见了,一脸问号。

    他自认为是个严父,怎么到了耿意欢这成了慈祥的老父亲,而且里头还有些出糗的事儿,这要是让旁人见了多不好意思。

    反正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一直说是耿意欢胡乱画。

    耿意欢撇嘴,拒绝更改。

    作为一个合格的作者,她坚决不动稿子,出稿就是出稿,反正是不改了。

    交代给雍亲王去印上两本做个收藏。

    同她不一样,弘历这孩子好似突然就有了脾气,还有点敏感了,对陌生的东西都有了警戒心。

    那婴儿车他是不敢再胡乱拍打了,每每被耿意欢塞进去都老老实实的,就连挥舞胳膊的弧度都有效,好似很拘束一般。

    “这可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耿意欢看着婴儿车里乖乖巧巧不乱扭动的弘历,感慨着,“从前他可没这么乖觉。”

    小婴儿嘛,活泼好动才是天性,这般可怜兮兮眨巴着眼睛怪叫人心疼的。

    只是嘛

    外头到底不如静玉院安全,还是把孩子放车车里安全。

    耿意欢想着,就当带孩子踏青了,从前她最多带弘历在院子里转悠转悠,就是请安她都没带过孩子。

    毕竟弘历还小,想要养住孩子,还是得低调得谨慎才行。宁可别人说她小气,也不能拿着孩子的健康开玩笑。

    只是孩子一天天大了,总不能天天拘束在屋里,正好也有了这婴儿车,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也挺好。

    春天可是个美丽的季节,整个雍王府都是一片绿油油,甚至有些树有些花都提前开放了,远远望去就跟那油画似的,看的人心情很好。

    一出去啊,弘历的眼睛就不够看了,四处瞅四处看,恨不得眼睛都要跳出去。

    这幅没见识的模样,耿意欢照常就勾勒出来了,她满意地拍拍本子,心中满是得意。

    同母子俩的悠闲自在不同,雍亲王刚从书局拿了画册成本,就被康熙爷紧急召进宫里议事,他来不及放东西了,随手塞进袖子里。

    紧紧张张大半天,才被允许离开。

    康熙爷眼看着心情不好,大家谁也不敢招惹他,个个都是低眉顺眼。

    就这太子爷还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老八几人也被呵斥了一番,也不知怎么的,老爷子好像打开了“骂儿子”的任督二脉,除了最小的几个,哪个在他眼里都是不安分的,个个都骂了一顿。

    于是乎雍亲王这些个年长些的,是个个灰头土脸的,就是低眉顺眼也挡不住老子想找事儿啊。

    好不容易被放行了,雍亲王心中一喜,可算是能回去吃饭了。

    只是

    “砰”的一声,一本小册子从雍亲王袖间滑落到地上。

    雍亲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刚想低头捡起来,就听见康熙爷道:“胤禛,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向他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反而是太子、八阿哥心中松了口气,可算是有人能挡住火力,让他们也歇歇了。

    雍亲王一脸黑线,怎么这么倒霉呢?

    一想到里头他的形象,雍亲王赶忙捡起来塞回袖子里,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一本书。”

    看着他这幅模样,康熙爷缓缓眯了眯眼睛,开始怀疑起雍亲王。

    他高高在上道:“其他人都退下,胤禛,你且上前来。”

    雍亲王心都凉了,脸色很是难看,却又不得不听。

    他磨磨蹭蹭走上前,似乎每一步都是那样艰难,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是!”

    其他人都退下后,他往前挪了点。

    康熙爷亲自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拿来!”

    第32章 父子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

    雍亲王额头上冒起阵阵冷汗,寝衣后背几乎湿透了,他根本不敢想一会儿的事儿。

    “皇阿玛”雍亲王硬着头皮,低声道,“那、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莫要、莫要看了。”

    康熙爷眼神幽暗:“拿来。”

    明黄色的衣袍已然出现在雍亲王面前。

    雍亲王阖了阖眼睛,暗道流年不利,若不然怎么叫他碰上了这事儿。早知如此,就该放在马车上,何苦放在衣袖里。

    然而他越是迟疑越是犹豫,康熙爷心中就越是笃定那册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康熙爷干脆蹲下身子,同胤禛平奇,一把拽过他手中篡得很紧的小册子:“松手。”

    雍亲王只得松开手,只是眼底的忐忑却格外明显。

    强行把那小厚本拿到手中后,康熙爷在手上敲打了两下,余光看向雍亲王。只见他这儿子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似乎怕他发生什么。

    康熙爷冷哼一声,翻开了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弘历成长日记一”。

    弘历?是年前良妃走后没几天出生的那个小皇孙!

    康熙爷恍惚了一下,蓦然想起良妃的音容笑貌,她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从不掺和后宫争斗。可是胤禩不像她,也不想自己,反倒像是个天生的政客,够心狠也够毒辣,可也太过倚重某些有心人,他若是把江山交给胤禩,那与拱手与他人有何区别?

    他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翻开了第一页,赫然画着几人的肖像,其中有他儿子胤禛、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李氏、弘历、耿格格几人。

    至于康熙爷为何晓得,那是因为旁边标注着人名,这肖像实在有趣,个个都圆乎乎的,可其中又分明抓住了他们的神韵。

    他飞快翻了几页,发现全是关于弘历、的故事。

    康熙爷:

    就这?

    他瞥了眼雍亲王,发现他有些心虚,不禁眯了眯眼睛。

    肯定另有乾坤。

    康熙爷耐下心来,往后翻了几页,果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往日里黑着脸像是要讨债的儿子,在他自己儿子面前倒是扬着一张笑脸,这个老四!

    他上下打量着自己这四儿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起来吧。”

    “谢皇阿玛。”雍亲王抿着唇,压下心底饿尴尬,有些忐忑道,“那册子可否可否给儿子?这、这不过是耿氏涂鸦之笔,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只是耿氏留个纪念,又怕原稿丢了,这才央求儿子去书局印上两册收藏一下。”

    解释是解释清楚了,但他这么一说,康熙爷反倒是来了兴趣。

    “哦?”康熙爷手持册子坐回龙椅,顺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是那个你想请封的耿氏?她倒是心灵手巧。”

    雍亲王点头,一言难尽道:“正是。只是这册子实在不符合实情,人哪里就能长成那样。”

    康熙爷轻笑一声,打开了人物篇:“也不能说完全不符合,起码是抓住了几分神韵,把你和乌拉那拉氏画的挺像。呦,这小弘历生得倒是挺好。”

    雍亲王尴尬一笑,只盼着皇阿玛莫要再翻后头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额娘的眼里可不就是自己的孩子最好。”

    “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好,这点没错。”康熙爷表示肯定,随后戏谑道,“你莫不是觉得别人的孩子好?”

    雍亲王:

    他勉强一笑,接道:“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好。”总不能谁喜欢戴绿帽当接盘侠吧。

    “在想什么?”康熙爷敏锐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你总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雍亲王:

    他飞快否认:“皇阿玛,我没有!”

    他感觉自己被耿意欢带坏了,什么戴绿帽什么接盘侠,明明都是新词,却格外的朗朗上口。

    康熙爷上下打量着他,缓缓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垂眸看向画册,突然有些好奇老四还做过什么,肯定有出格的,要不然老四怎么这么怕他看呢?

    康熙爷翻了几页,不禁笑出声来:“这耿氏还真是奇思妙想,画的挺有意思。这小弘历啊也是有趣,倒是肖父啊。”

    他翻的那几页有被老四抱起来然后拉他一手,他不知所措最后求救的表情。也有弘历放屁声音太大,被自己吓哭的,还有弘历冲着老四笑,下一秒尿了老四一身,老四那想打人却又没法打的憋屈,有小阿哥哭泣耿格格安慰,小阿哥生病府中妻妾探望、哥哥逗弄弟弟玩,孩子天真的笑脸和睡颜,其中既有温情亦有趣味

    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卷勾勒出他们父子、母子间的温馨时刻,从最初外头下雪屋里小阿哥的第一声啼哭,到最后小阿哥想翻身却被婴儿车气着了,砰砰砰几下把自己弄哭,最后几个大夫看诊一点事儿没有,看得康熙爷哈哈大笑。

    雍亲王想到画册里的蠢事,艰难辩解道:“这孩子也不是特别像我,应该是像他额娘。”

    “是吗?”康熙爷一副理解的表情,“你啊怕是不了解你小时候的事儿啊。”

    雍亲王淡定道:“儿臣小时候也不曾这样闹腾。”

    “闹腾?”康熙爷撇了撇嘴,“弘历已经够乖了,小孩子都是这样,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

    说着,他眼底满是温柔:“弘历有个好额娘。”皇家少有这样的真感情。

    雍亲王点点头,表示赞同:“耿氏待孩子是没话说,便是对福晋等人也是足够耐心,不曾与谁红过脸,是个老实本分的。儿臣私心里拿她同钮祜禄氏比较,是更看重她些的。”

    康熙爷望了他一眼,又看向画册,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不仅有耐心,字里行间还都透露着额娘对孩子的爱,这样的细心,这样的聪慧,便是对待其他妻妾也没有半点丑化,反而把每个人都画得那样美丽,可见耿氏是实心肠也是个性情温和的,怨不得老四愿意把侧福晋位给她。只是老四还在他的考察期,若真是定下了,那侧福晋位便关系重大不可轻易许诺。

    一时间,康熙爷也感觉到了棘手。

    待再次翻到小阿哥被自己屁吓醒大哭的事情,他莞尔一笑,摸着胡子捧腹大笑:“老四啊老四,你小时候也干过这事儿。”

    站在下头的雍亲王一脸疑问。

    康熙爷招了招手:“你且上来。”

    雍亲王便只得走了上去,心中有些激荡,这可是龙椅旁。

    只是待他看清画册的那一页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皇、皇阿玛说笑吧。”

    “说笑?”康熙爷摇摇头,语气轻快,“朕可从不说笑。瞧瞧,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想不认账呢?”

    他站起身,亲昵地拍了拍四儿子的肩膀,眼神愈发和蔼:“你小时候可没弘历这么乖,你啊打小脾气就怪,干什么都急哄哄的,就是喝个奶一口不到就嗷嗷叫,给你额娘吓得不轻。你额娘也是头一回带孩子,赶紧就来请教我,可你二哥也没你这个坏脾气啊。我只能糊弄你额娘几句。”

    这个额娘自然不是生母德妃,而是养母孝懿仁皇后,雍亲王最松快的日子就是在她身边的日子。那时孝懿仁皇后是康熙爷的亲表妹,又是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爱屋及乌之下雍亲王可是很得康熙爷青眼的,能被康熙爷看顾着一点点长大的,也就太子和胤禛两个人。只是孝懿仁皇后因为生八格格伤了身子,不过几年就没了,当时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了,甚至不惜向德妃求和,即便如此她去世后雍亲王还是被德妃拒养了。

    雍亲王神情恍惚,额娘

    便是康熙爷也想起表妹的音容笑貌,他叹了口气,感慨着:“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额娘她不知是否投了胎,可还记得咱们爷俩。”

    “只盼着额娘投胎后,平安喜乐,身体康健。”雍亲王目光中满是黯然,那才是他的额娘,满心满眼全是他的额娘。

    康熙爷望了他一眼,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句:“会的!”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康熙爷打破了平静:“你小时候可是把你额娘折腾坏了,弘历是蹦尿,你啊是蹦屎,声音还老大,把你自己给吓哭了,便哭边解手”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雍亲王:“关键是你还在我怀里。”

    几乎是蹭的一下,雍亲王的脸颊就泛起红晕,结结巴巴道:“是、是吗?”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钻到地洞里了。

    “当然了,不止如此。后来啊,你长大了些,像个小鸭子还站不稳就非要跑,结果你一头栽地上哭得震天响。朕去扶你,你还非是不让,非得让你额娘抱着,你额娘说你呢,真是个小娇气包。好不容易真的会走路来,你脾气大不许别人扶着你,非要给你额娘展示展示,结果一不小心头撞着门了,疼的你嗷呜一声,就手舞足蹈打那个门,最后你手都肿了,可把你额娘担心坏了。”

    雍亲王想捂脸了,可康熙爷就是不放过他,阴阳怪气道:“要么说弘历肖父呢,你俩真是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

    雍亲王:能不能跳过这一茬啊?

    但他不敢也不能说。

    咱就是尴尴尬尬,尬尬尴尴。

    康熙爷以为他不相信,甚至说出了时间地点人物,还说起孝懿仁皇后在世时一起逗弄他的画面,还有一些趣事。

    康熙爷感慨:“若是当时就能想起画下来就好了,好歹有个纪念。”

    雍亲王也道:“是呀。”

    “留下一起用膳吧。”康熙爷眼底含笑,面容和蔼,“咱们父子也许久没有这样话家常了。一会儿你也同我说说小弘历的事儿,这孩子挺有趣的。”

    雍亲王有些激动,他眼眸微闪:“好!”

    一顿饭下来,父子俩说说笑笑,关系密切不少。

    不管是康熙爷还是雍亲王心底都很欢喜,心中的担忧都淡了不少。

    且康熙爷对耿意欢母子的印象越来越深刻,他只觉得雍王府再和谐不过了,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老四和老四家的都不错。

    外头想看热闹的却是白等了,雍亲王不止没被训斥反而是被赏赐了一堆东西,可见是得了康熙爷的青眼。

    这下可把有些人气坏了。

    雍亲王刚走出乾清宫,就想起那画册未拿,便犹豫了一下子。

    魏珠跟上来,笑眯眯道:“雍亲王,皇上的意思是那画册他就留下了,您回头再印一份吧。”

    雍亲王有些窘迫:“好!”

    皇阿玛不会总翻看吧?应该不会,毕竟皇阿玛日理万机,应该没这个功夫,他心中松了口气。

    奈何魏珠又接了一句:“皇上还叮嘱,若是耿格格出了第二册 ,您记得再印上一本送来。对了,您可千万莫要逼迫耿格格篡改事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雍亲王睁大了眼睛:“好吧。”

    回去以后,他是忧袭半掺,能和皇阿玛拉进关系忽然好,但他的形象

    好吧,先得了皇阿玛青眼再说吧。

    回府后,雍亲王拿着另一本画册去了静玉院,交给了耿意欢。

    耿意欢点点头,当下就准备闲下来了两本一起上色,然后放库房一本,放书架一本。

    正当她美滋滋想着的时候,雍亲王把这事儿说给了她听。

    耿意欢一脸错愕,随后又翻了翻画册,确定自己没画什么出格的才松了口气。

    雍亲王一脸幽怨:“你怕什么?你又没什么?”

    耿意欢:“那倒是。”

    她噗嗤一笑,扑到雍亲王怀里,白玉似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腻腻歪歪道:“爷,你也不用怕。反正横看细看,你都是个顾家的好阿玛啊。”

    雍亲王挑眉:“说是这么说,可你不觉得我的形象不大对吗?”

    耿意欢歪着脑袋:“怎么不大对了?”

    “哪儿都不大对,弘历这臭小子给我折腾的。”雍亲王冷哼一声,不等耿意欢反应过来,猛然抱起她来,“那就子债母偿吧。”

    “别”

    两人嬉笑了一阵,耿意欢趴在他怀里问:“那皇上是什么反应啊。”

    “皇阿玛看得倒是开怀,还嘱托你莫要停笔继续如实更新,他爱看。”雍亲王幽幽来了一句,“你可得收着点。”

    耿意欢眨了眨眼:“晓得了晓得了。”

    “这事儿其实也有好处,起码皇阿玛晓得你和弘历了。皇孙之中,皇阿玛也就关心弘皙些,眼看着又多了个弘历,挺好。”雍亲王弯了弯唇,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脑门,“皇阿玛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只是侧福晋位也不知能不能给你晋上。”

    耿意欢挺感动的,不过她也清楚,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抱着雍亲王的胳膊,把脑袋枕在他坚实的臂膀上,好听话是一句接一句:“其实当不当侧福晋无所谓的,只要能这样待在你身边就好。因为我晓得,不管是不是侧福晋,你心里总会有我们娘俩的,是不是?”

    “那是自然。”

    得了雍亲王的承诺,耿意欢心下更是满意。

    然后就撒娇叫雍亲王教她写毛笔字,人嘛总是不会什么就想学什么,耿意欢也是一样,她是越挫越勇,但进步也是很大的。

    到了书房后,雍亲王照例握着她的手,悉心讲解如何练习,然后就是放手让她自己去做了。

    耿意欢认认真真临摹着字体。

    雍亲王却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他望着那一沓纸,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意欢,这是什么?”

    第33章 胤禛,你可有所求?

    或许是太过惊讶,雍亲王的语调不自觉扬了起来。

    他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手中捏着的那薄薄的一张纸,赫然就是耿意欢的账本。

    耿意欢本是在认真写字,她手握毛笔,目光专注,刚准备笔走龙蛇,感受一下纸笔摩擦的丝滑就被雍亲王打乱了节奏。

    刚规划好的路线因为她的手抖,糊成一团。

    耿意欢:

    她幽怨地看向雍亲王,本来今天特别有写字的感觉,还想着就此脱离启蒙进阶初级,哪成想还不如刚学的时候呢!

    一定是他的错,是打扰了自己!

    雍亲王自顾自搂着她的腰肢,不顾她的惊呼一起坐在了太师椅上。

    耿意欢无语了一下,这太师椅承受了太多啊。

    “爷!”耿意欢加重了语气,“你这是干嘛?好端端的打扰我写字,还”

    雍亲王却道:“意欢,你看看这个,是谁捣鼓出来的?”

    耿意欢瞥了一眼,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不就是我那糕点铺子的账单嘛?这是上个月的。结余唔,结余两百多两银子。挣得是不少,也不必这般惊奇吧?”

    挣得多也是因为她和员工都努力好吧!难道点心铺子就不能多挣点钱了?

    雍亲王诧异:“点心铺子?我记得你就那一个店面,竟也能挣这么多钱。”

    需知他这个亲王年俸才一万两白银、五万斗米,且他的银子还得养活幕僚还有一家老小,过年过节还得给宫里送礼物,一年到头不止不剩什么可能还得倒贴点。

    耿意欢瞥了他一眼:“是啊。我这铺子从前不怎么挣钱,一个月也就领挣钱所以说你惊讶的不是这个铺子一个月挣多少钱,那你刚刚你在惊讶什么?”

    一两银子大概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她一个月就净赚两百两,大概就是月挣3w块。算下来一年能挣两千多两银子,几乎要超越市面上七成的铺子了,可即便如此她也没雍亲王挣得多啊!

    雍亲王指了指这个表格:“这个表格是谁想出来的?倒是挺实用的,收支一目了然,便是想做假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若是用在官场,不说旁的总能防住五六成的蛀虫。”

    “总有人说皇家苦,可比起百姓,又算得了什么?杜甫所言不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去过民间的,哪里晓得百姓之苦,个个吃点粗粮就以为多了不得了,呵!不过是无痛□□罢了。”

    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看似不多,但购买力却相当可以,普通家庭一年也就花个一两二两的,吃喝家里菜地都有,也就是买油、糖等必需品才会去购买。鱼只要20文左右一斤,猪肉大概35文一斤,蛋类也还不到30文。一两银子可是能买50条鱼,将近30斤猪肉,一百五十块钱在现代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从前我奉皇阿玛之命去赈灾,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明明是赈灾的物资,从上到下贪墨成风,非要剥削一番,物资竟是十不存一。那些人是何等贪婪何等阴毒,全然不顾灾民性命,仿佛人命不值钱。哪怕是薄薄的稀粥,哪怕是府里粗实婆子都不爱吃的粗粮、野草在百姓面前都是能救命的。不止如此,修河坝的更是贪得无厌,偷工减料不说更是不拿民工的命当命,吃最低廉的食儿干最累的活儿,便是身强力壮的也受不住这样的摩蹉,便是死了也不过是铺子一卷什么都没了。我能帮一个两个,却帮不了更多的人,即便我是亲王。”

    “那时我便想这就是盛世吗?”

    最后一句,雍亲王说得很轻很轻像是要被风吹走一般,他眼底的晦暗之色掩也掩不住。

    耿意欢撑着下巴听他侃侃而谈,不得不承认雍亲王确实很有人格魅力,且不说其他,就他这一心为民,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当上帝王,起码一朝百姓能幸福些。

    “爷,我相信终有一日,你能实现你的理想。”耿意欢握着他的手,目光灼灼,“正所谓上行下效,爷还需努力。”

    雍亲王蓦然抬头:“你怎会知晓?”

    耿意欢摇摇头,眼底带了点诧异:“我并没有想那么多,王爷一直安分守己,我还以为王爷没什么想法。刚刚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我就想着若真是王爷的话,该多好。”

    虽是聊天,可两人不约而同避开敏感词,用些似是而非的词汇。

    雍亲王定定望着她,眼底是说不出的异彩,最重化作一声轻笑。

    他用力抱住了耿意欢。

    耿意欢猝不及防,犹豫了一下,回拥他,耳边是带有松木香气的磁性低吟:“会的!”

    过了许久,雍亲王才松开了耿意欢。

    耿意欢噗嗤一笑,歪着脑袋道:“怎么突然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雍亲王轻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想分寸二字,不需要我来说了。”

    耿意欢:“自然,这点王爷放心就好了。”

    “咱们回归正题。”雍亲王挑眉,指尖点了点账本,用肯定的语气道,“这表格是你弄的吧。”

    耿意欢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呢?万一不是呢?”

    说着,她故意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眼睛一眨一眨的。

    雍亲王无奈抓住她作乱的手,捏了几下,声音低沉:“莫闹了。”

    “不闹了。”耿意欢故意后撤了几步,半坐在书桌上,“上回你教了我阿拉伯数字,我觉得怪有趣的。恰巧呢,铺子里送来了账本,一看那么多字我就头懵懵的。也不知怎么的,灵光乍现就有了阿拉伯数字替换传统数字的想法。换完之后,我感觉账目还是不够清楚,就自己琢磨着列了表格,没成想真是挺好用呢。若早知道王爷要做大事,便早该给您呈上去才是。”

    “女儿身实在委屈了你。”雍亲王目光灼灼,“若你是男儿,朝堂上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耿意欢淡淡一笑:“女儿身没什么,只是生得时候不对。”

    现代公务员,女性可是占据半壁江山的,相比于清朝可是开明太多太多了。若是可以,日后她也想给后世留下点什么,再不济能改变女性的现状也行啊。不管是女子做官还是女性地位的提高,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耿意欢心下自嘲,人啊总是心比天高,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可她一个侍妾格格,真的有这个能耐吗?她的目光在雍亲王身上扫了一圈,若是能抓住他,好好吹吹枕头风,指不定能完成一部分。

    雍亲王垂眸看向账本:“你且再给我说道说道。”

    两人讨论了许久,觉得府里的账本也可以这么弄,甚至于还能用在其他地方。不管是人员调动还是旁的,都用得上。

    俩人都是爽快人,说干/就/干。

    别看耿意欢平日躺平躺的厉害,但关键时刻也绝不拉胯。

    针对府里菜肴、人员等方面,俩人一起设计了许多表格。

    耿意欢蓦然道:“爷,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普及阿拉伯数字。”

    雍亲王点头,思考着:“看来得阻止管事们,好好学一学了。”

    耿意欢摸摸下巴:“弄个扫盲班也不错,可以让府里的宫人们都学学阿拉伯数字以及简单的字。”

    雍亲王微微颔首,略带歉意:“明儿我去福晋那一趟,和她说说这个事儿。福晋掌管整个王府这事儿想在府里推行,怎么也绕不开福晋。对了意欢,这事儿怕是得你帮把手了。”

    “没问题。”耿意欢笑了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说是这么说,但耿意欢也清楚雍亲王不会让她白帮忙的。

    雍亲王保证:“待我向皇阿玛禀告时,必定不会落下你这份功劳。”

    “好!”耿意欢道,“只要能帮上你就好。”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眼底一片火热。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只需心中有数即可。

    第二日,雍亲王同福晋说过这事儿后,福晋就派人招了她去。

    福晋目光柔柔:“妹妹能有这样的能耐是好事儿。”

    耿意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妹妹莫要妄自菲薄。”福晋摇摇头,“能有这样的才华却要拘束在这一方庭院,委屈你了。”

    耿意欢抿了口茶:“福晋莫要夸我了,再夸啊,我怕是要昂首挺胸、目下无人了。”

    “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福晋嗔怪了一句,“咱们啊好好把事儿办好,宫里能看到,妹妹的事儿也能早些办成。”

    耿意欢有些意外:“福晋也”

    “侧福晋位啊,我和王爷早就商议过,是要给你的。只是弘历年幼再加上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多,一直拖到了现在。”福晋解释着,“等这事儿结束了,也就稳了。”

    寒暄过后,耿意欢开始给福晋介绍表格如何使用。

    福晋惊叹连连:“这阿拉伯数字,我儿时也曾学过,只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用。妹妹还说是小聪明,哪里是小聪明,得是大聪明才是。”

    耿意欢羞涩一笑,没吭声。

    待福晋弄清楚并能够熟练运用后,已经是一天后了,她们当机就召来几个大管事,开启了小班教学。

    这些人虽也聪慧,可到底是不熟悉这玩意儿,学了好久才“通关”。

    为了检验他们,耿意欢可是费了不少心血,专门出了两套试卷,只有考一百分才能结业。

    正院是如火如荼办着大事儿,旁的院子里却是泛起了嘀咕,福晋何时同耿格格交好起来。

    这日日唤耿格格去,也不怕耿格格出了什么事儿再赖上福晋,说是这般说,可大家伙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王爷日日去也就罢了,怎么福晋也日日见耿格格?倒是衬得她们不积极不主动,也不讨人喜欢似的。

    又过了几天,听说正院日日叫了管事去,大家伙可坐不住了。

    就耿格格那身子也能学管家?王爷、福晋未免也太偏心了!

    于是几人结伴就去了正院,准备打探一下情况,奈何却吃了闭门羹,就是李侧福晋都没能进成正院。

    后来她们又想堵住耿意欢,想问问清楚,哪成想耿意欢更忙活,日日去当“小老师”“大考官”,早出晚归就是弘历在正院都有了个屋子,就是为了方便耿意欢看儿子。

    但传到旁人耳朵里却成了,耿意欢“卖子求荣”,以儿子为代价换来了管家权。

    本来还酸溜溜的众人顿时不吭声了,反而开始嘲笑起耿意欢,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孰轻孰重都不明白。

    待雍王府所有管事结业后,已经是一个月后,大家伙热血沸腾干起“大事儿”——誊抄往年的账本。

    雍亲王今年三十多岁,打从开府都有十多年了,账本可是不少。

    耿意欢看着如山似的账本,只觉得头懵,她看了看黏着她要抱抱的胖儿子,低头亲了亲。

    好在她有儿子,要不然可得干个天昏地暗了,没看福晋都加入了嘛。

    不过因为弘历的原因,福晋不得不放人,即便如此也不是完全的放人,还是得耿意欢在一旁看着点,省得“学生们”忘点什么,方便他们来问。

    许久没有和额娘这样亲昵了,弘历恨不得整个崽就腻歪在额娘身边,蹭蹭蹭像个小猫咪。

    耿意欢好好揉搓了一顿小团子。

    这事儿弄完后,可是正儿八经抓住一些“硕鼠”,该收拾的收拾,该敲打的敲打。

    一时间,雍王府倒是一片清明。

    雍亲王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带上了大厨房的账本、耿意欢那糕点铺子的账本去了宫里。

    康熙爷本是准备休息一下,见他来了,笑问:“可是出了弘历成长手册二?”

    雍亲王怔了一下,摇摇头:“儿臣是有正事的。”

    “正事儿?什么正事儿?”康熙爷明显有些失望,却强打精神,“你说吧。”

    雍亲王呈上两册账本:“请皇阿玛一观。”

    康熙爷做了这么久的帝王,自然更清楚这表格能发挥的作用,他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和惊喜:“这是哪来的?”

    雍亲王把事情简略说了一下。

    “好啊!你那格格果真了不得,非是池中物啊。”康熙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有些可惜,“若她是男儿身就好了。这样的能耐去户部、工部效劳多好。”

    雍亲王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可惜。”

    “老四啊,以后这耿氏有什么奇思妙想你可得注意着些,莫要埋没了她的才华。”康熙爷叮嘱着,随手翻开了厨房的账本。

    “是,皇阿玛!”雍亲王心中一定。

    “什么?鸡子竟只需要三文钱一枚?鱼肉二十文一斤?鸡肉竟只需要三十五文?”康熙爷眉心微微动了动,越翻心中越沉,“这些个硕鼠!”

    “魏珠,去把御膳房的账册取来。”

    “是!”魏珠悄悄抬了抬眼睑,只瞧见帝王阴沉的面颊,心中暗道:只怕要有人倒霉了。

    趁着这功夫,康熙爷一一翻阅,在宣纸上记录了大概数字。

    待账本来了后,他一一比对后,手背的青筋都快要突出来了。

    就算是贡品,也不至于一两银子一枚鸡子吧?还有这鸡肉,三两银子一只鸡!可真敢要啊。

    雍亲王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若不然,为何要呈上这两本账册?

    康熙爷努力压抑着怒火,账册都快被他捏烂了,他努力告诉自己容后再议容后再议!饶是如此,他心底也开始琢磨着哪些人要换掉。

    “胤禛,继续说说你府里如何实行的。”康熙爷按了按内心。

    雍亲王如实禀告后,康熙爷沉思了一会儿。

    康熙爷敲打了几下桌子,眼底满是晦暗和复杂:“胤禛,你可有什么所求?”

    第34章 画饼

    所求?

    雍亲王垂下眼帘,掩饰住其中的复杂。

    皇阿玛哪里是问他想要什么,分明是想试探他是不是想为自己牟利,这皇家真是奇怪,父子不像父子,倒像是冤家。

    他定了定心神,拱手郑重道:“若问儿臣,儿臣别无所求,只是此法并非儿臣所制。耿氏她一直希望能有个侧福晋位,倒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弘历。毕竟侧福晋之子与格格之子的封爵不同。正所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也是怕百年之后孩子受委屈。”

    这话既是在点名自己没有野心,请皇阿玛尽管放心,同时也是在试探提醒康熙爷,若是为了孩子好,总要为他谋一条出路。

    康熙爷眼神讳莫如深,他想了一会儿,道:“也好,那就成全她这一片慈母之心吧。”

    雍亲王道:“儿臣替耿氏谢皇阿玛。”

    康熙爷淡淡道:“谢什么,这也是她应得的。魏珠,着人去写圣旨吧。

    雍亲王张了张嘴,最终化作沉默。

    其实他心里清楚,皇阿玛哪里是真心觉得耿意欢好,不过是这次的功劳不小,又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否则哪里会这样痛快。所谓父母爱子,在皇阿玛那只有二哥胤礽而已,哪怕他猜忌甚至是毁了二哥,但心里仍然是惦念他的安慰,生怕百年之后二哥二哥不得善终。

    “胤禛,你且详细说说你推行时遇到的困难。”

    雍亲王强打精神:“是!”

    康熙爷听罢后,沉吟半晌。

    殿内只剩下嘎吱嘎吱的磨核桃的声音。

    雍亲王垂下眼睑,心中少有的忐忑。

    奈何康熙爷还是让他失望了,开口就把差事塞给他了,根本没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雍亲王迟疑了一下,有心婉转拒绝,奈何康熙爷不给机会。

    “那就这么定了。”康熙爷微微一笑,“胤禛啊,阿玛很看好你,你比你其他兄弟都要认真谨慎。他们不敢做的你敢,所以阿玛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本以为雍亲王会同其他儿子一样欢喜应下,奈何老四却沉默了。

    雍亲王眼神怪异地望着康熙爷。

    这不是典型的画饼吗?

    前些日子,他同耿意欢保证的时候,就被耿意欢指责是画大饼。真该叫她来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饼。

    皇阿玛画的饼可真是又大又圆啊!

    雍亲王神色复杂:“儿臣其实不太爱吃饼。”

    “不爱吃饼,不吃便是。”康熙爷一脸莫名,“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

    雍亲王摇摇头:“没事。”

    “饼”康熙爷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饿了??”

    雍亲王:

    “儿臣不饿。”雍亲王飞快否认,“儿臣只是不爱吃饼而已。”

    “口味变得挺快。”康熙爷回想了一下,“朕记得你儿时爱吃胡饼。”

    雍亲王抿了抿唇:“是呀。”

    这就从阿玛变成朕了,皇阿玛果然是画饼高手啊,得亏是没信。

    “大哥二哥三哥他们爱吃饼吗?”雍亲王不知怎么的,竟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问罢,他才感觉不妥。

    大哥被软禁,至今未出。二哥地位不保,眼看着又要被废了,唯独老三这一个能耐的。

    康熙爷定定望着他。

    有一瞬间,雍亲王几乎以为康熙爷知道画饼是什么意思了。

    康熙爷道:“你是想求情?”

    雍亲王摇摇头:“儿臣并无此意。”

    康熙爷冷哼一声:“朕看你是想问十三的事儿吧。别无所求,别无所求结果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事儿。什么爱不爱吃饼的,你纯属就是胡扯。”

    雍亲王嘴脸一抽:“皇阿玛若要这么想,儿臣也没办法。”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到这一步了,老爷子都这么说了不承认也不行了,但老爷子可没别的人选了。

    “老四!”康熙爷恼了一下,一本奏折飞了过去,“你给我住口!朕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说的挺全。朕告诉你,放老十三出来绝无可能。

    雍亲王瞥了眼康熙爷,他发梢处竟已布满白丝,少有乌发。

    皇阿玛,老了!

    随后,雍亲王蓦然跪下,道:“是儿臣的错,不该说叫皇阿玛误会的话。”

    其实他早就清楚,老爷子是最偏心不过了,不管是污蔑还是事实,太子身上被按了那么多错处,竟也能翻身再立太子。而十三明明没什么过错,偏他就是不放过十三,这么多年了还让十三住在养蜂夹道里,丝毫不顾及十三的身体。

    这下可把康熙爷气得不行了,他还没说什么,这混账儿子就跪下了,弄得他这一肚子话没说出来。

    康熙爷心里存着气,命令道:“刚刚我说的,你给我想办法弄成。若是成了,朕就让十三搬出养蜂夹道,若是不能”

    不得不说,这话真是让雍亲王心中一动。

    老爷子说得暧昧不明,雍亲王哪怕明知画饼成分大,可他心里还是残存一丝希望,只要能出养蜂夹道,十三的腿疾总能好些。

    雍亲王心甘情愿道:“儿臣遵旨。”

    康熙爷冷哼一声,倒是个重兄弟情的。

    离开养心殿后,雍亲王自己都麻了,可见他早前说的话老爷子全忘了。

    什么不问世事,老爷子用到你你就得顶上,用不到你了立马给我退隐。

    很现实,但又很无奈。

    雍亲王叹息一声,就着人去府中给福晋、耿意欢传了个信儿,随后直接去办公了。

    不是他不想回去,实在是康熙爷不许。这表格早推行一日,官场便早清明一天,老爷子是受够了一两银子一颗的鸡子,他打定主意要好好整治内务府。但他本人又向来在乎仁慈的名声,自然不会轻易动手,那么雍亲王这个素来铁面无情的便成了最佳人选。

    再加上十三在那撑着,雍亲王便是干活也是心甘情愿。

    不就是得罪人吗?他也没少得罪啊

    消息传到雍王府后,福晋马上传了命令,叫府里大小主子们都收拢好,来正门等着。

    平日里大家伙都不去正门的,那边挨着前院,雍亲王从未招过哪个妾室哪里,便是福晋也是轻易不去的。

    接圣旨可是大事儿,李侧福晋甚至都穿上了朝服,戴上了朝珠。

    众人心里猜测着,是不是侧福晋位下来了。

    毕竟雍亲王已经受封王爵,封无可封了,除了侧福晋位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立世子吧。

    大家伙都拿捏不准,偏福晋也没给个准话,只说上头的人来了她们就晓得了。

    董嬷嬷几人欢喜得不行。

    耿意欢本人倒是挺淡定的,其实她早就晓得了,康熙爷肯定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雍亲王赏什么了。

    那唯一能赏的便是金银珠宝、侧福晋位、世子位了。若是赏赐金银珠宝,很不必叫她们出来,单福晋一个其实就够了。再加上弘历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康熙爷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封个奶娃娃做世子。所以,定然是侧福晋位了。

    钮祜禄格格那边也是满心期待,总觉得她是满人又生育了阿哥,也是有功劳的。

    众人等了一番,只听到圣旨上的“册格格耿氏为雍亲王侧福晋”几个字。

    福晋面色如常。

    耿意欢镇定地接旨谢恩。

    与圣旨一同接下的,还有侧福晋的朝服朝珠,以后她也是有资格进宫参加宴会的人了。

    她心中欢喜,旁人心中可不大舒坦。

    纵然早有预感,李侧福晋心中还是感到很复杂,上午还还得给她请安的人,下午就成了平起平坐的。若是没什么恩怨还好,偏她们有些龌龊,耿意欢膝下也还有个弘历在。

    这王爷福晋日日看着弘历,哪里还能想得起弘时啊?李侧福晋这样温柔佛系的,也不免着急。

    大家伙心里多多少少心情都不太好。

    但谁能比得过钮祜禄格格呢?她可是穿戴得像是能做侧福晋一样,甚至还上前走了两步,哪成想是人家耿意欢接旨。

    当下钮祜禄格格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甭管是尴尬还是怎么着,钮祜禄格格都想不通为什么?明明龙凤胎中凤死龙活,又是普通汉军旗出身,怎么就越过她坐上侧福晋位了?

    宋格格、武格格几人倒也挺意外,但都没觉得有什么,左右侧福晋是从钮祜禄氏、耿氏中选,谁当都一样。

    再加上前些日子,人家耿格格没少给她们送新奇点心,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总不能吃人家喝人家的,还说人家坏话吧?

    待传旨天使走后,钮祜禄格格忍不住低声讽刺了一句,“卖子求荣真是有用。”

    福晋皱眉,瞪眼过去:“钮祜禄格格,你在说什么?”

    不管是出于跟耿意欢的交情,还是怕这话流传出去,福晋都选择训斥了钮祜禄格格。

    钮祜禄格格抿了抿唇,眼神倔强,却不敢说什么:“没、没什么。”

    人家福晋才是雍亲王正儿八经的嫡妻原配,是这雍王府的第二个天,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福晋。

    纵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接受。

    郭侍妾犹豫了一下,主动行礼恭喜:“妾恭喜耿侧福晋。”

    旁人稀稀拉拉恭喜:“恭喜耿侧福晋。”

    耿意欢微微一笑:“妹妹们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围着她们说起吉祥话。

    钮祜禄格格撇了撇嘴,好像不大服气。

    福晋清了清嗓子:“刚刚大家伙也听到了,耿妹妹受封侧福晋了。不是有人好奇为什么嘛?若是仔细听了圣旨的,都能明白怎么一回事。耿格格是对大清有功,才被皇阿玛特封侧福晋的,并非是王爷请封的。至于为什么,眼下不方便说,过些日子你们就晓得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揣测起来。

    耿意欢可不管她们那么多,向福晋道谢后,便悠悠然回了静玉院。

    刚进屋,就听见如意欢欢喜喜迎上来:“侧福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第35章 病愈

    夏日炎炎,处处皆是蝉鸣声。

    待如意欢欢喜喜凑上来时,耿意欢才恍惚发现,原来她为那点事儿忙碌了这么久。

    弘历也八个月了!

    是了,弘历都能爬了。

    耿意欢望了眼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感慨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董嬷嬷嗔怪:“大热天的,跑什么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啊?”

    说着,她招招手叫多福来:“多福,去把侧福晋的药端来。”

    如意一脸兴奋:“嬷嬷!格格啊不侧福晋她,不用再吃药了。”

    这话一出,耿意欢怔住了。

    她水亮亮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不用喝药了?难道是病好了?

    她这边正懵着,董嬷嬷却是眼眸一亮:“可是真的?”

    如意点头:“自然是真的!孟姑姑就在屋里等侧福晋呢,一会儿进去您可以问问孟姑姑。”

    董嬷嬷心中一定,这可太好了。

    眼瞅着主子爷心里有侧福晋,但碍于侧福晋的身子,一直是规规矩矩、平平淡淡。

    夫妻之间,没有激情可不行!

    但她心里愿意,耿意欢却还在犹豫。

    便是身体好了,她也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好好想想。这段时间,忙得晕晕乎乎的,雍亲王便是来了静玉院,两人也是如同好友一般,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夜里聊聊天也就睡了,可这样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诚然,对比其他人雍亲王待她是很不错了,不管是身份、地位、金银珠宝还是关爱都是给够的。

    可耿意欢始终忘不了,他终究是个王爷,有着满院子的妻妾。

    身为一个经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显然是无法认同这种婚姻模式,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跟封建王爷讲什么一夫一妻,他不会理解的。

    爱是占有,爱是包容,爱更是有着强烈破坏欲的。谁能允许自己爱的人,和别人上共赴巫山呢?哪怕耿意欢明知自己才是个后来者,却也无法忽视这些现实的问题。

    除非他真的能够非她不可,可她又哪里有这个能耐呢?

    一瞬间,耿意欢心中想了许多许多,甚至会觉得,如果还没好,就这样细水长流、相互扶持不是也很好吗?

    不,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宠幸这个宠幸那个,喜欢上其他女人。例如小年糕

    耿意欢心中一窒,纤纤十指篡紧了衣裳。

    “侧福晋?”

    耿意欢回过神来,发现董嬷嬷正担心地望着她。

    “没事,进去吧。”

    她神态自若进了屋,董嬷嬷几人心中揣测着原因,脚下却是自然地跟了上去。

    一进屋,就听见孟姑姑带着小多以及后厨几人欢欢喜喜迎了上来:“恭喜侧福晋,贺喜侧福晋。”

    接过旨后,耿意欢其实还去了趟正院。

    主要是天太热,去吃茶凉快凉快才慢慢悠悠回的静玉院。

    这会儿子功夫,满府都传遍了,耿格格晋为侧福晋了。

    而静玉院也成了众多宫人想去的地方,主子是侧福晋,性情温和、膝下有子,又得王爷、福晋看重,可不就是众人眼中的绝佳去处。

    耿意欢不禁笑了笑:“快起来吧。咱们静玉院从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就成。董嬷嬷,一会儿给大家伙都包上个红封,一起热闹热闹。”

    “谢侧福晋赏!”

    “谢侧福晋赏!”

    耿意欢大手一挥,叫后厨姜公公带人置办一桌,他们几个晚上可以聚一聚。

    大家伙欢呼一声,心里高兴坏了,虽说主子温和,但宫人该守的规矩却是一点不能少,带气味儿的她们也是不敢吃的,即便姜公公和徒弟手艺都好,也抵不住长年累月吃那么清淡啊。能加餐还有红封,大家伙心里都很满足!

    “侧福晋一路归来,热坏了吧。”姜公公笑盈盈道,“奴才今儿做了宫里娘娘们常点的一道冰点,据说是唐宋代传下来的,消暑又美味,侧福晋且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耿意欢欣然应下:“你有心了。”

    短短四个字却是叫姜公公心中一暖,旁人都好奇他手艺这样好,何苦守着静玉院呢?即便是侧福晋也比不得王爷、福晋尊贵啊。他只想说,人不能只看眼下这三分利还是要长远打算的,这静玉院的好处旁人不晓得,他却是晓得的。

    待她们退下后,孟姑姑才挥退众人,说起她身体的事儿。

    “侧福晋,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您的身体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了。眼下是不必再喝药了,只是多吃些补气血的汤汤水水是没坏处的,对您的肌肤也是有好处的。不知您可还愿意继续喝些汤汤水水?”孟姑姑顿了顿,又道,“奴婢可以根据时令换换方子。”

    耿意欢想了想,道:“也好,总归是补身子的,总没坏处。”

    孟姑姑道:“是这个理儿。”

    她顿了顿,又支支吾吾道:“奴婢之前教给您的法子,您可是照做了?”

    “法子?”耿意欢想了一下,才从记忆中翻出那几个强身健体的动作,她微微一笑,“孟姑姑放心吧,我有照做,一日不曾停歇。”

    现在的她的腰肢柔软纤细,穿上轻飘飘的夏衣,只觉得格外飘逸。

    孟姑姑笑了笑:“其实这法子啊还有别的功效。”

    耿意欢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不就是能让腰肢、大腿愈发纤细吗?还有什么作用?”

    那几个动作还真是不错,简单好上手,还能瘦腿瘦身。

    孟姑姑走到她耳边,轻声道:“还能保养□□,使那里紧致如初。”

    耿意欢瞬间瞪大了眼睛。

    孟姑姑有些得意,她们家可是有很多关于妇人保养的秘籍,保证能帮侧福晋管理好身体。

    “原来如此。”耿意欢脸有些红,“那我现在?”

    孟姑姑微微点头:“虽说回到您还是姑娘时的紧致有些难,但坚持下去定能做到的。眼下同您生孩子前差不多。”

    耿意欢手执扇子捂了捂脸,低声道:“晓得了。孟姑姑去看看弘历吧,昨儿这孩子咳嗽了两声,不知好了没有。”

    孟姑姑会意一笑,晓得她面皮薄,也就下去了。

    耿意欢松了口气。

    她晃了晃脑袋,去洗了个澡准备错开这一茬。

    实在是天色,不洗不行啊。

    打从翻了年,耿意欢就有意存东西,该做成果干的做果干,该做果酱的做果酱,左右得存点东西,别到用时方恨少,

    屋里虽是只放了一盆冰,却也不算热。

    不是耿意欢小气,实在是雍王府供冰有限,再加上弘历年纪小,更不敢放开用了。

    今年的六月也不知怎么的,格外燥热。

    董嬷嬷在一旁絮絮叨叨着,生怕耿意欢吃了亏。

    “侧福晋千万记得老奴说的话。”

    “一切以您的身子为重。”

    “有时候看得见,吃不着才叫人更惦记。您刚养好身子没多久,还是再将养些时日,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不必着急邀宠,还是得护着身子的。”

    耿意欢不禁哂笑,看来董嬷嬷是完全把自己当做静玉院的人了,满心满眼都是为她好。

    耿意欢半托着下巴,道:“嬷嬷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只要她不同雍亲王说这事儿,他也想不到那茬去。

    说话间,就连小厨房派人来送冰点了。

    冰镇绿豆沙上浇灌上糯叽叽的白玉丸子,再撒上点桂花、蜂蜜,不仅卖相极佳,还格外诱人。

    姜公公特意配上了雍亲王送来的青花瓷,别有一番韵味。

    耿意欢见了,不禁拇指大动,端起小碗就开始吃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一碗清凉的白玉丸子绿豆沙就全下肚子里了,倒是格外消暑。

    一旁的如意半坐在她身侧,手执扇子给她扇着风。

    唯一讨厌的,大概就是外头吱吱个不停的蝉鸣了。

    耿意欢托着下巴,弯了弯唇,如今倒是有几分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惬意。

    刚毕业时都迷茫着怎么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就被迫九九六,最后来到了这么个陌生的朝代。谁曾想,她竟是在这里过上了理想的生活。

    不愁吃不愁穿,每日里最大的忧愁就是怎么养好儿子。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咸鱼起来。

    只是紧迫了一个月,她突然感觉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挺好。

    谁大学里还没刷过抖音,没点兴趣爱好啊?起码她就学过不少技能,刚穿来时怕自己忘记了,还一张一张用简体字写了下来,现下还在匣子里藏着呢。

    耿意欢兴致冲冲把匣子翻了出来,打定主意要挑一些做一做

    今天是耿意欢的好日子,雍亲王心里也清楚,一回来就直奔静玉院了。

    只是他雍亲王整日忙忙碌碌,回来天都黑了,静玉院里也点上了烛火。

    夏日燥热,衣衫本就单薄,再加上在屋里,耿意欢干脆就穿了一身丝制的睡裙。碍于这年头民风保守,睡裙只得做成长袖,只露出半点脚踝来。

    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优美的下颌线,雪白的脖颈在灯光映衬下莹白一片,

    望着这一幕,雍亲王无端有些口干舌燥,他滚了滚喉咙,清冽的嗓音中带了一丝低哑:“意欢”

    耿意欢蓦然回眸望向他,下意识放下手中的话本,迎了上去:“爷,回来了。”

    雍亲王目光柔柔:“回来了!”

    明明往日里耿意欢也是这般打扮的,可今儿不知怎么的,格外撩人心弦。

    雍亲王想起下面人来回禀,说是静玉院今儿没熬药,莫不是身子好了?

    他不禁心猿意马,坐到她身边:“在看什么?”

    耿意欢这才想起自己看得不是正经书,是小说,还不是普通小说。

    她尴尬一笑:“就普通话本子。对了,王爷,我听董嬷嬷说”

    耿意欢边说边顺手把话本塞进一旁的匣子里,心中松了口气。

    雍亲王看似听得认真,实则早已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那书到底是什么?

    雍亲王眼疾手快,飞快将话本拿到了手里,正待打开呢耿意欢慌了,伸手就抢了去。

    你争我抢中,耿意欢不知何时竟是扑到雍亲王怀里了。

    四目相视,一股不知名的情愫弥漫在了心头。

    雍亲王轻咳一声,不自觉捏了一把她那婀娜多姿的臀部。

    耿意欢好似被什么蛰住了一般,浑身一颤,红着脸从他身上下去。即便如此,她也不忘把抢回来的话本好生藏起来。

    看着她微红的脸颊,雍亲王有些意动。

    奈何

    “呜呜呜”

    弘历崽崽醒了,到处找额娘。

    孩子大了,也会认人了,一会儿见不到耿意欢都不行。

    这不,安嬷嬷抱着他就来了。

    只是一进屋,她直觉气氛好像不大对,主子爷看她的眼神好似有些不满。

    安嬷嬷心生警惕,难道是主子爷觉得她不上心?不行,得好好表现一下了。

    “侧福晋,小阿哥一醒过来就到处找您,小嘴呜呜的,看得怪叫人心疼的。奴婢一听见,赶忙就哄着来找您了。”安嬷嬷邀功似的道,“您要不然抱抱小阿哥?”

    耿意欢拢了拢头发,接过弘历。

    八个月的他,愈发圆润,每每笑起来都像极了小天使。

    这孩子聪明,还没八个月就会爬了。

    这不,刚把他放床上就好奇地爬来爬去,最后爬到了雍亲王身上。

    弘历年纪小,再加上雍亲王基本上日日都来,故而对他并不陌生,甚至还很亲近。

    被额娘抱过后,他就爬到阿玛怀里,各种作威作福,用小脚丫踢阿玛,用小手拽衣服。

    行吧,这孩子就是个不老实的。

    耿意欢在一旁都为他捏了把汗,这孩子倒是活泼得紧。

    雍亲王本人倒是没什么,到底是唯一一个日日看着抱着长大的,还是他喜欢的女人生得,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怎么的,心里总归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小子破坏了他和意欢的相处,该打!

    雍亲王扬起巴掌,却轻轻放在儿子圆润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

    他睁大了眼睛,这么软和?

    不禁又捏了一把。

    第一回弘历还没确定是谁,第二回可把他气坏了,脸就憋红了。

    胖乎乎的小手照着雍亲王的脸颊使劲打着,啪的一声,可把大家伙惊住了。

    雍亲王也是一脸镇静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震慑住这个不懂事的小孩。

    偏这小家伙还仰着脸,眼睛晶亮晶亮的,他一脸骄傲。眼看着雍亲王不动弹,他以为自己打的太轻了,于是拽着雍亲王的衣角凑上去又打了一巴掌。

    本以为儿子认错的雍亲王:

    耿意欢尴尬一笑,赶紧接过胖儿子,生怕他被忍无可忍的雍亲王揍一顿。

    雍亲王抿了抿唇,想教育吧,怕他听不懂,不教育吧怕他蹬鼻子上脸。

    他这边纠结着,那边母子俩竟然已经玩得很开心了。

    耿意欢陪着弘历玩了许久,弘历终究是撑不住了,躺在耿意欢怀里睡得喷香。

    耿意欢轻轻拍着弘历的后背,嘴里哼着不知名歌谣,室内一片祥和。

    董嬷嬷适时带走了弘历,把空间留给耿意欢、雍亲王。

    人一走,屋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雍亲王掌心紧紧包覆着她的小手,幽深的眼神火热的像是要吃人一般:“子债母偿吧!”

    耿意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想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雍亲王不乐意,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掌,另一手紧紧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几乎是身子贴着身子了。

    几乎是蹭的一下,耿意欢莹白的面颊上就升腾起红晕来,就连声音都愈发娇滴:“爷别闹”

    雍亲王打横抱起耿意欢,有力的臂膀把她的身子禁锢在怀里。

    耿意欢下意识攀上他的脖颈,心中紧紧张张,她该怎么按压住雍亲王的心思。

    奈何雍亲王太过热情,抱着她就上了/床,一双火热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着。

    就连那张薄唇也不闲着,在她脖颈间蹦来蹦去的,害得耿意欢不住地躲。

    要知道,她穿得是真丝的睡衣,基本上就没什么厚度,这下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爷,住手,别闹了。”

    许是素太久了,耿意欢阻止都不管用。

    箭已上弦,耿意欢再不阻止可就晚了。

    她不耐地顿了顿雍亲王火热的唇,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见推不动便两手撑在胸前,抵着他。

    这才叫雍亲王不得不停下。

    “意欢?”雍亲王额头上已经浮出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得,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满是火热和急切,“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许久没和女子亲近,猛然这么一接近,自然是受不住的。再加上耿意欢又是他近些日子最得意也最亲近的妻妾,感情升温却久久没有亲近,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不愿意放弃的。

    可偏偏耿意欢不配合,她扭过身去,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水莹莹的眼眸。

    “爷”

    “等等,我有话要说。”

    第36章 原由

    夜色茫茫,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

    雍亲王望着她那双秋水似的眼眸,只得忍耐住,他呼了口气终究是翻身躺在她身边。

    不知是天热还是心热,雍亲王只觉得心火难耐,他躺了一下就起身下床。

    雍亲王抬手撩开轻薄的帷幔,赤着脚去窗边推开窗子,一阵凉风袅袅袭来。

    他站在窗口前阖上眼睛,对着风吹了一阵儿,才去倒茶喝,吨吨吨连着喝了好几杯凉水,这才静下心来。

    雍亲王去门口吩咐人去端盆洗脚水,才回到床榻前,半露着胸膛,回眸关切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耿意欢抿了抿唇,起身略带羞涩道:“我、我的身子”

    雍亲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入怀中:“不是好了嘛?”

    “啊?”耿意欢眼眸微闪,“其实还没好全,只能说刚刚能侍寝,只是若能修养些时日才能恢复地更好。”

    雍亲王诧异:“我听人说,今儿静玉院没抓药,还以为你身子已经好了。”

    耿意欢长长叹了口气,还不待她想好借口,就见小满敲敲房门,原来是来送洗脚水的。

    满满当当一盆水,一点热气都没有。

    雍亲王镇定自若下了脚,舒坦地呼了口气。

    耿意欢瞥了一眼:“这冷水?”

    “嗯。”

    “为何要用冷水洗脚?”耿意欢手执素扇轻轻扇风,“孟姑姑说不管女子男子,洗澡洗身子还是用热水好。况且,寒从脚起,还是莫要用凉水了,换热水吧。”

    雍亲王神色怪异地瞅着她,半晌才道:“你咳咳,天热,用凉水降降温。”

    耿意欢不大赞同,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只得“哦”了一声,便拢了拢睡衣往里坐了坐。

    小满虽是立在外头,可到底男女有别,耿意欢不大好意思起身,便再琢磨了一下自己那套说词,总得万无一失才好。

    待雍亲王泡完脚,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雍亲王带着一身寒气就上了床,他侧眸看向她:“刚刚想说什么?为何不能侍寝?”

    耿意欢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幽怨道:“爷不晓得嘛?”

    雍亲王不解:“嗯?”

    “我问过孟姑姑、董嬷嬷了,难产本就伤身子,得多养着才是。少说得养个一两年,我这满打满算也才八个月。房事”耿意欢欲言又止,她咬了咬唇,“多少是对那里不好的。”

    她垂下眼睑,一副失落的模样。

    雍亲王皱了皱眉头,揽住了她的肩膀:“是我的错。”

    耿意欢枕着他的胳膊:“不怪你。”

    雍亲王叹了口气:“是我太孟浪了,以后若有什么,你定要阻止我。”

    耿意欢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语气轻柔:“你真好!”

    雍亲王弯了弯唇,略带无奈:“这样就是好了?你啊,心肠未免太过柔软。”

    耿意欢没说话。

    雍亲王静静拥抱着她:“意欢,我绝不会伤害你,你且放心。”

    耿意欢眼眸微闪,指尖动了动,最终化作平静。

    还是享受这一刻的静谧吧。

    她还没有想清楚过了这段时间,该怎么办。单凭她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就不可能躲过去。

    走肾不走心?不走肾也不走心?还是走心也走肾?

    耿意欢垂下眼眸,乌黑的睫毛轻轻垂下,她承认自己对雍亲王是有依赖有信任,也有一些好感,但还算不上喜欢,只是长期相处下来积累的好感。

    明明最佳选择是走肾不走心,可耿意欢总觉得做了那档子事,就怎么样了一样

    耿意欢抬了抬头,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下巴。

    罢了,能躲一阵是一阵,起码能糊弄他个一年半载的。

    她阖上眼睛,不知怎么的,困意涌上心头。

    一会儿的功夫,耿意欢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都依偎在雍亲王身上。

    “意欢?”雍亲王注意到肩膀越来越沉,垂眸一看,她竟是睡着了,只得低喃了一句:“你睡得倒是香甜。”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略略盖上点被子。

    听着耿意欢均匀的呼吸声,雍亲王也渐渐进入梦乡。

    月光皎皎,两人都睡得很沉

    天才将将亮,雍亲王就醒了过来。

    他怀里是八爪鱼似的抱着他的耿意欢,她的身子窈窕有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是有点反应的。

    雍亲王呼了口气,平复了许久才压下心中的火气。

    他看了眼轻轻推开耿意欢,才下床洗漱穿衣,声音东西都很低生怕惊动了耿意欢。

    就这耿意欢还不高兴地哼唧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雍亲王无奈,只得去正厅洗漱。

    静玉院的宫人早早就起来开始扫洒、做事,董嬷嬷、孟姑姑年纪也不小了,觉也不多。

    这不,雍亲王在静玉院用过早膳后,就着人去请了孟姑姑。

    孟姑姑心里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但昨儿董嬷嬷交代她,要掌握分寸。

    孟姑姑垂下眼睑,俯身请安:“奴婢见过主子爷。”

    她虽是被主子爷所救,可到底被派到了静玉院做事,又同侧福晋相处了这么久,感情自然是有的。昨儿屋里有点小动静,但后来就安静下来了,主子爷也没叫水,应当是没发生什么。再加上今儿早上,主子爷虽是一副谷欠求不满的样子,却也是小心谨慎生怕弄醒了侧福晋。她这个局外人都没看出来,主子爷对侧福晋的珍视,她自然不会坏了侧福晋的计划。

    “嗯,起来吧。”雍亲王擦了擦嘴巴,微微颔首,“你在静玉院,可还习惯?”

    孟姑姑笑道:“自然是习惯的。侧福晋性情温和,待奴婢们极好。”

    雍亲王道:“那就好。侧福晋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怎的突然不吃药了?可是”

    孟姑姑见他误会了,连忙道:“王爷误会了,侧福晋因着难产留下了许多后遗症,眼下虽是喝药养得七七八八了,可到底没能出根。眼下若是行了/房/事,只怕不利于侧福晋恢复元气,怕是寿元有损。若是能再修养一段时间再行/房/是最好不过了。只是这种事情,奴婢实在不好说。”

    雍亲王拨弄着佛珠,蹙眉:“八个月了,还没除根。可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你尽管说,只要侧福晋的身子能好,怎么都行。”

    “若是王爷能多赐下些养气的药材就更好了。”孟姑姑如是说着,“正所谓是药三分毒,药虽见效快,可对侧福晋的身子也有些损碍。故而奴婢准备用食补的法子,一点点把侧福晋亏损的元气补回去。只是侧福晋这只有些普通的药材,并没有年头很久的。”

    雍亲王道:“侧福晋面皮薄,不曾像我讨要过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本以为她不缺什么,没成想这样大的事情她竟也不吭声。”

    孟姑姑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侧福晋是怕您为难。”

    “些许药材而已,哪里就叫我为难了?”雍亲王皱眉,“行了,苏培盛,一会儿你带着孟姑姑去库房里挑一挑,不拘多少只要有用就行。”

    苏培盛咋舌,王爷这回可是大手笔啊,耿侧福晋可是比李侧福晋面子大的多。

    他应声道:“是,王爷。”

    孟姑姑眼睛一亮:“奴婢替侧福晋谢过王爷。”

    雍亲王叮嘱:“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同苏培盛说就是了。”

    顿了顿,他又对董嬷嬷道:“董嬷嬷,你们侧福晋的性子你也晓得,她最怕麻烦,凡事得过且过。总是别人来招惹她了,她才晓得反击,这样的性子如她所说,太过佛系了。没有人盯着可不行,前边事多,一时半会我怕是也难发现她的难处。你啊,平日里多帮衬着些,不可叫旁人欺侮她。院子里缺了什么,她若是不好开口,你就来同我说,不可叫侧福晋受了委屈。”

    董嬷嬷道:“是,王爷。您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帮衬侧福晋。”

    她心里熨帖极了,这样的谆谆告诫,可不就是因为王爷心里有侧福晋。若不然,哪里会为她设身处地想这么多。

    室内的耿意欢依然睡得喷香,丝毫不知道这些。

    至于昨儿没侍寝的事儿,董嬷嬷是双手赞成,什么也没有身子重要。

    待耿意欢醒来时,太阳早已高高升起。

    若不是董嬷嬷几人拉上了帘子,只怕耿意欢早就被太阳的强光刺眼刺醒了。

    耿意欢舒舒坦坦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后,换上一身轻薄的夏装。睡衣晚上穿还行,青天白日的就显得有些不庄重了。

    她昨儿才封了侧福晋,少不得有人来拜访,总不能别人来了她再慌慌忙忙收拾吧。

    只是

    意想不到的是,整整一上午都没人来拜访。

    耿意欢有些奇怪:“本以为会有人来拜山头,没成想是我想多了。”

    董嬷嬷却并不意外:“咱们府里的主子们,虽都想往上升一升,但个个都没那么多歪歪肠子。再说了,站队可不是小事儿,咱们四阿哥还小,三阿哥却已经长成,底下又还有个五阿哥在,她们心里少不得嘀咕一番。倒也无妨,等阿哥大一大,就都好说了。”

    耿意欢若有所思,其实她想的不是这些,而是钮祜禄格格几人竟也没有来找茬了。

    她仔细一琢磨,自己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侧福晋了,照理说是比李侧福晋这种请封的要高上一头的。只是她没想同李侧福晋别苗头,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于是她便也继续称为“李姐姐”。李侧福晋尚且不敢如何,更何况是钮祜禄格格几人了。

    想明白后,耿意欢便也不等了,换上身舒坦的衣裳就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八个月的孩子正是发育的黄金期,能适量吃点辅食了,且孩子自己也会有意思地观察其他人说话,学东西。

    故而耿意欢明令禁止大家在小阿哥面前说闲话,便是两个奶嬷嬷也被她敲打了一番。

    实在是还珠格格里的浪荡皇帝吓到了耿意欢,她可不想要个整日里拈花惹草、游手好闲的儿子。

    这不,耿意欢端着鸡蛋羹诱惑着弘历:“想吃吗?跟额娘学,额——娘”

    弘历睁大了眼睛,拍着小手:“啊啊啊啊”

    可是耿意欢哪里会这样轻易喂给他,少不得诱惑一番,毕竟孩子嘛,小时候不逗以后就逗不动了。

    她用汤匙舀了一勺金黄的鸡蛋羹在弘历鼻子前放了放,不等弘历张开嘴巴,就收了回来。

    可把弘历馋坏了,眼巴巴瞅着香喷喷的鸡蛋羹,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哎呀,你怎么这么馋嘴啊。”耿意欢娇嗔了一句,放下鸡蛋羹给他擦了擦嘴。

    弘历着急得不行,眼睛一直盯着鸡蛋羹不放。

    耿意欢无奈,只得喂他吃了。

    弘历嗷呜一声,嘴巴张得好大好大,鸡蛋羹到嘴里后,他吧嗒吧嗒吃得可香了,面团子似的小脸上满是餍足。

    耿意欢看得挺好奇,鸡蛋羹有那么好吃吗?

    她尝了一口,感觉也就一般般吧,也没有特别好吃。

    弘历崽崽一直盯着她看,看见她吃了好大一汤匙,不禁睁大了眼睛。

    只是这孩子从不护食,所以也没啥反应,只是哈喇子都流到衣服下头了。

    他也张大嘴巴,希望额娘也喂他大大一汤匙,小手还手舞足蹈比划着。

    耿意欢:

    咱好歹是个阿哥,能不能别这么馋?

    耿意欢认命地喂给了他。

    一碗下肚,弘历摸着自己软乎乎的服气,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说吃饱了。

    耿意欢亲了亲他的小脸,哄着他在床上爬来爬去,算是消消食儿了。

    弘历吃饱了就困,这不躺床上滚了两圈,就露出肚皮睡着了。

    耿意欢眼底满是柔和,她轻轻戳了戳小胖娃的肚皮,在他明显不耐烦地扭身后,才悻悻收回手来。

    一旁的董嬷嬷几人早就麻木了,一会儿一会儿的自家主子跟个小孩似的,总是“欺负”小阿哥。

    偏偏小阿哥还不记仇,最喜欢的永远是额娘,就连雍亲王、奶嬷嬷们都比不过。

    大概这就是母子亲情吧。

    弘历睡着后,耿意欢也换上睡衣,准备抱着自家崽崽美美睡一觉。

    耿意欢坐在梳妆台前梳了梳头发,把首饰一一拆下来,才换上薄薄的睡衣准备躺床上抱抱自家的小宝贝再睡。

    奈何

    “侧福晋!”如意急匆匆上前来,支支吾吾道,“王爷他回府了,只是”

    第37章 新人

    “什么?”

    耿意欢掀开薄纱,探出脑袋问。

    如意抿了抿唇:“只是王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董嬷嬷皱眉,刚想说什么才想起选秀已经结束了,即便耿意欢坐上了侧福晋位,也挡不住宫里赐人下来。

    董嬷嬷沉声问:“可是德妃娘娘赐人下来了?”

    耿意欢手微微一顿:“应当是了。”

    如意道是:“董嬷嬷猜得没错,侧福晋,德妃娘娘赐下了两个宫人,据说有一位还是德妃娘娘的族亲。”

    “那就是乌雅氏了?”耿意欢挑了挑眉,“随意吧。左右府里还是会进人的,是谁都一样。”

    族亲二字说的好听,可乌雅氏又何止一家两家人,但凡是个姓乌雅的都能和德妃娘娘攀上关系。

    董嬷嬷从善如流道:“那倒是,乌雅氏大多是小选,能被王爷带来府中给个格格位分已经是看德妃娘娘面子了。”

    耿意欢拢了拢头发,意味深长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左右我已经占了侧福晋位,再来的也就是格格位分了。咱们也不必打听什么了,回头请安也就见了。”

    这个请安可不是初一、十五的请安,而是头一回侍寝过后的端茶奉水。

    “是!”

    董嬷嬷应声,扭头给了如意一个眼神。

    如意恍然,同董嬷嬷一同退下。

    室内便只剩下耿意欢母子俩了。

    耿意欢却只是释然一笑,她晓得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新人旧人都一样,如今明确打破了她的犹豫和幻想反而是好事,心中的石头可算是放了下来。

    难不成她还能要求一个王爷为她守身如玉?痴人说梦罢了。

    室内摆放着新鲜瓜果,虽不如香料沁人心脾,却要比香料更健康。

    打从出了双月子,耿意欢就叫人停了那香料,换上了新鲜瓜果、蔬菜。

    被换下来的蔬菜、瓜果就成了当日的午后甜点或是晚膳,既不浪费屋里还飘满果香。

    “歘”

    耿意欢拉上床幔,戳了戳弘历嫩乎乎的小圆脸,低声喃语:“弘历啊,额娘只盼着你能好好长大。旁的,都无所谓了。”

    所谓宠爱,所谓爱情就如同沙子一般,风一吹就散了。所有相信爱情的,十有八九不如意,何苦信这些呢?

    耿意欢眼神温和,亲了亲弘历的小脸,抱着奶呼呼的崽盖上被子进入了梦乡。

    母子俩吭哧吭哧睡了一两个时辰,一觉醒来都三点多了,晚膳都给耽搁了。

    得亏是董嬷嬷明智,提前叫后厨备好点心备好菜,先不炒,待耿意欢醒了再叫后厨开始做饭。

    本来耿意欢还没这么快醒,但总感觉胸口沉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就连脸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似乎在被小动物舔舐。

    耿意欢睡得昏昏沉沉,只以为是室友的那只猫溜进来了,嘟囔了句:“别闹!”

    结果小家伙更来劲儿了。

    耿意欢无奈睁开眼,准备把猫咪弄出去,结果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家伙冲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小脸在她脖颈间蹦来蹦去,小嘴里还含含糊糊额额额额。

    耿意欢顿时精神了,有些惊讶地看着爬到她怀里的胖娃娃,长手揽住弘历。

    “乖乖”耿意欢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是不是在喊额娘啊?”

    弘历自在地躺在额娘怀里,嘴里哼哼唧唧好似在回应。

    耿意欢唇角的笑意加深。

    董嬷嬷听到动静,走到室内,轻声询问:“侧福晋可是醒了?”

    耿意欢抱着弘历坐起身,透过床幔道:“醒了。什么时辰了?可是该用午膳了?”

    许是睡了太久,她的声音有些哑。

    “侧福晋,已经三点多了。”董嬷嬷仔细瞅了瞅钟表,回复道,“您可是饿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是提醒了耿意欢,她错过了吃饭的点。

    耿意欢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瘪瘪的、空空的,她有些懊恼地皱皱眉头:“是有些饿了。”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一旁的弘历有样学样,也装模作样把小手捂着肚子,稚嫩的面颊做出一副怪样子,嘴里嗷嗷的不知道在鬼叫什么。

    一旁的耿意欢:

    这胖儿子,学人倒是学的挺好!

    她好生揉搓了一顿小团子,才招呼奶嬷嬷进屋给弘历喂奶。

    小婴儿可不禁饿!

    就这,弘历还不满地嗷呜一声,但奶嬷嬷一掀开衣服,他就老实了。

    干饭人干饭魂,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意奉上一杯蜂蜜水:“侧福晋解解渴。”

    耿意欢接过杯子,吨吨吨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嗓子好些。

    多福立在一侧,道:“侧福晋,刚刚正院来人问了,说是咱们院子里的规格还是从前格格时的规格,您晋位侧福晋后,静玉院该多添四个人。福晋说明儿叫人带着□□好的宫人来静玉院,给您挑挑看。”

    “四个人?”耿意欢有些意外,随后又想到李侧福晋的石榴院,人员是有些超标,她和李侧福晋平起平坐不说也跟着破规矩,起码也得符合标准才行,“也好。明儿就劳烦董嬷嬷、孟姑姑给我掌掌眼了。”

    孟姑姑忙称不敢:“奴婢不知是否有这个本事,还是得董嬷嬷来。”

    董嬷嬷倒是不谦虚了:“侧福晋放心,努力干了一辈子掌事嬷嬷,明儿一定替您好好挑几个老实本分的。”

    静玉院有侧福晋在,还有了小阿哥,如今缺的不是宠爱也不是进取,而是安稳。

    耿意欢也深知这一点:“咱们静玉院是容不下兴风作浪的,还是要挑些老实本分的才好。弘历那”

    她沉吟片刻:“等弘历两岁以后我再给他挑几个宫人侍奉。眼下倒是不着急,两个嬷嬷、两个小太监尽够了。”

    那两个小太监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是前些日子雍亲王送来的,年纪都不大,但都是懂事孩子。

    商量完这事儿,耿意欢就叫了晚膳。

    她也有些饿了。

    晚膳倒是挺营养,鸡鸭鱼都有。

    她吃得香,弘历看着也眼馋,明明吃饱了,口水却不住地往下流,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盯着耿意欢的嘴。

    弄得耿意欢怪不自在的。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让小厨房给做了松饼、果泥,也算是营养均衡了。

    果然,弘历吃得倍香。

    为了培养他的动手能力,耿意欢干脆叫他自己拿着吃。

    弘历自己倒是挺感兴趣的,一手一个,吃得满嘴都是。

    可把一旁的安嬷嬷几人心疼坏了,小阿哥这么小就自己吃东西,能行吗?

    耿意欢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们,能行!

    最多就是把衣服造得不像样呗,给孩子换身衣服就成,哪来那么多事儿。

    吃完,耿意欢带着他玩了好一阵,既能消消食又把他这无处安放的精力给挥发出来了。

    这孩子是一累就困,这不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她不禁弯了弯唇,摸了摸弘历的碎发。

    得亏弘历现在不用剪头,若不然

    耿意欢浑身一颤,要是长得清秀还能用颜值撑着,丑点的简直不能看啊。

    清朝的剃头可不是电视剧里那么多头发,真实的满清发型,后头剩的头发很少很少。据说,早期女真族都是那种铜钱头,真就是一丢丢。也就是近些年才慢慢改成了猪尾巴似的头发,能多留那么一丢丢了。

    但在耿意欢看来,还是挺丑。

    她叹了口气,单凭弘历是满族就逃不开剃头这一说。

    昨儿耿意欢翻过匣子后,吃了姜公公制的宋朝宫廷点心,于是来了兴趣,专门找了一本茶经和宋制点心秘方的书,本是图一乐,没成想还怪有意思的。

    尤其是点茶,耿意欢依稀记得自己曾在一热门电视剧中见过,但具体怎么做她也不记得了。

    于是乎,决定复古一把。

    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嘛,总是没错的。

    据说这点茶还是宋代四雅之一,用得茶以新为贵。宋徽宗赵佶在《大观茶论》中有精妙论述,其中记载点茶有七汤,汤瓶注水,茶筅击拂,茶汤逐渐形成“疏星皎月”“珠玑磊落”“粟文蟹眼”“轻云渐生”“浚霭凝雪”“乳点勃然”,最后“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形成美丽的沫饽,尽显茶汤之美,自然而然却又美轮美奂,后人称之为“七汤”点茶法。

    耿意欢大概了解做法后,便派人去库房拿原材料了,府里每月都会送来各式各样的物资,故而静玉院倒也不缺什么东西。

    这不,一会儿都功夫就拿来了。

    耿意欢瞥了眼茶饼,压碎好像有点浪费?但是不压又弄不成。

    罢了罢了,新茶不贵,用了就用了。

    耿意欢小心翼翼把饼茶碾碎,倒入盏中备用,紧接着又把釜中烧开的水倒入盏中,用汤匙把茶搅和成糊状,然后再慢慢倒入沸水,同时用茶筅在盏中搅动着。倒是同那藕粉桂花羹的制作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要眼疾手快才行。

    按理说,接下来沫饽渐生,会形成粥面。

    但是吧

    弘历被奶嬷嬷带来观看,他歪着脑袋怪叫来引起耿意欢的注意,胖嘟嘟的小手挥舞着:“啊啊额啊额”

    耿意欢不自觉停下看了看儿子,才继续搅拌,可怎么也没出沫。

    她皱了皱眉,安慰自己:“头一回嘛,无所谓。”

    于是又来了一遍,可依然没成功,

    到了第三遍,她是谨慎又谨慎,甚至叫奶嬷嬷把弘历抱走了。

    就这还是没成。

    刚开始董嬷嬷还安慰着,后来她也不敢吭声了。

    耿意欢:

    “去把弘历抱来吧。”耿意欢无奈吩咐着。

    安嬷嬷把弘历抱了来,小家伙生龙活虎地在她身上攀登着。

    耿意欢捏着他的小手戳了戳盏,心满意足道:“看到没弘历,都是因为你,额娘才没成功的。”

    弘历不明所以,抬起头冲着额娘笑。

    倒是一旁的董嬷嬷不禁轻笑一声。

    就是如意几人也偷偷弯起唇来。

    耿意欢:她在做什么!!真是一孕傻三年。

    看着弘历无辜的小脸,耿意欢捏了一把他的小胖脸,不管了就摆烂了。

    反正有个孩子做错事了还能一推三五六,李侧福晋不就是这样吗?又不是就她自己。

    耿意欢心中宽慰着自己,

    她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做了一遍,竟是成功了。

    耿意欢激动不已,且不管好不好喝,起码她成功了。

    董嬷嬷几人更是赞叹不已。

    耿意欢欢喜过后尝了一口,奇奇怪怪的味道,不过自己做的,怎么喝都好喝。

    成功了,她也就失去了兴趣。

    姜公公送来了新做的点心,一盘子冰冰凉凉的斑斓流心绿豆糕,卖相很不错,像是小花一样。

    耿意欢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清甜,还软糯糯的,怪好吃!

    再配上一杯果茶,人生圆满啊。

    她悠闲地倚着靠背,如意、多福在一旁扇风,弘历在榻上玩玩具,时不时逗弄一把。

    这样的日子真是比神仙还快活啊!

    唯独那蛙声一片扰人清净!

    耿意欢撇了撇嘴,这绿化太好也不行啊。

    夜里雍亲王果然没来静玉院。

    董嬷嬷几人都不敢提。

    耿意欢却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不拘早晚,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她神色如常,逗弄过弘历后,照常休息。

    夜里她睡得很是香甜,半点没有像董嬷嬷想象中的辗转反侧。

    第二日才醒,董嬷嬷就招呼着到处搜罗漂亮衣裙,誓必要给那两位新格格一个下马威。

    耿意欢好笑道:“何必呢?都是一个府里的姐妹,说不准谁得宠呢。”

    “不管谁得宠,您都是侧福晋,她们总越不过您的。”董嬷嬷道,“李侧福晋那肯定也是盛装打扮,咱们若是不收拾,岂不是露了怯?”

    耿意欢摇摇头:“无妨。她盛装收拾,咱们低调行事,这才能显示出咱们的气度来,何苦盛气凌人呢?无端招人厌烦。”

    董嬷嬷想了想也是。

    于是她们便挑了身家常服,只是左等右等没等到人来通知。

    耿意欢还纳闷呢。

    不管是去了哪儿吧,总该敬茶吧?

    董嬷嬷想了想,“或许是福晋繁忙,安排到午后了。”

    “或许是。”

    耿意欢点点头。

    于是几人照常做自己的事儿,左右要赏赐的东西都收拢好了,若有人来通知了,只管去就是了。

    到了下午,可算是有人来了。

    但却不是正院的,而且石榴院的。

    耿意欢一头雾水地叫人进来了,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第38章 正院来人

    将将吃过晚膳,耿意欢本想休息会儿,没成想等来了荷香。

    耿意欢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眉眼间带了点沉思。她与石榴院不说如同水火,但也绝不是能够商量事儿的。李侧福晋为何要派人来静玉院?

    难道另有目的?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耿意欢抿了抿唇,目光愈发平和:“叫她进来吧。”

    石榴院派来传话的正是荷香,也算是个周全人,荷香低眉顺眼进屋,请安道:“奴婢荷香参见耿侧福晋。”

    董嬷嬷面色微缓,得亏是没叫茉香、花香那两个不省心的东西,荷香还算是得力起码有她在的时候,李侧福晋不曾犯蠢。

    这般想着,董嬷嬷不禁皱眉,这茉香、花香是什么时候来的雍王府?怎么之前没什么印象?

    她正疑惑着,耿意欢就已经叫起了。

    “是荷香啊,起来吧。”耿意欢语气温和,“你们侧福晋可是有什么事儿?”

    荷香不禁抬眸望了眼耿意欢,耿侧福晋还是同从前一样温柔大方,若是还能同她主子交好该多好。

    可惜她心下叹了口气,打从花香、茉香来了以后,侧福晋就不大听她出的主意了,更是连连做了些蠢事。好在这些日子,侧福晋总算醒悟了些。

    茉香压下心底的无奈,扬起笑脸道:“回耿侧福晋话,我们侧福晋让奴婢来提醒您,昨儿虽是没人侍寝,但那两位格格竟是自己去了正院请安。”

    “自己?”耿意欢错愕,“她们这是”

    茉香也是一言难尽:“正是呢。我们主子也是出去散步的时候碰见了这两位格格,顺口就问了一句。没成想,两位格格都是有主意的人。”

    耿意欢挑眉:“行吧,我晓得了。”

    顿了顿,又道:“替我谢过你们侧福晋。”

    茉香的笑意愈发深:“是。”

    茉香退下后,耿意欢扭头问董嬷嬷:“嬷嬷,宫里的规矩是不侍寝就能去请安吗?”

    董嬷嬷嘴脸一抽:“侧福晋说笑了,宫里可没这个规矩。这两位格格,倒是挺能耐,自己造了个规矩。”

    耿意欢不可置否道:“行吧。董嬷嬷,你且瞧着吧,这两位里定有个能耐人。”

    “是挺能耐的。”董嬷嬷扯了扯唇角,“刚来就弄这一出,不止能耐还不安分得紧。”

    耿意欢笑了笑:“咱们也准备一下吧,多福把东西准备上。”

    多福道:“是!”

    耿意欢给两位格格准备的礼物是两支一模一样的蝴蝶簪子,绝对公平公正。

    耿意欢又看了眼发簪,蓦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回眸望向董嬷嬷:“嬷嬷,我怎么记得昨儿福晋派人来说,今儿会派新人来。怎么也没瞧见呢?”

    董嬷嬷道:“估摸着是府里突然多了两个人,给耽误了吧。”

    耿意欢“哦”了一声,倒不大相信。

    福晋处事向来圆滑,不管什么时候都尽善尽美,不曾出过什么纰漏。定然是有什么事情

    她低声道:“董嬷嬷,你且叫人打听一下看看福晋上午可是出门了。”

    董嬷嬷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董嬷嬷点点头,就出去办事了。

    耿意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底划过沉思,什么样的事儿才能惊动福晋,误了事儿呢?她想不出,这才叫董嬷嬷去打听。

    对于董嬷嬷,她是一百个放心,这绝对是府邸里老人中的老人,在王爷、福晋面前都是排了号的,根基之深不可想象。

    董嬷嬷才出去,就见正院里的王佳嬷嬷带着十来个略显青涩的宫人来了。

    说起王佳嬷嬷,这位不仅是福晋的奶嬷嬷还是正院的管事嬷嬷,在正院里的地位仅次于福晋。

    为了表示对福晋的尊敬,耿意欢没有迟疑,便着了孟姑姑去迎她进门。

    “奴婢请侧福晋安。”

    王佳嬷嬷面容和蔼,语气轻柔。

    耿意欢起身,亲自去扶她:“王佳嬷嬷不必客气。”

    前些日子,耿意欢常常出入正院,王佳嬷嬷没少给她帮忙,两人倒也算得上熟稔。

    王佳嬷嬷顺势起身:“多谢侧福晋。”

    “王佳嬷嬷快坐下喝杯茶歇歇脚。”耿意欢亲昵道,“这会儿可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嬷嬷怎么挑了这个点来?”

    多福已然把茶送到王佳嬷嬷身侧的桌子上。

    王佳嬷嬷俯身道:“多谢侧福晋体恤。今儿”

    她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本来上午就该带着那些宫人来的,只是昨儿来了两位新格格,乌雅格格、陈格格。这两位,一位是德妃娘娘的族亲,一位是陈庶妃的亲妹妹,来头都不小。昨儿一来,可不就得给准备人手。本来格格该是有两名宫女、两名太监再加一名粗使嬷嬷的,哪成想两位都不大满意,硬是挑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两名粗使嬷嬷。这可是侧福晋才能有的规格!

    偏偏昨儿福晋出了趟门,没来得及制止,回来后两位格格竟是给宫人们把名字都取好了,福晋也不好再讨要回来。只是到底不合规矩,福晋便做主多出来的宫人月俸由两位格格自行发放。因为这两位格格挑了一波,剩下的便没几个好的了,福晋看了看便叫奴婢把年龄小一岁的宫人带了来,让您先挑几个用着,回头□□好一批再给您送来。”

    这话一出,王佳嬷嬷眉眼间带了点愠怒来,可见对那两位格格挺有意见的。

    耿意欢蹙眉,小一岁的话,大概率是刚学了些规矩,还没来得及好好□□。

    王佳嬷嬷自然也看得出她的迟疑。

    王佳嬷嬷愧疚道:“福晋特意叮嘱奴婢跟您道个歉,这事儿是福晋没处理好。本该您先选人的,没成想府里突然多了两个人,这才有些应接不暇,出了这么个茬子。”

    其实王佳嬷嬷打从心底里是觉得这事儿都是因为德妃娘娘,选秀刚刚结束,皇上还没赐人下来,她倒是先赐下来两个小选出身的。这也就罢了,两个还都是不是什么正经人,才来就作妖,害得福晋如此为难。

    “嬷嬷严重了。”耿意欢摇摇头,“这事儿谁也没想到。两位新格格今儿没有去请安吗?”

    王佳嬷嬷张了张嘴,陡然想起了新格格请安的事儿:“奴婢光顾着那事儿了,差点忘了福晋让传的话,您挑选好宫人后去趟正院吧,两位新格格都在那等着呢。”

    耿意欢微微颔首,想了想道:“这急里忙慌的,我也怕挑不准人。不若这样,先让这些个宫人先留下,待我从正院回来再挑。”

    主要是董嬷嬷不在,她也不知道怎么挑人。

    “如此也好。”王佳嬷嬷没有意见,只是她对两位新格格格外有意见,向来稳重的她竟是毫不犹豫吐槽道,“侧福晋,您是不晓得那两位格格有多不好伺候,知道的是迎进来两位格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位祖宗呢。才进门就自顾自加规格,主子爷还没去呢,人就自己去正院请安了,还口口声声福晋宽厚,能否设个小厨房方便她们练厨艺。您听听,这话是咳咳说的嘛?”

    耿意欢秒懂她的意思。

    她是真挺意外的,早就显得这两位格格中肯定有个不是省油的灯,可怎么也没想到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祸害人还祸害到福晋身上了!

    耿意欢只得道:“这事儿确实挺叫人无语。”

    王佳嬷嬷长长叹了口气。

    她今儿能同耿意欢说这一通,一方面是那两位抢了耿意欢的宫人,另一方面是她几乎能够预料到那两位是什么德行了。相比较而言,宋格格、武格格的小打小闹显得格外老实。

    正说着话呢,董嬷嬷就回来了。

    一进屋,董嬷嬷就瞧见了王佳嬷嬷,她神色如常请安:“侧福晋安。”

    起身后便凑到了王佳嬷嬷身侧:“王佳嬷嬷来了?可是要挑选宫人了?”

    王佳嬷嬷抿了抿唇,有些局促了:“董嬷嬷,今儿你们且先挑几个用着。待过些日子□□好了再给侧福晋送来几个得用的,多出来的人走府里的账就是了。”

    董嬷嬷看向耿意欢,并没有再多问什么。

    耿意欢微微颔首:“如此也好,咱们先动身吧,莫要叫福晋久等了。”

    雍亲王打从听到消息后,便陷入了沉思,手中不住的拨弄着核桃。

    “砰砰砰”

    雍亲王眸色暗沉,面上似乎覆了一层凉凉的寒霜。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代表着正统,不论何时总有一群拥护之人。可偏偏太子被废过一次,威信大不如前,许多得力的都被薅下来或是被策反了,现下他身边的奸细要多于衷心的。

    即便如此,康熙爷依旧坐视不理,甚至于对太子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再加上他的一系列动作,反倒叫人明白,他复立太子可不是真心要给太子一个机会,他纯属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

    康熙爷他,还不想立新太子,起码不想立老八为新太子。

    这下可把廉贝勒气得不轻,一腔怒火都冲着太子去了,这朝堂被搅动的不像样了。

    便是太子也没了往日的锐气,一副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样子。

    雍亲王正在想起个事呢,却被正院来的人打断了思路,顿时不悦。

    可听了来人说的话,他很是无语。

    “竟有这种事情?”雍亲王本就不快,一听这事儿脸色瞬间沉下来,他冷笑一声,“我倒想瞧瞧她们到底是什么能耐什么底气。”

    不过是额娘的族亲,陈庶妃的亲妹妹而已,都是小选入宫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只是一进正院,他也难免被这乌泱泱的环境给震惊住。

    “都给我住手!”

    第39章 表妹

    六月的日光愈发毒辣,几乎是在太阳地略略照上一会儿,就能叫人晕晕乎乎的。

    耿意欢、李侧福晋、宋格格几人匆匆忙忙来到正院门口,只是谁也不肯先进,几人集合完毕后,才一同进屋。

    刚掀开帘子,便感受到一股冷气儿袭来,原来是福晋怕她们中暑,特地叫人上了五六个冰盆放在厅堂里,再派人扇风,这才有了屋里如同秋风袭过般的凉爽。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冰盆前感受着凉气,久久不肯离去。

    两位格格俯身请安:“见过几位姐姐。”

    她们四人这才把目光放到厅堂里。

    只见这两位姑娘生得都很娇俏,只是一位个子高些,一位个子低些而已。

    个子高些的生了张削瘦的鹅蛋脸,眼眸狭长,眼尾一颗小痣,倒是格外有汉女风情。另一位个子低些的,生了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脸盘微圆,像是邻家妹妹一般。

    这两位格格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眉眼间都带着一股青涩和稚气,她们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福晋招呼着:“几位妹妹快来用些甜点,降降暑气。”

    “没想到四位姐姐这么的”个子高些的姑娘是陈格格,她用帕子捂着嘴巴笑着打趣。

    另一位便是乌雅格格了,她口无遮拦道:“四位姐姐是挺接地气的,像是没用过冰一样。”

    陈格格捂着嘴低笑着:“还真有点像。”

    上首的福晋:

    李侧福晋:

    耿意欢:

    武格格:

    宋格格:

    眼下正院便只有她们几个,其他几位侍妾还在来的路上。

    几人沉默了一下,新来的还这么嚣张?

    李侧福晋几人默契地没搭理她们,径直去了自己固定的位置。

    这下,两位格格似乎有意见了。

    “福晋姐姐,为何我们的位置这么靠后啊?”

    “是呀是呀!”

    福晋淡淡道:“这是按资历、位分排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会换。

    “可我是王爷的表妹,难道也要守这规矩吗?”乌雅格格眨了眨眼睛,小手一合拢,“福晋姐姐,拜托了拜托了。”

    陈格格也不甘示弱:“福晋可不能偏心啊,我姐姐才怀上孕,眼看着就要诞下皇子了。”

    “可我姑母是德妃娘娘!”乌雅格格强调着。

    陈格格咬唇:“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小选出身。”

    “小选怎么了?”乌雅格格不甘示弱,“宫里好多娘娘都是小选。怎么,你还敢看不起小选?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姐姐,你连小选的资格都没有。”

    耿意欢眼神复杂地望着吵吵闹闹的两位格格。

    若不是出了她这个意外,能进府的当是大名鼎鼎的年氏才对。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真的把小年糕给蝴蝶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耿意欢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阴影落在她如玉的脸颊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阴翳来。

    “你住口!王爷没来我这就去你那了?就凭你?一副晦气模样。”

    陈格格睁大眼睛:“你胡说!”

    她那纤纤十指紧紧篡着掌心,留下通红的印记来,可见她有多么气恼。

    乌雅格格撇嘴:“你那颗痣不就是泪痣吗?晦气!”

    陈格格脸色一变:“你放肆!”

    “放肆?”乌雅格格撇撇嘴,“你我同是格格,平起平坐。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重要人物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有个好姓氏罢了。”

    两人越吵越激烈,大家伙心里感慨着她们友谊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啊!

    福晋蹙眉:“够了!”

    哪成想竟是没人听。

    福晋的脸面也挂不住了,她紧紧篡着桌角,只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偏偏那乌雅氏

    她拧了拧眉心,德妃娘娘的眼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差,宋格格本就不是个有脑子的,结果她又送来李氏这么个面慈心恶改了,这也就罢了,现在又送来了两个搅家精。

    福晋冷笑一声,摆摆手组织了王佳嬷嬷,并示意所有人都别管这事儿。

    既然她的话不听,那就让王爷来说吧。

    她倒要瞧瞧王爷能不能忍这么两个兴风作浪的!

    见状,李侧福晋、耿意欢对视一眼,难得觉得对方已经挺不错了,好歹没有这么无脑。

    耿意欢熟稔地端起冷点,边吃边饶有兴趣地盯着几人看,她甚至叮嘱了如意去后厨要一把瓜子。

    如意:

    她有些为难,低声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耿意欢漫不经心道,“看戏没瓜子可不行。”

    如意只得照做。

    王佳嬷嬷听说后,也是无语了一阵。

    不过想到这两位没规矩的,又觉得可以就此做文章,于是她大手一挥竟是给每位主子面前都放了花生瓜子。

    几位侍妾刚进屋,就看见这架势,顿时心里打起了鼓。

    乌雅格格也好、陈格格也罢,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在正院竟也能闹起来。

    更稀奇的是,福晋竟然不管不顾的。

    耿意欢自顾自嗑起瓜子。

    李侧福晋见了,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

    宋格格、武格格不甘示弱,拿起就嗑。

    只是宋格格越看越担心,这么多年了,府里都风平浪静的,竟来了这么两个不省油的灯,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把自己的担忧说给了武格格听。

    别看她老和武格格吵架,但面对外敌的时候,她们也是能短暂联手的。

    武格格上下打量着她:“风平浪静?你可没少兴风作浪,不过是大家包容你而已。只是没想到,咱们府里一下子来了两盏不省油的灯!”

    宋格格气鼓鼓扭过头,不搭理她了。

    耿意欢余光发现茉香竟是坐在侍妾那边了。

    难道?

    她不禁看向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正吃着瓜。

    没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寒瓜。

    李侧福晋感觉到耿意欢在看她,不禁回望过去:“怎么了?”

    耿意欢摇摇头。

    场上急眼的两位格格,已经从嘴皮子的较量换成了手上的较量,可以说是白热化阶段了。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反正连个拉架的都没有,陈格格、乌雅格格闹作一团,你扯我头发,我拽你头发。

    福晋、李侧福晋、耿意欢几人一脸麻木地望着她们,侍从们也不敢动。

    开始也劝了,可这不是没用吗?

    耿意欢看向窗外,正院里养了不少花花草草,树影婆娑,郁郁葱葱的倒也养眼。

    福晋垂眸看向自己茶盏中的香叶,状似沉思,实则脑袋瓜嗡嗡的一片。

    反正雍亲王就要来了,自己何苦做这个恶人,就让王爷好好管管吧。

    她们俩都不吭声,李侧福晋也不吭了,要么一起做恶人要么一起做好人,谁也别想占便宜。

    于是就出现了雍亲王进门后看到的这一幕,两个披头散发的年龄女子你拽我我拽你的,个个不示弱,莫说是金尊玉贵的主子了,倒像是两个疯婆子。

    听到声响后,俩人齐刷刷望过去。

    乌雅格格一看见雍亲王,立马松手扑上去,她咬着下唇,一脸委屈:“表哥”

    雍亲王眼底满是错愕,手中正盘着的核桃顿住不说,整个人都后撤了好几步:“你是乌雅氏?给爷住口!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攀亲戚?”

    便是福晋、李侧福晋几人都被惊住了。

    宋格格咽了咽口水:这乌雅格格比她还能耐啊!

    一旁的耿意欢努力压抑住唇角的笑意,这新人也太有意思了,以后这雍王府有乐子看了。

    这姑娘是真能啊,还表哥表妹,这整得哪一出啊?唱戏呢?

    乌雅格格吓了一跳,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满是惊讶:“表王爷,是德妃姑母说的。”

    德妃姑母?

    福晋试探问:“你阿玛是?”

    “回福晋姐姐的话。”乌雅格格可怜巴巴道,“妾的阿玛是德妃娘娘的五弟。”

    福晋想了想,才明白怎么回事。

    德妃娘娘的祖父乃是满洲正黄旗的包衣佐领,当初她便是小选入宫,乌雅氏未曾抬旗,自然只能小选入宫。只是有些门路的包衣人家大多会给自家女儿报“病”或是想法子免了小选直接嫁人,这位乌雅格格倒是稀奇,竟是直接被德妃娘娘送来了雍王府。

    雍亲王只觉得太阳穴处一突一突的,脸色愈发难看,合着这还真是额娘的亲侄女,他的亲表妹呢?

    额娘送这么个荤素不进的东西来,是想结仇呢?结仇呢?还是结仇呢?

    便是福晋心中也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真的是德妃娘娘的亲侄女?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雍王府其他妻妾心中。

    于是乎,两人喜提禁足半年,佛经三十遍两大“赏赐”。

    本来两人还反对来着,但雍亲王一句话让她们住嘴了。

    “要不然你们就回去。”雍亲王不耐烦道,“若是不遵守雍王府的规矩,那就是看不上雍王府。既然是看不上,那就怎么出宫的,我就怎么把你们送回去,好让额娘给你们找个好去处。”

    顿时,俩人不敢说话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她们既是被送了出来,就断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单说两人在雍王府停留了一夜就够叫人浮想联翩了,便是出了宫,谁敢娶她们?

    两人还没给福晋几人端茶倒水,就委委屈屈被雍亲王遣送回自己的院子。

    多出来的几个宫人也被雍亲王直接叫人送回前院,反正是不可能叫她们俩坏了规矩的。禁足还好些,主要是抄佛经太累人。

    遣送走那两个嚯嚯头子以后,雍亲王的目光望向其他人。

    耿意欢几人不自觉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

    吃瓜虽香,可在雍亲王面前还是需要装一装的。

    雍亲王眼尖,早就看见花生、瓜子、寒瓜,他整个人都麻住了。

    合着大家伙都把那两个脑袋瓜不甚聪慧的,当个笑话看?

    雍亲王抿了抿唇,语气不大好:“福晋,为何不拉开她们?反而纵容她们在正院吵吵嚷嚷。”

    福晋抿唇,无奈道:“王爷,她们根本不听我的。说也说了,训也训了,可她们许是自恃背景,不服我的管教啊。得亏是你来了,若不然谁能管得住啊。额娘可真是给咱们出了个大难题啊。”

    雍亲王不可置信:“她们不听?”

    “可不是!”福晋沉下眼眸,“连我这个福晋的话都不听,也不知是有多大的依仗。不过想想也是,乌雅格格可是您的亲表妹,额娘的亲侄女,咱们确实不好责罚。”

    相比较乌雅格格,陈格格就显得好上不少,起码她说话没乌雅格格那么难听,张口闭口“晦气东西”“什么玩意儿”的。当着雍亲王的面,乌雅格格倒是装起可怜来了,明明数她最嚣张。

    福晋对这两位新格格可以说是很有意见了,尤其是对乌雅氏,单凭这个姓氏她就没法喜欢,偏那乌雅氏还屡屡挑衅。

    她垂下眼帘,掩住其中的寒芒。

    雍亲王目露薄怒:“这两个,福晋要好生管教,不必给谁面子。”

    什么表妹不表妹的,这样的性子塞给他却不给老十四,雍亲王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额娘莫不是怕雍王府太太平,又或者是怕阿玛再赐下几个满族出身的格格,挡了老十四的路。呵!

    听了雍亲王的话,众人挑眉,这才像是他们的王爷。

    顿时大家伙心里舒坦多了。

    至于那委委屈屈被遣送回院的两人,看着雍亲王送来的佛经傻眼了,这是佛经?

    陈格格那还好说话点,到了乌雅格格这却是费了好一番口舌。

    “这就是佛经。格格且安心写吧,早点写完也好早些解封。”苏培盛一本正经解释着,“王爷也是为你们好,不管从前什么身份,来了雍王府就要守雍王府的规矩。”

    乌雅格格睁大了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可是、可是”

    苏培盛不为所动:“格格,这事儿奴才也决定不了。”

    说罢,他行礼离去。

    走了老远才听见一阵绝望的哭声:“我又不识字,怎么抄佛经啊!”

    苏培盛差点被自己绊倒,他回头看了一眼正被人安慰着的乌雅格格,只觉得风中凛乱。

    竟真的不认字?那陈格格呢?

    雍亲王听了他的回禀,也是满目错愕,大字不识一个?这不是文盲吗?

    顿时,雍亲王也气得不行。

    额娘口口声声替他着想,给他精挑细选的两个有才情的女子就是个这?

    他也顾不得其他,第二日入宫后,便去问了德妃娘娘。

    “额娘,您所谓有才情的,就是这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第40章 责罚

    皇宫内,永和宫。

    一进门,雍亲王行了个礼,挥退侍从。

    宫人们不禁看向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只以为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叫下人听见,便点点头示意宫人们退下,

    还不待德妃娘娘说什么,就听见他劈头盖脸问了一通。

    德妃娘娘懵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我素知额娘不疼我,但也没想到额娘竟、竟是恨毒了儿子,派了那么两个人搅得雍王府不得安宁。”雍亲王袖下的拳头紧紧篡着,青筋毕露,“额娘就这样讨厌我?”

    什么陈庶妃妹妹,什么乌雅氏,不过是德妃欠下的人情罢了,十四不要,才慌称特意给他挑选的。那样的动之以情,使得雍亲王本身对这俩人不感冒,却也按照额娘的意思来了。

    德妃娘娘沉下脸,眼底划过慌张:“胤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是谁在你耳边挑唆的?额娘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雍亲王定定望着她,扯了扯唇角:“那倒是儿子的不是了,儿子不该晓得这些,该傻乎乎的接受十四所不要的一切才行。”

    “胤禛”德妃娘娘咬了咬唇,“你非得这么戳额娘的心吗?”

    “额娘的心,不是在十四那嘛?要戳也是十四戳。”雍亲王毫不留情,眼神冷漠,“早些年额娘便不愿意收留我,宁可叫我无人呵护,也不愿叫我来永和宫。这些年来,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雍亲王并非没有考虑其他,只是他忍得太久太久了,这回的事儿是真的让他失望透顶。

    且他这位额娘可是很有手腕的,若不然哪里能从一届宫女爬床上位,还攀上了妃位。故而他并不担心这么一番话会传出去。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一旦传出去,大家都别想有脸了。不为自己,她也会为十四。

    德妃娘娘脸色铁青:“早知你心有芥蒂,未曾想多年前的事儿你竟也牢记在心,莫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抓我的错处,好叫你安心做佟佳氏的儿子。”

    “不是佟佳氏,是孝懿仁皇后。”雍亲王抿了抿唇,蓦然道,“若不是她,您也当不上后妃。”

    是的,若非孝懿仁皇后,身为大宫女的德妃如何能够当上后妃?即便是雍亲王被抱养,也完全是因为后宫的规矩,嫔位以下是不能养育自己孩子的。甚至于雍亲王还是被当年还是答应的德妃亲手送给孝懿仁皇后,才被愧疚的孝懿仁皇后提为贵人的。

    这些雍亲王门清,德妃自己心里也门清,但她自有一番道理,也从不肯承认是她亲手把儿子送给别人从而上位的。

    德妃娘娘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她眸色沉沉:“再是皇后,她也死了。”

    “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哪里看不上我乌雅家的女儿?若不是那耿氏便是当侧福晋也是使得的。”

    “至于那个乌雅氏,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文盲可真是有才情的紧。再有这样的,额娘不妨送去十四府里,说不得十四好这口。”雍亲王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多谢额娘了!”

    德妃娘娘忍无可忍,抬手扔过去一个茶盏:“胤禛!你什么意思!”

    雍亲王狼狈地躲闪着,面上阴沉沉的:“什么意思?难不成额娘还送错人了。”

    “为人妾室,何需懂那么多诗书?我道你为何总对我不冷不热,原来是嫌弃我不如佟佳氏善书善画。”德妃娘娘冷笑,同雍亲王如出一辙的眼眸中浮现出冰冷和痛心来,“我是不通书墨,可我也是你的亲额娘,没有我何来你?乌雅氏再如何,也是你的外家。佟佳氏后族,可不是你想攀附就能攀附的!”

    “既是如此,额娘何苦骗我?”雍亲王蓦然笑了,“十四亲口同我说他看不上那两个目不识丁的。”

    顿了顿,他压下眼睑,不冷不热道:“外家?佟佳氏从来不是我的外家,难道乌雅氏会是吗?他们心里眼里可是只有十四,逢年过节连请安都没有,这也是额娘教的?”

    德妃娘娘语塞了一瞬,继续道:“我瞧你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因为那点小事儿,你记了这么多年,连带着对十四也这样刻薄。真是个白眼狼!”

    “白眼狼?”雍亲王嗤笑一声,“额娘,我可不敢当。”

    “你”德妃娘娘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这小畜生,竟敢顶嘴!”

    “哦?十四竟不是人?”雍亲王故作诧异。

    德妃娘娘干脆桌子上有什么扔什么。

    屋里噼里啪啦的,外头的宫人吓了一跳。

    德妃娘娘虽是雍亲王生母,可、可雍亲王也是皇子啊,若是皇上知道了少不得要怪罪的。

    德妃娘娘虽是没打中不孝子,却也发泄了一通,心中的怒火算是出了出。

    雍亲王因为躲闪的缘故,颇有些狼狈。

    他见德妃娘娘停下了,便自顾自道:“既然如此,那儿子就告退了。”

    “你给我站住!”德妃娘娘端起茶盏就洒了过去,将将泼中雍亲王的后背。

    雍亲王脚步顿了顿,继续离开。

    德妃娘娘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是后悔还是旁的。

    宫人们都吓了一跳,娘娘平日里那样温柔,为何待雍亲王这样严苛?

    离开永和宫后,雍亲王松了口气,心中那股想博额娘喜欢的劲头也消退了。

    就像耿意欢说的一样,谁都叫不醒装睡的人,偏心眼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去在意她呢?

    他有家有子,把心思放在朝堂放在府中不好吗?顿时心结大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步履愈发轻快。

    雍亲王穿过长长的宫道,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没空顾及旁的。

    今儿他是冲动了些,不该这样大胆。不过还好,他早就挥退宫人,今儿的事儿天知地知他知德妃知。德妃要面子,总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便是说出去了也没人肯信啊,

    雍亲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讽刺和苦笑。

    一旁的太子见了不禁叹息一声:“四弟!”

    雍亲王这才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太子:“太子二哥!”

    许是晓得康熙爷的目的,太子这些日子削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太子微微一笑:“许久未见四弟了,不若去毓庆宫坐坐?”他的目光在雍亲王的后背处停留了一下。

    雍亲王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您的常服臣弟也穿不上。无妨的,回去换身衣裳就是了。”

    太子眼神复杂,蓦然问了一句:“可是德妃娘娘?她打你了?”

    雍亲王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没有再讲话。他这位四弟打从养母去世后,就整日里被德妃刁难,偏偏皇阿玛还跟没发现一样不管不顾。这回竟是还动上手了!

    “谢二哥关心。”雍亲王扯了扯唇角,颇有些无奈,“是我的错,同、同额娘没有干系。”

    这话假的很,在皇宫搞跟王爷动手的能有几个?

    太子眼底一片愠怒:“你大可不必忍着,不若去皇阿玛那里说道说道,总不能一直如此

    此时此刻,雍亲王真恨不得自己同太子一样生来就没有额娘,好歹不必如此尴尬。

    “二哥,那我就先回去了。”雍亲王有些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天热,您也快些回宫歇息吧。”

    太子恨铁不成钢地望了他一眼,有心说什么,可他这么一个不知何时就会被废的人又能说些什么呢?到底是他带累了四弟,若不然四弟也不会这样低调,德妃更不会这样胆大。

    其实永和宫的动静不大,但雍亲王这一路走来碰见的何止几个人,消息稍微灵通些的都知道雍亲王在德妃那吃了排头。

    宜妃几人倒是挺错愕的,这德妃胆子也太大了,再是亲生儿子也不敢这样打骂啊,就不怕皇上怪罪?

    宫外的胤禩等人听说后,心中松快了些,左右倒霉的不是他们自己。

    不过这胤禛也太怂了吧,竟是被德妃拿捏住了。

    康熙爷早就听说了,对此很是不满。

    德妃再是生母,也不该打骂皇子啊。早就听说德妃待胤禛不大好,他总以为是谣言,亲生母子哪有隔夜仇?

    没成想他的冷眼旁观却是养大了德妃的胆子,对着皇子都敢这样打骂了!

    康熙爷一方面赐下不少珍品给雍亲王,想以此慰藉他,另一方面则是派人去训斥了德妃,并罚她抄写佛经三遍。

    可把德妃气得不清,有心解释却怎么也说不明白了。

    康熙爷震怒,拂袖而去

    这一切的一切,雍亲王还不晓得。

    待出宫后,雍亲王便回了府。

    他换洗过后,便径直去了静玉院。

    不知何时,静玉院仿佛成了他心中的避风港。当然了,这话耿意欢却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什么避风港不避风港的,都想避风谁当那个港?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口,雍亲王愿意来,对她对孩子都是有好处的。

    感情这东西,都是处出来的,全靠父子天性那是白扯。

    这不,雍亲王一来静玉院就准备先去看弘历,一想到软乎乎的儿子,雍亲王面颊上泛起淡淡的柔情来。

    他猜测弘历应当在睡觉,不过无妨,他本也是想看看弘历恬静的睡颜,好解解压。

    其实每每看到母子天伦,他心中都会想,为何有的人就从不曾在意母子亲情呢?

    一切如他所料,来到静玉院侧屋后,弘历正露着胳膊肘睡得喷香。

    最近热得不行,耿意欢不敢给弘历用冰,只得从衣着上下功夫。她亲自选了布料,给孩子制成睡衣、常服。

    夏日蚊虫格外毒辣,蚊子在弘历那白嫩嫩小脸上一咬就是一个大红包,疼得孩子直哭,胖乎乎的小手还光想挠一挠。

    可把耿意欢心疼坏了,孟姑姑虽是做了驱蚊香,可总有几个漏网之鱼。她命人给弘历做了纯棉的小手套,并让两个嬷嬷包括两个小太监全天盯着,不许他挠脸。

    这倒不是怕别的,而是婴儿肌肤娇嫩,且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的,耿意欢怕他把自己抓疼了,也怕真留了疤,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蚊虫的事儿可真是大事儿,耿意欢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了纱窗、蚊帐。

    屋外绿树成荫,免不了蚊虫,若是把花草树木都砍了这边就会被太阳直射,且弘历这孩子格外喜欢花花草草。考虑到多方面因素,耿意欢才选择了纱帐,她命人把纱账牢牢绑在窗子上,制成了简易版纱窗。

    随后又叫了些能干的绣娘,给弘历做了个蚊帐,如此一来,弘历总算是不再被蚊子咬了。

    这两天,耿意欢还琢磨着同孟姑姑一起研发“六神花露水”。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耿意欢叫人准备了艾草,薄荷,金樱花,分别清净后,加入一些山泉水,随后又拿了烈酒密封在罐头里浸泡一个星期。

    由于分量她无法确定,就干脆写了十来种分量方子,分别浸泡,等一周后试试看哪种配方好,再逐渐改进。

    这不,今儿她正同孟姑姑弄着最后两种分量的花露水,就听说雍亲王来了。

    本来耿意欢还犹豫着要不要迎一下,就听到小多来报,说是雍亲王去了侧屋。

    于是耿意欢决定先把自己的正事儿弄完再说。

    正厅里,几人如火如荼实验着新方子,侧屋里弘历也终于快醒了。

    弘历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一副要醒来的模样。

    雍亲王连忙拉开蚊帐,小心抱起弘历。

    婴儿软乎乎的身子叫他不禁动作放柔,雍亲王垂眸看向儿子,发现他已然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嘴里“啊啊”个不停。

    雍亲王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这不是他第一个儿子,也不是他最小的儿子,可却是他心中最偏爱的儿子。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有减少过对其他孩子的关爱,虽是比不得弘历日日见,却也是隔三差五就要见面说话的。

    弘历眼下快要九个月了,虽是还不会站起来,但已经能爬得很利索了,小手小脚都特别有劲。

    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耿意欢叫了木匠做了围栏,里头铺上厚厚的毛毯,再放些风车、鲁班锁、拨浪鼓、球球、拼图等物,就可以放心把弘历塞进去了。

    闲暇时,耿意欢也会抱着孩子进去玩。

    这不,雍亲王有样学样,干脆进了围栏里逗弄着胖儿子。

    弘历在里头像个小松鼠一样,爬来爬去的,还探头探脑试图吓雍亲王。

    可把雍亲王乐坏了。

    父子俩玩得可开心了,若不是身量不同,都要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孩子了。

    待耿意欢收拾好东西,急匆匆来了侧屋,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不禁弯了弯唇。

    正想着呢,就瞧见董嬷嬷急匆匆来到她身边,面色格外沉重。

    “怎么了?”耿意欢轻声询问。

    董嬷嬷附耳道:“侧福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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