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以吗

    耿意欢皱眉,张了张嘴要问却被雍亲王喊住了。

    “意欢,快来!”雍亲王冲她招了招手,眉眼间满是温和,“弘历在等你呢!”

    弘历眼眸亮晶晶的,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鹅鹅!”

    耿意欢回眸看了眼董嬷嬷,只得先压下来,容后再议。

    “乖乖啊”耿意欢脱下鞋子,拉开栅栏,光着脚坐了进去,捏了捏弘历的胖爪爪,“我们弘历真棒啊!”

    九个月就能正儿八经吐出一个字来,已经是很棒了!

    弘历咧嘴露出粉嫩的牙床来:“咿呀咿呀哟”别看孩子年纪小,好赖话能听懂。

    一旁的雍亲王弯了弯唇:“这小子越来越机灵了。”

    弘历住的这间虽是侧屋,却也不小,足足有一两百平米,还划分了各个区域。

    这不栅栏里所占用的位置就是配套书房的位置,足足有四五十平,足够弘历发挥了。里头专门有个大匣子,放着弘历的各种玩具。

    眼见着阿玛、额娘都在,弘历崽崽高兴坏了,这个搂搂,那个爬爬。

    弘历小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都在欸。

    小崽崽偷偷笑了笑,乌溜溜的眼眸中满是欢喜,小手不住得鼓掌。

    他喜欢阿玛、额娘都陪着他,这样就能既和阿玛玩,又和额娘玩了。

    雍亲王戳了戳他的小脑袋瓜。

    弘历愣了一下,就自己歪着身子躺在旁边,五官乱飞,冲着耿意欢哼哼唧唧似乎在告状。

    雍亲王:

    耿意欢噗嗤一笑:“碰瓷呢?”

    她凑过去,挠他的痒痒。

    弘历“咯咯咯”笑个不停,东扭西歪的,也不知怎么的小衣服的扣子都被蹦开了,里面软乎乎的肉肉一下子弹出来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肚,好奇地用小手肚戳了戳,一弹一弹的,还挺好玩。

    眼看着他自娱自乐起来,耿意欢目露尴尬,努力给孩子描补着:“孩子长得快,这小衣服都紧了。”

    雍亲王抚额:“弘历、弘历是胖了些。”

    这话一出,弘历蹭的一下看向雍亲王,那双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不高兴,小嘴撅着。

    雍亲王好奇:“他怎么跟能听懂似的?小人精一个,说他胖他还真有反应呢。”

    边说,他边笑着看向弘历。

    耿意欢摇摇头:“这孩子敏感着呢。可别说他咳咳圆润。”

    “小孩子懂什么。”雍亲王不以为意,“胖乎点也好,身子壮实比什么都强。”

    弘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雍亲王,似乎是不高兴了,小腿哼哧哼哧爬到雍亲王身边,直往他怀里凑。

    映入眼帘的是自个儿唇红齿白的胖儿子,雍亲王心中一片柔软,张开手就要抱他。

    哪成想——

    只听“啪啪”的几声,弘历肉乎乎的小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两三下。

    这下雍亲王懵了。

    弘历为何要打他?

    弘历似乎怕他兴师问罪,打完就警惕地后撤两步,然后麻溜地钻到额娘怀里,小手捂着眼睛,只露一点点缝隙观察他的表情。

    耿意欢挑眉,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小奶团,她哂笑道:“王爷可真是的,我们弘历只是圆润,哪里是胖了。”

    弘历睁了睁眼,蹭了蹭耿意欢的脖颈,哼哼唧唧的。

    耿意欢安抚地他的后背,一会儿功夫竟是打起小呼噜了。

    这让准备拍拍他小屁股的雍亲王想法落空了。

    雍亲王幽怨道:“怎么你说没事,我说就有事儿。”

    耿意欢轻声道:“因为你的语气不对。”

    “语气?”

    耿意欢道:“我发现这孩子虽是能记住几个字的意思,但他主要还是靠语气推测的。明儿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

    雍亲王若有所思:“看来孩子同大人一样,总是看表面,却不去深思其背后的原由。”

    耿意欢想了想,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她淡定接了一句:“不是谁都天生有一双睿智的眼眸,能看清别人背后的善意。大部分人背后的付出、努力都只能感动自己,感动不了别人。当然,科举除外。”

    雍亲王若有所思。

    耿意欢并不打扰他,只是抱着弘历走到摇篮里,轻轻把熟睡的孩子放进去。

    待他反应过来,耿意欢已经出去了。

    其实耿意欢只是想问问董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董嬷嬷叹了口气,有些着急:“是咱们的铺子,糕点师傅被人高价挖走了,那奇珍阁里的玩意儿也被人仿制了去。好在咱们手里还有契约,多少能约束些。奴婢已经派人去盯着那挖人的掌柜了,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耿意欢垂下眼睑,语气愈发沉:“那奇珍阁里的玩意儿被仿制很正常,只是没想到明明咱们给的已经够多了,还有人不满足,看来是利欲熏心。随他们去吧,左右咱们的方子是一直更新的。只是接下来,糕点铺子要好好挑选人手了。”

    糕点铺子里,她给糕点师傅的提成很高,不只是糕点师傅就是姜公公这给试验出新品后,她也会赏赐不少银子,甚至答应了分百分之五的利润给姜公公。可没想到,那糕点师傅竟然被人挖走了,她倒是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耿意欢同董嬷嬷商量了许多,只等明儿董嬷嬷出府处理这事儿了。

    其实这半年多,她是正儿八经挣了不少钱,不管是糕点铺子还是奇珍阁里的利润都很高,买个温泉庄子是仅够了。

    “明儿嬷嬷想着点,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温泉庄子卖。”耿意欢叮嘱着,她是心心念念都想要个温泉庄子,冬天种些瓜果蔬菜的。

    反季节种植她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是能冬天养成盆栽小草莓的。

    商议过后,雍亲王便同她一起用膳。

    许是今儿的事儿有些多,耿意欢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明明都是她爱吃的菜,可耿意欢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待她回过神来,只听见雍亲王神情略显紧张地问了一句:“今天可以吗?”

    第42章 钮祜禄格格的邀请

    “啊?”

    耿意欢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虽然想清楚了但她还没做好准备。

    雍亲王有些诧异,但又耐着性子问:“今天可以吗?”

    “不可以!”

    耿意欢脱口而出。

    雍亲王问:“那明天?”

    耿意欢一口回绝:“明天、后天、大后天反正最近都不行。”

    雍亲王不解:“为什么?不是你”

    “我身子还没好,还想再、再将养些时日。”耿意欢脸颊上泛起红晕,说话也有些羞涩,“反正、反正不行。”

    “你躺着就是了。”雍亲王理所当然道,“我来就行。”

    耿意欢错愕,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爷”耿意欢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之前不是说了,我还不能侍寝,所以”

    雍亲王不解:“这和你不能侍寝有什么关系?”

    耿意欢语塞。

    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不太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你”雍亲王沉默了一瞬,蓦然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弘昼?”

    耿意欢怔了一下:“没有呀。”

    “那你为何不愿意把弘昼带回静玉院。”雍亲王眼神有些复杂,“那孩子也很乖的。只是最近钮祜禄氏生了病,不大适合带孩子,我才想着让两个孩子做个伴,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以为耿意欢是怕换子而养才这般说的。

    事实上,耿意欢只是误会了而已。

    耿意欢有些尴尬,随即蹙眉:“钮祜禄格格的病还没好吗?”

    说起来,钮祜禄格格打从入了夏就没怎么出门,上回见新人时她还纳闷钮祜禄格格怎么没去,后来听说是着了凉。可这都一个多月了,竟还没好。

    雍亲王也是皱着眉头道:“也不知怎么的,她整日里郁郁寡欢,吃不下睡不着,消瘦了许多。起初她只是对下人喜怒无常,后来对弘昼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小孩子亲近身边的人是天性,弘昼也不例外。毕竟钮祜禄格格从前待孩子真的很好,可最近不知怎么的,竟是性情大变,不愿意见人不说,还说生气就生气,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的。

    耿意欢有些惊讶:“她待孩子那样好,怎么舍得呢?”

    雍亲王描述了一下钮祜禄格格的情况。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她、她好像是产后抑郁吧。要不然您给她请个太医看看?”

    “产后抑郁?”雍亲王琢磨了一下,“未曾听说过。”

    “产后抑郁是指女子生产后性情大变,不止可能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耿意欢客观地陈述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叹息,“王爷只看到她性情大变,却没有看到她伤害最多的是她自己。”

    耿意欢蓦然想起论坛中说的,有时候产后抑郁真的很要命,不经历的人永远不理解为什么要抑郁。甚至于有的人还会大放厥词,有的人生完就能下地怎么就她这么矫情?还产后抑郁,分明是胡扯。

    每每碰到这样的,耿意欢都恨不得用国粹大战三百回合,雍亲王难道也不理解?

    雍亲王抿了抿唇:“是我孤陋寡闻了,从前倒没有听说过。或许只是我身边没有这样的而已。钮祜禄氏倒是不易,是得体谅些。只是弘昼实在不宜待在她身边,起码现在不行。”

    耿意欢尴尬了一下,原来刚刚雍亲王说的是这事儿啊,她还以为是那档子事儿呢,倒是她狭隘了。

    “那您准备怎么安置弘昼?”耿意欢委婉道,“可我这里已经有弘历了,再来个弘昼,我怕照顾不好他。”

    “一个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也就是你还有些经验,且有奶娘、宫人在,倒也不费什么事儿。”雍亲王淡淡道,“只是多个孩子多张嘴而已。”

    耿意欢有些不解:“您为何坚持要我养弘历呢?若说位分,府中当属福晋最尊贵。若说经验,要数李侧福晋生育的孩子最多。”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垂下眼睑:“意欢,你不明白。福晋确实温厚,但她却不适合养孩子。一方面是福晋太久没养孩子了,没有经验;另一方面,这孩子若是去了正院那便是半个嫡子了。至于李氏,她向来同钮祜禄氏不睦,莫说钮祜禄氏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只有你,最让我放心。”

    耿意欢面色微缓:“钮祜禄格格这个情况,她也不一定愿意把孩子给我养啊。王爷不如让她为弘昼选一位临时的养母。”

    雍亲王心不在焉点点头。

    见状,耿意欢没有再讨论这事儿。

    雍亲王照旧歇在了静玉院。

    后院的老人们其实都习惯了,感觉这样也挺好,虽然耿侧福晋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但耿侧福晋身子不好,还不能侍寝啊。去静玉院,总比去那些年轻貌美的那里强。

    但新人听说后就开始不服气了,尤其是乌雅格格,但生气也没法子,她出不去啊!

    相比较乌雅格格,陈格格就略显倒霉了,乌雅格格是雍亲王的嫡亲表妹,她不学也没人敢怎么着她,最多就是让她出不去。但陈格格可不是啊,她和她姐姐陈氏都是扬州瘦马出身,但她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她姐姐护着也没人敢为难陈格格,这才有了她大字不识几个的情况。但府里人可不管什么陈庶妃不陈庶妃,写不完背不会,就是不行!

    甚至于福晋还专门派了识字的嬷嬷去教陈格格佛经里的字,以便她能够早日抄写完佛经。刚开始陈格格还试图反抗,但反抗无效后又被加了两遍佛经,于是乎,陈格格老实了。

    至于乌雅格格,直接被忽略,抄不完不出来就行呗。

    那日过后,耿意欢本以为雍亲王就打消念头了,没成想他还真的去跟钮祜禄格格商量了。

    耿意欢琢磨着,钮祜禄格格怎么也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自己的,毕竟她还有个和弘昼一般大的弘历,钮祜禄格格估摸着也会担心弘昼被欺负吧。

    哪成想,钮祜禄格格竟是派人请她去听雨轩,说是有要事商议。

    第43章 弘昼来啦

    若雨来的时候,耿意欢正同多福一起尝着新式点心。

    外头那铺子出了点问题,配方外泄,糕点师傅外流。耿意欢琢磨着原有的点心不动,再出几个新的点心来,好稳住客源。

    至于那个被人挖走的糕点师傅

    耿意欢蹙眉,随后叹息一声。

    这回的事情算是叫她明白什么叫理想什么叫现实。她的好心被人辜负不说,还被人当做冤大头。什么三年契约,到期续约。呵!

    她按了按眉心,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好好约束下面的人了,省得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她本人是好心好意,奈何有的人就是狼心狗肺,一有机会恨不得在背后咬你一口,这不从前那糕点师傅一有机会就走了,丝毫不顾及旁的,甚至直接坐了人家新铺子里的糕点师傅,堂而皇之的卖上了她们店铺里的糕点。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所谓的封建礼教用的法子倒是比所谓以德服人更管用些。

    这吃人的法子

    竟是更有约束力。

    耿意欢迷茫了,真的是她错了嘛?

    耿意欢阖上眼睛,沉思了许久,才叫董嬷嬷拟定了二十年契约,除非生死、大病,否则不允许解约。若是方子外泄,需赔偿此方所带来利润的十倍赔偿。

    说她冷酷也好旁的也罢,都无所谓了。

    回过神来后,耿意欢才开始试糕点。

    大部分是耿意欢自己出的方子,也有小部分是姜公公几人自己琢磨的。

    耿意欢也不是吝啬的人,但凡是有些巧思的都会看赏。

    只是有些适合出现在糕点铺子,有些却不适合,例如工序太多、造价昂贵的点心其实就不太适合,皇亲贵胄也不可能天天买了去,除非搞饥饿营销。

    耿意欢想了想,提笔写了几句话。

    托雍亲王的福,在他的指点下,总算能写出一手不甚清秀但能够辨认出来的字了。

    “这个味道不错。”如意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蝴蝶酥,“就是您说的蝴蝶酥。”

    耿意欢弯了弯唇,捏了“一只小蝴蝶”塞进嘴里,她餍足地眯了眯眼睛,熟悉地味道啊。

    “这个也加上!”耿意欢扬了扬唇,“我想不只是达官贵族,普通百姓应该也会喜欢它的。”

    蝴蝶酥所需原材料不多,工序也很简单,定价可以稍低些。

    正说着呢,就听说听雨轩的人来了。

    “叫她进来吧。”

    “是!”

    室内,董嬷嬷来到耿意欢身侧,低声道:“侧福晋,钮祜禄格格的身子至今没好。莫不是想要托付后事?”

    耿意欢一惊,随后摇摇头:“不至于。”

    说话间,若雨已经进门了。

    若雨恭恭敬敬行礼道:“奴婢若雨请侧福晋安!”

    “起来吧。”

    若雨低眉顺眼道:“谢侧福晋。不知侧福晋现下可空闲?我们格格想请您去听雨轩坐坐。”

    “钮祜禄格格可是有什么事儿?”耿意欢有些惊疑,虽说她们离得近,可素日里没什么交情啊。

    若雨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侧福晋去了便知道了,奴婢、奴婢也不方便说。”

    董嬷嬷上下打量着她,发现若雨眼下一片乌青,似乎是许久没睡好觉了。

    她不准痕迹道:“这几日天热,蚊虫也多,夜里总听见婴孩的哭闹声。弘昼阿哥近来可好?”

    “许是近来天气炎炎,蚊虫嗡鸣,总是闹得小阿哥睡不着。”若雨愁眉苦脸道,“我们一到夜里就紧张,不敢开灯,生怕招惹了蚊虫。”

    耿意欢心中大概有数了,小阿哥最近过得不是太好,所以雍亲王才看不下眼。可她已经有弘历了,不想再养别人的孩子了。

    尤其是弘昼同弘历一般大,都已经十个月了,基本上都会爬了。两个一般大的孩子打打闹闹在所难免,但她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不在意。但凡弘昼有点什么,就成了养母的不是了,所以耿意欢私心里是不愿意接手弘昼的。

    虽然那确实是个可爱又无辜的孩子。

    至于其他人,耿意欢不得不承认雍亲王的分析是正确的,其他人并不适合带弘昼。可她也不大愿意接手这个孩子。

    耿意欢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她这里一个孩子就够招人眼了,再多一个岂不是要招人嫉恨?

    眼下后院里还算平和,那是因为雍亲王平衡的更好,府里有权的无宠,有宠的无子,如此一来谁也无法一手遮天。

    至于她看似有宠,但府里上上下下都晓得她伤了身子,莫说是再有子嗣了便是侍寝都不行。当然,耿意欢养好了身子这件事除了静玉院众人,外头的还都不晓得呢。

    她眼神复杂地瞅着若雨,叹息一声还是决定走一趟。

    只是这一去,却是把耿意欢惊住了。

    打从一进听雨轩,耿意欢只有一个感觉,静,非常静。

    听雨轩里的下人们脚步很轻,生怕惊着钮祜禄格格,唯一的声音大概是弘昼阿哥了。

    小小的婴孩被奶嬷嬷带去主卧里,却被钮祜禄格格呵斥:“出去!出去!谁让你带他来的,快出去!不许吵!”

    随后,婴孩的哭声愈发嘹亮。

    耿意欢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哭声,反而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孩子没什么大碍。

    若雨替她打开帘子,温声细语道:“侧福晋请!”

    耿意欢点点头,抬脚进屋。

    只是这一进可把她吓一跳,里头昏昏暗暗的,四处都被幔纱围着,若不是点了灯只怕脚下的路也要看不清了。

    更没想到的是往日里明艳动人的钮祜禄格格眼下却是换了一副做派,莫说是傲娇了,她现在几乎是草木皆兵,总觉得有人害她一般。

    “格格,侧福晋来了。”若雨小心翼翼道。

    钮祜禄格格坐在床上,半披着头发,旁边点着一盏幽暗的小灯,她挥挥手:“都下去吧,我有话同侧福晋讲。”

    如意几人望了眼耿意欢。

    耿意欢点点头。

    她也好奇钮祜禄格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钮祜禄格格起身行礼,声音有些沙哑:“耿侧福晋安。”

    耿意欢走上前,伸出手要去扶她起来:“钮祜禄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奈何钮祜禄格格却下意识躲开了她的手。

    耿意欢愣了一下,想看看她的表情。

    奈何背着光,根本看不清钮祜禄格格的神色,只依稀看到她那双略显惊慌的双眸,好似被自己吓着了。

    耿意欢有些错愕,她也没做什么啊。

    往日里她们都是摸手礼,今儿钮祜禄格格突然行正儿八经的抚鬓礼她还懵了一下呢。

    “我”钮祜禄格格垂下眼睫,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我这两日身子不舒坦,侧福晋莫怪。”

    耿意欢摇摇头,语气轻柔:“无妨。”

    “侧福晋快坐。”钮祜禄格格招呼着。

    耿意欢道:“好!”

    她四处瞅了瞅,屋里黑灯瞎火的,只通过那盏灯依稀能看清室内的大概布局而已。

    看来看去,便只得坐在离床榻比较近的八角桌旁的凳子上。

    耿意欢等了一会儿,依然没人上茶上水。

    甚至于钮祜禄格格也不说话。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问:“钮祜禄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儿?”

    钮祜禄格格定定望着耿意欢,眼神奇奇怪怪的,还有些渗人:“你不懂,你不懂。”

    耿意欢眉心微皱,不大理解为何钮祜禄格格说话这样奇怪,直觉想问个清楚。

    钮祜禄格格却不愿意说了。

    “弘昼交给你,我也放心。”

    耿意欢眸中闪过一起诧异:“为何要把弘昼交给我呢?”

    顿了顿,她又道:“钮祜禄妹妹,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是了。弘昼在亲额娘身边总是比在旁人那里强的。”

    钮祜禄格格蓦然笑了,似笑似哭:“是!是!是!”

    她歪着脑袋看着耿意欢,眼底似有泪意:“我这样的身子呵呵呵,你快把弘昼带走吧,把他带去静玉院吧。比起旁人,我也只放心你去。”

    钮祜禄格格直勾勾地望着耿意欢,黑白名单的眼珠子里满是空洞,似乎是生无可恋。

    耿意欢只觉得有些渗人,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钮祜禄妹妹别开玩笑了,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哪里能随意送去别人那里。况且我那里还有弘历,也怕照顾不好弘昼。不妨妹妹再问问其他姐妹,想来其他姐妹很愿意效劳。”

    钮祜禄格格摇摇头,冷哼了一声:“你能的,你会的。”

    耿意欢:“”

    咋是个听不懂人话的?

    耿意欢干笑一声:“钮祜禄妹妹,那我先回去了。你再琢磨琢磨,看把孩子暂时交给谁合适吧。”

    说着,她就起身往门口走去。

    待到门口时,耿意欢迟疑了一下,她回眸看向钮祜禄格格。

    只看到她了无生气地倚着床榻,幽幽道:“我怕是时日无多,弘昼给了你,你便是他的额娘了。那孩子哪里都好,只是不适合在听雨轩了。”

    耿意欢蹙眉,劝说道:“钮祜禄妹妹莫要多想,你只是病了而已。好好喝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好?”钮祜禄格格陡然笑起来,声音有些凄厉,“怎么好呢?好不起来。不好了不好了”

    耿意欢抿了抿唇,钮祜禄格格的产后抑郁似乎有些重,竟是开始说胡话了。

    她顿下脚步,扭头回去,有心开解开解钮祜禄格格。

    奈何钮祜禄格格却是反抗着:“走!走啊!”

    她惊声尖叫着:“你想干什么!啊!!”

    耿意欢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有心安抚却被钮祜禄格格挥开手臂。

    她只得去外头求救。

    若雨听说后,沉默了一下,才替钮祜禄格格给她道了歉。

    耿意欢摇摇头:“无妨。”

    若雨勉强一笑,便叮嘱晴雨送送耿意欢,她好去屋里安抚钮祜禄格格。

    刚说罢,就看见奶嬷嬷抱着个身着墨绿色衣裳的孩子,他挥舞着小手呜呜咽咽的。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去看了看。

    这孩子正是弘昼,眼瞅着比上次请安时瘦了一圈,乌黑的眼珠子里氤氲着泪意,嘴里:“嗯嗯”个不停。

    耿意欢问了问奶嬷嬷到底怎么回事。

    奶嬷嬷有些为难:“阿哥是想额娘了,可是、可是我们主子这几日心情不大好。”

    这时,弘昼也注意到了她。

    这孩子似乎注意到她是从里屋出来的,也顾不得哭了,只歪着脑袋看着她,好像在思考什么。

    耿意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起身离去。

    那孩子嘴里“啊啊”的。

    耿意欢没忍住,回眸看向他。

    只见那小小的孩子眼巴巴瞅着她。

    耿意欢感慨,这钮祜禄格格真是作妖,好好的孩子不管不顾的。

    她伸手逗弄了几下这孩子,才趁他犯困的时候离开了。

    “弘昼倒是挺乖的。”耿意欢忍不住道,“咱们弘历要霸道不少。”

    董嬷嬷笑了笑:“都是好孩子。”

    “那倒是。”

    只是

    耿意欢才回到静玉院没一会儿,弘昼连同侍奉的人就带着大包小包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看着睡得喷香的弘昼,有些发愁。

    这钮祜禄格格未免太过霸道竟是直接让奶嬷嬷收拾东西就来了静玉院。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弘昼是个孩子,不是玩具啊!

    本想送回去,奈何听雨轩房门紧闭,硬是不开门,她们也没法子,总不能抱着弘昼小阿哥在门口等吧?

    孩子哭得眼泪汪汪,也怪可怜的。

    耿意欢看着也怪心疼,便拿了弘历的玩具哄着他玩。

    这孩子浓眉大眼的,也招人喜欢。

    或许是投缘,他倒是挺喜欢耿意欢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伸开手臂想要她抱。

    弘昼眼底含泪,可怜巴巴地冲着耿意欢张开胳膊,嘴里嘟嘟囔囔的。

    奶嬷嬷们都很是惊奇,弘昼这孩子早就认人了,他可不是那种随意让人抱的孩子。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弘昼。

    这孩子虽是比从前瘦弱了些,但还是肉嘟嘟的,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奶味儿,他搂着耿意欢的脖子闻来闻去,最后竟是依赖地躺在她怀里睡着了,这倒是稀奇。

    可喜欢归喜欢,养一个小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弘昼这孩子睡得轻,一放下就哭,耿意欢只得抱着他。

    一旁的董嬷嬷眼神有些复杂。

    耿意欢却是有些头疼,便叫董嬷嬷把这事儿禀告王爷、福晋看看怎么处理。

    待董嬷嬷离开后,耿意欢小心翼翼放下弘昼,把他塞进婴儿车里,眼看着就要哭闹,耿意欢眼疾手快把一个布娃娃塞进他怀里,这才免了这场苦难。

    耿意欢松了口气,得亏弘历也睡着呢,要不然俩孩子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侧福晋,喝点蜜水润润嗓子吧。”

    多福奉上一杯茶。

    耿意欢点点头,接过蜜水喝了两口,神色愈发缓和:“你有心了。”

    多福眼睛微亮。

    随后,耿意欢又陷入沉思,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如意眼眸微闪,上前道:“恭喜侧福晋又多了个小阿哥。”

    耿意欢听了,嗔了如意一句:“你啊,倒是会安慰人。”

    如意抿着嘴笑:“多个小阿哥,咱们静玉院也热闹。”

    多福也道:“可不是,王爷也能多想着您些呢。”

    这是实话,雍亲王子嗣不丰,哪个孩子在他眼里都是顶顶珍贵的。或许他会更偏爱哪个些,但却没有忽视过其他的,哪怕是在宫里的怀恪格格也是常常探望。

    只是近来雍亲王同德妃娘娘生了嫌隙,不常去永和宫了。

    即便如此,每月该给怀恪格格送的东西却一样没少过,就连写的信都是厚厚一沓子,可谓是诠释出了深沉的父爱。

    耿意欢叹了口气:“咱们哪里会缺这点子宠爱。”

    正说着这事儿,雍亲王同福晋携手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连忙起身迎上去:“妾见过王爷、福晋。”

    第44章 被迫

    暮色沉沉,月儿悄悄爬上云梢。

    夏夜绵长,待雍亲王、福晋笑得这事儿后,已经是夜里了。

    福晋一听说这事儿,也是惊呆了。钮祜禄格格竟是直接把孩子送去静玉院了?

    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人家都是盼着自己膝下子嗣多,哪里像钮祜禄格格这样不知足,竟是自己把孩子往外扔呢?

    福晋沉吟一会儿,前些日子她去探望了钮祜禄格格,屋里黑糊糊的一片,钮祜禄格格还披头散发幽怨地望着她,真真是吓人。

    本以为是太医夸张了,可她没想到这钮祜禄格格确实是出了点问题,整日里疑神疑鬼不说还暴躁易怒,对着那样招人喜欢的孩子都能呵斥,更何况是对别人了。

    弘昼泪眼汪汪看着钮祜禄格格。

    福晋在还能护着弘昼些,若是不在

    当时福晋就忍不住拧眉,弘昼这孩子打小就虎头虎脑的,眼下瘦了一圈不说还可怜兮兮的,半点没有当初的灵动,反而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怨不得雍亲王要给弘昼找个养母,光她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弘昼可怜。

    回去后福晋琢磨了一下,觉得雍亲王说得有道理,还是把孩子交给耿意欢合适,到底是有那么曾关系在,纵然没有挑明,这母子间的情谊也是能慢慢培养的,

    可惜耿意欢不大愿意接手,雍亲王也默认了给钮祜禄格格自主选择的权利。

    单单是钮祜禄格格福晋都觉得处理起来很棘手,现在又多了个弘昼,纵然是福晋她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

    于是她干脆就去了前院,把这个选择权交给雍亲王,左右妻妾都是他的妻妾,由他决定再好不过了。

    雍亲王得知后,也很是诧异。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但一想到钮祜禄格格的病,他又迟疑了。

    两人相视一眼,决定去趟静玉院,一探虚实。

    这时候,其他院子里的妾室们也都晓得了这事儿。

    其实也不怨别人有意打探,实在是动静闹得太大,钮祜禄格格把弘昼几人赶出院子房门紧闭,随后耿意欢又带着弘昼去敲门,这一番动作下来,旁人想不注意都难。

    李侧福晋听说后,沉默了半晌,感慨着:“她倒是好运气。”

    茉香不服输:“侧福晋这话可不对,那耿氏分明是”

    只是她的话,李侧福晋是一句也没听进心里,只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那轮明月。

    花香见状,低声道:“茉香,住口!”

    茉香蹙眉,瞪眼过去:“凭什么?”

    荷香沉下脸:“凭什么?凭花香是石榴院的大宫女,而你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而已。”

    茉香语塞,扭头看向李侧福晋,告状道:“侧福晋,您看看她们。我、我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分的妾,我可是您亲嫂子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李侧福晋喃喃自语着,她嗤笑一声,“大嫂倒是好计谋,踩着我带着你们家往上爬。也是我傻,当时竟没看出来。什么李家是我和弘时、怀恪的依靠,这话该反过来,本侧福晋、弘时、怀恪是李家的依靠才是。至于你,一个可有可无的贱妾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她的语气虽是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叫茉香浑身一颤:“侧福晋”

    李侧福晋垂眸抿了口茶:“荷香,带着茉香不刘氏去旁的空院子为她寻摸一个住所,用不好委屈她没名没分留在咱们石榴院当宫女。”

    荷香一喜:“是,侧福晋!”

    茉香慌了,开始求饶:“侧福晋侧福晋,是我,不不,是奴婢错了。求您看在姐姐的份上”

    “滚!”李侧福晋把茶盏重重摔在桌子上,茶水溅了出来,“拿你姐姐压我?怎么,你以为你姐姐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一家子蝇营狗苟也就罢了,还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王爷如何会恼了我?”

    这是李侧福晋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众人吓坏了

    至于其他人,也只是酸了几句而已。

    “耿侧福晋身子那样不好,带两个孩子多累,还不如”宋格格嘟囔着。

    话音未落,武格格翻了个白眼:“还不如给你带?你想得倒是挺美,有这功夫不如自己生一个。”

    “自己生?”宋格格撇了撇嘴,“那还不如你生一个。”

    武格格傲娇地扬了扬头:“那你就等着抱孩子吧。”

    宋格格:

    捧她一句吧,还当真了。

    至于新来的两位,正苦哈哈抄佛经,根本没空顾及这事儿。

    就是乌雅格格都认命了,不抄佛经就不让出门,虽然没人敢强迫她,可也没人敢放她出去啊。

    她来雍王府是想得宠的,甚至还想着修复雍亲王同姑姑同乌雅家的关系,有这样大的报复,居然被困在院子里出不去!

    没法子了,乌雅格格也认命了。

    听说隔壁的陈格格有人专门教导怎么抄佛经,她不乐意了,也去要了一个。

    俩人就隔一个院子,你争我抢地比拼着抄佛经。

    雍亲王听说后,嘴脸一抽:“果真是两个蠢东西。”

    一旁的苏培盛差点笑出声。

    被主子爷亲口预言是蠢货,这两位格格算是废了,德妃娘娘的心思只怕也白费了。

    这两位确确实实是不大聪明,今儿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侍妾们都知道了,她们俩还一无所知比拼着谁今天抄得多

    静玉院四处都挂上了灯笼,亮堂堂的便是做事也不耽误。

    等到了静玉院后,眼看着屋里多出来的孩子,俩人真是惊住了。

    弘昼握着小拳头,睡得很沉。

    雍亲王摸了摸他的小脸,才往正厅去。

    福晋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才跟去了正厅。

    只见雍亲王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把弘昼留下吧。”

    耿意欢道:“可”

    福晋在一旁道:“耿妹妹,弘昼这孩子乖巧得很,不过是多张床的事儿,你就答应了吧。”

    雍亲王目光灼灼,显然也是希望她答应。

    耿意欢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解。

    为何他们都想把弘昼塞给自己呢?

    耿意欢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但那灵光闪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过去了。

    她恍惚了一瞬:“好吧。”

    福晋继续道:“多个孩子多个等等,你答应了?”

    耿意欢好笑地点点头:“是啊。”

    福晋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若说谁最适合养这孩子,我私心里是只有你合适的。再过些年,孩子们长大了,你就明白我和王爷的苦心了。”

    雍亲王在一旁点头。

    就这样,耿意欢被迫接手了弘昼小阿哥。

    好在静玉院够大,她急里忙慌叫人把东厢房收拢出来,这里原先是她做书房用的,眼下却不得不收拢出来给弘昼住了。

    毕竟弘历住在西厢房,弘昼若是挪到后院就显得她太偏心了,思来想去也只有东厢房合适了。

    一会儿的功夫,东厢房就收拾好了,弘昼也被挪了过去。

    只是这孩子很没有安全感,刚换了地方就开始低声啜泣,耿意欢无法只得把他抱回来。

    也是奇了怪,一回耿意欢的寝室,弘昼就不哭了,眼睛四处寻找耿意欢的身影。

    耿意欢无奈地接过这个小胖球,他紧紧依偎着耿意欢,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似乎是怕被送走一样。

    耿意欢叹了口气,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孩子也是可怜。

    正想着呢,就听见弘历愤怒地声音。

    一抬头,原来是弘历睡醒了,被刘嬷嬷抱了来。

    本是想找额娘,哪成想额娘怀里还抱着个陌生的小孩,这下弘历呆住了。

    随后就开始愤怒,小脸耷拉下来,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但凡有耳朵的,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弘昼听到声响后,使劲往耿意欢怀里钻。

    然后弘历就更愤怒了。

    耿意欢:

    行吧,俩孩子果然是开始争宠了。

    第45章 成了

    如此的你争我斗持续了一整晚。

    就是夜里睡觉,俩孩子都要黏着耿意欢睡,小脸贴贴,小手搂搂的。

    弘昼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才会紧扒着耿意欢不放,弘历嘛则是太过警惕,似乎是怕额娘被抢走。

    耿意欢一脸无奈。

    这个拍拍,那个抱抱的。

    两个奶呼呼的小娃娃眼睛晶亮晶亮的,似乎是一点都不困,小腿踢踢噔噔再咬咬小手,反正是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但若是谁越界爬到耿意欢身上,俩小孩大眼瞪小眼后,另一个也会争着往身上爬。

    求问:这么热的天,有两只胖乎乎的小崽贴着你的身子睡,是什么感觉?

    耿意欢生无可恋:热!热!热啊!

    偏偏屋里还不敢放太多冰,她自己是没事,可这俩娃娃不行啊,他们还小耐不得寒。

    夏夜绵长,连个风扇也没,耿意欢也不愿因为这点事儿让谁一夜不睡在这扇扇子。

    往日里都是放上两个冰盆,今儿却是不行了。

    耿意欢去推开窗子,琢磨着外头有凉风,或许开窗后会凉快。

    窗子一开,屋外的热气扑面而来,耿意欢叹了口气,只得又合上窗子。

    耿意欢没法子了,她实在是热的不行了,俩孩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你看我我看你的。

    一会儿子的功夫,俩孩子身上也黏糊糊的,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耿意欢叹了口气,一手抱住一个崽,喊了奶嬷嬷,叫她们用温水给孩子们洗洗澡。

    只是俩崽离了她就不行,可耿意欢也没那个精力给俩崽洗澡啊,于是她干脆把两个崽放在各自的盆里,让各自的奶嬷嬷给他们洗澡。

    如此一来,弘历满意了。

    他鼓着小脸看向那小胖,额娘总算不抱那小胖了,哼。

    弘昼也满意了,他松了口气,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欢快。

    他用小手试探性地拍了拍水,许多水珠溅在地上,拍完他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向耿意欢。

    弘昼小鹿般清澈的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似乎怕挨训一般低下脑袋,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扣来扣去。

    耿意欢见了,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她走过去摸了摸弘昼的脑袋。

    弘昼不自觉睁大眼睛看向她。

    耿意欢道:“玩吧。”

    弘昼好像不太理解,歪着脑袋:“咿呀?”

    弘历嘟着小嘴:“额呃呃呃”

    耿意欢看了眼弘历,不禁勾了勾唇,这孩子霸道得紧。

    她摇摇头,学着弘昼的样子拍了拍水面。

    顿时,俩孩子眼睛一亮,原来可以玩水。

    屋里开始哗哗哗——

    伴随而来的,还有婴儿欢快地嬉笑声。

    耿意欢在一旁含笑望着。

    夏天用温水也不怕感冒,就让俩孩子欢快欢快吧。

    几位嬷嬷很是意外。

    侧福晋竟是不管束两个孩子任由他们嬉戏玩闹。

    耿意欢目光温柔,盯着两个小胖球看,你冲我泼水我冲你扬水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这俩孩子眉目间满是笑意,意外地相像。唯一就是弘历清俊些,弘昼英气些,不知道还以为这俩是双胞胎呢。

    笑着笑着,耿意欢蓦然想起她的小格格来。虽是同那孩子没有缘分,可到底是生育一场,心里难免惦记些。

    “董嬷嬷,明儿叫人去给小格格烧些纸钱吧。”耿意欢眉眼淡淡,似乎带着点点忧伤,“若是那孩子还在,现在同弘历嬉戏打闹的就是小格格了。只可惜那孩子去得早。只盼着那孩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一生平安富贵。”

    董嬷嬷眼神微微一闪:“是!”

    洗完澡,已经是半夜了。

    耿意欢一手搂一个也就睡着了。

    就这么坚持了一整夜,俩孩子要喝奶,被奶娘们放到了那个大的婴儿车里,俩孩子依偎着睡着了。

    耿意欢才算是解放了。

    董嬷嬷赶忙叮嘱人多放两盆冰。

    隔日,俩孩子许是因为一起玩了水,又一起睡了一觉,竟是化干戈为玉帛,玩了起来。

    耿意欢见到这一幕还挺稀奇的。

    不过仔细一琢磨,也是,到底是亲兄弟。这满府里,也就他俩最有缘分,同年同月同日生。

    耿意欢不偏不倚,弘昼的屋子布置地同弘历屋里的一样。

    福晋又来看过一次,才道:“养活两个孩子不容易,但等孩子们长大了,就是你的福气了。”

    耿意欢不解:“那钮祜禄格格”

    福晋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那也要等她病好了能照顾好孩子了再送回去。左右你同弘昼也是缘分一场,长大后他也得念你这份情。”

    “那倒是。”耿意欢笑了笑,“只盼着他们兄弟和睦,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福晋垂下眼帘,语气有些伤感:“是啊,父母总是盼着孩子健康平安。什么功课都是其次,好的体魄才是最重要的。”

    耿意欢蓦然想起早起弘辉阿哥。

    人人都说弘辉阿哥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饱读诗书,只可惜运气不好,竟是英年早逝。

    一时间,耿意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福晋。

    好在福晋也不是那悲冬伤秋的人,一会儿的功夫就过来了,她嘲讽道:“人啊总是要向前看,不能停留在过去。”

    “行了,你快去看顾着两个孩子吧。”福晋拍了拍她的手,才道,“我就先回正院了。”

    两人推脱一番,才算是把福晋送走。

    俩孩子睡得喷香,鼻涕泡直往外吹。

    耿意欢噗嗤一笑:“还别说,这兄弟俩真是挺像。”

    董嬷嬷觑了她一眼:“毕竟是亲兄弟。”

    “可不嘛。”耿意欢亲了亲弘历,又捏了捏弘昼的小脸,“只是弘时就同他俩不太像了,那孩子虎头虎脑的,也怪可爱的。只可惜李侧福晋啊总是拎不清。”

    董嬷嬷很赞成这话。

    李侧福晋确实拎不清,她能坐上侧福晋位,分明是因为她接连诞下子嗣。虽说前几个没保住,可到底是生物有功,哪成想人竟是把娘家人放在第一位呢。从前,董嬷嬷也是被她那副温柔可亲的模样给骗了,还真以为多么好呢。

    待回到新整理的书房,耿意欢才发现“弘历成长日记二”忘记给雍亲王送去了,许是派了小多去送。

    这一送不得了,竟是把雍亲王也带来了。

    俩人一起翻阅着这本画册,边回忆边笑,这回的画册已经涂好颜色了。

    由于要献给康熙爷看,所以耿意欢干脆涂了两本,又复刻了两三本珍藏起来。

    耿意欢道:“等到画三的时候,就得加上弘昼了。今儿我抽空给俩孩子画了几张,还挺有意思的,等他们长大了呀可以自己看看。”

    雍亲王握住她的手,垂眸亲了一下:“辛苦你了。”

    耿意欢怔了一下,才露出一个大大微笑,嗔怪道:“你还知道啊。多养一个孩子就多担一份心,我这心里啊是七上八下,生怕委屈了弘昼。”

    “不会的,我相信你。”雍亲王毫不犹豫道。

    不得不说,他干脆利落的话还真是叫耿意欢挺欣慰的。

    “用膳吧。”雍亲王眸色微沉,“你的身子应该也好了吧。上次太医来回禀时,说你的身子已经好了。孟姑姑那怎么说?可是要继续调理?”

    耿意欢抿了抿唇,心知自己是没有理由了,只得点头道:“调理得七七八八了,应该是可以了。”

    雍亲王挥退众人。

    蓦然俯身噙住她的樱唇,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下贝齿,用力地亲吻着她,几乎是到了让耿意欢感觉呼吸困难的地步。

    刹那间,耿意欢睁大了眼睛,一股酥麻在脑海中乱窜,她下意识地张开小嘴想去吸入点新鲜空气。

    奈何雍亲王不肯。

    两人气息交换也就罢了,主要是都太入迷了。

    “爷”耿意欢胸口前剧烈地浮动着,她小口小口喘着气。

    偏偏雍亲王不肯就罢,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衣衫,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肚兜都滑轮在地。

    耿意欢握住了他的手,眼眸水亮亮的:“爷冷静点。”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终究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情感,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脖颈:“可以了吗?”

    耿意欢脑袋瓜嗡嗡的,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了,她紧紧篡着被子的一角,终于是点了头。

    雍亲王面上一喜,打横抱起耿意欢便走进来榻,随后便压了下去。

    烛火摇曳,微弱的星光洒进屋内重叠的身影,衣衫散落一地却无人顾及。

    这身子虽是经历过房事,可耿意欢没经验啊,青涩地不行,就这都被雍亲王折腾地不行,

    雍亲王拍了拍她的屁股,调笑道:“怎么身子僵得像是处次一样?”

    说着,他翻过身去把耿意欢抱在上头,

    耿意欢后背一僵,不自觉落在他臂膀上,不安道:“爷”

    听着她娇娇怯怯地声音,雍亲王倒是来了兴致,眸色愈发幽深。

    夜里叫了两三次水,战况激烈,可把耿意欢折腾坏了。

    等耿意欢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屋里只有咿咿呀呀地婴儿声,耿意欢撩开帘子,本想下床,奈何脚一软差点没摔着。

    耿意欢脸一红,真是没想到雍亲王这把年纪还跟个小伙子似的。

    再抬头,竟是发现雍亲王正陪着两个孩子坐在围栏里头耐心地读绘本。

    这绘本还是耿意欢根据前世见过的、听过的故事汇总出来的,弘历很喜欢上面的图画,至于字反倒是不大在意。

    弘昼的话,倒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耿意欢托着酸软地身子挪过去,发现俩孩子勾着头,半趴在雍亲王的大腿上,一边一个好不自在。

    雍亲王镇定自若读着故事。

    这样温馨的画面,叫耿意欢不禁露出笑脸来。

    弘历最先发现耿意欢的到来,他眼睛一亮,冲着耿意欢就爬过来,嘴里“额呃饿啊啊啊”的。

    耿意欢赶忙进去接住他。

    如此一来,弘昼也着急了,蹭蹭蹭洒爬了过去,眼巴巴拽着耿意欢的衣角。

    于是耿意欢只好一手抱一个。

    雍亲王莞尔:“这俩孩子倒是亲近你。”

    “那是自然。”耿意欢扬了扬唇,走到雍亲王身侧,放下两个婴孩,“快去看书吧。难得你们阿玛有空,可得好好听。”

    弘历像模像样地点头。

    弘昼看了看弘历,想了一下也像模像样地点点头。

    一旁的雍亲王垂眸一笑,嗓音低沉:“这孩子,真是个比个的活泼。”

    “可不是。”耿意欢戳了戳弘昼的棉窝窝,又捏了捏弘历的手手,然后把俩孩子集中在一起,准备带着他们看看插画,培养一下美感。

    雍亲王坐在一旁含笑望着他们。

    只可惜,到底不长久,一会儿子的功夫府里到底就出了点事儿,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第46章 绝食

    原来是钮祜禄格格绝食了,她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只是钮祜禄格格不许人进屋侍奉,这才没人发现。

    到了今天,若雨觉得不对劲,打着进屋收东西的名头,哪成想点心、茶水竟是一点没动。

    屋里黑布隆冬的,只依稀能看到钮祜禄格格有气无力躺在床上。

    顿时,若雨心尖颤抖。

    格格不会出事儿了吧?

    她掀开床幔,发现钮祜禄格格一动不动,躺得很安详,可把她给吓坏了。

    若雨差点就摔倒在地,她用颤抖的手去探钮祜禄格格的鼻息。

    好在还有气。

    她大着胆子晃了晃钮祜禄格格的身子,惶恐道:“格格!格格您醒醒啊!格格!”

    “呜呜呜奴婢还不想死!”

    若雨的声音愈发尖锐,她趴在钮祜禄格格床前痛苦。

    好在钮祜禄格格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道:“我还没死呢!哭什么!”

    若雨一喜:“格格,太好了!您没事”

    钮祜禄格格没吭声,眼神缥缈:“也快了。”

    若雨连滚带爬跑出去要了肉粥想喂给钮祜禄格格,可钮祜禄格格怎么也不配合。

    听雨轩的宫人都急坏了。

    若是钮祜禄格格出了事儿,他们谁也逃不开。

    若雨没法子了,咬牙叫人去给王爷、福晋报信

    得知这消息后,耿意欢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雍亲王,神色复杂。莫不是因为孩子的事儿,才想不开的。

    雍亲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中带着疲惫:“无妨,打从入夏,钮祜禄氏就闹了不少回了。”

    他是真想不明白钮祜禄格格到底想做什么

    耿意欢勉强一笑:“王爷快去看看吧。身病好治,心病难医,钮祜禄妹妹许是一时想不开。”

    只是她的心情不自觉低落了不少,莫不是因为钮祜禄格格的孩子在她这,所以才想不开的吧?可这孩子是钮祜禄格格自己送来的,跟她没关系啊,总不能是临终托孤吧。

    耿意欢心中一紧,抓着雍亲王的胳膊:“王爷快去看看她吧,孩子都送我这儿来了,她也没什么牵挂了。我怕她、怕她想不开。”

    雍亲王神情一肃,眉眼间带了点紧张,他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不管怎么说,钮祜禄格格也是他的妾室,更是为他生育了一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想不开。

    围栏里,圆滚滚的两个小团子你戳我,我戳你,歪歪扭扭在里头爬来爬去,嘎嘎笑个不停。

    两个孩子都生得粉雕玉琢,还个比个的胖乎,眼睛乌溜溜的不说,笑起来还无忧无虑的,光是看着就叫人打从心底里高兴。

    董嬷嬷在一旁笑得很开心:“侧福晋,瞧瞧两位小阿哥玩得多开心啊。”

    耿意欢勉强扬了扬唇:“是啊。”

    她的目光在弘昼身上停留了一下,这个孩子还不晓得自己的额娘正在寻短见,也真是可怜。

    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可生育之恩也是顶顶要紧的,要知道妇人产子九死一生,能生育下孩子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所以孝敬生母也是应该的。

    耿意欢叹了口气,忍不住胡思乱想

    天干物燥,三四点钟正是热的时候。

    偏这个点又该吃晚膳了。

    出了钮祜禄格格这事儿,耿意欢是一点心情都没。

    为着这事儿,董嬷嬷亲自跑了一趟小厨房,盯着姜公公亲自做了些耿意欢平日里爱吃又开胃的饭菜。

    耿意欢如今贵为侧福晋,膝下又有小阿哥在,冰是管够的,再加上侧福晋不爱出门,只日常放盆冰就是了,小厨房做冰点需要冷冻时都是顺道放冰盆里,如此既不浪费又能吃到好吃的这冰点,当然冰沙这一类的除外。故而静玉院的冰例月月有结余,甚至于耿意欢还时不时赏赐给下人些冰,好叫他们夜里睡得好些。

    “格格,你瞧今儿吃的什么?”

    第47章 意外

    午后是最热的时候,这几日耿意欢一直没什么胃口。

    再加上出了钮祜禄格格这事儿,耿意欢更是忧心不已,自然是没胃口。

    董嬷嬷一直劝说着她:“侧福晋便是苦夏,多少也得吃点啊,您的身子才好,可不敢胡来啊。”

    耿意欢枕着靠背,

    小多来禀:“主子放心吧,钮祜禄格格没事儿了,只是两三天没吃没喝脱了力。主子爷做主叫大宫女喂了米粥和水,这才好了些。”

    “那就好。”耿意欢面上一松,“钮祜禄格格可有反抗?”钮祜禄格格这产后抑郁也太严重了,怎么也不至于自杀啊,还用这种法子,这不是折磨自己呢。

    小多迟疑了一下,继而道:“本来钮祜禄格格不大乐意,然后福晋说,绝食这种事儿她也做得出来,莫不是要把整个王府的脸面踩在地上才甘心?钮祜禄格格一直不吭声。直到王爷说她自戕乃是连累家人的重罪,钮祜禄格格这才安生下来。”

    其实他们都很不理解钮祜禄格格,主母和善,膝下又有子嗣,何苦闹这一出呢?人家贫苦人家都是想法儿弄吃弄喝,她这好吃好喝侍奉着,还绝了食。这主子们的想法,他们做下人的是真弄不清啊。

    耿意欢蹙眉,喃喃自语道:“她这是想干什么啊?”孩子孩子也不要了,命命也不要了。

    小多嘟囔了一句:“那谁知道呢。”

    耿意欢有心帮衬一二,可她也没接触过这种情况啊,她只在网上见过这种情况。可她也不清楚,钮祜禄格格的心结到底在哪儿,即便知道了钮祜禄格格也不一定听她的劝。再加上弘昼被钮祜禄格格强行塞了过来,她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属实是两难了。

    耿意欢低叹一声:“这可怎么办。”

    若是劝成也就罢了,若是没劝成反而惹人怀疑她是为了图人家的孩子故意的,何必自找没趣,惹得自己一身腥。

    董嬷嬷见状,劝说着:“侧福晋可莫要沾染这些事儿,本来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但您一掺和,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便是为了咱们小阿哥,也要低调些才是。您瞧瞧李侧福晋,人家是知道也装不知道,这才是聪明人。”

    反倒是宋格格、武格格俩人竟是去凑热闹了,被雍亲王呵斥了一顿,灰溜溜回院了。

    耿意欢点点头,抬起眼睫:“也罢,既然王爷把话说开了,想来她心里也有数了,便是为了父母亲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这个理儿。”董嬷嬷松了口气,随后催促道,“钮祜禄格格也没事儿了,您啊就放宽心吧,赶紧用膳去吧。”

    耿意欢兴致缺缺:“这天热得紧,热菜吃不下,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董嬷嬷道:“您确定吗?”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试探问:“今儿做了什么饭?”

    董嬷嬷微微一笑:“您瞧见了就知道了,保准啊您喜欢。”

    “神秘兮兮的。”耿意欢嘟囔了一句,终究是被吊起了胃口,准备起身去瞧瞧,“我倒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饭菜竟是让嬷嬷这样夸赞,莫不是金子银子做的?”

    董嬷嬷嗔怪:“侧福晋莫说笑了。若是总金子银子做了,您可敢吃?”

    “那倒不敢。”耿意欢笑了笑。

    新来的宫女如梦打起帘子,垂下眼眸道:“侧福晋小心脚下。”

    耿意欢这才多看了她一眼,倒是个老实本分的。

    如梦正是前些日子被选进来临时用着的宫人,只是前些日子董嬷嬷一直盯着她们训练,做些简单的事情,也就是这两天才给她们各自安排了活计。

    如月本是在外头同小太监说话,一听见声响,眼睛一亮就殷勤地迎了上来:“侧福晋要去哪儿啊?可要奴婢陪同。”

    董嬷嬷脸色微变,冷眼望着如月:“侧福晋身边有人陪着,用不着你。”

    如月缩了缩脖子,这才讪讪一笑:“是。”

    耿意欢没吭声,她也见怪不怪了,总不能这一批宫人里都是好的。

    董嬷嬷心中却是有些气恼,这些个宫人都是她亲自挑的,年纪虽小些但胜在好□□。其他的都还挺好,唯独这个如月,那日低眉顺眼的,如今倒是挺张牙舞爪的,这几日上蹿下跳的,看来得早点打发了才行。

    耿意欢也是这个意思,静玉院此刻要的是静而不是动:“再考察两日,若是打探消息还行就留下,若是这也不行那就遣送回去吧。”人嘛,总要有价值才能被人欣赏被人信任。

    在大清,耿意欢没准备搞人权那一套,她自己都还是封建产物,又何必虚情假意弄那一套子呢?有这功夫,不妨想想办法多挣点钱,多开些店好多收些女子工作,提高她们在家的地位。正所谓细雨润无声,想做什么得悄无声息才是,耿意欢谋划着得弄票大的了。

    董嬷嬷点头:“您放心。”

    耿意欢点头。

    待到了餐桌前,耿意欢眼睛一亮。

    凉面、凉面鱼、切好的冰镇西瓜、奶窝窝、烤馍片、凉拌藕、再配上一杯绿豆汤,真就是夏日王炸了。

    耿意欢勾起唇角,惊喜道:“凉面鱼儿”

    董嬷嬷含笑望着她:“这下侧福晋可有胃口了?”

    耿意欢笑意愈发深:“那是自然。没成想姜公公竟真的做出来了。”

    “打从听您说了这么个方子,姜公公就开始琢磨了,这不可算是琢磨出来了。”董嬷嬷含笑道。

    耿意欢眼眸一转:“这天儿热,若是能来一碗凉面鱼可是好事儿啊。”

    “侧福晋的意思是再支个店?”董嬷嬷问。

    耿意欢“嗯”了一声,心中开始谋划起来,若是能找个有井的店铺就再好不过了。

    冷面、凉面鱼儿再加个水果茶好了。

    “对了,两个孩子的辅食可是做好了?”耿意欢边吃边问,“他俩也该慢慢断奶了。”

    董嬷嬷抿了抿唇:“是不是太早了些?小阿哥们也才十个月大。”

    耿意欢吃了口冰镇西瓜,餍足地眯了眯眼睛,随口道:“我晓得,只是说慢慢戒而已。等他们一岁了,怎么也得戒奶才行。吃饭的孩子身子总是比吃奶的孩子好些。”

    董嬷嬷叹了口气:“那老奴也去问问孟姑姑吧。”

    “行。”

    “对了,今儿别喂太多辅食了。这俩孩子上午才吃了蛋羹,莫要撑着了。”耿意欢蓦然想起早上喂得蛋羹,“孩子们肠胃弱,可不敢喂多了。”

    董嬷嬷点头:“您放心,老奴这就去叮嘱奶嬷嬷去。”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去了弘历处叮嘱着。

    待耿意欢吃过饭,也去了西厢房,俩孩子刚刚吃过辅食。

    粉雕玉琢地两只小团子穿着同样的薄衣,梳着同样的小揪揪,眼眸还都乌溜溜的,一笑起来简直如出一辙。

    弘历好奇地戳了戳弘昼身上的肉肉,发现出现了个奶窝窝,顿时来劲儿了,戳戳他再戳戳自己。

    弘昼白嫩的小脸上满是茫然,他咬着小手,似乎不知道弘历在做什么。

    一旁的耿意欢噗嗤一声笑了,顺手把弘昼的小手解救出来,让奶嬷嬷给他擦手。

    那肉乎乎的小手上满是晶莹的口水

    弘历沉浸在自己的小肚肚上,一戳一个窝窝,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弘昼的奶窝窝好像比他的大!他歪了歪脑袋,这是为什么呢?

    不等他想个明白,额娘就把他还有弘昼抱进了围栏里,于是他就晓得今天要看书书了。

    弘历眼睛晶亮晶亮的。

    弘昼不大高兴,瘪了瘪嘴。

    耿意欢自顾自翻开画册,指着上面惟妙惟肖的小动物道:“兔子。”

    “塔指”

    “踏踏”

    俩孩子口齿还不够不清晰,说不大清楚话,不过耿意欢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想做个早教而已。

    至于走路,俩孩子才十个月,腿脚上的骨头还没发育好,她也不敢让孩子提早走路,生怕伤着筋骨了。

    “狮子。”

    “西一”

    “洗洗”

    孩子们的耐心有限,几页的功夫,弘昼就打起哈欠不想配合了。

    倒是弘历精神奕奕地跟着看画册,一副眼睛不够用的样子。

    看得耿意欢很是好笑,她捏了捏俩孩子的小脸,叫奶嬷嬷抱了弘昼去休息,她带着弘历继续看。

    其实也不怪弘昼没耐性,主要是这个点弘昼向来是午休的,一时半会儿很难改过来。故而耿意欢只想着循序渐进,一天延长一会儿,时间久了弘昼自然也就习惯了。

    弘历很喜欢看绘本,小手摸来摸去的。

    耿意欢弯了弯唇,认识完小动物后,干脆轻声给他绘声绘色讲起绘本上的故事。

    一会儿的功夫,弘历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坐都坐不稳了。

    耿意欢小心翼翼托着他的小屁股,抱着他去了摇篮里。

    今儿夜里,雍亲王留宿听雨轩。

    耿意欢猜测是想安抚一下钮祜禄格格。

    待到了第二日,雍亲王又来了静玉院,神色如常。

    耿意欢本想问问钮祜禄格格的事儿,但想着应当没什么大事儿,便没有再问。

    雍亲王夜里倒是挺卖力,弄得耿意欢嗓子都哑了。

    如此反复几日,耿意欢都有些受不住。

    耿意欢心中吐槽着,这雍亲王怎么跟那刚开荤的冒失小伙子一样

    好在终于到了月初,雍亲王得去正院了。

    耿意欢正儿八经松了口气,走吧走吧,让她也清净几天。

    静玉院里的小太监,小多、小满包括后边选进来的几个年纪小的都挺机灵,做起事来有模有样,董嬷嬷见了很是欣慰。

    只是新来的几个小宫女也不知怎么的,都不太稳重,似乎是觉得来了静玉院就万事大吉开始躺平了。

    耿意欢每每见了都得感慨一句,这躺的也太平了,比她刚穿来时还咸鱼。总不能是不上进还传染吧?

    她嘀咕着:“莫不是我的不上进传染给了这几个,才个比个的懒。”

    董嬷嬷:“”

    “您还想怎么上进呢?”董嬷嬷艰难地问了一句,“您已经是侧福晋了啊。”

    耿意欢挑眉:“那倒是真的。我的不上进是说平日里不大爱争宠。”

    董嬷嬷诧异:“您还需要争宠?”那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儿?

    这满府里,雍亲王除了前院去的多,就属来静玉院来得勤了。就是福晋那的正院,都没静玉院来的多,可见雍亲王有多喜欢耿意欢母子了。

    只是府里明白人不多,除了福晋谁也没看出来,反而是欣喜于雍亲王爱去静玉院。她们竟是以为雍亲王是怜惜耿意欢早产,心疼两个小阿哥,怕有人小觑了他们母子才常常去探望的。哪怕是李侧福晋对此都深信不疑,毕竟太医可是亲口说过的,耿意欢身子不能再生育了,且因为大出血的缘故最好是不要侍寝。大家心里清楚,什么最好啊那就是不能,落着红如何侍寝?便是新来的两位格格,在收买了宫人后,也对此深信不疑。

    耿意欢脸微红:“瞧你说的。”她同雍亲王也才do过几回而已。

    说实在的,耿意欢现在心里也没什么负担了,人都是有谷欠望的,她也不例外。放着个这么优质的男人不用,去找外头的解决?何苦呢。

    耿意欢漫不经心想着,起码他们身体上挺合拍,走肾不走心而已。这年头,还追求什么纯真的爱情,还不如纯真的交易来得有用。

    这府里美女如云的,雍亲王纵然是因为那么点子愧疚从而常常探望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也该处出点感情来。但因为这么点感情就要求他守身如玉,那就太可笑了。都已经是妾室了,还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耿意欢已经甩开了这些情绪,守住心摸住钱,这才是王道。

    经过这一两个月的努力,香皂终于成型了,再过些日子就能脱模了。

    耿意欢激动不已,似乎已经展望到未来的美好时光。

    只是还没欢喜几天,就得到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说谁死了?”

    第48章 说话

    “是、是钮祜禄格格。”

    耿意欢怔了一下,蓦然想起前两日钮祜禄格格派人送了她亲手做的小衣服、小鞋子。

    几乎是从一岁到十几岁都有,针脚很密,或许是钮祜禄格格自觉时日无多,又或许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

    耿意欢喃喃自语:“她是早有预料还是早有预谋?”

    董嬷嬷叹了一声:“侧福晋,各有各的命,不必为这些不相关的人伤心。”

    耿意欢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语气有些低落:“我只是、只是有些怕。”怕是因为我抱走弘昼的缘故,才叫钮祜禄格格枉费了性命。

    董嬷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说句难听的,一切都是钮祜禄格格自己作的,同您有什么干系?您膝下本就有子嗣,是无心再养其他小阿哥的。那弘昼阿哥也钮祜禄格格自己不要扔到门口的,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您何苦忧心呢?”

    耿意欢眉眼间的郁气消散了不少,她喝了口热茶,半晌过去道:“喝点热茶暖一暖,我这心里总算是好受些。”

    董嬷嬷在一旁默不作声。

    往日里她同钮祜禄格格没什么交情,甚至是有些龌龊,但此时此刻却免不了悲戚一番,到底是共事一场。

    “如意去取些素净的衣裳、首饰来。嬷嬷,你在院子里看护着弘历。”耿意欢强打精神,“我得抱着弘昼去送上一送。”

    董嬷嬷手微微一顿:“弘昼阿哥是该去送送钮祜禄格格。”

    她回眸看向正同弘历玩得开心的弘昼阿哥,眼神复杂,这孩子还没开始记事,大概率是不会记得钮祜禄格格的。

    耿意欢没有作声,只是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俩孩子眼看着就要周岁了,却出了这事儿,周岁宴只怕也不能大办了。”

    其实钮祜禄格格不作死,待雍亲王登基怎么也能有个妃位,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钮祜禄家只怕也要心焦吧,本以为钮祜禄格格要苦尽甘来,未曾想她会想不开。

    “钮祜禄格格怎么没的?”耿意欢问了一句,眼神复杂,“自戕可是重罪。”

    一旦传扬出去,只怕雍王府、钮祜禄家都要受连落,便是福晋本人也会被人质疑“贤惠大度”之名是否成真。

    如意有些迟疑,她看了眼董嬷嬷。

    董嬷嬷点点头,眸光中带了叹息。

    “回侧福晋,是、是吞了金。”如意垂下头,她的手也有些抖,“死状不大好看。”

    “吞金?”耿意欢错愕之余,心底沉甸甸的一片,就算是产后抑郁也不至于这样绝望,“她怎么会选择这样惨烈的法子”

    董嬷嬷叹息一声:“侧福晋,这事儿不光彩,王爷、福晋已经下令封口。听雨轩一应人等都被福晋扣押,再行处置。”

    耿意欢抿了抿唇,听董嬷嬷的意思是,雍亲王不打算上报,如此也好。好歹不必牵连钮祜禄格格的母家,也不会带累了弘昼,毕竟吞金而亡的生母怎么也不体面。尤其是钮祜禄格格还是因为产后抑郁才走上绝路了。

    “王爷、福晋说的有理。”耿意欢叮嘱着,“如意,这事儿你没同旁人说起吧?”

    如意摇摇头:“您放心,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奴婢晓得也是因为院子急得近,听见若雨的惊呼,才想听听看怎么回事,没成想听到了这么个消息。王爷、福晋早就下令封锁听雨轩,旁人只晓得钮祜禄格格是产后虚弱没得,没人晓得真相。”

    耿意欢:“那就好。”

    话音未落,怀里就扑进来一个胖娃娃。

    她一低头,正好看见弘昼天真烂漫的小脸,他蹭了蹭她的脖颈,嘴巴里发出舒服地呼噜声。

    耿意欢怜惜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乖。”

    弘历哼哧哼哧也爬了过来,撅着小嘴:“额、额额凉。”

    耿意欢眼睛一亮:“弘历再说一遍!”

    董嬷嬷也是欢欢喜喜道:“哎呀,咱们四阿哥会喊人了。”

    “额凉!”感受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弘历骄傲地扬起胸脯,“阿爸”

    小孩子刚学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但已经听出孩子喊的是什么了。

    耿意欢弯腰吧唧亲了弘历一下:“弘历真棒!”

    弘历搂住额娘的脖子,得意忘形地看向弘昼。

    弘昼憋着嘴,好似在蓄力。

    弘昼紧紧抱着耿意欢另一只胳膊:“额额”

    给孩子急得不行。

    耿意欢一怔,怜爱地看着弘昼道:“弘昼,来,喊阿—玛。”

    “阿么”弘昼张大嘴巴,乖乖跟着学,“么啊”

    弘昼眼巴巴看着耿意欢,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期待,仿佛是在等着夸夸。

    一旁的弘历扬起下巴,大声喊着:“阿玛额凉”

    弘昼急的跟什么一样,圆乎乎的小脸上竟是有汗珠滑落,他很努力道:“额、额”

    对于小朋友而言,娘、凉都太难了,他们需要一个成功的契机。正如弘历,一旦突破就如同打开任督二脉,只会越说越顺口。而没有突破的弘昼即便再努力,也很难说出想说的,这就导致弘昼越来越着急,都开始氤氲泪意,想掉金豆豆了。

    弘历见了,犹豫一下就主动拉起他的手,“乖!”

    两个孩子温馨的互动叫众人会心一笑。

    耿意欢搂住俩孩子:“弘历、弘昼都棒棒的。”

    小哥俩这才都满意了,手拉手在里头滚来滚去。

    耿意欢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深呼一口气去了听雨轩。

    此刻的听雨轩一片缟素,钮祜禄格格虽是个侍妾,可到底是弘昼阿哥的生母。里头的宫人全都换了模样,似乎都是生面孔。

    耿意欢留意到这一点后,心中感慨着,钮祜禄格格这可真是不留余地,自己不要命了不说还害得整个听雨轩侍从都受牵连。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同情钮祜禄格格还是该同情那些个无辜的宫人。

    耿意欢轻轻叹了口气,进了正厅。

    发现雍亲王黑沉着一张脸,正端坐在椅子上,薄唇紧抿,眼底一片晦涩。

    福晋则是指挥着人四处捯饬着听雨轩。

    实在是钮祜禄格格走得匆忙,许多东西都需要现买。再加上钮祜禄格格走得不甚光彩,丧事上该打点的该注意的都得福晋操心。即便不是大办,也总得知会一下钮钴禄家才好。

    耿意欢刚到这,便注意到室内气氛不大好。

    至于钮祜禄格格的尸体也早就被挪了出去,直接去掉了停灵这一步,福晋直接吩咐了事急从权,夏日炎炎怕钮祜禄格格的遗体受了损坏便直接下葬了。府中妻妾包括钮祜禄氏的人只需吊唁一番即可。

    耿意欢来得还算早,眼下只有雍亲王以及福晋二人。

    她微微俯身行礼:“见过王爷、福晋。”

    雍亲王面色微缓,起身迎了上来:“你也过来了。”

    “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要来的。”耿意欢接了一句,“弘昼他”

    福晋问了一句:“妹妹没带弘昼来吧?”

    “没有。”耿意欢摇摇头,“按理说是该带他来的,只是”

    福晋反而松了口气:“那就好。钮祜禄氏走得不大安详,我也怕吓着孩子。这几日莫要带弘昼来,就让他在静玉院好好待着吧。待三七了,让孩子磕个头就是了。”

    不怪福晋如此小心,实在是雍王府就这么几个孩子,哪个都是掌心宝。再加上弘昼太小了,还没一岁,王爷、福晋都不放心,怕惊着孩子了。

    耿意欢在这呆了一会儿,感觉用不到自己,只是感叹了一声,上了一炷香便回去了。

    李侧福晋几人并没有过来。

    大概是福晋下令不许她们来回走动吧。

    这事儿不光彩,人多眼杂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耿意欢正准备走,就听说钮钴禄家来人了。

    只是雍亲王却是铁青着一张脸,似乎很是不悦:“他们还敢来?真是教养了个好女儿。”

    福晋在一旁劝慰道:“王爷,这事儿同钮祜禄家没什么关系。还是钮祜禄妹妹自己想不开。”

    这话说得很是无奈,谁能想到钮祜禄格格就这么没了。

    即便如此,雍亲王还是派人赶走了钮祜禄氏的家人,让他们等第一个三七时再来。

    耿意欢抿了抿唇,回了静玉院。

    一墙之隔,却是生死离别。

    耿意欢回眸望了一眼,便回了屋里。

    夏天已经到了尾声,可这热气却丝毫不减,屋里若没有冰盆是难挨地紧。耿意欢白日里会叫宫人们进屋凉快,便是其他小太监也只是早晚做事,小厨房里温度高,耿意欢着人做了“风扇”,并在风扇口处放上冰凉的井水或是冰块,这小厨房才算是凉爽不少。

    只是这法子太耗费人力了,耿意欢便没有用在屋里。

    两个孩子吃过辅食都睡了。

    耿意欢轻轻把孩子们抱回榻上,并没有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屋子。

    因为雍亲王说了,晚上他要来。

    耿意欢思来想去,能叫雍亲王开怀的也就这稚嫩的兄弟俩了。

    这不,雍亲王打从进屋脸色就不好看。

    直到看到揉着眼睛玩玩具的弘历、弘昼兄弟俩,雍亲王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来,他强压住心中的情绪冲着俩孩子招了招手:“来,到阿玛这来。”

    十一个月的孩子已经能够发出简单的声调,聪慧些的甚至能够喊出“阿玛”“额娘”了。

    雍亲王平日里没少看望孩子,故而孩子们对他都很熟悉。

    这不,雍亲王一招手,俩孩子高高兴兴扑了过去。

    玩闹了一会儿,耿意欢端着一碗冰乳酪递给雍亲王:“这秋老虎厉害得紧,一会儿就是一身汗,快用些冰点吧。”

    雍亲王点点头,接过冰点大口大口用了起来,可把俩孩子馋坏了。

    口水滴答滴答

    耿意欢噗嗤一笑:“两个小馋猫。”

    “吃!”

    俩孩子凑过来,想吃雍亲王碗里的冰点。

    可这冰点哪里是孩子能吃的,雍亲王只得躲一躲,想赶紧吃完算了。

    俩孩子见状口水流的更欢了,一边一个抱着雍亲王的大腿不撒手:

    “阿玛”

    “阿玛”

    那眼泪巴巴的可怜模样,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啊。

    不一会儿,雍亲王就开始心软了。

    他抬头看向耿意欢:“意欢,不如”

    第49章 陈格格

    雍亲王一动摇,俩孩子立马看向耿意欢,似乎明白谁才是能决定他们吃不吃冰点的人。

    两只小团子眼巴巴望着耿意欢。

    耿意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微微摇头,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残酷的话:“不行哦!俩孩子太小了,肠胃弱。”

    雍亲王点点头:“是这个理儿。”他也松了口气,俩孩子撒娇磨人,冷脸瞪眼也不怕,弄得他是一点招数都没有。

    话虽如此,雍亲王心底却很满意,俩孩子亲近他真是好事。弘辉对他是敬多于亲近,弘昐体弱整日里喝药,弘昀是怕多于敬,到了弘时也是半怕半敬,唯独弘历、弘昼这小哥俩最亲近他,叫他舍不得再黑脸。

    弘历、弘昼好像没听懂,眼巴巴看着她,四处瞅。

    弘历瘪了瘪嘴,发现没人有动静,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弘昼还留着哈喇子,迷茫地四处看着。

    弘历握着弟弟的手,愤慨地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反正雍亲王、耿意欢都听不懂。

    俩人对视一笑。

    “这孩子肯定在说我坏话。”

    “可能只是在表达不开心而已。”

    耿意欢好笑地点了点弘历的鼻尖。

    小团子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扭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额娘,似乎在表达不开心。

    弘昼有样学样,也跟着转过去。

    雍亲王不禁笑了一声:“这俩孩子可真是有意思。”

    耿意欢:

    耿意欢没法子了,只得把俩孩子都磨正,用帕子给弘历、弘昼擦了擦口水,叫人端了碗鸡蛋羹,这俩孩子这才算是不闹了,满心满眼都是鸡蛋羹,恨不得整个崽都钻进碗里。

    哄走两个孩子雍亲王才同耿意欢说起正事。

    雍亲王脸色微沉:“钮祜禄氏是铁了心不要命了,半点不顾及亲族孩子,真是狠心至极。我也不知是哪里对不住她,竟要做出这等事来。”

    耿意欢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雍亲王自顾自道:“打从她生产完,大夫是每隔几天就看诊一次,虽说她没当上侧福晋,可一应用品都是按照侧福晋的规格发的,她虽没有侧福晋之名却有侧福晋之实。请安时,便是宋氏、武氏都让着她。这还能是为什么?”

    耿意欢手微微一顿,这倒是真的,所以她想不明白钮祜禄格格抑郁的点在哪里。即便没当成侧福晋,却也享受着侧福晋的待遇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钮祜禄格格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就像她的小格格一样。

    等等小格格?

    耿意欢猛的打了个寒颤,随后努力压下这莫名其妙浮现出来的想法。

    小格格明明是原主生的,怎么可能是钮祜禄格格生得呢?真真是糊涂了。绕是这般,耿意欢却在心中留下点芥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耿意欢这边也心事重重。

    雍亲王察觉到耿意欢似乎有些难过,不禁叹了口气:“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倒是带累了你也不高兴。弘昼、弘昼只能先放在你这里养着了,府里的情况你也晓得,我实在是不放心其他人。意欢,劳你多费心了。”

    耿意欢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目光渐渐冷淡:“弘昼是个好孩子,是钮祜禄妹妹没有这个福气。”

    耿意欢边说边垂下眼睫,封建王朝哪里会同情一个弱女子呢?虽然她同钮祜禄格格并不交好,可到底同钮祜禄格格算是有点同事的交情吧。雍亲王这样恼怒,究竟是因为对钮祜禄格格的那点情意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呢?总不能是为了弘昼没了额娘吧?

    她心下叹了口气,雍亲王早就想把弘昼送给旁人养,只怕钮祜禄格格也察觉到了,这个举动怕是也加剧了钮祜禄格格的病情。

    耿意欢除了上柱香,好好养活弘昼,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眼下听雨轩还能算是钮祜禄格格的居所,可这些日子过了后呢?雍亲王可会为了钮祜禄格格封存住听雨轩?

    耿意欢望了眼窗外的围墙,待听雨轩来了新的主人,又有谁还会记得钮祜禄格格呢?

    她满怀心事睡下。

    钮祜禄格格的丧事是能低调就低调了。

    至于弘昼,雍亲王压根就没让他出现,小孩子魂轻怕吓着了。本来耿意欢不信这个,可想想自己穿越的事儿也就默然了,左右是雍亲王发的话不是她阻止的,外人要说嘴也说不到她这里来。

    眨眼间就过去半个多月了,就在耿意欢同福晋商议着周岁宴的事儿时,蓦然听雍亲王说起康熙爷在塞外对太子很是不满,只怕要再起波澜。

    周岁宴最好还是小范围的办一办

    耿意欢叹息一声,只得应下。

    雍亲王见她闷闷不乐,便提议带着孩子们去花园里走走。

    耿意欢这才露出一个微笑来,其实她也晓得雍亲王的不容易,可孩子们的周岁宴也不是小事儿,洗三、满月都是小办,好不容易等到周岁宴,哪成想还是得小办呢。

    一家人欢欢喜喜去了花园。

    弘历、弘昼小哥俩已经能够自己站稳了,只是走路还差点意思。

    于是耿意欢和雍亲王一边一个,哄着俩孩子走路。

    两只小团子都很担心,怕摔到自己,可看到阿玛额娘又想过去抱抱。

    哄了好半天,可算是成功了。

    耿意欢正欢喜着,花丛中蓦然跑出来一个人,可把耿意欢吓了一跳。

    “王爷!”那人很是惊喜,高高兴兴迎了上来,“您、您怎么在这?”

    耿意欢挑眉,看向那女子。

    只见那人生了一张俏丽的鹅蛋脸,身段在紧绷的衣衫下显得格外婀娜,笑起来时眼角的小痣格外惹人注意。她仿佛才注意到耿意欢,于是冲耿意欢歉意一笑,又仰着一张芙蓉面,眼底满是仰慕:“王爷、侧福晋安。”

    一时间耿意欢抱着弘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来了。

    奈何雍亲王竟是把目光投向耿意欢。

    耿意欢一脸莫名地盯着他。

    四目相视,是说不出的尴尬。

    雍亲王沉声道:“咳咳,行了。陈氏,你是来找侧福晋的吧?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就先过去了。”

    说罢,他抱着弘昼就跑了。

    徒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尤其是耿意欢还抱着弘历。

    陈格格一脸委屈:“侧福晋莫要误会,妾、妾只是随意走走。”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无妨,你继续吧。我就先回去了。”

    陈格格连忙道:“听说侧福晋喜欢捯饬吃食,不知可有荣幸尝尝?”

    耿意欢客气了一句:“陈妹妹严重了,静玉院随时欢迎妹妹。只是眼下弘历有些困了,就不招待妹妹了。”

    说罢,耿意欢转身离去。

    陈格格望着弘历那瞪得老大的眼睛,委屈地咬了咬唇。

    回到静玉院后,耿意欢才发现雍亲王早就到了,甚至俩人都开始吃起甜点了。弘昼是抓着一块绿豆糕就开始咬,满嘴都是口水,小脸上满是餍足。

    耿意欢:

    弘历:

    随后弘历就开始“吃吃”地大喊大叫,把耿意欢喊的很是头疼,只能分配给他一块。

    夜里耿意欢埋怨起雍亲王。

    雍亲王只得身体力行,道个歉。

    没隔几天,陈格格挎着食盒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有些诧异,她同这位新格格可没什么交情,她来静玉院做什么?转念一想,她才蓦然回想起那日花园里的客气话。

    正想着呢,陈格格含笑道:“耿姐姐安!那日耿姐姐盛情邀请,妾今儿才得空,望姐姐莫要见怪。”

    耿意欢:

    不是吧不是吧?客气话也能当真?

    第50章 小事

    耿意欢嘴脸微微抽了一下,干笑一声:“妹妹想来是记错了。”

    陈格格瞪大了眼睛,随后有些委屈:“不是、不是耿姐姐说随时欢迎我嘛。”

    耿意欢语塞了一瞬:“我都忘了自己还说过这话了。”

    她盯着陈格格的眼神有些复杂,这陈格格倒是进步挺快,估摸着是抄佛经管用了,有点脑子了。也不知那乌雅格格如何了,别是还没抄完吧。

    陈格格咬了咬唇,微微挑起的眼眸中划过委屈:“耿姐姐是不喜欢我吗?”

    “那倒没有。”耿意欢回过神来,“陈格格请进吧。”

    这种橡皮糖一样的人,耿意欢还是头一回碰见,真是棘手啊。

    陈格格欢欢喜喜走上前,把食盒递给如梦,带着侍女悠悠然进了静玉院。

    她四处打量着,有些羡慕道:“王爷对您可真好,院子里还种着石榴树呢。”

    耿意欢脚步顿住,回头一笑:“妹妹来得晚,再早些还能瞧见红红的石榴呢。”

    这话是真的,弘历很喜欢石榴,耿意欢也喜欢。于是耿意欢便把结好的石榴分发给亲友,例如雍亲王、福晋,后来雍亲王又以弘历的名头送了两只给康熙爷。

    康熙爷收到后,愣了一下才笑道:“还是我孙儿孝顺啊。”

    雍亲王错愕:???

    他有些艰难地露出笑容:“是儿臣同侧福晋送您的。弘历还小,哪里懂得送礼。”

    康熙爷摸了摸胡须,咋舌道:“老四啊,你也不诚实了。我都从那日记里看到了,弘历可喜欢石榴树了,连石榴树上结了几颗石榴他都知道,若不是弘历大方哪里会允许你们拿走石榴?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弘历孝顺啊。”

    雍亲王沉默了一瞬。

    他扯了扯唇角:“皇阿玛说的有理。”

    “你啊你啊。”康熙爷心情愉悦道,“一会儿从宫里带些点心回去,朕的乖孙爱吃。”

    雍亲王眼神复杂:“儿臣替弘历谢您的赏赐。”

    “自家人,什么赏赐不赏赐。”康熙爷含笑问,“弘历会叫阿玛、额娘了吗?”重点是会不会喊皇玛法了?

    雍亲王瞬间明白了:“会了,早就会了。还会喊皇玛法、皇玛姆。”

    “我孙儿真是聪慧啊。”康熙爷笑眯了眼,其实从弘历成长日记三部曲里他已经很了解弘历了,他是很喜欢这个孙儿的,只是碍于种种原因这才一直没有招见这孩子。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对了,弘昼在你侧福晋那还习惯吗?”

    雍亲王怔了一下:“您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他蓦然想起弘历成长日记三的最后几页,耿意欢大概勾勒了一下,只说是隔壁的钮祜禄格格生了病,胖娃娃弘昼就被送来了她这里。

    康熙爷愉悦地弯起唇,好心情道:“你这小子啊,一看就没认真看画册。还是当阿玛的,还没我这当玛法的上心呢。”

    雍亲王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儿臣比不得皇阿玛仔细。”

    “那是自然。”康熙爷悠悠然道,“你啊,还有的学。”

    教育过儿子后,康熙爷心头可算是爽利些了。这些个长成的儿子啊,个个都是讨债鬼,哪里有小时候招人待见。

    雍亲王回府时,正儿八经带了许多点心,可把弘历、弘昼高兴坏了,俩孩子都学会了“皇玛法、皇玛姆”。

    耿意欢不禁弯了弯唇,好歹是刷了个存在感。

    “那真是可惜了。”陈格格有些遗憾,“若是我也能像姐姐这样怀个双胎该多好,哪怕只是一个孩子呢。”

    耿意欢脸色微沉。

    双胎,一个。

    陈格格这是故意来扎她心的吧?

    耿意欢打量着陈格格,缓缓眯了眯眼睛:“陈格格现在要担心的问题不是双胎,而是怎么让王爷去你院子里留宿才是。毕竟这生孩子一个人可不行。”

    她的语气倒是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陈格格满目错愕。

    不是都说耿侧福晋最得宠也最好脾气吗?怎么说话这样尖酸刻薄?

    陈格格几乎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耿意欢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端起茶盏,悠悠然品茶,甚至提点起侍女来了:“多福,记得叮嘱一下如梦,下次莫要上碧螺春了。我最讨厌这种人啊不,这种茶。”

    轻飘飘的几句话,无端叫陈格格尴尬起来,总觉得是在说自己。

    耿意欢可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原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话已出口,就别想全身而退。

    最后嘛,自然是不欢而散。

    耿意欢毕竟是侧福晋,陈格格就是刚开始嘴上敢胡花花一点,耿意欢一强势她立马就怂了。

    耿意欢摸了摸下巴,这会儿才同她刚进府时一样。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陈格格背后有人给她出主意,若不然她哪里有这么个脑子来撩拨自己。

    董嬷嬷低声提醒道:“主子,陈格格是同乌雅格格一同关的禁闭。这陈格格出来了,乌雅格格”

    耿意欢眼眸一亮,蓦然起身在屋里踱步:“瞧我,真是糊涂了。竟是把乌雅格格给忘了。”

    乌雅格格可是个典型的关系户啊,她不好试探陈格格,那就让乌雅格格去。她相信乌雅格格一定有搅黄一切的能耐!

    于是乎,乌雅格格就得了消息,说是陈格格提前出去了。

    顿时乌雅格格就恼了:“不可能!我们是一起抄的经书,凭什么她能出去?她肯定找人帮忙了,我要去王爷、福晋处告发她。”

    乌雅格格当即传了消息给正院、前院,说是有要事禀告。

    在这个关头,雍亲王、福晋真的以为她得了什么消息,于是神色凝重的去了。

    奈何

    “王爷、福晋,妾要告发陈氏说谎舞弊!”

    雍亲王:

    福晋:

    “就这?”雍亲王艰难开口。

    乌雅格格不可置信:“就这?王爷,我同陈氏一同入府,也是一起关的禁闭,她写了多少我最清楚了。怎么您还偏向她了?明明我才是您的表妹。”

    越说乌雅格格越委屈,抽抽噎噎的流眼泪,可怜极了。

    雍亲王按了按眉心:“爷还有事,福晋、福晋你来处理吧。”他实在不想面对这个蠢兮兮的表妹了。

    福晋张了张口,不待说什么雍亲王已然快步离开了。

    她瞥了眼乌雅格格,有心搪塞一下,却被乌雅格格给缠住了。

    “福晋福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凭什么陈氏能出去,我却还要在院子里!”

    “福晋,您一定要严查此事,可不能让她轻易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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