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侍疾

    九月底已然是初秋了,正是初秋的季节,外头愈发凉了。

    不过于耿意欢而言,却是刚刚好,一会儿可以带孩子们出去走走。

    若能禀明福晋,能带孩子们去庄子上玩耍也是好事,她还得早早决定今年庄子要种些什么,好到冬日里能有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打从去年得了好,耿意欢便上了心,可不想再同来时那年,大冬天连个新鲜蔬菜都没有。肉类倒是管够,可这肉吃多了也会上火,起泡,耿意欢是怕了。

    耿意欢垂眸看向桌子上的茶水,袅袅青烟飘向空中,甚是美观。

    “喝点热茶,这身上啊暖和多了。”耿意欢舒坦地眯了眯眼睛,待目光触及雍亲王后,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王爷也想喝茶了?”

    雍亲王:“”

    耿意欢撇过头去,老夫老妻了,也不必不好意思,该怎么来怎么来就是了。

    弘历搂着雍亲王的小腿,不依不饶道:“阿玛!”

    弘昼睁大眼睛:“阿玛!”

    雍亲王只得耐心解释着:“最近阿玛忙的紧,这才没空来看你们,是阿玛不好。以后阿玛一定”

    弘昼这孩子最没耐性,他本也没想同阿玛说什么话,纯粹就是跟风,哥哥做什么她也跟着做什么而已。

    弘昼听了两句,皱了皱鼻子,觉得阿玛、哥哥都没意思,于是噔噔噔往后退了两步,趁着哥哥不注意悄悄扑到耿意欢怀里撒娇了:“额娘,想吃软软的糕。”

    耿意欢反手把弘昼塞进怀里,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好,好,好!我们弘昼最近清瘦了不少,得好好补补。”

    弘历噌的一下望过去,皱了皱眉。

    弘昼接触到哥哥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搂着额娘的胳膊抖了抖。

    哥哥不会揍他吧?

    弘历缓缓眯了眯眼睛。

    雍亲王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弘历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威慑,来日可期。

    看在耿意欢眼里,却觉得有意思了。

    耿意欢冲着弘历招了招手:“来!”

    弘历瞥了眼雍亲王迟疑了一下,才跑过去,仰着小脸望着耿意欢。

    耿意欢松开弘昼,亲了亲他的额头。

    弘历睁大了眼睛,不自觉扬起唇角,可面上却是捂住了小脸。

    弘历嘴里不依不饶地奶声奶气道:“额娘!弘历、弘历长大了,不能再亲亲了。”

    弘昼在一旁歪着脑袋,有些不解:“长大了?可是额娘不是说,我们不管多大都是额娘的小宝贝嘛。”

    耿意欢笑了,捏了捏两只崽的小脸,有些可惜道:“比以前是大点了,这小脸啊手感都没以前好来。不过弘昼说的对,不管你们长多大,都是额娘的小宝贝。怎么?你们长大了,就不许额娘亲近你们了?”

    弘历连忙道:“不是额娘,我、我”

    耿意欢噗嗤一笑,一手抱一个。

    腿上两个奶娃娃,还都是自己的小宝贝,耿意欢心里啊是美滋滋。

    雍亲王眼底泛起柔情,这就是他想守护的家。

    同意欢说清楚后,他也就能正常留宿了吧?

    只是也巧了,这个关头,康熙爷病了。

    前朝又该有波澜了。

    雍亲王等皇子纷纷入宫探望,并提出侍疾,几个皇子为一组,白天夜里待在宫里侍奉。

    十四爷也趁机卖起好来,可把雍亲王气的牙痒痒

    石榴院内,李侧福晋母子俩也是剑拔弩张,几乎是再现了永和宫的事端。

    弘时张了张嘴:“额娘,你莫要这样说嫡额娘,她并非你说的那样。”

    李侧福晋篡紧了帕子,语气稍重了些:“弘时,你怕是被她迷了心智。你当真以为福晋是什么好人吗?”

    “她若是好人,你那两个哥哥怎的就没了?你莫要被她的表象迷惑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往日里我同她你好我好,不过是为了稳住她。你这傻孩子!”

    李侧福晋越说越气,再不见往日的温柔亲切,她握着弘时的手,焦急道:“额娘知道,之前委屈了你,可那不是因为你舅父总不长进,官职不高,怕委屈了你外祖母她们。我才想着把府里的东西匀一匀给他们,可在额娘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额娘晓得你不喜欢后,就再没有给他们过你的东西。弘时,你莫要糊涂啊”

    弘时低垂着完结,抿唇半晌。

    李侧福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语气也开始急躁:“你莫要不行,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连额娘的话都不信吗?弘时啊弘时,你虽多嫌你表哥、表弟,可他们却是一心为你的,你若有什么事,他们才是第一个帮你的。至于福晋,她哪里会真心喜欢你?”

    “她怎么就不会真心喜欢我?”弘时反问。

    他定定望着李侧福晋,语气颇为执拗。

    李侧福晋心中一窒,这傻孩子竟真的被福晋笼络住了,她咬牙切齿道:“你若是旁人的孩子,或许福晋会真心待你,可谁叫你是我的儿子!她怎么可能真心待你?乌拉那拉氏全族只怕都盼着你早死呢!”

    “额娘!”弘时忍无可忍,“究竟是乌拉那拉氏盼着我早死还是额娘盼着我早死?”

    李侧福晋不可置信道:“弘时?你在说什么?”

    弘时皱了皱眉心,睫毛颤了颤,努力心平气和:“额娘,福晋她很好,明明同我没有血缘关系,明明明明同你关系也不好,却还是真心待我,未曾亏待过什么,甚至还替我想法子,博得阿玛的喜爱。”若不是福晋,或许他还会像从前一样执拗,因为一点小事钻牛角尖,只是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而已。

    弘时长大了些,自然也懂得了些道理,可他就是知道,福晋待他是情真意切。或许福晋也挣扎过,可她没有害他,还那样温柔,简直满足了他对额娘的所有幻想。

    李侧福晋根本不管这些,不依不饶说着自己的看法,说着福晋的坏话。

    弘时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同她争辩什么,只得起身离开。

    望着弘时的背影,李侧福晋红着眼睛:“弘时,你若是再去正院,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孩子!”

    弘时背影僵住了一瞬,随后大步向前。

    身后传来李侧福晋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心中很是复杂,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准备进去时却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话。

    一瞬间,弘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是一片惊涛骇浪。

    待听明白怎么回事后,弘时整个人都懵了,却下意识躲开了石榴院的侍女。

    弘时抚着墙坐在地上许久,才小心翼翼地离开石榴院。

    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正院。

    弘时神色复杂地望着正院,从前不觉得,眼下才发觉这里好似才是他的家。

    可

    他苦笑着垂下手,他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嫡额娘。

    即便他年纪不大,却也有了自尊心,托嫡额娘的教导,他总算明白了些道理,懂得了些为人处世的法子,哪怕在宫里也有了自己的生存之法。

    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再非当日懵懂的孩童了,可这也清晰的让他明白,有些事是过不去的。

    第72章 留宿

    几乎是一夜之间,凛冽的风在街道上呼啸着,似乎预示着什么。

    雍亲王在宫中已然是艰难万分,偏偏永和宫的还要凑热闹,一时间宫里处处都在看热闹。

    最后为雍亲王解围的,竟是往日里最不来往的宜妃、良妃。

    德妃娘娘气恼地不行,几乎是拂袖而去。本来她也只是为难一下老四,只要她给个保证就罢了,偏老四竟是偷偷同她的死对头交好,还有良妃那个同她儿子一样伪善的,这让自视甚高的德妃如何不气?

    雍亲王颇有些狼狈地朝着宜妃、良妃道谢。

    宜妃面上依旧是往日那般的明艳,只是话语间却带着一丝提醒和警戒:“雍亲王不必道谢,往日里都是你照顾我家小九,这点事儿算什么。只是德妃那边你可得小心谨慎些。”

    良妃只是微微一笑,有宜妃提醒,她就放心了。

    俩人的儿子现在都跟着雍亲王,自然是希望雍亲王旗开得胜,她们怎么样都无所谓,毕竟德妃就是做了太后,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苛责她们。

    可孩子们就不一样了,十四爷桀骜不驯,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便是德妃也是一味地纵容帮衬,她们的孩儿早就得罪了十四,若是十四上了位且不说她们如何,单单是儿女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嗐,兄弟和父子总是隔一层的

    若是康熙爷能一直在是最好,老子对儿子是最宽容的,就是嘴上骂的厉害,那心里也是惦记着,不许旁人欺凌的。

    可康熙爷还能撑多久呢?宜妃和良妃心中叹了口气,若是可以她们也不想这般,可有什么办法呢?总要为不争气的儿子打算吧。

    雍亲王道谢后,便回了乾清宫视疾。

    恰巧太医熬好了药,呈了上来。

    胤禩要去喂药,却被康熙爷嫌弃了一番,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不喝!”

    “皇阿玛,药要趁热喝。”胤禩半蹲在床前,手里端着药碗,“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快把药喝了吧。”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往日里胤禩从来不信,直到今日见到向来高深莫测的皇阿玛耍赖发脾气才算是真的信了

    康熙爷转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胤禩:“”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恰巧雍亲王回来了,胤禩赶忙道:“四哥,药好了,只是皇阿玛”

    康熙爷扭过头来,怒目而视:“朕怎么了?”

    胤禩无语了一瞬,干笑一声:“您没什么,是儿臣不好。”这老爷子就作妖吧!

    雍亲王迟疑了一下,接过药碗,认真道:“皇阿玛,良药苦口,儿臣喂您吧。”

    说着,他拿起一小小汤匙放进药碗里搅拌了两下,舀起一勺药就要去喂康熙爷。

    康熙爷错愕地望着他,艰难中带着点虚弱:“老四,你是认真的?”

    胤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这位四哥是最认真的,皇阿玛啊皇阿玛,不知可有后悔啊。

    雍亲王不解:“儿臣自然是认真的,皇阿玛生了病自然是要吃药的,良药苦口利于病,您”

    雍亲王讲了一串子,康熙爷按了按脑袋:“放那放那。”

    雍亲王道:“那怎么行?您身子虚弱,儿臣身为人子,怎可让您劳累?儿臣定要亲自喂您。”

    康熙爷眉头一突一突的:“朕还没死呢,拿来!”

    雍亲王抿了抿唇,只得递了过去。

    康熙爷一饮而尽,再不见刚刚的耍赖行径。

    雍亲王递过去一些蜜饯:“皇阿玛莫要嫌药苦,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您正该”

    话音未落就被暴躁的康熙爷打断了:“行了行了,这不是喝完了吗?还想怎么样,也不知道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他恨恨抓过蜜饯,狠狠嚼了几下。

    雍亲王这才一副放心的模样。

    康熙爷阖上眼睛歇了许久。

    胤禩与雍亲王便在一旁坐着,也不说话。

    终于,康熙爷还是睁开了眼。

    “老四,你要好好教导皇孙们,莫要再酿成朕之过错。”康熙爷咳嗽了几声,有些疲惫,“能成材的早有预兆,该好好培养就好好培养,也不必每个孩子都成材。”

    雍亲王蓦然抬眸,眼底错愕:“皇阿玛”

    康熙爷轻笑一声,调侃道:“怎么?我是你老子,你想什么你老子会不知道?”

    望着明显苍老了不少的康熙爷,他清楚的感知到,皇阿玛真的老了,属于他的时代即将到来。

    胤禩垂眸听着康熙爷的絮絮叨叨,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在皇阿玛真的选中了四哥。

    只是皇阿玛到底是老了

    胤禩望着来来去去的嫔妃,同雍亲王主动避到后殿,成年皇子和貌美嫔妃还是要有一定距离感的。

    离开皇宫后,雍亲王、胤禩一同上了马车后,同十四爷胤祯碰了个照面。

    胤禩提及:“四哥,不能再留情面了。”

    良妃早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与胤禩听了,旁的胤禩不担心,就怕皇阿玛老了耳根子软了。

    “我晓得。”雍亲王眼神晦暗,还夹杂着丝丝的恼怒和狠厉,他淡淡道,“十四,哼!”

    额娘既如此疼爱十四,爱到恨不得把他压到泥底,好叫十四踩着他上去,那他偏不让她如愿,他偏要让十四尝尝被逼到绝处的滋味。

    胤禩面上挂起淡淡的笑意:“四哥心中有数即可。”

    月色暗涌,星光闪烁。

    雍亲王打从一进门,就远远瞧见耿意欢含笑站在院子里,望着弘历、弘昼你追我赶,一时间他心里浮现出万般滋味来。

    耿意欢今儿没有敷粉,只着了身略微厚实的衣衫,头上略略插了一支月白色珠钗,素净又温柔。

    耿意欢看向孩子们时,眼里总是那样专注和温柔,月光透过树影落在她身上,恍惚间她身上好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一瞬间,雍亲王只觉怦然心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感情他从未有过。

    耿意欢抿了抿头发,余光瞥见雍亲王,她有些诧异:“王爷?”

    玩闹着的弘历、弘昼听到声音,水汪汪的眼眸随之望了过去,活蹦乱跳道:“阿玛!”“阿玛!”

    两个崽崽穿得不算厚实,耿意欢拒绝了嬷嬷们的建议,不想给孩子们捂得太厚实,毕竟孩子们火气大。

    穿上小号装的孩子们可爱极了,唯一就是剃头让耿意欢很不理解,好在弘历、弘昼颜值在线。

    雍亲王摸了摸孩子们的小脑袋:“乖!”

    说着,扒拉开两个孩子,走到耿意欢身侧牵过她的手,眼底浮现出温情来。

    他定定望着耿意欢,漆黑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情愫:“意欢!”

    耿意欢望着他眼底明显的情绪,心道这人又抽什么风,面上却是盈盈一笑:“王爷。”

    弘历、弘昼噔噔噔跑到耿意欢身边:

    “额娘,饿了!”

    “额娘,渴了!”

    于是耿意欢围着孩子团团转,完全忘记了雍亲王。

    男人嘛,哪里有孩子重要呢?

    雍亲王只得眼睁睁看着耿意欢忙活着孩子的事儿,他抿抿唇坐在凳子上,一只手耷拉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耿意欢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两个小家伙,洗洗澡收拾收拾,顺道就哄着他们睡下了。

    离开时耿意欢还嘀咕着,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夜色茫茫,如月提着灯笼提醒道:“主子,王爷还在屋里呢。”

    耿意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把雍亲王给忘了!

    不过也无妨,这人因为之前的事儿还愧疚着呢,如此也好,应付应付也就是了,耿意欢漫不经心想着。

    到了门口,里头烛火通明,隐约可见雍亲王的身影。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不会真生气了吧?

    她摇摇头,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

    如梦聊开帘子:“侧福晋,请进。”

    耿意欢微微低了低头,进到屋里。

    果然,屋里是比外头暖和些。

    京城的秋天如此短暂,寥寥几天,气温骤降。

    估摸着明儿,后天就要入冬了。

    耿意欢心里盘算着,给孩子们的冬衣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几个温泉庄子上也种满了冬天需要的东西。

    过些日子,可以给亲近的人送些,例如福晋、廉贝勒府、九贝子府,其他人嘛,同她也没有什么交情。

    若说廉贝勒,其实耿意欢也好奇得紧,这人竟是偷看了雍亲王。这也就罢了,他对弘历、弘昼也疼爱得不得了,耿意欢对他也有了些许好感。

    不管是历史拐弯了还是什么穿越、重生都无所谓,只要是善意的就好。

    “回来了?”雍亲王抬眼望过去,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王爷。”耿意欢徐徐走到他身侧,笑脸盈盈关切,“这几日听福晋说了,您这些日子甚为辛苦,整日里脚不沾地的,可见您之孝心,想来皇上心中也很欣慰。王爷,要不要用点夜宵?”

    雍亲王本是生气,但她这番话下来,他的脸色却是缓了缓,只是语气依旧有些冲。

    “侧福晋这是终于想起我来了?”雍亲王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子嗣虽重要,可莫要忘了这子嗣从何而来。想要立足府中,可不是有孩子就行的。若没有宠爱,一切都是白扯。”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心道这雍亲王真是小心眼,不过面上还是噙着笑意:“您说的是,我晓得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耿意欢是深谙此道。

    这不,雍亲王面色明显好了很多:“你知道就好。”

    耿意欢拎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水,语气亲昵:“我晓得你定会体谅我,毕竟这俩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们总闹我,我也没法子啊。这孩子的阿玛多少天不出现一回,我这个额娘若是再不管,成什么样了?”

    雍亲王本来还一副很占理的样子,听耿意欢说完倒显得有些心虚了。

    耿意欢弯了弯唇,眼睫中满是狡黠,她端起茶盏递过去:“马上就要入冬了,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雍亲王盯着她手中的茶盏,蓦然一笑,伸手握住了茶盏,不等耿意欢松手,就顺着茶盏握住耿意欢的手。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

    雍亲王另一手接过茶盏,放在桌上,可抓着耿意欢的那双手怎么也不松手。

    耿意欢尴尬地扯了扯。

    雍亲王顺势一拽,耿意欢就摔进了他怀里,衣衫都有些凌乱。

    不等耿意欢反应过来,雍亲王就给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人都窝进了雍亲王怀里,脖颈间的白皙被人看得分明。

    雍亲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坏心思地捏了一把:“怎么?想我了?开始投怀送抱了?”

    耿意欢错愕地看着他,嘴角一抽。

    她从未见过脸皮这样厚还自说自话的人。

    第73章 进宫

    雍亲王的骚操作属实让耿意欢无语住了。

    恶人先告状啊!

    耿意欢挣扎着,偏雍亲王自屹然不动,抱着她的腰,唇角露出一抹戏谑来。

    “胡说,你放开我”

    明明是分辨的话,听在雍亲王耳朵里却是娇娇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一般。

    雍亲王心中暗道:最近真是冷落了她,可得好好补偿才是。

    雍亲王嘴上却自顾自道:“好了,晓得你思念我,女子啊总是如此嘴硬心软。”

    耿意欢:“??!”

    若说那年撑伞踏雪而来的清冷王爷还让她有那么点点意动,那眼前这个自说自话地痞流氓一样的雍亲王则让她没有半点“兴趣”。

    还不容她分辨一二,雍亲王就自顾自道:“也是,如我这般的男人属实少见,你心悦于我也是应该的。累了吧?咱们去床上歇会儿。”

    说着,抱着怀里“不听话”的耿意欢就往室内走去,嘴上道:“晓得你的心意了,长夜漫漫,不必如此着急。”

    耿意欢无语了,也不挣扎了。

    雍亲王今天发什么疯?脑袋瓜被驴踢了?怎么跟个二流子似的。

    最后的最后,耿意欢还是被这“自说自话”的“无耻之徒”哄上了床榻。

    勉强也算是和好了吧。

    一会儿的功夫,帐子里传来重重的喘息声和低/吟/声

    翌日。

    室内氤氲着桂花的芬芳,香甜一片。

    耿意欢便是在香气中睁开了眼,感受着身上的酸爽,她恨不得把雍亲王暴打一顿。

    这人真是绝了,昨天把她哄上床榻却半点不温柔,猴急得不行像是个没开过荤的一样。

    耿意欢皱着眉揉了揉腰,这个胤禛真是绝了,便是阴阳调和也不能这般过分。

    她洗漱后,便叫人把孩子们带了来。

    打从弘历、弘昼两岁开始,耿意欢就不许奶嬷嬷喂饭了,就这董嬷嬷还一副心疼的模样,好似是委屈了弘历、弘昼一般。

    耿意欢不以为意,俩孩子现在已经能自己吃饭自己做很多事情了,不管以后需不需要亲力亲为,多学点总没错。

    刚刚用过早膳,雍亲王匆匆忙就来了静玉院,提出带着孩子们去宫中探望康熙爷,估摸着得夜里才回来了。

    弘时大了,自然懂得宫里的规矩,弘历、弘昼年纪小,耿意欢只叫嬷嬷教了他们简单的行礼,还没有讲宫里的规矩。

    故而雍亲王一提,耿意欢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上次进宫还能说孩子们小,不必拘束那么多,眼下孩子们都三岁了,也该懂些规矩了。

    雍亲王见她迟疑,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柔声解释:“皇阿玛尚在病中,我带他们进宫也不过是想让他们也表表孝心,露露脸。况且弘历、弘昼这般小,便是出了差错也无妨,想来旁人也是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那都是故意找茬的,他自不会放过。

    耿意欢眼底仍有些担忧,却也晓得雍亲王是为了孩子们好,只得点点头,叮嘱着:“王爷可要多看顾他们些,这两个孩子皮实,也倔强。他俩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王爷可莫要太凶了。”

    雍亲王挑眉:“怎么,我在你眼里就这般凶狠?”

    耿意欢哂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快让孩子们准备一下吧。”雍亲王叮嘱着,“这事儿啊也是临时决定的。”

    至于为何不提前安排,自然是怕谁听到消息起了坏心思,雍王府可就这几个子嗣经不得折腾。

    “好。”

    耿意欢点头,叫人去抱着弘历、弘昼穿衣洗漱。

    进宫可是大事儿,自然得好好准备。

    只是弘历、弘昼听说后,却有些茫然。

    弘历眼底泛起一丝迷茫和无措:“为什么要进宫啊?”

    弘昼歪着脑袋:“不知道啊。”

    弘历托腮,自顾自道:“我记得皇玛法,过年的时候还见过。可是其他人我不太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会是额娘说的坏人吧。”

    弘昼也睁大了眼睛,心里有点点害怕,明明比弘历圆润一圈,却硬是躲到弘历身后:“哥哥,那怎么办?”

    弘历故作镇定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别怕,哥哥在。”

    一想到那些人,小小年纪的弘历莫名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奇奇怪怪的,让他有点心慌,他们府里从没人那样看过他。

    可是阿玛说他的阿玛生病了,他好像应该去看看皇玛法的,毕竟皇玛法总给他送些他喜欢的小玩意儿。

    弘历迟疑了一下,还是去换衣服了,只是他下定决心要向额娘说的那样,进宫后安安静静少说话,省得被坏人注意到。

    不过皇玛法病了,他们去探望的话,应该带些东西去吧。

    他对着弘昼嘀咕了一番。

    弘昼不大乐意,却也拗不过哥哥,只得委委屈屈回屋取东西去了。

    “还没好吗?”耿意欢推开门,瞧见弘历手里抱着一个小风扇,眼底有些不舍,“弘历,咱们回来再玩小风扇好不好!”

    这小风扇是耿意欢托府里匠人做的,虽然不通电,但能手动摇出风来,平日里弘历最宝贝了。

    弘历却摇摇头,小手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小风扇,咬牙道:“我要把这个送给皇玛法。”

    “啊?”耿意欢有些意外,摸了摸他的小脸,温声问,“为什么要送给皇玛法啊?你不是最喜欢小风扇嘛?”

    “因为额娘说过,去探病不能两手空空。皇玛法对我很好,总是送东西给我,所以我也该投、投什么报什么我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就准备把这个送给皇玛法。”弘历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想不出那个词,便只得就此跳过。

    耿意欢捏了捏他的小手,语气中满是欣慰:“我们弘历真是个好孩子,你皇玛法一定会喜欢你的。”

    弘历用小脸蹭了蹭耿意欢的手,小嘴里发出喟叹:“我喜欢额娘。”

    明明是答非所问,偏耿意欢心里就甜滋滋的,好好揉捏了一通才去弘昼屋里看看。

    弘昼这孩子翻箱倒柜,小手扒拉扒拉这个,扒拉扒拉那个,这个不行,那个也喜欢的,还没决定送什么。

    奶嬷嬷们在一旁也不敢吭声,只小心顾着他。

    耿意欢点了点他圆滚滚的小脑袋:“干嘛呢?”

    弘昼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别捣乱,干大事呢。”

    耿意欢:“”

    弘昼又翻了两下,才感觉声音有点熟悉,于是他歪着脑袋回头看,原来是额娘。

    他噌的一下就抱住耿意欢的大腿:“额娘,额娘!哥哥说让我准备礼物,可是这些我都好喜欢哦”

    耿意欢瞥了眼箱子里的小物件,无奈蹲下,看着他气鼓鼓的小脸,调笑:“我们弘昼大方得很,不如都送给皇玛法吧?”

    弘昼瞪圆了眼睛,松开了手,直接扑到箱子那,死死护住:“不要不要,都是弘昼的,谁也不给。”

    耿意欢被他吵的脑仁疼,只得道:“好了好了,额娘开玩笑的,你自己随便挑吧。”

    说罢,她脚底抹油似的去了自己屋里。

    这个弘昼哭闹起来是真要命,打小肺活量就好,嗷起来鬼哭狼嚎的,直叫人脑袋瓜嗡嗡的。

    她一走,弘昼老实了。

    再不停哥哥就来了,他可就要挨揍了。

    额娘不舍得打他,哥哥可舍得,打的还可疼。

    弘昼眼底划过一丝后怕,可不敢惹哥哥生气,他赶忙挑了一个自己没那么喜欢的小蜻蜓就往外跑。

    耿意欢回到屋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雍亲王撑着脑袋,清冷目光中满是淡定:“弘昼又闹了?”

    耿意欢“嗯”了一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是小仙男招人待见啊

    “怎么?”雍亲王莞尔,戏谑问,“又被爷迷住了?”

    耿意欢推开他的胳膊,艰难道:“咱正常点行吗?”

    雍亲王皱了皱眉,正待开口,就听见弘历、弘昼欢快的声音。

    “额娘!”

    “额娘!”

    弘历穿着一身宝蓝色外袍,他同耿意欢一样生得唇红齿白,像个小仙童一样,那双黑亮的眼眸格外招人喜欢。

    弘昼穿了身墨绿色衣衫,同弘历的清瘦不同,他的脸颊圆滚滚的,眼眸也乌溜溜、圆滚滚的,生得很喜庆,很招长辈们的喜欢。

    耿意欢是越看越满意,不愧是她的儿子。

    耿意欢道:“行了,王爷带他们去吧。”

    雍亲王冷哼了一声:“也不看看爷?”

    耿意欢无语,瞪了他一眼。

    这娇嗔一眼却是叫雍亲王心满意足,他挥挥手让苏培盛带着俩小阿哥先去给福晋请安,他自己扭头就偷香一下。

    不等耿意欢发飙,他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耿意欢扬了扬小拳头,跺了跺脚:“这么大人了”

    董嬷嬷在一旁抿唇笑:“那还不是王爷心里有您?”

    耿意欢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进屋赶进程去了,没错,就是那本弘历、弘昼成长手册。

    康熙爷在病榻上,仍不忘“催更”。

    耿意欢只得努力“更新”,好在她之前画了草稿,现在只需要上上色就行了

    乾清宫内。

    雍亲王带着三个孩子径直走了进去。

    今儿康熙爷身子舒坦了不少,虽然依旧没有上朝,但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这场病确实也伤了康熙爷元气,好在他平日里保养得宜,并没有损伤根本。

    年纪大了,偶尔生生病也是正常,康熙爷自己也很坦然,故而待子孙们倒是和蔼了不少。

    至于儿子们的争夺,他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都是亲儿子。

    继承人是谁,也暗示过了,只是他还没打算让雍亲王转向明面,还想再历练历练他。

    雍亲王也坦然了不少,面对弟弟的挑衅,也没了往日的火气。

    只是德妃娘娘、十四爷胤祯却是误会了,以为他想明白了,准备退出,母子俩是欢欢喜喜。

    尤其是德妃娘娘心里最快活,虽说两个都是亲儿子,可手指还分长短粗细呢,更何况是人心。没养在身边还不大贴心的老四,打小养在身边懂事又听话的十四,德妃会怎么选大家心里都有数,儿子们若能和和气气那是再好不过了,左右谁登基,她都是太后。

    一时间,德妃娘娘倒是对雍王府体贴多了,时时赏赐些东西。

    当然了,主要是给雍亲王、福晋的,下一代里她最喜欢最看好的是弘时,故而给弘时的赏赐也是要多的多。

    雍亲王看在眼里,恼在心里。

    偏又没法解释什么

    今儿他带着三个孩子进宫探病,也没有先去永和宫说一句,而是同胤禩商量了一下,带着他们府里的孩子来。

    胤禩府中也就弘旺这一个子嗣,他是康熙四十七年生的,比弘历、弘昼大三岁,今年六岁了,生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很有书卷气,说起话来文文雅雅,可见八福晋待他很用心,倒颇有胤禩往年的风范。

    弘历、弘昼自不必说,三岁的奶娃娃,说话、走路刚利索,再多就不能够了。

    弘时这两年倒很有长进,到底是长大了,没有往日那般虎头虎脑了,倒是多了几分书卷气,虽然他不是那么爱看书,但哄哄外人可是可以的。单从那双清亮的眼眸就能看出,这也是个有成算的。

    雍亲王没少跟胤禩等人感慨,这孩子长进了不少,好歹不是个纯“好人”了。

    几个孩子一见面,都觉得很亲切,弘时身为哥哥很自觉的带着三个弟弟一同拜见康熙爷。

    康熙爷果然很开心,眼角的沟壑都深了几分:“好,好,好。乖孙儿啊,都起来吧。”

    弘时三人正常起身,唯独弘昼穿得圆滚了些,重心不稳,差点磕个头,还是弘历眼疾手快扶住了弘昼,这才没出差子。

    雍亲王松了口气。

    胤禩眼底划过暗芒和怜惜,弘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人了,真是可人疼。

    康熙爷见了,不禁笑了笑:“朕记得弘历、弘昼是同一年生得,怎么像是弘昼大些呢?”

    弘昼眨了眨眼睛,拽着弘历的衣角,有些怯生生的。

    弘历倒很镇定,像个小大人似的拱了拱手,虽说不那么规范却也像那么回事了:“回皇玛法话,弘历和弘昼是同一年生的,我是哥哥,弘昼是弟弟。”

    弘时有些焦急地抿了抿唇,四弟好像没回答皇玛法的问题,会不会惹皇玛法不高兴啊。他悄悄看向雍亲王,发现他脸色照旧,这才缓了缓心神。

    这一切康熙爷都看在眼里,他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这些我知道。小家伙,过年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还记得吗?”

    第74章 送礼

    乾清宫内,众人望着下面一小小孩童。

    弘历穿了身宝蓝色衣袍,小小孩童眼眸黑亮亮的,生得像个小仙童一样唇红齿白。

    面对众人的目光,弘历半点没有羞怯,反而是挺直了胸膛,故作成熟道:“回皇玛法,我记得您的,您当时还同我说话,皇玛法还送给我好多摆件,我很喜欢,也想和您说一句谢谢。还有,我和弟弟给您也带了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话音一落,雍亲王、胤禩有些诧异,随后便是一喜。

    皇阿玛最喜欢的就是机灵的孩子,弘历这孩子运气好啊,指不定能得皇阿玛喜爱呢。

    康熙爷笑了,眼底划过满意之色:“好,皇玛法晓得了。弘历,来皇玛法这里。”

    说着,他冲着弘历招了招手。

    弘历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甜笑了一下随后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连忙沉下脸,但他欢快的眼神却是暴露了他。

    他欢欢喜喜走到康熙爷身侧,歪着脑袋把小手放在康熙爷那双粗糙的手掌上:“皇玛法。”

    康熙爷不禁低声笑了笑,随后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

    弘历四处看了看,小手端起旁边那杯水,关切道:“皇玛法喝水!”

    望着这双清澈天真的眼眸,康熙爷心底蓦然柔软起来,他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弘历就这样仰着脑袋望着他,小脸严肃的不行。

    活像是

    康熙爷瞅了一眼同样肃着一张脸的雍亲王,得,随他阿玛了。

    康熙爷心中叹息,这孩子小时候还算活泼,怎么越大越像个小老头呢?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弘历是个好孩子。”

    弘历今年才将将开始剃头留发,他头发少还有些绑不住,摸起来细细软软还毛茸茸的。

    弘历到底是个小孩子,皇玛法亲近他,自是忍不住欢喜。

    弘时、弘昼、弘旺眼巴巴在一旁看着。

    康熙爷迟疑了一下,也叫他们上来说了会儿话。

    大病初愈,康熙爷精力也有限,跟孙儿们说了会儿话便去歇息了。

    弘历、弘昼把礼物盒交给了梁九功。

    弘时抿了抿唇,有些懊恼:“我竟没想到。”

    弘旺握着拳头:“下次一定记得。”

    弘历眨了眨眼睛,想起额娘曾讲过的故事,故而道:“我以为哥哥们都准备好了才没有提醒,下次我一定记得提醒你们。”

    如此一来,弘时、弘旺都连忙说是自己的错。

    胤禩见了,心中哂笑。

    这孩子是个周全的,只是这话还能说的更好些,胤禩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带一带这孩子。

    这边梁九功派人送了些糕点给小阿哥们,只说是孩子们年纪小,饿不得肚子垫一垫。

    宫里的糕点本就比外头的工序多,也精致的多,能送到乾清宫的更是精品中的精品,便是一普通的桂花糕都格外香甜可口。

    “阿玛,可以给额娘带些吗?”弘历凑到雍亲王身侧,询问,“额娘平日里最喜欢甜点,所以我也想给额娘带些回去。”

    弘历目光清澈而坦白。

    一时间,雍亲王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只是到底这里是宫里,他也不好贸然行事。但孩子这样小,他怕解释不清。

    思来想去,雍亲王还是低声用他们都能听懂的话说:“弘历,这里是宫里,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你皇玛法。我们来宫里是探望你皇玛法的,连吃带拿的,你觉得合适吗?”

    弘历想了想,摇摇头:“不太好。”

    雍亲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所以弘历要记得,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要想清楚,能不能做,做了说了有什么后果。”

    弘历沉思半晌:“我晓得了,阿玛!”

    雍亲王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弘时、弘昼。

    弘时拱手道:“儿子也受教了。”

    弘昼正吃着糕点,脸颊上还带着碎末,他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愣了半晌才想起额娘之前说的话,如果不知道怎么回答别人的话那就看看别人怎么说。

    弘昼连忙拱手,有些笨拙道:“儿子也受教了。”

    雍亲王笑了,抱过弘昼:“你受教什么了?”

    弘昼瞪大了眼睛。

    其他三人也是齐刷刷看过去。

    弘昼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受教了。”

    这下谁还不晓得,这孩子就是随口说的。

    雍亲王无奈瞪了他一眼。

    弘昼委委屈屈道:“怎么不问三哥、四哥啊。”

    弘旺噗嗤一笑:“四伯可能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胤禩摆弄了一下裙摆,眼底划过笑意,这小子啊

    静玉院,主卧香炉内袅袅轻烟,散入室内。

    不仅不觉得呛得慌,反而只觉一片清香。

    耿意欢只觉得自己难得解放,因着雍亲王有言在先,带着孩子们进宫探病,再去德妃娘娘那坐坐说说话可能就夜里了,故而耿意欢并没有太大担忧。

    两个孩子都还小,就是犯了错,也没什么大碍。

    难得能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总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今儿倒是可以好好歇歇了。

    耿意欢大手一挥,让小厨房做了各式各样的甜点、奶茶,最后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上学时路边卖的烤红薯、炒板栗来。

    一到秋天,街道上到处都是烤红薯、炒板栗,她嘴馋总忍不住去买。

    明明天冷的跟什么似的,可只要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烤红薯,就莫名开心。轻轻扒开烤红薯的皮儿,露出里头软软糯糯仿佛流着蜜的芯儿,一口咬下去,烫的舌尖疼,心里却只觉得甜滋滋的。

    她的一时嘴馋倒是把小厨房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弄出了她心心念念的糖炒栗子、烤红薯。

    吃到的时候,耿意欢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从前,那时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幸福。

    仔细想想,她现在有事业、有孩子,还有个忙的不行但钱没少给的伴侣,这不就是现代女性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耿意欢弯了弯唇,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以啊,还是要享受当下。

    至于儿女,儿孙自有儿孙福,有雍亲王在总不至于让孩子们吃糠咽菜。

    况且弘历、弘昼那样机灵,未来如何还真不好说,反正她这个当额娘的也可以躺赢了。

    只是距离自由自在还得一段时间,起码得她的孩儿们坐上高位,亦或者是她自己坐上高位了才行,正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耿意欢是一点没有后悔。

    来了就来了,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她现在的生活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这水平,现代大部分人可都是达不到的。

    这世上可没有不付出光收获的好事儿,耿意欢自认帮了雍亲王很多,且雍亲王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她的,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打败后院多数女子了。

    她没准备宫斗、宅斗,她嫌麻烦也最讨厌弯弯绕绕,故而平日里大多是深居简出,但该有的社交还是要有的,总不能做个睁眼瞎。

    欢欢喜喜过了一天自己的小日子,弘历、弘昼回来后她竟还有些回味单身的好时光。

    只是嘛

    崽毕竟是自己的崽,总不能扔了。

    耿意欢拖着下巴,耐心听着两个孩子给她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八叔胤禩带他们出去吃饭,还提点了许多,以及堂兄弘旺如何体贴云云。

    只是弘昼有意无意漏掉了自己的蠢事,弘历也没吭声。

    说了一会儿,孩子们也就困了,奶嬷嬷带着他们各自回房歇息。

    雍亲王在一旁补充了弘昼的蠢事。

    耿意欢噗嗤一笑:“这孩子我是晓得了,少根筋儿,也不知跟谁学的。”

    一扭头,发现雍亲王正定定望着她,似乎在暗示什么。

    耿意欢:

    第75章 生辰

    翻了月就是弘历、弘昼的生辰了。

    或许于旁人而言,不过是两个小阿哥的三岁生辰,既非满月亦非抓周,但于雍王府而言却是个难得热闹的日子。

    耿意欢也是忙了起来,不止要给孩子们准备惊喜,还要确定一下菜品,孩子们生日那天,福晋、李侧福晋等人都会来静玉院赴宴。

    小孩子的生辰向来不大办,雍亲王同耿意欢商量着不邀请其他人来参加了,只自家人一起吃个饭就是了。

    说是这么说,可俩孩子的洗三、满月、周岁宴都没请外头的兄弟们,耿意欢难免觉得孩子们委屈些。不说其他,只说堂兄弟们,只过年时见上一面能有什么感情?

    弘时比弘历、弘昼大了些,在宫里读书同堂兄弟们关系更近些,光这一点就很难赶上。

    耿意欢嘴上说着躺平躺平,可哪里能真的躺平?两个孩子在下放着呢,总不能不管他们。

    还有就是钮祜禄格格,再怎么说也对弘昼有过养育之恩,也真真切切视如己出疼爱了一阵,再加上玉碟在那放着,怎么也该拜祭一二。

    耿意欢特意挑了孩子们生辰前一夜,并提前同雍亲王、福晋打了个招呼,省得有人说三道四。

    弘历、弘昼也大了,隐隐约约直到拜祭、上香是什么意思,只是到底还是太小没明白怎么回事。

    耿意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怅然若失地望着外头已经枯了的葡萄藤道:“这是钮祜禄格格,你们该喊一句钮祜禄额娘的。”

    “哦。”

    弘历、弘昼迷迷瞪瞪的,似乎明白了似乎又有些不解。

    “以前你们钮祜禄额娘养了弘昼将近一年呢。”耿意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所以,钮祜禄额娘也是你的额娘,弘昼。”

    弘昼瞪大了眼睛,四处打量着听雨轩,好像有印象好像又没有印象。

    弘历歪了歪脑袋:“只养过弘昼吗?”

    耿意欢点点头,看向弘昼:“弘昼本来是你钮祜禄额娘的孩子,后来你们钮祜禄额娘不在了,弘昼就变成了额娘的孩子。弘昼,你可是有两个额娘呢,比你哥哥还多一个额娘。”

    弘昼瞪大了眼睛,小脑袋瓜懵懵的:“额娘?”

    “额娘永远是你的额娘。”

    她低头亲了亲弘昼。

    耿意欢很心疼弘昼,却又不得不说。

    毕竟明面上弘昼是钮祜禄氏生的,她不仅不能阻止他还得赞成,毕竟钮祜禄格格因此丢了性命。虽说她们都是受害者,可真正得到的实惠的却是自己,两个孩子都留在了身边。

    听雨轩树影下,一道人影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们。

    这天回去,两个孩子似乎都有了心事。

    耿意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特意又找了两人身边的奶嬷嬷叮嘱了几句。

    弘历这边的她并不担心,一来弘历身边的奶嬷嬷早就被敲打过了,不听话的、爱自作主张的早就被打发走了。唯独弘昼这里的两个奶嬷嬷她只是敲打过,并没有细细去调查,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今儿这敏感的问题一出来耿意欢这心里就开始咯噔了。

    这两个奶嬷嬷其实已经换过一次了,故而胆子还真都不大,被耿意欢一敲打,只怕没指天做誓了。

    耿意欢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弘昼才丁点大,哪里就有人来离间他们母子感情了?

    董嬷嬷奉上一盏热茶,眉宇间满是忧虑:“主子想的周全,能未雨绸缪是最好。听雨轩那似乎还有钮祜禄格格的忠仆在。咱们得小心些,莫要叫咱们五阿哥被她笼络了去。”

    “她?”耿意欢若有所思看着飘着热气的茶水,眼底满是复杂,“董嬷嬷,小心防范。”

    董嬷嬷:“您放心,奴婢会叫人盯好她的。”

    董嬷嬷掩下眼底的担忧,其实她最担心是李侧福晋,她可是个狠人。

    当年的大阿哥

    她垂下眼睑,呼了口气,只盼着一切都是胡思乱想。

    但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她如今是静玉院的人,是耿侧福晋一派的,自然要为侧福晋着想。董嬷嬷下定决心要照顾好两位小阿哥,夜里她又去两侧厢房转悠了一圈,生怕有什么纰漏之处。

    到了生辰这日,孩子们欢欢喜喜穿上新衣,吃着长寿面,仿佛一切忧愁都被抛之脑后。

    耿意欢这才放下心来,叮嘱小厨房更用心些。

    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也提前拿了出来,给弘历的一搜西洋小帆船以及一个小庄子的地契,弘历随手把地契给了奶嬷嬷,让他们放好,他自己手持帆船放到水缸里,帆船自己就动了起来,可把弘历高兴坏了,受额娘耿意欢的影响,他也对西洋玩意上了心。

    送给弘昼的是则是一台八音盒和一小庄子的地契,这庄子的地契同弘历那个离得很近,耿意欢此举既是为了表达自己不偏不向,又是寄望兄弟同心。那精致小巧的八音盒只要一转动就能传出美妙的音乐,虽说听不大懂,但弘昼却高兴得紧。

    俩人你摸摸我的,我摸摸你的,都高兴坏了。

    耿意欢含笑看着这两个小卤蛋勾着脑袋说悄悄话,蓦然想起那颗大卤蛋来。

    正想着,雍亲王就来了,还带着胤禩、弘旺。

    耿意欢怔了一下,俯身行礼。

    “小四嫂不必多礼。”胤禩声音晴朗温润,人如起声,如清风明月般。

    耿意欢不禁感慨,不愧是八贤王,真是比冰块子招人喜欢。

    她只微微一笑,不敢去应那句话:“王爷、贝勒爷请进。”

    董嬷嬷引着他们进了正厅。

    弘历、弘昼兄弟俩正研究着玩意儿,一听到声响,就蹬蹬蹬跑了过去。

    弘历。弘昼兄弟眼睛亮亮的,一见到弘旺他们就高兴地不行:“见过阿玛、八叔、弘旺堂兄。”

    俩孩子言语间满是亲近,他们欢欢喜喜扑了过去。

    胤禩下意识抱起弘历,雍亲王也顺势抱起弘昼。

    弘旺含笑望着两个小堂弟,心里琢磨着阿玛说的话。

    弘历小脸红扑扑地搂着他的脖颈:“八叔。”

    “弘历看着轻飘飘,没成想还挺沉。”胤禩笑呵呵打趣着,他看向弘昼道,“弘昼这孩子真是壮实啊,若是弘旺身子也这样好我就放心了。”

    边说他伸手摸了摸弘昼,似乎有些遗憾:“可惜八叔就两个胳膊,要不然一边弘历,一边弘昼,多好。”

    一旁的耿意欢不禁感慨,瞧瞧人家多会说话,哪个都没照顾到了。

    弘昼笑呵呵搂着阿玛的脖颈,傻乎乎道:“八叔要是再多两个胳膊就好了。”

    耿意欢别过脸,不忍去看弘昼的蠢样子,也怪自己总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娇纵了些,可启蒙也好学习也好跟弘历都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就这般的不聪明呢?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蓦然想起弘昼的“事迹”,自己还活着就给自己办丧事,结果把乾隆引了来还痛哭了一阵,结果弟弟坐在棺材里冲着他笑。别说乾隆了,就是一路过的瞅见了,那心不也得提起来吗?

    得,也别要求太高,只盼着师傅能教他些道理,平平安安也算。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雍亲王几人说了几句话,就放开孩子们,让他们自去玩了。

    弘历、弘昼亲昵地拉着弘旺去玩自己的礼物。

    耿意欢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说福晋、八福晋等人来了。

    她叮嘱董嬷嬷又安排了上座给八爷一家。

    八福晋同耿意欢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明艳大方却处事有度,可见京中传闻做不得真。

    饭桌上,主要是雍亲王、福晋来招待,耿意欢很低调。

    倒是李侧福晋不知怎么回事,总跟福晋别苗头,弄得弘时左右为难,饭也没吃好。

    宴席过后,雍亲王顺势带着儿子们同胤禩出了门,美名其曰“见见世面”。

    只是回来后,雍亲王把目光看向两个孩子,是时候启蒙了。

    为了启蒙,雍亲王特意为儿子们一人挑选了两个小太监贴身服侍,至于奶嬷嬷们只待在屋里即可。

    耿意欢其实也带着孩子们读了一些启蒙故事,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只是不曾深入,学的浅显了些,算是给孩子们培养了兴趣。

    启蒙的地方在前院的无忧阁,从前弘时阿哥也是在那启蒙的,雍亲王特意叫人收拾出午休的地方,方便孩子们中午休息。

    本来耿意欢还怕讲的太深,用力过猛,孩子们接受不了。

    雍亲王解释了一下,眼下只是认字,他们还小拿不稳笔,要等六七岁再学写字。至于休沐,每隔六日,休息一日,诸如春节、中秋一类的都会放假。

    如此一来,耿意欢算是放心了,只当是上了幼儿园。

    故而雍亲王一提正式入学,两个小阿哥还挺开心的,整日被额娘拘在静玉院他们也挺无聊,总想着出去走走。

    这一听正式开蒙,俩孩子开心坏了。

    耿意欢心中暗笑,这两个傻孩子,学习二字开弓没有回头箭,过不了几天你们就该为此伤感了。

    夜里,耿意欢叫人给他们俩一人缝了一个小书包,还准备小水杯、手帕、点心盒等物品。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俩孩子就起来了。

    耿意欢还没睡醒就被董嬷嬷唤醒了,说是小阿哥们该进学了。

    于是她只得同孩子们一同用了早膳,勉励了两个孩子一番,才送他们去了前院那。

    回来后,耿意欢一脸菜色,他们上学怎么尽折腾自己呢?她算是明白现代家庭妇女的不容易了。光接送孩子这一点,就够人受了,她今儿这还是光送送呢。

    等等,孩子们中午不回来,那岂不是跟寄宿制一般?

    耿意欢心里有些欢喜,终于盼到孩子们上学了。

    第76章 岔子

    夜里,弘历、弘昼欢欢喜喜回来了。

    本来耿意欢还以为他们会不舍会耍赖撒泼不去上学,毕竟自己也是那时候过来了,她想了一下午才琢磨出来一段格外有感觉的话,哪成想

    “额娘,额娘。学堂可有意思啦。”

    “明天我还要去。”

    俩孩子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往耿意欢怀里跑。

    耿意欢看着欢快的孩子,脑袋瓜还是懵懵的。

    不过第一天嘛,孩子们都新鲜。

    一个月后,孩子们依旧活蹦乱跳,欢欢喜喜上学堂。

    就是大雪天,弘历都坚持要上学,休沐了还在自己的书房里带着弟弟读书。

    就连弘昼学起习来也是有模有样。

    俩孩子嘴里总念叨着:“邬先生可厉害了!”“邬先生说话可有意思了。”

    邬先生

    不会是那个邬远道吧?

    传说中雍亲王的幕僚。

    有他教导,也是好事。

    可她这个当额娘的,居然觉得日子无趣了起来,或许这就是现代全职妈妈在孩子们上学后的心情,好像不被需要的那种空虚。

    耿意欢是既欣慰又感慨,孩子们真是大了。

    看着孩子们努力上进的样子,耿意欢托腮,喃喃自语:“看来他俩没随我,要不然铁定是个纨绔子弟。”

    “那真是幸亏了。”

    雍亲王带着一身冷意进了屋,大氅上满是雪花,一冷一热刺激下都化成了雪水。

    苏培盛接过大氅,熟门熟路进了屋。

    耿意欢歪过头,娇嗔了一句:“王爷就会开玩笑。”

    她起身迎了上去,抬手拽了拽雍亲王的领子,眸光水艳艳的仿佛带着某种诱惑。

    可雍亲王愣是沉默了。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才明白怎么回事。

    耿意欢:???

    你怎么敢这么觉得啊?

    于是俩人角色调转,成了雍亲王跟前跟后了,偏这人嘴笨好话也不会说,就一味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了,我错了。”

    事实上,道歉这个事儿但凡开了头,有一就有二,也没啥不好意思了。打从去年雍亲王给耿意欢低过头以后,做错点啥事认错认的可自然了。

    耿意欢冷哼了一声,雍亲王顺势搂住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脖颈。

    耿意欢战栗了一下,推开了他,娇嗔:“干嘛呀?屋里还有人呢。”

    雍亲王:“屋里不就咱们俩吗?”

    耿意欢一扭头,还真是,人都走光了不说,还把门也给带上了。

    这可是大白天,大白天啊!

    耿意欢有些无奈,雍亲王这边却是抱着她上了榻。

    “别闹!”耿意欢抵着他的衣袖,艰难道,“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

    耿意欢把自己这些天的忧心说与他听。

    雍亲王站定,目光格外深沉。

    “是时候,再生一个了。”

    他如是说着。

    耿意欢却是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别开玩笑了。”

    就这一回都够受了,她可不想再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了。

    之前她总觉得自己身子没好,应当不会有孕为依托,可这些年下来,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只得从雍亲王的日常饮食下手。再加上她自己也是小心再小心,就是怕中招,毕竟府里少个年氏,可是正儿八经少了好几个孩子,虽说那几个都没养成吧,可好歹这个数量在这放着呢。

    雍亲王摸了摸她柔顺的发梢:“冬天,黑的快,咱们也歇息吧。”

    耿意欢的反抗被他忽略不计。

    最近雍亲王也不知怎么了,日日都来静玉院。

    耿意欢是真怕了。

    俩人斗智斗勇间,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雍亲王终究是没如愿。

    耿意欢倒是如愿了,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她没成想那珍妮纺织机真的做了出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江南,亦或者去沿海一带。

    但仔细琢磨后,还是选择了京都试水。

    毕竟是纺织业,需要的是女性。

    这纺织厂一开,倒真的为不少女性提供了工作,正所谓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大环境改变不大的情况下,许多女性的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耿意欢心道:还不够,还不够。

    可她也知道,欲速则不达,温水煮青蛙才是王道。

    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把弘历、弘昼等成了大孩子,也到了能同弘旺一同去上书房读书的年纪。

    他们刚去,弘时就到了年龄可以谋差事,其实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只是雍亲王觉得弘时的性子还得再磨一磨,再加上这边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就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耿意欢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直到见到了她初学毛笔字的俩孩子的字后,彻底难过了。

    这俩孩子多大,她就练字练了多少年,结果还没这俩初学者写的好,可真是气煞她也。

    呜呜呜,果然努力抵不过天赋吗?

    正伤心着,就听见弘历期期艾艾道:“额娘,皇玛法说想留我在宫里住些时日。”

    弘昼在一旁伤心:“啊?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上下学!”

    耿意欢怔了一下,看向弘历。

    发现年幼的孩子竟也成了小小少年,弘历也七岁了,和弟弟弘昼比起来沉稳的不是一星半点。在宫里多是弘历招呼弟弟,所以耿意欢也没什么担心的。

    康熙爷这是真的相中弘历了吗?

    一时间,耿意欢想起野史中的种种,不禁感慨着。

    她摸了摸弘历的小脑袋,又捏了捏他的小辫子,可把小伙弄得脸红心跳:“额娘”

    “告诉额娘,你想去吗?”

    弘历正了正脸色,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充斥着渴望道:“儿想。”

    他想让自己也拥有权势,想让额娘不再低嫡额娘一头,不必处处低调忍让,也想让额娘做自己想做的,想没人敢嘲笑弘昼他想护着他们。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吧。”耿意欢一字一句道,“额娘永远支持你。”

    弘历罕见地抱住耿意欢,却一言不发。

    弘昼见状,也扑了上来。

    耿意欢含笑拍了拍俩孩子的后背,眼底是隐隐的担忧,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她也怕弘历受委屈。

    到了夜里,雍亲王来了,也同她说起了这事儿。

    只是雍亲王的眼底却是胜券在握以及欢喜。

    耿意欢压下心中的担忧,让下人做了许多荷包准备了许多碎银子,金瓜子以及大大小小的银票,留着给弘历在宫里赏赐人用。

    弘历自然是要推脱的:“儿不缺这些,额娘留着吧。”

    每年生辰,额娘都有为他和弟弟置业,铺子、庄子、田地都有,打从他跟邬先生、八叔学了打理家产后,就发现自己家产丰厚,手头从没缺过钱,这都是额娘的功劳。

    耿意欢却不乐意:“额娘不缺钱,咱们静玉院也不缺钱。你好好拿着,用到了也别心疼,左右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在宫里不受委屈,额娘心里就高兴了。”

    弘历暗下决心,一定要闯个天地回来。

    打从弘历进了宫,耿意欢就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只从雍亲王、弘昼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弘历。

    有弘昼承欢膝下,耿意欢心中有了些许安慰,可到底还是想念弘历。

    这一分心,弘昼那儿便出了岔子。

    第77章 曙光

    这日,弘昼从宫中下学,准备去坐马车,却被一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拦住。

    “请雍亲王府五阿哥安。”

    弘昼也没在意,挥挥手道:“起。”

    说罢,他便准备上马车,心里捣鼓着一会儿要把哥哥写的信递给额娘,好叫额娘一解“思儿之情”。

    哪成想,那中年男人却道:“五阿哥,奴才钮祜禄·凌柱,是府中钮祜禄格格的阿玛。”

    钮祜禄格格

    听雨轩的那位主子。

    弘昼顿住脚步,蓦然回头望去。

    只见那钮祜禄·凌柱正关切地望着他:“阿哥近年可还好?”

    弘昼心底浮现出宫人们的闲话,以及额娘年年让他拜祭钮祜禄格格的事情,依稀记得他是有两个额娘的。

    只是钮祜禄氏家却是年年给他送年礼,听奶嬷嬷说,额娘也年年替他给钮祜禄氏送年礼。

    所以说这钮祜禄·凌柱是他的亲外公?

    弘昼下意识地握住衣袖,有些想逃离:“你有什么事?”

    钮祜禄·凌柱张了张嘴,沉默了半晌才神色复杂道:“奴才只是想见见您。”

    弘昼道:“见了见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逃也似的上了马车,徒留下怔楞的钮祜禄大人。

    钮祜禄·凌柱望着马车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因为女儿是自戕,所以这么多年钮祜禄氏都不敢去雍王府。

    本以为五阿哥年年拜祭女儿,还给钮祜禄氏送年礼,应当是心中有钮祜禄氏这个外家的,可今日一看,五阿哥好似对钮祜禄氏的感官不大好,就连他这个亲外公都不愿亲近。

    其实钮祜禄大人也不想这么拦人的,他也晓得不礼貌,可没法子,雍王府他不敢去,五阿哥的行踪也打探不到,只得从这儿下功夫。

    马车徐徐来到雍王府,弘昼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给额娘买点心

    弘昼想也没想,就吩咐马夫带他去朝阳大街上买了些点心,又打包了一只烤鸭才回去。

    坐在马车上时,随着一条条街道拂过,弘昼忍不住想起这些年额娘对她的关切,明明额娘对他对哥哥是一样的,年年生辰都能收到自己喜欢的礼物,还总能收到铺子、庄子一类的,就连银票额娘也从未吝啬过。

    三哥这么大人了,手头尚且没有他们兄弟宽裕,甚至额娘还教着他们如何搭理如何驾驭下人,这样的用心他从未怀疑过什么。

    所以小丫头说嘴时,他只以为是额娘生了他和哥哥后身体不舒服照顾不了两个孩子,才把他送到钮祜禄格格那照顾,后来额娘身子好些了才把他接了回来。

    可这些不能仔细推敲

    可就连弘皙堂兄都知道他不是额娘的亲生子,只是亲生额娘不在后抱养过去的。

    弘昼只一想,心里就难受。为什么偏偏他不是额娘的孩子呢?

    回到府里后,已经□□了。

    迎着月色,弘昼回了静玉院。

    雍亲王前些日子就规定了,七岁以上的阿哥要去前院住,弘时、弘历、弘昼在前院都有了自己的院落。

    故而弘昼回府本该去前院的,只是他想见见额娘,也想把四哥的信送给额娘。

    一进屋,就瞧见里头亮堂堂。

    “请五阿哥安。”

    耿意欢听到声响后,便出来迎接,她也有几天没见弘昼了,心里自然是想念的。

    “弘昼来了。”

    看着额娘流露出的关切,弘昼心里很高兴,他下意识地抱住额娘的臂膀,撒娇似的:“额娘。”

    耿意欢亲昵地点了点他的鼻尖:“怎么,我们弘昼阿哥不是长大了,不许额娘再抱抱、亲亲了。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弘昼摇摇头,转移话题,“额娘,我有些饿了,我们去用膳吧。”

    “好。”

    耿意欢看他来时闷闷不乐,就猜想孩子是有心事了,不过作为一个开明的家长肯定不能直接问。

    嗯,得想办法让他自己说。

    “今天在宫里还好吗?”耿意欢笑眯眯给他倒了杯热水,“喝杯水暖暖身子。”

    弘昼弯了弯唇:“今天在宫里还好,对了这是四哥给您写的信,托我送来。”

    他从怀里抽出信封递给她。

    耿意欢神色柔柔,接过信封后,掌心摩挲着信封,神色恍惚:“弘历去弘历也有半年多了”就连生辰都没有回来。

    “听四哥说,皇玛法过年会允他回府过。”

    耿意欢释然:“好。对了,你今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弘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又去了躺天香楼买了只烤鸭,上次您不是说想吃吗,一会儿额娘尝尝好吃不。”

    “还是我们弘昼想着额娘。”耿意欢欣喜不已,“路上怎么耽搁了会儿啊?”

    “就是钮祜禄大人来找我了”

    弘昼这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睁大眼睛,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涨得通红,似乎很不好意思,“额娘,你怎么”

    耿意欢学着他睁大眼睛:“我怎么了?当额娘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有错吗?”

    弘昼语塞,好像也没什么错。

    “钮祜禄大人是钮祜禄·凌柱吧。”耿意欢心慌了一下,随后镇定下来,坐在弘昼身侧,语气温和,“他就是钮祜禄格格的生父,也算是你的外祖父吧。下次见到他,你可以跟他打个招呼,不过就当是额娘的私心吧,额娘不想你和他们走太近。”

    她实在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这样说,弘昼还太小,双生子不吉的名头她不想让孩子们背上。同时她也怕钮祜禄家想利用弘昼,毕竟这么多年钮祜禄氏没有对弘昼有过一星半点的帮助,除了年礼平日里就连一点银子都没有送过,耿意欢怎么能不担心呢。

    弘昼眼睛亮亮的:“真的吗额娘?”

    所以额娘也是在乎他的,就像他在乎额娘一样。

    “当然。”耿意欢柔柔一笑,“你啊,可是额娘失而复得的小宝贝。”

    眼下这事儿还不好挑明,只得等雍亲王登基或是这两个孩子哪个能登基才行,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自然不好说,眼下只得委屈弘昼些了。

    安抚好弘昼,耿意欢便把大多心力劲儿放在了自己的事业上。

    府里有福晋用不着她操心,雍亲王的大事儿更不必她帮什么忙,弘历远在宫里她便是想帮忙也无从帮起,弘昼也天天进宫入学,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插手的地方。

    不说其他的,便说工厂的成功就已经是大事儿一件了,再加上冬日就要来临,耿意欢悄悄命人琢磨的把羊毛制成毛线也弄成了,虽说单穿还有些扎手,可能御寒又比棉衣便宜这就是好事儿了。

    再说了,谁也不能单穿毛衣不是?

    况且对于牧民来说,羊毛本就没什么用处,能卖钱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耿意欢组织好人手同下人签订了合同,开了个两个厂子,一个是把羊毛制成毛线的,一个就是织毛衣的。

    耿意欢想了想,把这事儿同雍亲王说了下,让他和十阿哥商讨一下,好同十福晋做个生意。

    十福晋听说后喜不自胜,她娘家偏远,光靠牛羊还是辛苦,能有这么个挣钱的法子怎么不愿意呢?羊毛这东西,长一段时间就又有了,可比羊肉、羊皮、羊奶来的实在。

    她主动同耿意欢联系,为她提供里层的柔软的羊毛,大家互惠互利,走得自然更近了些。

    九阿哥也掺和了进来,他比谁都清楚耿意欢格外有经商头脑,自然是愿意分这一杯羹的,他负责营销、销售。

    耿意欢给他提了不少意见,贵人的、平民的要分开销售,贵人们走得是质,平民的走得是亮,如何平衡呢?耿意欢自己总结了一些经验编纂成册,九阿哥看后,可是惊为天人,对着雍亲王等人花式夸赞耿意欢。

    如此一来,一整个生产链、销售链就组建好了。

    这新奇玩意儿在京城掀起热浪,达官贵族、平民百姓都少不得买上几件。

    还别说这贵人用得羊毛衫既暖和又贴身,冬日里不必穿那么厚就能保暖,可不就是行走方便嘛?买了第一件就想买第二、第三件。

    至于平民百姓图的就是暖和还比棉衣便宜,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儿。若是手头不宽裕的,去买些毛线学着自己织毛衣也成,那店里专门有人教呢。

    一时间,耿意欢、十福晋、九阿哥挣得盆满钵满。

    挣了钱,耿意欢自然大方,给几家的小辈们都送了好多件羊毛衫、羊毛背心以及好看的毛衣。

    宫里的康熙爷、太后娘娘、德妃娘娘等人自然也得了孝敬,只是是以雍王府的名头。

    康熙爷得知后,也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左右都是羊毛制作而成的,哪儿的羊毛都一样,他做主给太后娘娘的科尔沁部落牵线,让他们也多些收入。

    眨眼的功夫,就又过年了。

    弘历、弘昼也九岁了。

    母子仨终于能过个好年了,宫宴上耿意欢看着弘历,眼睛就挪不开了。

    回府后,母子仨一起去泡了温泉,吃了火锅,好好休息了几天。

    弘历道:“在宫里总是紧绷着,回到家才算是舒坦了。”

    弘昼一脸同情:“可不是,我在宫里也是不自在。”

    也只有静玉院,才让他们短暂的欢快。

    许是受时局影响,弘历、弘昼明显比弘时那时要早熟些。

    短暂的欢乐很快过去,弘历又进了宫。

    只是康熙爷人性化了些,允许弘历一月回府休憩两日。

    耿意欢猜想,康熙爷这是怕弘历同雍亲王父子情分淡薄,有康熙爷这个贴心的皇玛法在,她心里放心多了。

    弘时从宫里回来后,在府里蹉跎了一阵儿,雍亲王才给他谋了个差事,就是跟在他身侧学学为人处世。

    李侧福晋欢喜极了,长子就是长子,这是要立世子了吧?

    一时间,李侧福晋出门都勤快了,只是她聪明了不少,不再招摇反而同从前一般温婉,处处拉拢人。

    只是雍亲王迟迟没有请立世子,可把她着急坏了。

    两个孩子十岁生辰刚过,朝堂便决出胜负了。

    十四爷胤祯败下阵来,雍亲王成了无冕之王。

    康熙爷思虑再三,还是封了他为太子。

    乌拉那拉福晋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妃,李氏、耿意欢则是太子侧福晋,其他妾室们心里欢喜极了。

    眼看着就要一步登天,谁心里能淡定呢?

    李侧福晋自然也是不能的,她的儿子是长子,若是太子登基,按立嫡立长来说,弘时都是当之无愧的。

    太子待弘时又这般体贴,李侧福晋觉得他们母子胜算还是很大的,只是弘历在康熙爷那教导,她心里难免紧张。

    万一康熙爷临终前要求太子立弘历该怎么办?

    李侧福晋咬咬牙,做下一个决定。

    第78章 驾崩

    翌日,李侧福晋头一回主动去了正院。

    一时间,后院纷纷纭纭。

    莫不是李侧福晋要去讨好太子妃了?

    毕竟弘时阿哥正儿八经在太子妃那养了许久,怎么也有感情了。

    再加上这弘时阿哥也是个颇具孝悌之心的人,每每回府都会先给阿玛、嫡额娘、额娘请安,甚至从外头碰到什么有趣的也会主动给太子妃、李侧福晋带,倒是不偏不倚。

    从前李侧福晋恼恨不已,总因这事儿同太子妃闹不愉快,全然丢弃了往日温婉、安分、不争的面具,倒叫宋格格等人看了个笑话。

    太子妃体恤弘时,已经格外给李侧福晋面子了,饶是如此李侧福晋竟不知悔改,再三作对。

    只是打从王爷成了太子,李侧福晋的态度就变了,变得扭扭捏捏,见了耿意欢也是一副小心提防的样子,仿佛所有人都会害她一般。

    真真是可笑!

    今儿这么一出,大家伙早就预料到了,甚至宋格格还特意跑去耿意欢那说了一通。

    若说太子妃大家都服气,那李侧福晋、耿侧福晋中,也就耿侧福晋叫她们服气。

    太子尚未登基,下头就开始乱起来了。

    当然,这都是小打小闹,哪个府里没点妻妾之争呢?

    其实康熙爷本是准备让雍亲王入住毓庆宫,那曾是废太子封太子后的住所,自他被废后就被安置在了咸安宫,这毓庆宫也空置许久了。

    雍亲王当时迟疑了一下,拒绝了。

    理由是那曾是二哥的住所,有许多他同废太子的回忆,美好就留在过去吧,他不愿去打破那些回忆。雍王府就很好,不必为他大兴土木,省下的银钱就用在建设大清上。

    对于胤禛的体贴,康熙爷欣然答应,于是雍王府便改为太子府。

    李侧福晋性情大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只是人嘛,都是趋利避害,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雍亲王成了太子,大家都成了未来天子的女人,一切皆有可能。

    而诸如李侧福晋、耿意欢这般有子的,想的就要更多了,外头的李侧福晋之父李知府已经拽起来了。多少达官贵族盼着请他吃顿饭,联络感情呢。

    耿家也是一样,只是耿意欢早就有言在先,让耿父约束好家中子弟,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谨慎,废太子胤礽的前车之鉴还不够让人警醒吗?

    至于耿意欢本人,府中众人只羡慕她的福运,虽说是难产有碍寿元,再也无法有孕承宠,可人家有两个儿子啊!

    早知道,这太子府中可就只有三个阿哥,除了三阿哥弘时,剩下的两个小阿哥可都在耿意欢膝下养着。人家自己亲生的四阿哥—弘历还被皇上带进宫养,这不是暗示是什么?皇上正儿八经教养的皇孙可就只有废太子的长子弘皙阿哥以及弘历阿哥。

    投注人可不只是府中妻妾,还有外头的各路达官贵胄。

    这些太子心中有数,耿意欢心中也有数。

    尤其是耿意欢同□□十三府都有接触,三府不曾避嫌什么,反而愿意同她接触。这就意味着,三府是更看好她的

    弘历也大了,自然明白耿意欢的苦心。

    俩人宫内宫外各自忙碌,却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康熙爷愈发待见弘历,走哪儿都带着。

    或许应了一句话,当你得势时,遇到的便都是好人。

    弘历如今的境遇大抵便是如此了,就连弘皙都是处处帮衬,宫里其他娘娘也是熨帖得紧,都是轻易不肯做恶人的。他也晓得这一点,所以

    太子向来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一直想放十三阿哥出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做了太子,他便想着向皇阿玛进言放十三出来。幸亏有胤禩在,劝住了他。

    胤禩直言道:“四哥若真是为十三弟好,不若私下里补贴些,皇阿玛便是得知了也只当是四哥友爱兄弟。哦,大哥和废太子那里最好也关照些。”

    太子蹙眉:“你说的有理。”

    好在有胤禩的提醒,太子也只是私下里补贴了兄弟,未曾明面上说什么。

    康熙爷得知后,却是欣慰不已:“老四对兄弟确实有仁爱之心。”

    他私下里提点了弘历许多,兄友弟恭是基础,但提升自己的能力,发展自己的势力才是得胜的基础。

    新太子子嗣不丰,康熙本是忧心,但又觉得这样也好,他看中弘历但老四似乎看好长子弘时,纵然对耿侧福晋多有偏爱,却对弘时偏爱有家,他那样看中规矩的人,竟对长子屡屡破了自己的想法。

    他怎么能不担忧呢?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偏心些,弘历这孩子贴心又有能力,实是储君的好人选,康熙爷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为何老四看中弘时而非弘历呢?

    还是梁九功提醒了一句,弘历阿哥常年在宫中,只怕同太子生疏了些。

    康熙爷深以为然,故而频频给弘历创造机会,回府培养父子感情。

    这倒是如了弘历的愿,倒不是为了阿玛,而是为了额娘。阿玛日日都要进宫,他总有机会见面,可额娘就不行了,额娘生性淡漠低调,从不高调行事,便是做生意也不曾借阿玛的势,弘历心里总惦记着,怕她受了李侧福晋的欺负。

    弘昼也总被叮嘱,在家时细心些,多帮衬着额娘,若有解决不了的便进宫来说。

    而康熙爷不知,太子不是看中弘时才这样做,而是心知这个儿子不成大器,故而对他宽容些。

    因着弘历常常归家,耿意欢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身边的侍女如月、如梦自然也欢喜。

    如意、多福前两年就被耿意欢配了人家,都是太子身边的侍卫,不说别的总能做个官夫人的。

    有耿意欢、弘历、弘昼在,总能给如意、多福撑腰,俩人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再加上耿意欢的补贴,她们的日子是越来越红火了。

    宫里的德妃娘娘也终于想明白了,开始示好了。

    实在是宜妃、良妃待弘历太好,叫德妃这个亲玛姆都有危机感了,宫里的人总比外头多几分警惕。

    她若是再这般同儿子置气,只怕太子登基后,会亲近佟佳氏、郭络罗氏甚至是卫氏,毕竟有耿侧福晋在那吹枕头风,她和十四只怕要吃亏啊。

    这时候再劝说十四亲近太子有些晚了,毕竟胤禩三人早就围上去鞍前马后了,瞧瞧老四那一下朝就自然带着胤禩议事,而十四孤零零的模样,德妃娘娘心里就难受。

    自家亲弟弟不亲近,偏同外头的走得近,老四怕是忘了以前胤禩下的黑手。

    等等,胤禩都能偷看太子,胤祯怎么不能?

    想明白后,德妃娘娘便着手给弘历送亲情,体贴太子送女人,劝慰十四低头。

    过年时,康熙爷拍着弘历的肩膀,对着老王亲们夸赞起来。

    一时间,大家伙都清楚怎么回事了。

    老王爷们顺着康熙爷的意思夸赞起弘历来,甚至隐晦地向太子投诚。

    李侧福晋气得不行,弘时自己也有些低落,心中想着幸亏阿玛心中偏向他些。虽说他从未想过那个位子,可男人嘛哪管自己有没有能力,总是有想法的。

    直到弘历刚过十二岁生辰,康熙爷还是驾崩了。

    第79章 登基

    国有大丧,天下皆知。

    当丧钟响彻京城,宫中哀声四起,四处都是缟素。毫无征兆,康熙爷驾崩了。

    或许是有征兆的,康熙爷病了一两个月,就连奏折都是太子批阅的,只是这事近几年常有,康熙爷每次都挺过来了。

    就连胤禩等人都觉得没什么大碍,老爷子还能再挺个十年八年的,哪成想老爷子真的没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胤禛悲切过后心底是说不出的茫然,其他皇子王亲更不必说了,康熙爷晚年很是仁善,待老一辈的王亲们很是亲厚,便是犯了什么错去求求情也是敢的,可新君就不一样了。

    康熙爷才薨逝不过几天,外头的天就变了,旧臣们悲痛不已,既是为旧主也是为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怕一切都要打乱从来。

    若说欢喜的,那就要属潜邸女眷了,李侧福晋就差眉飞色舞了,得亏是太子妃,不以后该当是主子娘娘了。主子娘娘向来稳妥,也沉得住气,当下就训斥了李氏。

    先帝刚刚薨了,这边便露出喜色,岂不是叫人怀疑圣上盼着先帝死?这可关乎孝悌,并非小事,主子娘娘自然不会纵容李侧福晋,但这事也不能大肆宣扬。

    其实李侧福晋倒也不是想犯忌讳,只是一时间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而已,今后她们就是后妃了,以她的侧福晋位怎么也该是四妃甚至是贵妃才对。她的弘时,可是长子!

    先帝再爱重弘历,先帝也没了,依照王爷这不爱旁人指导的性子,弘历也得不了好,这几年在府邸里的气李侧福晋算是消散了。

    前朝之事由皇上决策,她们这些府邸妃妾则是在主子娘娘的约束下老老实实待在府邸,等待宫里的旨意。

    不同于妃妾,皇子皇孙们却是要第一时间入宫的,先帝的妃妾也是一样。

    往日恢弘大气的紫禁城如今却是一片寂静,大雪纷飞,似乎是在为一代帝王的薨逝而可惜。

    弘历身着孝衣跪在地上,神色哀戚,明明才十来岁的年纪倒像是历经沧桑一般,从前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如今消瘦多了。

    皇玛法这次病得厉害,临终前交代给阿玛许多事,甚至私产都一分为三份,一份补贴给废太子、前直郡王,一份给胤禛,另一份留给弘历。就连梁九功等人也有所交代,若胤禛愿用就留下,若不愿用便让弘历接手,可以说康熙爷对这个孙儿是尽心尽力,就是最后时刻也在为他做打算,让弘历如何能够不动容?

    身为皇子的弘时、弘历、弘昼三兄弟跪在地上,披麻戴孝,哀戚不已。

    老一辈的王叔们心中却宽慰不少,也感慨不已,先帝爷子嗣丰茂,新帝的子嗣倒是羸弱些。

    弘历垂头跪着,不禁想起康熙爷临终前戏谑说他不会在畅春园驾崩吧?当时弘历吓了一跳,不许皇玛法胡说。

    哪成想,皇玛法一语成诹,竟真的驾崩在畅春园。按照大清祖制,胤禛为大行皇帝康熙爷治丧了二十七天,每日里穿丧服住庐居,之后才众人的恳请下成登基为帝,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正式登基后,雍正皇帝才正式入住乾清宫,只是他同先帝不同,他更喜欢养心殿些,多在养心殿办公。

    有官员提议,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如以日代年,二十七天代二十七个月。

    只是被皇上直接否决,他执意要为先帝守孝二十七个月,众人感慨其孝悌之余,又芥蒂于其执着。这位可不像先帝那般仁慈,新帝更有自己的主意,往日应对的法子得改一改了。

    守孝这二十七天,皇上是严格按照规定来的,整个憔悴不已。他登基并无什么人跳出来找茬,毕竟他是先帝册封的太子,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合情合理,况且皇子们都认了,大臣们谁敢提意见,这不是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了吗?皇帝尚且如此,皇子们更不必说了,一个个憔悴得不像样。

    先帝驾崩,乃是国丧,不仅宫里要守规矩宫外也是一样。不管是嫁娶、生子还是分家、作乐等行为,都会被视为不孝,官员家眷若是不守规矩了还会被弹劾。

    君不见先帝三子胤祉就因为敏妃丧事时剃头而被革除郡王之位吗?王子皇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旁人了。

    府邸妃妾还未进宫时,主子娘娘就已经先一步进了宫,虽未正式封赏,但嫡福晋必定是未来的皇后,便暂时住在体顺堂,后挪居钟粹宫。

    新妃未曾入宫,就有人主动提议搬宫,新太后娘娘倒是不太乐意,奈何死对头都这样示好了,她若是再不愿仿佛故意为难皇帝一般,只得不情不愿答应搬宫。

    皇上松了口气,对宜太妃平添了几分好感,但对太后却是多了几分芥蒂,只以为是故意为难。

    眼下有人起头是最好,太后娘娘自是住在慈宁宫,先帝其余妃妾全部移居寿安宫。

    偏先帝妃妾众多,寿安宫倒晓得拥挤非常,皇上思虑片刻后算是给了恩旨,有子有女的太妃可去子女府中奉养。

    如此一来,可算是拉拢了不少兄弟姐妹的心,太妃们更是心花怒放。

    有子有女的自然愿意出宫做个老封君,谁愿意在宫里守这么规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出了宫在儿女府中日日得见孩子,那可不就是好日子嘛。没有子女的也欢喜,

    或许是

    对于妃妾们的封号以及住所,皇上与主子娘娘也讨论过,皇上甚至还私下里传了信给耿意欢,问她喜欢哪个封号。

    裕、熹、明。

    裕乃是富足、富饶、丰富、从容的之意,也是历史上她该有的封号。

    熹乃是光明、炙热、天亮,也有前途光明之意,本该是过世的钮祜禄格格的封号。

    明字象征光明,意为明亮、光明、清楚之意。

    耿意欢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裕这个字,不管是为了给原主一个交代还是为了其他的,总觉得该是这个字。

    入宫后,耿意欢便带着体己匆匆去了圣旨上若说的宫殿,景仁宫。

    她不记得裕妃是否该住在景仁宫,只记得熹妃该住在永寿宫,不管历史上如何,眼下分到了景仁宫那便去景仁宫。

    其他妃妾也是一样,先分了住所,还未曾定下名分,似乎皇上还在斟酌。

    这事儿本该同太后娘娘商议,只是皇上同太后不算亲厚,除晨昏定省倒未曾主动去过太后处。

    待皇上下旨接府邸妻妾们进宫后,李侧福晋、耿意欢安定好,才算是见到自己的孩子,叫她们心疼的不行。

    两人或许有矛盾,但对自己的孩子那都是疼爱得紧,见到孩子们这般憔悴,额娘们心里可不就难受的不行。

    孩子们本就要守孝,吃不得荤腥,穿得还是布衣根本抵御不了严寒,可不就是受了大罪。两个孩子本来就因为长个子抽条瘦了不少,眼下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就瘦了这么多。

    景仁宫也才刚收拾出来,地龙没进宫前,主子娘娘就叫人烧起来了,各处也扫洒过了,还算是贴心。

    只是换了新的地盘,总要熟悉熟悉,静玉院里的老人本就不多,偏她这皇子生母最少也该是个嫔位以上。毕竟她一进宫,就被分到景仁宫主殿,那自当是一宫主位。

    时间匆忙,耿意欢只得叫董嬷嬷多盯着些宫里的宫女、太监,她最倚重的自然还是带来的几人。

    如月、如梦如今也立起来了,同当面的如意、多福一般稳重,还带起来几个小宫女如星、从容、从琳、艾草,小多、小满如今也成了多公公,满公公,手下带的人可是比如月带的多,到底是老人了。

    其实耿意欢晓得景仁宫对于皇上是不一样的,这里曾是孝懿仁皇后的寝宫,更是皇上长大的地方。后来孝懿仁皇后去世,这里就成了小佟佳贵妃的住所,倒是一应俱全,也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

    耿意欢让众人收拢好后,沉吟片刻,派人准备了一份薄礼送给佟贵太妃。

    耿意欢收拾了一整天,才把景仁宫倒腾好,也就是今儿还能歇歇,打从明儿开始她们这些妃妾也得去正殿守孝。

    夜里,景仁宫灯火通明。

    宫道上的雪花也被扫洒干净,唯一就是开始化雪了,天愈发冷了。

    正殿内,地龙烧的正旺,姜汤也煮好了,棉衣也备好了。

    殿内只有静玉院的老人能进,原本景仁宫留下的宫女、太监则暂时在外头侍奉,由几个老人负责看管省得出了什么乱子。

    今儿是皇上恩典,三个孩子才能各自来各自额娘的寝宫休憩,若是平日里总得留下一个人守夜,剩下两个去阿哥所休息。

    虽说阿哥所弘历已经很熟悉了,可名正言顺与暂住总是不同的,再一个能见见额娘也好。

    弘历、弘昼带着一身寒气进了景仁宫,上上下下都迎了上来,两人进屋后才算是缓了缓神,耿意欢准备好的姜汤、汤婆子可算派上用场了。

    前些日子,一直下雪,几乎是没停,宫里宫外路又滑,众人连个汤婆子都不敢带。进了宫更是受罪,由于大行皇帝在乾清宫停灵,故而乾清宫一直没有烧地龙,就是怕毁了先帝的遗体,屋里就连碳盆子都没烧。

    屋里屋外,不只是弘历、弘昼,就连皇帝还有其他老王亲们也是一样,年轻些的还好,老王亲们却是晕倒好几个,最后皇上做主让他们回去修养。

    就连主子娘娘都有些心疼孩子们,偏皇上主意正,直言:若这点苦都受不住,如何能够担得起天下的重任?

    耿意欢心疼地看着孩子们:“瘦了,瘦了。”她从前不明白奶奶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说她瘦了,现在算是明白了。

    弘历无奈一笑:“额娘,儿只是结实了些。”其实也瘦了不少,只是他不想让额娘担忧。

    弘昼也跟着道:“对对,额娘,我们打小就习武,身子好着呢。”

    哪知他这话一说,耿意欢急了,起身就抓住弘昼的衣袖,语气愈发急切:“这种话你也敢说?快说呸呸呸!”

    弘昼不明所以,可看额娘这般急切,只得跟着道:“呸呸呸。”

    耿意欢往他胳膊上打了一下,瞪眼道:“老大不小的人了,什么话都敢说。”

    弘昼讪讪一笑,才回味过来:“儿晓得了。”

    “你这张嘴,是该管管了。”弘历瞥了他一眼,凉凉道,“额娘不晓得,前些日子他竟对着三哥说,若是守了孝,齐妃娘娘赏赐的格格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弘昼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耿意欢瞪眼过去,语气愈发不善:“弘昼!”

    弘昼下意识要跑。

    耿意欢哪儿能让他跑了,自然要追。

    屋里热闹急了。

    这些年弘历提着的心却是慢慢放了下来,有额娘、弘昼的地方,才是家。

    第80章 夺嫡再起

    景仁宫内,灯火通明。

    母子仨热热闹闹吃了顿晚膳,只是这晚膳全是素菜,不见一点荤腥。

    弘历、弘昼都没说什么,反而很满足。

    前些日子皇阿玛都在守孝,他们身为人子哪里敢比皇阿玛吃得好,天气又冷,再好吃的饭菜送过去也冷了。日日残羹冷炙,也就是他俩打小就身子好,又有奶嬷嬷日日奉上一碗姜汤,若不然早就撑不住了。

    不过二十七天,三哥弘时就病了两次,喝着药强撑着来守孝,也是怪艰难。

    “难为你们了。”耿意欢低声感慨了一句,看着恢宏的正殿,心中却难得安心,“好在,终于安定了。”

    弘历抬眸,认真道:“额娘,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不管是为了皇玛法还是为了额娘、弘昼,他都必须同三哥争一整,否则额娘就得像宜太妃那样对着太后娘娘低头。

    耿意欢一怔,神色愈发和缓:“只要你和弘昼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弘昼还有些茫然,但下意识接了一句:“额娘放心,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耿意欢无奈一笑:“好。”

    用过晚膳,弘历、弘昼就披着大氅深一脚浅一脚回了阿哥所。

    新帝子嗣不丰,也就这三个阿哥,故而阿哥所里宽敞得很。只是他们兄弟仨下意识选在了一块,也有个照应。

    今儿难得他们仨都能回屋休息,本来明儿就轮到弘昼守夜了,哪成想皇上派人来知会了一声,明儿开始便由宗室王亲守夜。

    只是该守孝还是得守孝。

    这一点,弘历毫无怨言。

    先帝不说其他,对他是真的偏爱了,光私库里的奇珍异宝都够叫人艳羡了。

    前些日子才分下来的,昨儿李侧福晋进宫后听说了,就开始嘟囔了句不公平,就连三哥也说他运气好,能得皇玛法的偏爱。宫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大家都清楚,先帝爷养了他这些年自然是偏心些的。

    不少老王亲来试探,想知道有多少财宝,他们也只是好奇而已,毕竟皇上登基了,这些东西又是先帝点名给的,他们也没本事带走。

    唯一让他忌惮的是十四叔胤祯,明明被皇阿玛加恩封为郡王,眼皮子却这样浅,明里暗里打探,也不知想做什么。

    小小年纪的弘历,收敛情绪已经玩得炉火纯青,宫里什么事儿没见过,自然不会惧怕这些。

    恂郡王见套不出话,便换了招数,让太后娘娘出马。

    好在有主子娘娘在一旁周旋,才不至于落了面子。

    皇上听说后很是恼怒,他奈何不得太后娘娘,但对恂郡王可是没留手,直言道:十四若是这般在意皇阿玛留下的东西,不妨替皇阿玛守陵吧。

    这下恂郡王吓得不轻,自然不敢再出幺蛾子。

    因为先帝爷守丧的事儿,今年宫里没有办年宴,甚至没有半点热闹的气息,这个年就过去了,成了正儿八经的“雍正元年”。

    只是这天实在太冷了,弘昼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都已经过完年了,怎么还这么冷。”

    早知道往年过完年都开始暖和了,可今年立春都过了好久了,还是这般冷。

    弘历抬眸看向漫天飘落的雪花,黑眸中划过一抹沉思,随后抬手拢了拢大氅:“今年确实不同寻常。”怕又是倒春寒了,只是怕有心人在民间胡扯。

    他琢磨着得派人去民间听听信儿,省得有心人作祟

    皇上继位还没多久,前朝后宫采用的法子都是先稳后严。

    眼下宫里各大小主子都安定下来了,封赏自然也下来了。

    主子娘娘乌拉那拉氏是当之无愧的中宫之主,其次便是景仁宫娘娘耿氏,被册封为贵妃,往下才是齐妃李氏,樊嫔宋氏,宁嫔武氏,安嫔乌雅氏,乐贵人陈氏,其余侍妾一律封为答应。早逝的钮祜禄格格被追封为熹嫔,以妃礼葬入妃陵,也算是体面。

    因是新帝元年,又服丧过了二十七天,便有大臣进言:皇上子嗣不丰,当选秀充盈后宫,绵延子嗣。

    事实上,新帝登基,官员心中难免忐忑。诸如乌拉那拉氏有女在宫中的,倒很安定,旁的都忐忑不已,早前夺嫡时族中有不少人站错了队,自然想补救一二。枕头风虽不知是否有用,但后宫有人实在让人心中安定些。

    这样的折子如雪花般奉上,只是通通被皇上驳回,皇考将过身,尔等便提议选秀,岂非要置朕于不孝之地?诸位大人便是再有心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被皇上误会。

    选秀未开,但恩科却是准备开了。

    皇上斟酌再三,决定开恩科,选贤才。

    至于可用的人手,不说其他,单从自己的儿子里看,弘时已经十九岁了,本来等着选秀时为他挑个福晋,哪成想国丧来了,这事儿也做不成了。

    从前给他安排的差事都是小打小闹,如今成了皇子,总得锻炼一下才好,虽说皇上对他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希望儿子能上进。再一个,除了弘时,弘历倒是能干,只是年纪太小怕是不易服众啊。

    斟酌再三,皇上还是选择了弘时。

    到底是个适龄皇子,总不能日日闲着,大清可不养废物,思来想去他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弘时。

    皇上也担心弘时漏怯,干脆安排了几个心腹帮衬着,算是带弘时这一趟。

    弘时眼睛一亮:“谢皇阿玛。”

    可算是能有个正经差事了,前些日子皇阿玛叫他同弟弟们去尚书房读书,可他不愿,一个成年阿哥同小六七岁的弟弟一起读书算怎么回事?好在皇阿玛想明白了。

    当下弘时便兴冲冲去了钟粹宫,同皇后娘娘报了这个好消息。

    到底是生活了许久,虽说弘时有段时间疏远了她,但眼底的濡慕是挡也挡不住的,皇后娘娘只当是李氏挑唆着或是限制了他,又或是因为他姐姐怀恪的事儿同她离了心。

    虽说给弘时找了理由,可皇后娘娘心底却是失望的,到底不是亲生的总不一条心,好在她也放平了心态,左右孩子们都是皇上的孩子,皇上爱选谁就选谁吧,左右她只是一个嫡母而已,犯不着战什么队。乌拉那拉氏一族都安分守己,再加上还有怀恪格格难产而亡一事,皇上本就不是特别待见他们家,不低调哪里行。

    皇后娘娘听到后其实有些诧异,她沉吟了一瞬,还是顺着弘时,温和叮嘱了几句:“既然你皇阿玛倚重你,那便要好好办差事,不可疏忽大意。”

    弘时应声道:“皇额娘放心,弘时定然好好办差事。”

    望着弘时离去的身影,皇后眼神恍惚,当年的小小孩童也都这么大了。

    身边的管事嬷嬷问:“娘娘是觉得三阿哥有希望?”

    皇后娘娘摇摇头,语气微凉:“弘时心思太过单纯。他,压不住朝臣。”

    打从皇上登基,身为长子的弘时便多了一众围簇的朝臣,早已不是当初打鱼晒网不受重视的皇孙。只是野心不等于能力,想谁都能想,可做就不是了。

    “这天明明暖和了,可我心里还是冷飕飕的。”皇后娘娘郁郁地阖上窗子,吩咐道,“吩咐下去,钟粹宫的地龙莫要停。对了,把账册拿来,我继续看。”

    许嬷嬷叹息一声:“娘娘也得多注意身体才是。”打从入冬守孝,皇后娘娘的身子就有些虚,生了两场病,屋里至今还有药味儿。

    皇后娘娘苦笑:“没有子嗣,若再拿不住宫务,我这个皇后还有什么用处?”

    许嬷嬷:“娘娘莫要这般说,您同皇上可是少年夫妻,一起走过那么多风浪,情谊要比旁的妃妾深得多。”

    皇后娘娘喃喃道:“或许吧。”

    弘时离开钟粹宫后,便径直去了生母齐妃的长春宫。

    本来齐妃是很不满的,凭什么她是妃,耿氏却是贵妃,就连早逝的熹嫔都差点和她平起平坐了。

    可再多的不满,齐妃也不敢去找皇上,哪怕她的伪装掉落了,她也不希望皇上心里的自己是妒忌的。可这满腹的委屈无处可出,也是愁人,只得同樊嫔、宁嫔吐槽一下,这俩人也不上道根本不搭腔,把齐妃气坏了,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樊嫔可不是好脾气,自然是顶撞了两句,齐妃就要罚她呢,三阿哥来了。

    齐妃恨恨望了她们一眼:“你们倒是运气好。”

    樊嫔、宁嫔脸色很难看,打定主意回去就要找皇后娘娘做主去,两人同三阿哥弘时打了个照面。

    三阿哥请了个安,俩人勉强给了个笑脸。

    这个小插曲,弘时并没放在心上,进屋后就同齐妃说起了这个好消息。

    齐妃高兴坏了,连连叮嘱了几句,又提了提娘家人都愿意为他做事云云。

    弘时嘴上敷衍了几句,便算罢了。

    如今围在他身边的人多了,他是烦这李家的,总记恨着儿时的事儿,自然不愿用他们。

    到底弘时大了,便是敷衍面上功夫也做得很好,外头的事儿齐妃也知道的不多,只以为儿子记下了。

    送走弘时后,齐妃也觉得寂寞了,闲暇时竟也想起了过去。她初在府邸时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时候多荣耀啊,她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便是当时的福晋也比不上。也就是后来多了几个格格,又出了些事儿皇上才慢慢疏远了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皇上竟是几个月才来看她一次,齐妃有些恍惚得想着。

    好在她还有儿子,还有娘家。

    只是这些年,她早就认清了现实,儿子远比娘家重要,她的荣耀都来自于三阿哥,若是同弘时离了心,那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所以这些年,齐妃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尽了法子才把弘时的心从皇后那里拉了过来

    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三阿哥担当重任,挑起科举重担的事儿在后宫传遍了。

    耿意欢也听说了这事儿,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忐忑,没了反叛的八爷党挑唆,弘时还会不会长歪?

    想了一会儿,耿意欢也就放下了。

    这传言她都听说了,皇上自然也能听到,既然皇上有心给弘时找个差事,她也阻止不了。

    再加上这些年的同床共枕,耿意欢对皇上的性情把握得还是很准的,他未必有多器重弘时,怕是觉得弘时游手好闲得找点事情做,正好也看看他到底几斤几两。

    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后宫中,齐妃若是生事端,她自然也会解决。至于皇上那儿的枕头风就更不必说了

    耿意欢对弘历还是很有信心的。

    耿意欢猜想的还真挺准,只是她并没有说与孩子们听,只当是锻炼一下。

    这事儿或许是有心人传播的,或许是有心人想让人知道的。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倒是达到了。

    开恩科,选贤才……

    弘历缓缓眯了眯眼睛,薄唇紧抿,面上却是平和一片。

    “这么大的事儿,皇阿玛竟交给了三哥。”弘昼嘀咕了一句,看着书总是心不在焉,“莫不是因为三哥是长子,所以皇阿玛格外倚重。明明四哥你比三哥更稳重。”

    弘历垂下眼睑,语气平淡:“三哥比我们年长,总要有差事做的。再过几年,我们也能行。”

    “恩科……”弘昼撇了撇嘴,“可是大事儿,皇阿玛还挑了那么多人帮忙,那就是白给三哥功绩嘛。”

    弘历自然晓得他是为了给自己抱不平,心下暖暖的,说起话来自然更有耐心:“弘昼,你想想皇阿玛派这么多大人去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做事嘛。若三哥有这个能耐,何必劳烦他们呢?况且,出不出乱子还不好说呢。”

    最后一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锋芒毕露。

    弘昼的声音一下子欢快起来:“那就好!”

    按理说,弘时对他们也不错,可人嘛总有个亲疏远近的,弘昼自己都觉得他跟四哥亲近,再加上皇玛法在世时也是很器重,明眼人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他心里自然也晓得自己没那个能耐,所以他从来都是跟自家四哥是一伙的。

    弘历看着明显高兴起来的五弟,不禁莞尔,若他真的能这般心大就好了。

    弘时意气风发地学着东西,就连走路都差点飘起来。

    皇阿玛果然是重任他这个长子的!

    老臣们心里自有一杆秤,只是他们都是老狐狸了,自然不会说出口,待阿哥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能有大出息呢?

    这下可让弘时误会了,只以为都看好他,一时间野心勃勃,四处拉拢人。

    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

    不过才雍正元年,浩浩荡荡的夺嫡竟也开始了。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