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眼下才雍正元年,皇上的治国理念也才初露锋芒。

    他麾下更是有怡亲王胤祥、廉亲王胤禩等人辅佐,可谓是做到了知人善用,待下面的弟弟也还算和蔼,老王亲们算是松了口恩科可以说是单为皇上挑选贤才的,天子门生总是要向着天子才是,故而皇上很重视,下面的臣子们也不敢怠慢。

    其实皇上这人看似冷酷执拗,实则是个有情有义的。

    胤祥早已被他放了出来,更是封了王爵,委以重任,似乎要把前些年的失意全部赶跑。

    与之相反,大概就是恂郡王胤祯了,上不上下不下,又有前些日子的不愉快在,天天闲得发慌也没个正经差事。反倒是他那不大聪明的侄子弘时,竟能参与到恩科中了,可是把他妒忌坏了,明里暗里讽刺了三阿哥几句。

    哪成想三阿哥竟一副没听出言外之意,反而礼贤下士的温和模样,可把恂郡王烦透了。

    这三阿哥是故意的吧!

    廉亲王冷眼旁观,看得分明,看着恂郡王憋屈,三阿哥迷茫的样子,他沉默了许久,差点想提醒恂郡王了。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三阿哥真的就是没听懂他的内涵,只以为恂郡王在套近乎讨好他呢?

    他到底没有那么好心,没提醒恂郡王。

    这下可是叫恂郡王差点背了黑锅……

    朝堂之上,三阿哥大肆拉拢了一批人,手段拙劣得很,偏有不少人主动凑上来。

    这些人心思自然不纯,都是冲着那个位子来的,三阿哥不聪慧?无妨,有他们在,皇帝聪不聪慧又如何呢?老话说,主弱臣强,臣弱主强是有道理的。

    于是乎,为三阿哥助威呐喊的便是乌压压的一片,这阵仗就是廉亲王看了也心惊一下,这才元年,弘时这就上场了?

    不过他仔细一琢磨,倒有些怀疑了,三阿哥当真有表现出来的这般莽撞吗?别是故意如此的。

    老一辈的亲王、郡王们心里都在感慨,三阿哥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没有和他适龄的皇子,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都才十二岁,还都在尚书房读书,连上朝旁听的资格都还没呢。

    等四阿哥、五阿哥进了朝堂,只怕三阿哥早已成了气候。三阿哥倒也还算机灵,还知道拉拢有能力的叔伯们。

    廉亲王心里暗自替弘历担忧起来,总不能他成不了事,弘历也成不了吧?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廉亲王心里有事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皇上不免担忧,私下里询问:“可是有什么难事?怎得消瘦的这般快?”

    廉亲王怔了一下,心下感动不已。

    皇上倒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自己人那是好的不行。可他的心事哪里好说出口。

    廉亲王只道:“还不是弘旺那孩子,从过了年生了几场病,身子骨这样弱,臣弟心里多少是放心不下。还有就是莫雅淇……嗐,臣弟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一场风寒就带走了她。为人父,心里岂能好受。”这些倒也不假,只是最担忧的却还是朝堂正事。

    皇上宽慰了几句,又给他放了几天假。

    廉亲王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皇上还以为他是感动,夜里还同耿意欢感慨:“这个老八啊,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一到自己的事儿上就不好意思了。若是换做旁人,早就各种好听话出来了,他倒好,还扭捏上了。”

    边说皇上边笑:“他这么大人了,可能也觉得被兄长关心不好意思吧。”

    耿意欢有些意外:“没想到廉亲王竟是这般腼腆的人。只是太过腼腆,怕是要吃亏呢。”好在廉亲王在旁的事儿上不这样。

    她随口一句,皇上却是当了真:“那不会,有我在,总不会的。”

    耿意欢顿了顿身子,随后哂笑:“皇上就爱开玩笑。”

    哪知皇上搂着她,认真道:“八弟打从投奔我开始,事事为我筹谋。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自不会亏待于他。在我心中,他与十三弟不相上下。”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可谓是瞠目结舌,这廉亲王真是厉害,竟把这位主的心给拿下了。早知道历史上这位可是差点挫骨扬灰啊……

    “看我做什么?”皇上眯了眯眼睛,调笑道,“莫不是这些日子冷落了你?”

    下一秒,这位任性的皇上摸着她的脖颈,带她进了床榻,亲了好几口,便没有然后了。

    到底是守孝呢,皇上也是个孝顺的,自不会犯了忌讳。

    便是留下,他也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而已。听着皇上絮絮叨叨的话,耿意欢也没工夫想旁的了,这位可真是记仇啊。

    那位钮祜禄大人不过是例行反对了一下某政策,后来也默认了,就这都被皇上记了一笔。

    还有恂郡王的不恭敬,更是被皇上屡次点名批评。

    三阿哥弘时嘛……

    结党营私,没脑子,谁说的都信,受人蒙蔽等等。

    他几乎是榜首了。

    耿意欢听了一夜絮叨,差点就被洗脑了。

    翌日,正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耿意欢早早就去了。

    因为国丧的缘故,大家的册封礼是一起举行的,都有些简陋。不过耿意欢并不在意这些繁枝末节,能得到实惠就行,什么册封礼不册封礼的,倒是宁嫔嘀咕了几句。

    眼下已经是四月初了,御花园里一片春色,绿草如茵,蓝天白云。

    耿意欢还笑道:“若有闲暇功夫,倒可以散散步。”

    董嬷嬷:“若是四阿哥、五阿哥在,倒可以同娘娘一同散散步。”

    “他们都忙。”耿意欢感慨了一句,“这宫里规矩多,景仁宫我也才收拢好没多久。”

    单单是景仁宫,耿意欢就废了许多心血,以己度人,她是很佩服皇后娘娘的。

    打从先帝爷驾崩,皇后娘娘就随皇上进宫打理宫务,满打满算也快半年了,宫中依然井然有序。

    董嬷嬷笑了笑:“娘娘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皇后娘娘不给机会而已。

    耿意欢摇摇头,她可不想出这个风头,也没必要同皇后去争。皇后娘娘可是把宫务当成自己存在的理由,她何苦去同皇后作对呢?给自己揽这苦差事作甚。

    一进钟粹宫,耿意欢便感觉一股热浪袭来,就连茶水入口都觉得有些热。

    耿意欢微微蹙眉,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细细的汗珠,随后轻挑了一下眉毛:“今日这茶水倒挺热。”

    一旁的齐妃见状,笑问:“耿妹妹是觉得这茶不好?”

    一旁的樊嫔、宁嫔撇了撇嘴,低声窃语。

    耿意欢垂下头,吹了吹茶叶,漫不经心道:“齐妃唤本宫什么?”

    齐妃错愕了一瞬,抿了抿唇:“贵妃娘娘。”

    “那就是了。”耿意欢重重放下茶盏,杏眸中划过一丝锐利,“既是宫妃,就得守宫中的规矩。你说是吗?齐妃?”

    齐妃篡紧了帕子,扯出一丝笑意:“是这个道理。”她不愿让人看她的笑话。

    即便如此,樊嫔还是幽幽道:“贵妃娘娘说的有理,这上下尊卑可得记住了,不可僭越。”

    宁嫔捂着帕子道:“别是有的人啊,倚老卖老。”

    被她们挤兑这一番,齐妃脸色铁青,却也没法辩驳。

    她们本没有指名道姓,齐妃若是应了,岂不是对号入座,平白叫人笑话?

    皇后娘娘姗姗来迟。

    “叫你们久等了。”皇后满目疲惫,身子几乎撑不住衣衫,“今儿也没什么要事,妹妹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耿意欢有些意外,却还是依照皇后所说回去了。

    先帝爷时,前期几乎三天就要请安一次,后期没了皇后娘娘,皇贵妃也好贵妃也罢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后期都是妃妾给各自的主位请安便罢。

    皇后娘娘宽厚,只规定每月初一来钟粹宫请安即可。

    至于太后娘娘……

    她如今也有资格任性了,不必像从前一般“柔顺”,她本就不喜人多,也不耐烦见这些妃妾。

    除了她的亲侄女,旁的她是一个都不想见,这不今儿安嫔都没来请安直接去了太后处,几乎是不给皇后面子了,可谁也没法子,谁叫人家是太后呢。

    齐妃许是有事儿,硬是留了下来。

    耿意欢毫不在意,便是皇后有心,弘时也就那样了。

    回到景仁宫,耿意欢才低声道:“董嬷嬷,钟粹宫的火龙……是不是还没停?”

    董嬷嬷点头:“还未停。”

    耿意欢若有所思点点头。

    看来皇后的身子是真的挺虚弱

    打从有了差事,三阿哥走起路来都好似带风,这不他得了空就去了尚书房,美名其曰提点提点弟弟们。

    或许是从小就没有这样意气风发,三阿哥很享受这种感觉,自顾自说了一通话,又一溜烟似的离开了。

    弘昼撇了撇嘴:“三哥这回得得意好久了。”

    弘历淡淡道:“咱们年纪轻,皇阿玛和朝臣才不敢把差事说与咱们。且好好读书吧,过几年咱们也就有机会了。”

    且让三哥得意吧。

    礼部遵旨议定:雍正元年特开恩科,于四月举行乡试,九月举行会试,十月殿试。

    眼下乡试刚过,离会试、殿试还远,三阿哥还得得意一阵儿。

    时间一晃而过,八月初,托太后娘娘的福,安嫔成了安妃。

    到底是生母,皇上总不好一点面子都没有,乌雅氏再如何也算是半个表妹,虽说没脑子些但还算是安分。

    这话同耿意欢没说几天,就听说安妃同齐妃闹起来了,俩人不依不饶的。不然

    恰巧耿意欢在养心殿看书。

    她不禁看向皇上。

    皇上面上也有点挂不住,避开她的眼神:“怎么回事?”

    第82章 科举舞弊案

    养心殿内。

    或许是秋老虎不肯走,冰盆几乎要化成水滴,室内倒是凉爽不少。

    皇上不耐热,每每夏日都难以度日,往年康熙爷都会带着众人去畅春园避暑。

    眼下正值丧期,皇上便没有去畅春园,留在了紫荆城处理政务。

    皇上向来勤勉,做亲王、太子时还是收敛的,眼下是越来越卷了,日日批阅奏折到半夜。

    耿意欢少不得来劝一劝,总不能才登基身体就出毛病啊。

    这么多年的情谊,即便是石头人也该有些感情了,耿意欢也不例外。

    她时不时带着点心来养心殿陪着皇上一同批阅奏折,监督他适当休息。

    皇上纵然无奈,心下也是甜滋滋的。

    谁不想被别人放在心上呢?

    只是

    打脸未免太快。

    皇上按了按眉心,他心中一阵无语。

    这安妃乌雅氏册封不过三日,就同齐妃闹起来了。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是这样,安妃娘娘见了齐妃娘娘未曾行礼,还硬生生受了齐妃娘娘的礼。齐妃娘娘一时不忿,便、便同安妃争论,安妃只道自己是皇上的亲表妹,日后便是贵妃也做得,凭什么给她行礼?吵吵嚷嚷中,安妃娘娘就动了手,齐妃娘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这才打了起来。”

    耿意欢听得是瞠目结舌,这俩人是真有胆啊!

    皇上会怎么做呢?

    耿意欢看向皇上,眼底带了探究。

    皇上长长吐了一口水,似乎很是无语,他斟酌了一会儿,道:“安妃、齐妃罚俸禄一年,禁足三月,无诏不得出。”

    俩人其实都不在乎那点子俸禄,在意的是禁足不得出,皇上在孝期不会宠幸妃嫔,但刷刷脸总行吧?

    安妃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进府邸那么些年,竟一直都是处子之身。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登基了,她也凭借表妹的身份封妃,还能时不时见到皇上,同皇上说说话。哪成想出了这事儿,皇上对她的印象肯定不好了,这该死的齐妃,不就是个长子生母嘛,看把她嘚瑟的!

    齐妃心中也不服气,论资历论位分,她都该比乌雅氏高才对,偏皇上就向着乌雅氏,封了乌雅氏为妃,跟自己平起平坐,这让弘时的面子往哪儿放?

    两人都不服,却不得不服。

    只是

    齐妃的宝贝儿子——三阿哥出了大事。

    前些日子出了些荒唐事儿,有人大摇大摆在伯伦楼中大卖考题,这才引发了轰轰烈烈的科举舞弊案。

    前朝人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圣上迁怒。

    皇上查来查去,甚至派了血滴子才算是查清楚了,幕后主使竟是三阿哥弘时以及张廷玉之弟张廷璐。

    说起来,这事儿廉亲王还掺和了一腿。

    早前他就派人盯着三阿哥,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故意让三阿哥寻得机会,待事态发酵,让这事儿露出破绽,从而让皇上发现这事儿。

    皇上大怒!

    这个逆子为了拉拢人竟出了这么个下作手段,偏偏他还不能把弘时的罪名公之于众,堂堂皇子帮学子科举舞弊,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最后,张廷璐、俞鸿图把所有罪责都担下来了。

    相关人员一律获罪,甚至有几地的主考官被腰斩,这事儿似乎有了定论。

    三阿哥松了口气。

    皇上却是憋了一口气。

    这事儿终究是没有一查到底。

    廉亲王多聪明的人,自不会留下把柄。可恂郡王就不一样了,这人是大大咧咧派人去查弘时的,本意是想看看三阿哥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要对恂郡王府不利?

    事实上,三阿哥没这个脑子。

    但恂郡王的这一做法,却是让皇上记在心里,怀疑他才是真正的科举舞弊案幕后主使。

    弟弟不是儿子,自不必顾及颜面,甚至恂郡王这个弟弟皇上是厌恶至极的,自想拿下他。

    偏太后娘娘凑了上来,她本是想说说安妃的事儿,可不知怎么的扯到了恂郡王的事儿,这下太后娘娘可吓坏了。绕是她这样长居狗红的都晓得这事儿的棘手,自然不会让皇上定论,她使尽了法子,狠狠闹了一通才算是把这事儿压下去了。

    作为交换,太后娘娘不允许干涉皇上的后宫,也不许再为难任何妃嫔,否则皇上随时把这事儿弄出来。

    为了心爱的小儿子,太后娘娘只得答应。

    四阿哥、五阿哥听说后,不禁嗤笑一声,三哥的差事到底是没弄成。

    不怪他们议论,出了这事儿三阿哥是灰头土脸的,几乎不敢出门了。

    皇上屡屡敲打的话,让他晓得这事儿皇阿玛不是不知道,只是给他留了面子而已。

    同时,三阿哥也认清了自己的能力,他灵台蓦然清醒,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先帝长子的下场还不够惨吗?他怎就莫名其妙有了这般野心,实在是可怕!

    接近年关,外头的人都在议论今年是否有年宴,毕竟过了今年就是雍正二年了。

    孝期内本就一切从简,端午、中秋等等节日也不过是各自在宫里用些粽子、月饼的,便是过年也不准备再办宴会。

    皇后娘娘问过后,心下松了口气。

    年宴是最累的,事情繁琐且不能出错,能不揽事儿就不揽事儿了。

    前些日子为三阿哥求情的事儿,让皇上心中起了芥蒂,一句:“本以为你该当是个公平公正的嫡母,没成想也有了偏向。”就让皇后吓了一跳,她没准备让乌拉那拉氏掺和进来,也不愿失去皇上的信任。

    一时间,皇后娘娘心中警铃大作,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敢再踏错一步路。

    倒是景仁宫皇上常去,纵使不留寝,景仁宫上上下下也是欢喜得紧,这意味着他们主子简在帝心。

    这将近一年的功夫,耿意欢也把景仁宫治理得井井有条,更是摸清了景仁宫每一个人的底细,有衷心的自然也有耍滑头的,还有一两个同太妃们不清不楚的。

    董嬷嬷建议不必留面子,那些人本就心思不纯,该赶出去的赶出去。反正人送到了,太妃要不要是太妃的事儿。至于耍滑头的也得好好整治,越爱耍滑头就越要分给他们多多的差事。

    如此一来,景仁宫森严有序,像铁桶一般上下一条心。

    身为贵妃,耿意欢目前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想着把皇后取而代之。但她绝不允许弘时压下她的儿子,弘历也好弘昼也罢,总不能是弘时!

    好在弘时自己也不争气,倒不必耿意欢吹枕头风了。

    耿意欢犹豫了许久,要不要这么做,不等她想清楚,弘时就不知犯了什么忌讳遭了皇上的厌弃。

    最早耿意欢对弘时是有好感的,那时的弘时还是个纯良的孩子,可这两年越长越歪,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

    就是对皇后这半个养母也只是孝敬多,人去的少,若不然皇后也不会对他如此冷淡了。

    眨眼的功夫,孝期就过了。

    时间也来到了雍正三年的六月,京城燥热无比。

    皇上便带着后妃们去了畅春园,准确的说,只带了皇后、耿意欢,三个孩子也都带上了。

    至于太妃们都不愿去,毕竟先帝爷是在畅春园没的,这心里多少是膈应的。

    弘历、弘昼一路护送耿意欢去了分的院子,离皇上住的地方很近,旁边便是荷花池,清幽又凉爽,真是个好去处了。

    只是打从来了畅春园,弘历就不大高兴。

    耿意欢不解:“弘历,你这是怎么了?”

    弘历勉强一笑:“额娘,往年夏天皇玛法总会带我来这边避暑,这次我来了,皇玛法却是来不了。”

    弘昼劝了一句。

    耿意欢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安慰,只道:“过去的事情就莫要想那么多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弘历应声。

    送走两个孩子,耿意欢叹了口气,孩子们有情有义是好事,只是太过伤心也不好。

    待皇上来了,耿意欢才高兴些。

    或许是意外,又或许是旁的原因。

    这些年皇上身边,竟真的只有耿意欢这一个女人了,她心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只是她分得清孰轻孰重,还不至于做个恋爱脑。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足足有两年多没有这般亲近了,夜里自是抵死缠绵。

    第83章 选秀

    畅春园很好。

    只是对皇上、弘历来说,都是个伤心地,待了几天便回宫了。

    皇上恍惚道:“这里实在住不下,总觉得皇阿玛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耿意欢宽慰了他许久。

    再是皇帝,他也曾是个儿子。

    或许先帝爷在世时有些事伤了他的心,可先帝爷一走,给皇上留下的便全是好的。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悲切也要被现实打败。

    皇上来不及悲切,就投身于政务之中,那劲头活像是高三生,拼死拼活。

    绕是这般,三阿哥竟还是那般悠闲。

    不,或许他也不必那样悠闲了。

    皇上下旨选秀,同过去一样,满蒙汉三旗选秀。明面上说是充盈后宫,实际上是为了给孩子们选福晋。

    弘时已经这般大了,却因为皇上在府邸初为太子时谨慎的缘故一直没有定下人选,眼下便要趁着这次选秀,好好挑个福晋。

    齐妃念叨着要给儿子挑个人品贵重的好福晋。

    可年轻人嘛,哪有不爱好颜色的,自然是有所求的。

    因着孩子选福晋的缘故,皇上也没少去齐妃处,弘时虽蠢笨却也是他的亲生孩儿,总要选个贤惠又有能力的才行。最好是能把糊涂的弘时拉回正道上,虽然困难些,可皇上相信事在人为总要试试看。

    眼下宫里人尽皆知,皇上是好皇上,日日处理朝政到深夜,能得他召幸的多是老人。

    例如皇后娘娘、齐妃、耿意欢、樊嫔。

    偶尔皇上也会去看看宁嫔。

    只是翻牌子翻的最多的还是裕贵妃,明明裕贵妃也不小了,容貌也不是多么出众,可打从入了宫却格外得皇上的青睐。

    皇后从临幸记录上便晓得耿意欢是一点事儿没有不说,还独得皇上恩宠,即使这样,皇上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有子有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若非她无意,只怕自己的皇后之位都坐不稳,皇后娘娘心下苦涩

    只是进了宫,一切都不比府邸中。

    景仁宫做点什么都是万众瞩目,尤其是耿意欢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适龄儿子,眼看就要选福晋了,宫里宫外都盯得紧。

    便是皇后、樊嫔等人都动了心思,只是耿意欢一直没松口,她自认不太会看人,便让人拿了画册给两个孩子挑。

    到底是皇子福晋,今上子嗣不丰,日后这三个儿子起码得有两个亲王,一个太子,就像下注一样总有人想试试看。

    其实耿意欢也发愁,年纪轻轻就要做婆婆了?

    哦,她年纪也不轻了。

    好在皇上不是那种薄情寡性之人,对她竟热切的很,明明岁数不小了,床笫之欢还那样上心。

    得亏是耿意欢因为难产的事儿,有意调节自己的身体,还叫了医女配了些药物。

    当然,这些年没有再怀孕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初难产伤了根子,虽说早就调理好了,却很难再有孕。

    耿意欢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皇上是一国之君,只有三个孩子却是不多。可让她生是不可能的,给他推别人那更不可能,所以这事儿也就搁置了。

    直到一日,众妃去钟粹宫请安时却出了个差子。

    耿意欢一进门,就听见齐妃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声音。

    “你们莫要害羞。”

    “大家都说说自己多久没有被临幸了?反正我是有十几年了!”

    便是安妃乌雅氏也恼了:“竟是如此!”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是处子身。

    陈贵人也跟道:“嫔妾、嫔妾也有十几年未曾侍寝了。”

    事实上,她俩就没侍寝过,本以为马上选秀新人换旧人更不得宠,哪成想皇上分明就是意不在此。

    齐妃冷声道:“我们都被她骗了,被她骗了!”她的三阿哥本是炙手可热的长子,领着最好的差事,更有重臣帮衬,本该前途无量如今却只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皇子,便是选福晋也没几个好的。

    耿意欢皱了皱眉心,这个齐妃!

    “齐妃,你是对本宫有意见吗?”耿意欢板着一张脸,似乎有些愠怒,“本宫养好身子这样的大喜事,你瞧着倒是百般不乐意啊。”

    这话是变相的承认自己得了召幸,但也聪明的拐了个弯,没有说时间。

    一时间,其他妃妾才想起早些年裕贵妃身体不好,一度病重,这才引得皇上多了几分怜惜。

    可这后宫不止是裕贵妃自己因为子嗣得皇上心意,樊嫔两个女儿早早就没了,就这皇上还常常留宿探望。

    总不能因为齐妃三两句话就攻讦人家裕贵妃吧?人家也是正儿八经从府邸跟着皇上进宫的,被宠幸是天经地义,再加上前三年皇上守孝本就不进后宫,这前朝又事忙,不宠幸妃妾也是有的,说不得皇上选秀是想选几个新人呢。

    再说了皇上留宿的又不是光人家景仁宫,她们这不是被齐妃挑唆的得罪了裕贵妃嘛。

    一时间,安妃心里也有些着急,她是没想得罪裕贵妃的。

    看这架势,三阿哥要不行了,但四阿哥、五阿哥才长成,尤其是四阿哥屡屡被朝臣夸赞,皇上每每提起也只有赞扬的。

    安妃率先道:“早知齐妃不安好心,但今日才算见识到。前几年皇上守孝,本就不进后宫不沾女色,怎的齐妃还心生怨怼呢?”

    齐妃也不过是几年未得宠幸而已,她可是一直都跟皇上抱着棉被纯睡觉啊!

    她起了头,剩下的也不会再同齐妃一伙了。

    耿意欢面色微缓:“还是安妃识大体。”

    这话不就是在点齐妃嘛。

    不等齐妃反驳,皇后便出现了。

    这些年,皇后愈发衰老。

    同皇上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倒像是姐弟、母子一般,可见这些年皇后是真的衰老了不少。

    今儿也同以往一般,说了几句闲话,便散场了。

    只是临走前,皇后娘娘却道:“马上就要选秀了,贵妃和齐妃便一同参与吧,正好也选选儿媳。”

    齐妃大喜,直接应下。

    耿意欢想了想,委婉拒绝了。

    她不想参加选秀,也没准备给儿子们挑人,更不准备给儿子赏赐什么暖床宫女,什么年龄做什么事。

    四阿哥、五阿哥都是懂事孩子,不是那贪恋女色的,自然不会有意见。

    没过多久,选秀这摊子便支起来了。

    耿意欢光从董嬷嬷处就晓得,今年秀女质量很好,大族贵女很多,旁支貌美格格也不少,奔着什么来大家心里都有数。

    只可惜,他们的念头注定要落空。

    齐妃对好几位都满意,只最后皇上选定了董鄂氏,也就是之前便相看好的那位格格。

    虽说也是名门望族出身,可齐妃心里总有点不满意,皇上登基前确实是个好亲事,可眼下不一样了啊,弘时成了皇长子!

    她再如何也没法子,这事儿皇上有心思就够了。

    至于后宫却是一个没留,皇上只道:“朕非贪恋女色之人,无需挑选后妃,便紧着孩子们便是。”

    第84章 喜事

    前朝自然是有意见的,尤其是今年送女入宫的,不止进宫没进成,有的还很倒霉的被撂牌子了。

    当然,大多数还是被分到了宗室里。

    本以为三阿哥不会喜欢董鄂氏,因为这董鄂氏人生得温婉,相貌也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家世和管家能力。

    齐妃娘娘对这位儿媳态度不大好,平心而论董鄂氏的家世已经很好了,齐妃实在是心大这才不满足的。

    皇上自认为仁至义尽,齐妃总觉得三阿哥值得最好的,也不想想她提名的几家打从听说四阿哥、五阿哥今年不指福晋便都求了皇后撂牌子。

    可想而知,三阿哥的荒唐事重臣们都心中有数,只是不说罢了。

    就是这董鄂氏还是因为曾和三阿哥议过亲,这才定了下来。

    让耿意欢没想到的是,他们夫妻恩爱非常,难得让皇上夸了几句。

    只可惜,弘时这孩子自暴自弃的太过爽快,让皇上也有些无奈。

    饶是如此,他还是做出了些让人无奈的事儿,很出格也很叫人无语。

    ——替十四爷求情。

    这下可是招了太后的喜爱,连带着齐妃都在慈宁宫吃香了些。

    但这下可是招了蚂蜂窝,皇上对他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谁会喜欢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就算为了撇清夺嫡的关系,故意做傻事也得有个分寸吧。

    偏弘时不,他各种作死。

    被皇上当众训斥了好多次,明确道:“若不是你叔叔们都有子嗣,我现在朕只恨不得把你过继给谁,省得你在这里气我。”

    弘时灰头土脸丢了差事,就连好不容易就要到手的爵位也没了,反倒是年幼的弟弟们封了王。

    回来后,皇上同耿意欢保证,后宫不会再进人了。

    耿意欢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都快五十的人了,怎么还在计较这些?

    不过皇上自己愿意,她也没法子。

    耿意欢不禁勾了勾唇,心底还是高兴的,原来这些人就只有她了。

    耿意欢想了许久,觉得好像可以谈恋爱了,可他们这么大年龄了,能行吗?

    事实告诉她,能行。

    前些年,皇上总觉得她过于内敛,不善于表达爱意。

    如今倒是改了个性子,不过皇上还是很欢喜的。

    逛花园、吃小吃、互送书信、送惊喜、看烟花

    一时间,俩人如同许多新婚夫妻一般,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前朝后宫前所未有的和谐,有好日子谁闲得没事儿做,非要触怒皇上?

    至于后宫,大家早就习惯了。

    皇上这些年年纪大了,不是很“行”,进后宫进的少,也很少留宿。

    宠幸裕贵妃也无妨,影响不到她们什么,就连皇后都觉得一直如此,也没什么区别,在意什么呢?

    就这样,到了雍正五年。

    耿意欢要正儿八经挑儿媳妇,奈何皇上只给了挑弘昼福晋的权限,弘历那指定了富察氏,弄得耿意欢心里不大高兴。

    弘历没见过富察氏,万一不喜欢呢?

    因为这事儿,俩人别别扭扭了好久。

    还是弘历主动来说:“其实儿子并不在意这些,我也没有特别喜爱的女子,谁做福晋都一样。”

    虽然耿意欢心里清楚,如果弘历是下一任皇帝,就不可能只有一位福晋,可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耿意欢沉默了许久:“答应我,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娶了她,便要好好待富察氏。少纳妾,以嫡子为先。”

    “额娘放心!”弘历拱了拱手,认认真真道,“儿已经求了皇阿玛,不要给儿子赐侧福晋,先让儿同福晋好好相处几年再说。”

    其实弘历一直晓得额娘心底的痛,但他自己也无法保证能做到,但眼下能让额娘开心,何乐而不为呢?他也不是没有女人就不能活。

    “好!”

    相较于弘历,给弘昼选福晋可是让耿意欢挑花了眼。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届的选秀无非就是给皇子们、宗亲们挑福晋,重头戏肯定是皇子福晋,一个个都某足了劲儿表现自己。

    耿意欢悄悄带了弘昼去看,终于选中了一个姑娘,她生得不算顶顶漂亮,可笑起来格外甜美,且这姑娘心大,不曾与谁闹别扭。

    一问才知,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乌拉那拉氏。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想起皇后曾经的嘱托,想把乌拉那拉氏赐给弘历做侧福晋。

    从前乌拉那拉氏不下场是因为不看好弘时,眼下裕贵妃一系声势愈发盛大,前朝宝亲王、和亲王兄弟俩在朝中愈发有声望,日渐衰败的乌拉那拉氏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就是做不了福晋,做侧福晋也好,没看如今裕贵妃在后宫势不可挡的模样嘛。皇上爱重,肚皮争气,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可避免的退避一二。

    只是耿意欢早就同孩子们商议过,这次选秀只给弘历娶福晋不带任何侍妾,一切等下次再说,好歹让弘历同富察氏处处夫妻情分。

    这些耿意欢已经同富察福晋暗示过了,对此富察氏一族都很是感念。

    至于乌拉那拉氏那边,耿意欢很犹豫,不想他们兄弟因此不愉快。

    毕竟乌拉那拉氏是从她这刷下去的人。

    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竟来劝说,能做和亲王嫡福晋也好,毕竟侧福晋已经做不成了,与其嫁给其他普通人还不如嫁到皇室,好歹是个亲王福晋。

    耿意欢沉吟一二,同弘昼商议了一下,弘昼还是想娶那姑娘。

    这事儿也就定了下来。

    一晃两三年,耿意欢也做了玛姆,弘历同福晋三年抱俩,凑了个好字。弘昼那,福晋还没动静,耿意欢不着急,倒是皇上挺着急。

    耿意欢笑着打趣:“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瞎急。”

    皇上吹胡子瞪眼:“说谁呢?”

    “说谁,谁知道。”耿意欢抿了口茶,悠悠然,“不过我这有件喜事,想同你说。”

    “什么喜事?”

    耿意欢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你以后别敲打儿子、儿媳了。咱们都这么大年龄了”

    皇上刚要说什么,被耿意欢止住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可不能生气。若不然啊,动了胎气可不好。”

    第85章 陈年往事

    “胎气?”

    皇上后知后觉。

    他蓦然起身,双目炯炯,语气带着欣喜和雀跃:“可是请了太医?”

    耿意欢垂眸望向自己平坦的肚皮,唇角微扬:“自然是请了。”

    说着,她扬了扬袖子,想去端杯水喝。

    “别动别动”皇上紧张兮兮,大掌按住她的手,“你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不能受累。快躺下,快躺下。”

    皇上小心翼翼扶着耿意欢,想把她送到榻上歇息。

    耿意欢噗嗤一笑,歪了歪脑袋,娇嗔:“这才一个多月,哪里就要这么小心了。”

    “就是因为才一个多月,才更要小心。”

    “你我年纪都不小了,自然得好好休养才是。”

    皇上的絮絮叨叨充斥在大殿中。

    “对了。”耿意欢蓦然想起正事儿来,她握住皇上的手,娇嗔道,“一打岔,差点忘了刚才的事儿。”

    “什么事儿能比你和孩子重要?”皇上不以为意,反而安慰道,“你现在最大的事儿就是照顾好自己,旁的事儿都不用操心,自有我替你盯着。”

    皇上这人向来如此,爱憎分明,凡是上了他心的人,什么事儿他都能想到,例如怡亲王、廉亲王、耿意欢,这都是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事事上心、事事关照。

    耿意欢还好,好歹是皇上的妻妾,又生育了宝亲王这个准太子,皇上想着也是应当。可怡亲王、廉亲王呢?同样是兄弟,凭什么对他们就这么关照?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罢,他们都没法子,只能在心里在嘴上酸一酸。

    “若是小事儿,那皇上必定要答应才好。”耿意欢顺着说,“弘昼和乌拉那拉氏也才成亲两年多,儿女福分也不是想来就来的,就像咱们也是盼了许多年才又盼来一个孩子。皇上还是让他们小两口好好处吧,莫要做那破坏夫妻情分的人。”

    皇上微微蹙眉:“弘历可都是俩孩子的阿玛了,弘昼这还没动静,你不着急?”

    “我着什么急?”耿意欢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脸颊微红,“我这么大年龄了,又怀上一胎,若是侄子侄女都比她/他大,又或者是同儿媳妇们一同养胎才不好意思呢。”

    皇上恍然,闹了半天是因为这啊。

    他哂笑:“晓得了,不催了不催了。左右下一届选秀若是再没有孩子,就必得赐人了。”其实弘历那他也想赐人,可想到耿意欢怕是不大乐意,这才搁置了。当然,若是弘历、弘昼自己受用了哪个婢女却是无妨的。

    主要是皇上对弘历的期盼更高些,自然对他的子嗣也上心些,皇家还是要多子多福的好。

    耿意欢松了口气,她能帮乌拉那拉氏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旁的就不必她来忧心了,乌拉那拉氏可还有位皇后姑妈的,人家自会为侄女打点。

    至于富察氏,这些年她同弘历相处得很好,颇有夫妻琴瑟之意。有耿意欢这位额娘顶着,她倒也没扭捏,更没有故作贤良,而是把夫妻情分先处了出来,这才有了三年抱俩。

    这倒同耿意欢想的一样,不说以后,且谈现在。

    富察氏同弘历间的绵绵情意,便是耿意欢都为之动容,只希望他们真的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她能为富察氏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余的便只靠他们自己经营了,若富察氏能把握住弘历那边,那一切都大有可为,若把握不住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打从得知耿意欢有孕,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耿贵妃怎的就有孕了?她还能怀?

    有人酸溜溜道,这可真是老房子着火啊!

    这话倒也没错,皇上同耿意欢还真是老房子着火,越来越有恋爱那味儿了。

    就是怀着孕,也挡不住皇上的爱敬。

    皇后早已坦然,左右不是她,李氏也好,耿氏也好,是谁都一样。

    齐妃不忿的很,只以为是耿意欢蛊惑皇上,这才冷待了弘时。

    可耿意欢位分比她高,嘴巴比她厉害,还有皇上在背后撑腰,就是恨得牙痒痒她也没法子。

    齐妃只得拿出往日的温柔贤良模样,想慢慢接近耿意欢,再想法子叫耿意欢失宠。

    还等不及耿意欢这边松动,宫里又出了趟官司,还涉及齐妃。

    齐妃很是气恼,樊嫔的小格格是自己没得,同她有什干系?

    樊嫔却咬死了齐妃,说就是她做的!

    两人争论不休。

    齐妃未曾做过,自然不怕什么。

    可樊嫔却说,她有证据。

    这下大家的目光才从耿意欢挪到了齐妃和苦主樊嫔身上。

    说起樊嫔宋氏,从前在府邸里也是个张扬的,做事风风火火,府里没人不晓得,但近些年她已经收敛了不少。

    皇上、皇后端坐在上首,冷眼瞧着两人纠缠。

    皇后侧了侧脸,轻声道:“皇上,此事只怕是个误会。”她虽讨厌齐妃,却并不觉得齐妃会对樊嫔的小格格做什么。小格格本就体弱,齐妃对她下手不是多此一举吗?

    皇上也晓得这事儿,只是——

    他的目光看向犹如菜市场般的大殿,以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后妃,头一回怀疑起先帝爷的眼光。

    这就是您选给儿臣的女人?

    他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耿意欢,心头慢起一阵骄傲,这才是他自己选的!

    耿意欢垂眸发着呆,蓦然想起那年隐晦的猜想,她抬眸望了望淡定的皇后,再看向吵闹不休的樊嫔、齐妃,心下叹了口气。

    若这事儿闹了出来,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

    还没人发现。

    耿意欢垂下眼睫,皇后同齐妃也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谁都没错。

    她以为自己有孕听不得吵闹为由,提前离开了养心殿。

    只是她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后脚樊嫔就奉上了证据。

    一个历经沧桑的嬷嬷。

    几乎是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皇后脸色就变了,这是当年弘辉身边的奶嬷嬷。因为这嬷嬷照料不周,才害得弘辉小小年纪就去了,她迁怒于这嬷嬷,才把她弄到了浆洗房。

    只是

    她同齐妃有甚干系?

    莫不是她猜对了,就是齐妃做的。

    皇后倏地看向齐妃,眼神中仿佛淬了毒一般,怨毒无比。

    齐妃也是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把眼前这张苍老的面孔同记忆当中精炼能干的嬷嬷对上号,她抬手抿了抿头发,有些慌乱,随后又镇定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她说了,又有谁会信呢?那本就是一个意外。

    “齐妃娘娘想不到吧?您不记得她了,可她还记得娘娘您呢。”樊嫔扯了扯唇角,眼底划过冷意,“昔日无辜的,可不只是我的小格格,还有大阿哥弘辉!”

    皇上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一提起弘辉,他的音容笑貌就好似近在眼前,那孩子很乖也很听话,只是命薄。

    齐妃心头一突,下意识道:“皇上,樊嫔肯定是勾结了高嬷嬷,想要构陷臣妾。她、她往日里就同臣妾不睦,她的话怎能当真。”

    皇后却道:“怎不能当真?”

    她冷冷看向高嬷嬷,咬牙切齿道:“高氏,往日未曾说出口的,今日尽管说。只要能找出昔日害我孩儿的凶手,本宫重重有赏!”

    皇上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泠然和复杂:“你最好如实招来,否则朕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就听见太后驾到。

    原来是安嫔乌雅氏去了太后处,说起这桩往事,这才引得了太后雅兴,想来凑个热闹。

    太后娘娘同皇上本就不甚亲近,又因为十四爷的事儿闹过一次,母子情分淡薄无比,打从那事儿以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出过宫门半步。

    她平日里也不主事儿,久而久之宫里都快忘记这位太后娘娘了。

    偏偏今日

    “请太后娘娘安!”

    “请太后娘娘安!”

    妃嫔们俯身行礼。

    皇上缓缓眯了眯眼睛,语气却是从容:“儿子,请皇额娘安。”

    皇后这才缓过心神来,匆忙起身,姿态优雅只是眼神中的复杂掩也掩不住:“请皇额娘安。”

    太后淡淡道:“起来吧。”

    一旁扶着太后的正是安嫔乌雅氏,她笑盈盈解释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贵妃、齐妃娘娘,方才臣妾听说这边有桩涉及皇子皇女的案子,便同姑妈说了。姑妈一时情急,这才来了养心殿。”

    耿意欢垂下眼睫,只当是耳旁风,听着他们在这里寒暄客套,真是无趣极了。

    直到——

    皇后爆发了。

    “您的意思是,她是受人蛊惑,受人蒙蔽?”

    待耿意欢回过神来,只看到皇后在同太后娘娘对峙,她穿着厚厚的衣裙,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可以给自己力量一般。

    太后娘娘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哀家还会故意害自己的孙儿?”

    “那可说不准。”

    太后、皇后两两对峙,彼此舌枪唇战丝毫不退缩,倒是省了齐妃的忐忑。

    耿意欢听了好一会儿才晓得这事儿还有十四爷的功劳,怨不得太后娘娘要来找补呢。

    只是

    耿意欢心中叹了口气,这回太后只怕要完。

    皇上面上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不待发作,慎刑司就已经拷问出来了。

    这事儿倒真同十四爷没关系,他还真是无辜的。

    可齐妃就不是了。

    苏培盛垂着头,小心翼翼说出了那嬷嬷的证词。

    皇后瞬间红了眼,不顾身份就朝着齐妃扑了过去,一时间养心殿内乱作一团。

    第86章

    养心殿内充斥着女人的咒骂和呜咽,如同街头闹市一般,妃嫔们窃窃私语。

    齐妃试图解释一二,奈何皇后根本不愿听。

    齐妃狼狈地仰着头,鬓发早就被皇后扯得不像样,莫说发丝凌乱,就是衣衫都有些不整,面上精致的妆容斑驳一片,眼角红红的不断有泪水渗出。她盼着有人能求求情,奈何这种谋害子嗣的事儿谁敢掺和呢?

    饶是如此,樊嫔还在怀疑她的小格格会不会也是齐妃害得,这种情况下她不加把火都够仁义了。至于宁嫔,这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是跟樊嫔一伙的,自然同樊嫔想得一般,甚至还隐隐怀疑起自己多年不育的事儿。

    安嫔更是看笑话一般瞅着她,人家有太后这个大靠山,自然不把齐妃这个儿子不争气自己也不得宠的妃妾放在眼里。

    这下可把齐妃恼怒坏了,面目都狰狞了一瞬,随后才化作可怜哀求,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这样狼狈如何楚楚可怜?不过是可笑多一些罢了。

    都这种情况了,还在这装可怜,还以为自己是当初冲冠雍王府的李侧福晋呢。也不瞧瞧如今的宠妃是谁?皇后可不吃她这一套,在场的旁人更是一片沉默,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事情本就与她们无关,何苦去趟这趟浑水呢?

    皇后恨得眼睛都红了,狠狠拽着齐妃的头发,手上的几枚戒指缠绕在她发丝中势必要让齐妃吃点苦头。她咬牙切齿:“贱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早些年她就怀疑是李氏,查了一遍又一遍,那时皇上只说她是疑心病,如今可好,终于抓到人了。

    想到这,皇后冷冷抬起头,看向龙椅上一脸错愕仿佛不敢相信的丈夫,她讽刺般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无声反抗什么。

    龙椅上,皇上那双黑眸翻涌着,周身充斥着低气压,似乎在思考什么一般。

    太后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忍不住呵斥:“够了,住手住手!一个皇后,一个后妃,怎能如此不管不顾大打出手,置皇家颜面于何处?传扬出去岂不令人笑话。”先帝年间可是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上至皇后下至后妃,大家都默认不对孩子出手,便是前朝皇子们夺嫡也是一样。这事真真是让人如鲠在喉,好好的孩子竟是折在了妇人争斗中。

    皇上登基后这些年,太后同皇上的母子情分随淡泊了许多,可到底她也是皇上的额娘,弘晖的玛姆,听到这事岂能不心痛感慨?

    至于皇后,她同太后向来没什么婆媳情分只当作没听见,不管不顾地厮打着齐妃,发泄着这些年的愤懑。

    齐妃开始时顾着扮可怜,不敢还手,后来发现没人管只得还击起来。

    两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体力能多好?不过是互相扭打罢了,好在皇后还是占上风的,先出手总是要占些优势的。

    耿意欢心下松了口气,到底弘昼娶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她们又一起相处了这么些年,潜邸时福晋可是年年给她发着补贴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终究还是同皇后娘娘更亲近些的。

    这时,安嫔附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太后迟疑了一下,才道:“皇后之下,便数贵妃位份最高,你且去劝劝吧。”

    这话一出,安嫔睁大了眼睛,颇有些埋怨地看了看太后。

    太后心中叹息,面上却颇为平静。

    耿意欢垂眸抚摸着肚子,轻声道:“事关皇嗣,臣妾也不敢妄言,一切还是得皇上来定夺才是。”

    太后瞥了眼皇上:“皇上?”

    皇上这才如梦初醒般,他顿了顿,看向扭打的妻妾:“且、且叫皇后出出气吧。”

    言下之意是不许旁人插手。

    太后皱眉,只觉得脑袋瓜懵懵的。

    偏偏外头还有大臣准备觐见。

    皇上干脆把人都给打发了。

    室内徒留下太后、皇后、齐妃,其余人都被打发走了。

    虽没有特意叮嘱,可这皇家秘闻谁敢多话?饶是樊嫔等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被迁怒了去。

    本来耿意欢也该留下议事的,但皇上怕惊扰了孩子,便叫她回去了。

    出了养心殿的门,耿意欢只觉得感慨万千。

    回宫后,耿意欢蓦然想起那年闻到的香气,眼底闪烁过迟疑。

    她犹豫了许久,才按捺住。

    如今的形式还是稳妥为上,左右都是些陈年旧事,提不提又如何呢?

    夜里,皇上派人把皇后娘娘送了回去。

    至于齐妃,褫夺封号,贬为官女子,每月誊抄经书十卷,少一卷便掌嘴三十。

    这样的责罚可以说是毫不留情,连带着弘时也屡屡吃排头。

    外人不知所以然,只以为是李氏忤逆圣上,才使得皇上迁怒三阿哥。

    其实三阿哥也曾递了牌子,想求皇后娘娘帮忙,可皇后娘娘这会子正恨得牙痒痒,又怎么会帮忙?她不止没见弘时夫妇,还直接把牌子退了回去。

    皇上听说后,只是叹了口气。

    过了许多天,众人才晓得原来那奶嬷嬷是十四爷送进去的不假,但那人也是旁人借他的手送进去的,十四爷的本意是想探听一下消息,可那人却居心叵测,试图离间大阿哥弘晖与皇上的父子亲情,最后嘛自然是没成功。于是那人放了手,不管这嬷嬷了,恰好还是侧福晋的李氏派人收买了她,希望她能劝着大阿哥读书别那么用功,这样弘昀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偏偏大阿哥用功得紧,弘昀阿哥因为这事儿总生病,她一时气愤,对着娘家人吐露了心声,说了句只怪大阿哥这般用功才害得弘昀总生病。

    李家人想得要更深一些,若是这位嫡出阿哥没了,那他们的外孙岂不是就有机会了?于是李夫人便想了些法子给李侧福晋,李侧福晋倒没有这个想法,可想想病弱的弘昀,便想着叫弘晖阿哥也得风寒生一场病,让福晋也尝尝她这般焦心的滋味。没成想那嬷嬷会错了意,弘晖阿哥就此丢了性命。

    众人恍然,原来这才是齐妃一直接济娘家的主要原因,她们从前还奇怪便是再心系娘家也没有委屈自己亲骨肉的呀?合着是有把柄在娘家人那里。

    只是打从那日起,皇后娘娘便称病不出。

    后宫大小事都成了耿意欢的事儿,一时间让她忙得不行。

    好在她宫里的侍从都是识文断字的,培养起来也容易。

    几天的功夫,便搞出个流水线工程。

    安嫔本来还盼着她弄不成,好叫自己光明正大沾染宫权,哪成想裕贵妃是个能耐人。

    她酸溜溜把这事说与太后听。

    太后莞尔:“好了,前些日子你还想去示好,这几天怎么又开始弄这些讨人嫌的事儿了?”

    安嫔摸了摸肚子:“若我能有个孩子,不拘男女,都有个盼头。可我这不是没有吗?”

    其实安嫔也才二十多岁,正值青春,那裕贵妃一把年纪还能遇喜,安嫔自然也能。

    太后心疼不已:“是哀家连累了你。”

    安嫔摇摇头,苦涩道:“皇上、皇上的心都在贵妃母子那,我哪里有机会呢?”

    太后打定主意助攻一把。

    偏偏皇上这边不配合,不是处理朝政就是去探望裕贵妃母子,时不时弘历、弘昼携家眷进了宫,他们还要一叙天伦。

    这下太后也没法子了,这牛不喝水能强硬头,皇上不喜欢安嫔,她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安嫔更是心灰意冷。

    日子一天天过去,耿意欢的肚子也愈发圆润。

    她捧着手炉,神色温柔无比。

    一旁的皇帝手里捧着书卷,语气柔和的像是要滴出水一般。

    只因为太医说,可能是个小格格。

    皇上这人向来同旁人不同,比起阿哥,他更稀罕娇娇软软的小格格。

    也是巧了,大年初一那天,耿意欢就发动了。

    可把皇上、弘历、弘昼紧张坏了。

    好在小格格平安出世了。

    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女孩,耿意欢心中一片柔软。

    这深宫寂寥,能有个孩子陪着,再好不过了。

    小格格一出世,就被赐名为宝珠。

    一水的赏赐流入内库,待遇可是比几个哥哥都要好,起码阿哥们就没得过自家阿玛多少好脸,可宝珠就不一样了,皇上但凡见到都是要逗弄个不停。

    宝珠也喜欢皇阿玛,一瞧见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就弯成月牙,笑眯眯的像个小猪仔。

    耿意欢每每调侃女儿,都要被皇上谴责,宝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哪里找去?反正天上地下也就他闺女最好。

    耿意欢是无奈,当成笑话说给弘历、弘昼听,哪成想他们却一副知己的模样,纷纷赞同他们皇阿玛的话。

    耿意欢抚额,只觉得有些头疼。

    行吧,都疼爱妹妹也行。

    小婴儿“啊啊啊”的,也不知这两人有什么共同语言,一聊能聊好半天。

    ……

    不知怎么的,皇后娘娘的病竟是一点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就在宝珠将将半岁时,皇后派人寻了耿意欢、皇上、弘时。

    人到齐后,皇后嗅着空气中氤氲着的香气,边咳嗽边说起当年的事儿。

    弘昀其实是她害死的。

    皇上却并不意外,眼底一片沉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早就晓得了吧?”

    这事无法判定谁对谁错,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谁都不无辜。

    只是皇后到底同他结发多年,若不是李氏先动手,皇后也不会对弘昀下手,故而皇上虽心痛却也没有过多责怪什么。

    倒是弘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神情恍惚。

    最后的最后,皇后只是对耿意欢说:“只盼着妹妹能善待我侄女,如此乌拉那拉氏才不算落寞。”

    耿意欢答应了。

    再然后,便是他们夫妻间的秘密了。

    皇后到底还是薨了。

    她的嫁妆,一部分给了乌拉那拉氏,一部分分给了弘时,剩下的便交给了皇上。

    因为皇上答应,若是有合适的宗室子,便过继给弘晖一个孩子。

    这些钱财,便是她这个当玛姆的给孙儿的见面礼。

    皇上终究是没把那事说出去,也算是全了皇后的脸面。

    只是李氏那,他斟酌了许久才把李氏提为答应。

    仅此而已。

    李氏得知后,又哭又笑:“弘辉就那样重要?重要到弘昀的命只值一个发型?”

    只可惜,没人能回答她。

    弘时左右为难。

    好在董鄂氏是个贤惠的,处处照顾他的心情,这才没让弘时一蹶不振。

    皇上到底还是给弘时安排了个差事,虽说有点高不成低不就,但好歹有点事情做了。

    过了一年,找了个由头给弘时封了个贝勒。

    两年后,又晋为郡王。

    其实耿意欢明白皇上的意思,早些年打压弘时是因为这孩子不争气,不想让他对皇位有幻想。这两年眼看着弘时身边没了簇拥之人,便也慢慢把他应有的待遇提了上来。

    弘历倒不在意这些,眼下大权在握的是自己,区区郡王而已,又能如何?

    虽不如何,但弘时心中已经很满意了。

    三年多的功夫,宝珠都长大了,长成了个能说能笑的小格格。

    每日里欢欢喜喜的,可讨人喜欢了。

    只是啊,这孩子的小脸生得一副无辜相,偏做出来的事儿却直叫人头疼。

    今儿捉猫,明儿追狗,后儿又想翻墙了。

    左右是个不安生的主儿。

    第87章 宝珠

    雍正十一年初,大雪纷飞。

    人人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定有个好收成,街道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大人、小孩欢欢喜喜穿梭在街道上,富裕些的还会给小孩买上两根糖葫芦。

    本来厚重的皑皑白雪早就被来往的人们踩出了几条路,总有些人不走寻常路,于是白雪也被人踩实了。

    而整个紫禁城也都被白雪所覆盖,空气中凝聚着冷空气,若是不小心把手露出来怕是要得冻疮,家里有些资产的或是讲究些的家里会做上或是买上几双手套,再能耐些的干脆就等天暖和些再出门。

    宫里的宫女、太监一到这种天气就发愁,好在皇贵妃派了内务府给他们发了手套,一到冬日里每月都会发上两三双,生怕冻着他们了。宫人们心里也有杆秤,每每见到景仁宫宫人,都会感念皇贵妃的体恤,礼遇一二。

    久而久之,前朝后宫便都是在歌颂皇贵妃的美德,也算是为耿意欢造势了。

    没错,宝珠出世没多久,耿意欢便被册封为皇贵妃。本是准备封后的,但太后提议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先帝的妃妾们可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若不是耿意欢感念先皇后,只怕去年就已经是皇后了,即便未曾封后,皇贵妃也是极高的位分了,几乎是断层一般,在她之下便都是嫔位了。

    且人家还有两个好儿子,宝亲王、和亲王,这可是皇上唯二有机会坐上龙椅的皇子啊!

    或许是名利夺人眼又或是财帛动人心,钮祜禄氏竟也有人接触起和亲王弘昼来,似乎想要撺掇什么。

    弘昼当下便冷了脸,若说早些年他可能对钮祜禄氏有些感情,这些年却早就磨灭了。

    幼时钮祜禄氏族人就未曾探望过什么,更别提什么贴心的东西了,倒是长大些了开始接触了,话里话外都是不要了忘了生母,这话真是可笑。

    弘昼早早便从额娘那里晓得了真相,自然不会把钮祜禄氏放在眼里。

    钮祜禄氏只得干着急,思来想去还想着从自家挑个姑娘送去当侧福晋,好联络一下感情,哪成想弘昼压根不听。

    他同福晋乌拉那拉氏好得是蜜里调油,就是皇阿玛那他都敢顶着压力不妥协,更何况是区区钮祜禄氏了。

    反正他也没准备跟四哥争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和和睦睦的多好。

    弘昼晓得真相,弘历心里更有数,能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真的是好事一桩了,他的心胸还算开阔,自然是盼着弟弟好的,对那些个想要挑拨离间的,他是半点好脸色也没有。

    有些人也是可笑,眼看着他们的额娘已经是皇贵妃,甚至马上就要成为继后了,竟还在那里鼓捣着说仙逝的熹嫔钮祜禄氏是满洲贵族,出身比他额娘好。

    这些人也不瞧瞧,皇阿玛心里可是只有额娘的,便是再出身高贵又如何?在他心中,额娘已经是顶顶好的了,偏有人爱挑刺。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哪里是在攻讦额娘啊,分明是在隐晦的说他。额娘分明是替他受了过。

    黑暗中,弘历目光幽暗,不时划过的冷芒直叫人胆战心惊。

    八叔说得对,不必同蠢人争高下,一时的蛰伏而已并非是一世都要这般礼贤下士。待他登基,自会让这些人,一一闭嘴

    兄弟俩没有因为这事儿生嫌隙,让耿意欢很欣慰,只是她那小女儿却不是省油的灯,三天两头就要闹出点事情来,偏偏人家阿玛、哥哥都护着,让她很是头疼

    此刻景仁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大殿中央,有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只露出个圆乎乎的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忐忑。这小东西穿了身杏色旗装,里头还夹着绒,暖和极了,胖乎乎的小手揪着衣服。

    没错,这小东西正是耿意欢的幺女——宝珠。

    此刻宝珠正低着头,两只胖爪爪不住地揪着旗装上的白毛边,地上依稀散落着一些白毛,可见这孩子有多用力了。

    耿意欢冷眼旁观着,是既生气又好笑,不过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些,再不给点教训,怕是要翻天了。

    她可不想养个“小燕子”来,天真活泼没什么,可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是大问题了。

    她冷着一张脸坐在凳子上,手上的戒尺有意无意在桌子上敲打着。

    每每发出声响来,宝珠肉乎乎的身子就要颤一下,眼睛一眨一眨的,叫人怪不忍心的。

    知女莫若母,耿意欢太清楚宝珠这小东西了,爱装可怜,嘴上说着改但从来没改过。

    小小的一团,就敢上房揭瓦!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胆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甩开奶嬷嬷的,又是怎么跑到水池边的?嗯?”

    宝珠悄悄瞥了她一眼,水汪汪的眼珠里盛满了心虚:“额、额娘……”

    耿意欢挑眉:“继续说。”

    小奶娃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奶声奶气道:“呜呜呜,额娘,宝珠、宝珠就是想看小鱼。”

    皇上带着一身寒气从外头急急忙忙走进来,眉眼间带着疲倦,黑色大氅上结满了冰晶,一看就晓得这是来“救驾”的。

    耿意欢无奈叹了口气,嘟囔着:“皇上消息真是灵通啊,这还没开始呢,您就来了。”

    话音刚落,小团子就可怜巴巴扑过去,娇声娇气道:“阿玛,你可来了!”

    这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实在是太真实了。

    基本上每回宝珠犯错都要来一回,也就是皇上心疼这个老来女,回回都上当。

    皇上摸摸了她的小脑袋,抽手把她抱在怀里:“这是怎么了?还掉金豆豆了?”

    这幅慈父心肠,简直叫耿意欢没眼看。

    “皇上这话说的,怎么?我还会冤枉她?”耿意欢蹙起峨眉,“豆大点的孩子甩开奶嬷嬷和宫女,自己偷偷摸摸跑到水池边摸鱼,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水池深!若真是掉下去,只怕你就见不得你这小闺女了。”

    说起这事儿耿意欢就来气:“若不是你这般娇惯,她哪里来的胆子?”

    刚开始耿意欢还会怪奶嬷嬷们没有照顾好孩子,后来都麻木了,这孩子就是天生胆大。

    “啊?”皇上沉下脸,故作严肃,“宝珠,怎么回事?”

    宝珠睁大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哭腔:“皇阿玛”

    皇上瞬间心疼了,起身抱起宝珠:“好了,宝珠不哭。你啊,以后不许调皮了,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嬷嬷,晓得吗?”

    宝珠把整张脸都埋进阿玛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小奶音带着颤:“知道了。我是看额娘爱吃鱼鱼,想着鱼鱼都在水下,我偷偷捞一些给额娘吃。”

    这下耿意欢心底也软了,但嘴上却不服输:“就算如此,你也可以带着奶嬷嬷她们一起去,你这么大点的孩子掉进水里都没人瞧见,你若有什么,让额娘可怎么办?”

    宝珠呜呜咽咽地说:“呜呜,宝珠不敢了。额娘不要生气,别不理我。”

    她怯生生地透过皇上的肩头看向耿意欢。

    皇上叹息:“宝珠还小,记不住事儿很正常。有什么事儿好好同她说,多说几次也就记得了。”

    耿意欢皱眉:“这次是因为额娘,那之前几次呢?”

    宝珠无辜得看向耿意欢:“额娘,之前你也没说不许那么做啊。”

    “可我不是说了,不管做什么都要让人跟着,不许自己动手吗?”耿意欢挑眉,“跟额娘玩文字游戏呢?”

    “宝珠不知道额娘说什么。”宝珠嘟了嘟嘴,看向皇上,“皇阿玛宝珠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之前额娘说不许的事儿,我也没有做啊。”

    皇上不禁看向耿意欢。

    果然,耿意欢脸色很难看。

    皇上心中叹息,孩子太聪明也不好啊。

    耿意欢忍了又忍,才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偏偏皇上还一副警惕的模样:“好了,意欢。宝珠聪慧,咱们得好好引导,这才不辜负孩儿的慧根。”

    耿意欢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就您是生父,我是后母行了吧!”

    皇上道:“好了,莫要生气了,孩子还小,莫要气到自己了。”

    宝珠趴在皇上身上,肉乎乎的小手捂着嘴巴,眼睛里满是错愕:“后、后母?额娘不是我的额娘吗?”

    说着说着,宝珠那双水眸中就氤氲起泪意来。

    耿意欢:“”

    皇上:“”

    一旁的宫女们:“”

    得,还得哄这小姑奶奶。

    第88章 琐事

    小孩子啊,总是奇奇怪怪。

    该记住的她记不住,不该记的,她偏偏就记住了。

    皇上同宝珠讲了老半天,才算是安抚住这孩子。

    就这,还委屈巴巴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看着就可怜。

    本以为这事就此过去了,哪成想宝珠这孩子竟然偷偷去问了太后,她的亲额娘到底是不是耿意欢。

    太后:“……”

    其实太后是很喜欢女孩的,她自己就生养了两个小格格,只是都没留住。两个儿子府里也有小孙女,只是深宫寂寞,算计又多,这才没有再抚养孩子。

    只想着等一等,等一等,如此便等到了现在。

    宝珠这孩子不仅是她阿妈额娘的小宝贝,也是哥哥嫂嫂的掌心宝,就是太后以及这阖宫的妃妾也喜欢她。

    娇娇软软、漂漂亮亮的小格格谁不喜欢呢?难得宝珠这孩子也不认生,见了谁都是笑盈盈的,生得又这般可人,太后是喜欢的不得了,连带着对皇上都慈爱了不少。

    只是……好生生的,这孩子怎么会问这种荒谬的问题呢?

    太后是经历过宫斗的,自然而然就阴谋论起来,她一脸严肃地告诉宝珠:“宝珠,你的亲生额娘就是皇贵妃,她怀你的时候已经不小了,为了生你可是吃了不少苦的。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若是让你额娘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宝珠睁大了眼睛,抓着太后的衣袖,奶声奶气问:“真的吗?皇玛姆,您没有骗我吗?”

    太后不明所以,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为了弄明白怎么回事,太后继续哄着宝珠,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顿时是哭笑不得。

    玩笑话而已,偏偏宝珠人小鬼大,当了真。

    于是,太后特意请了耿意欢过去,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育儿经。

    耿意欢尴尬之余,待太后也多了几分亲近。

    回去仔细想了想,耿意欢也后悔了,这种带有歧义的话可是说不得的,尤其是宝珠这样早熟的孩子。

    她想了很久,决定同女儿好好聊聊,宝珠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抱着耿意欢哭了一场,整个人都恨不得黏在额娘身上。

    母女俩腻歪了好几天,就是皇上也感觉到女儿太粘人了,夜里还要阿妈、额娘抱着睡,不方便啊!

    这次谈心很及时,耿意欢趁机逮住了两个在宝珠面前煽风点火、不怀好意的小宫女,一时间忍不住阴谋论起来。就是弘历、弘昼也觉得不对劲。

    只是审问过后才晓得,这俩人并没有人指使,只是单纯觉得格格若是同皇贵妃离了心,就会对她们产生依赖。

    耿意欢得知后,很是愤怒,一想到乖女可能因为这事同她离心,这火气就上来了,决定把这两名宫女打入辛者库做最粗的活计。

    皇上沉吟一会儿,答应了,只是背后怎么再操作就不为人知了。

    隔年,耿意欢受封皇后,成了后宫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趁着这次机会,耿意欢提议大封后宫,一同受封的还有樊嫔、宁嫔、安嫔,三人同晋为妃,陈贵人晋陈嫔,几个小常在则晋为贵人。

    同时,耿父受封承恩公,整个耿氏一同抬上三旗。

    年末,耿皇后亲子宝亲王弘历受封皇太子。

    一时间,耿家如同烈火烹油般,被人追捧。好日子过多了,总有飘的。

    这不,耿家二嫂竟公然称自家女儿是太子表妹,以后做个侧福晋也是使得的。

    耿意欢得知后,当下就沉了脸,她还没给弘历赐人怎么就轮到耿家了?思虑再三,她还是派了人去耿家训诫,并直言道耿氏虽抬旗,但宫中有她一人足矣,剩下的女孩找个好人家做正室才是正事儿,少想些有的没的。

    一时间,耿家众人羞愧无比,再无人敢提及此事。

    宝珠一天天长大,耿意欢心里也愈发担忧,这孩子太过聪慧也太会钻空子,若是日后不知天高地厚闯出什么祸来可怎么办?

    或许是当娘的想太多,宝珠除了在宫里皮一些,但在宫宴上可是很有公主风范的。弘历、弘昼这两个当哥哥的也没少给妹妹描补,两个嫂嫂是一个比一个好,几乎把宝珠当成亲女儿、亲妹子一样,这倒是皇上很欣慰,频频赞赏。

    富察氏、乌拉那拉氏都是聪明人,不管是为了讨好皇阿玛、皇额娘还是为了讨好丈夫,对小姑子好那都是应该的,尤其是这小姑子这样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可以说,宝珠的童年是非常快乐的。

    只可惜,在宝珠八岁时,太后薨了。

    太后生前最惦记的莫过于十四爷和宝珠,她嘴上说着皇上已经是九五至尊了,惦记他的人太多太多了,不缺她一个,可走的时候还是亲自给皇上留了书信,就是私库皇上也有份。

    太后老人家做了四五十年的后妃,又做了十几年太后,私库丰厚得很。她走之前叮嘱人把私库一份为四,十四爷一份,皇上一份,宝珠年纪小得两份。至于其他儿孙她就不惦记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宝珠还小,她少不得惦记些。

    这份心意便是耿意欢也为之动容,更何况是皇上。

    皇上心中何尝不难过呢?到底是亲生额娘,人死如灯灭,坏处随着时间过去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便只剩下好的。

    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宗室们纷纷感慨,太后没有白疼这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宝珠才明白,原来亲人也会生老病死。这下她怕极了,哭着说不想他们像皇玛姆一样,见不到摸不着。

    皇上安慰了她许久,宝珠才算是平复下来,只是这一年里总是郁郁寡欢,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了大半,露出窈窕的身姿,可把皇上、弘历等人心疼坏了。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多带宝珠出去散散心。

    或许是长大了,宝珠也晓得心疼额娘了,常常帮忙处理公务。

    不知何时开始,皇上的身体也开始有些小问题,宝珠担心不已,常常亲自炖汤送去。

    其实雍正十三年早已过去,耿意欢看皇上身体还算健朗,便以为死期过了,哪成想根本没有过去,反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咳嗽、偏头痛到昏倒,也不过是半年的功夫,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放心不下。

    就是耿意欢也忍不住叮嘱起来,不许他批奏折到深夜,也不许三餐不继。为了监督他,耿意欢派了女儿宝珠日日盯着,这才算是让“铁人”有些顾忌,不敢再拼命工作了。

    皇上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便是耿意欢母女俩,这下心里更放心不下了。

    说来,耿意欢不知劝了多少次,可皇上就是改不了。

    这下耿意欢也烦了,俩人闹别扭后,皇上就会收敛些。

    就这样病病好好的,总算熬过一年,可太医说了不可再伤神费心。耿意欢劝了又劝,才算是放权太子理政,宝亲王辅助。

    刚开始皇上不放心,总想着提点提点,好在弘历聪慧,上手很快,这下皇上也没什么理由了。其实皇上心中何尝不晓得耿意欢是为了他好,若是那坏心眼儿的,只怕要盼着他早点死,好给亲生儿子腾位置,也就意欢傻光想着让他养好身子,单单是想着皇上心里就甜滋滋的。

    开始几年,皇上的身体确实有好转,可到底前些年伤了根本,想补回来可难啊。

    宝珠十五岁这年,皇上突然晕倒,自那以后身体一天比一天萎靡。

    第89章 崩

    雍正二十年,春。

    皇上难得去养心殿处理政务,不过半下午的功夫便觉得头昏脑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刚下令让太子继续处理政务,整个人便昏过去了。

    或许是皇上这几年身体一直不是太好,这些年一直是太子监国,皇上偶尔露露面。故而皇上生病的消息并没有引起朝臣们的重视,只是日常探望、担心一下。

    可对于后妃来说,那还是不一样的,皇上在,她们便是正儿八经的后妃,皇上不在这后宫可就是别人的天下了。虽说皇后娘娘很是宽和,待她们也亲如姐妹,可若是成了太妃她们这些个无所出的就要一堆人去寿康宫挤了。

    所以后妃们对皇上的身体是很重视的,三五不时的就要送些补汤,耿意欢也晓得怎么回事,便也从不为此事吃醋,反而三五不时赏赐些金银珠宝

    她只盼着皇上的身体能早点好。

    为了怕宝珠担心,皇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宝珠去太子府里散散心,宝珠向来聪慧,还是耿意欢劝着才将信将疑去了太子府小住。

    如此一来,莫说是太子便是朝臣们也只当皇上没什么大碍,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可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

    耿意欢日日来照料,皇上却总背着她同太医说话,开始时她还闹别扭,后来总觉得不对劲。

    养心殿里大臣们来来去去,耿意欢也不好总去打扰。

    皇上喝过药后,精神一日好过一日,耿意欢才算是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是事情早已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那一日,皇上脸色明显不大好,耿意欢心里一突一突的。

    皇上却笑了:“你多心了,我的脸色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耿意欢又仔细端详了一会,似乎也没察觉到什么,再加上皇上又刚喝下药,这才按捺住心中的忐忑。

    皇上:“打从开春起,我的身子就不大好了。你日日要忙着宫外还要照顾我,照顾宝珠,实在是辛苦。我们也许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耿意欢唇角不禁荡起一抹笑意:“你若是早些好,我便不必这样操心了。”

    “都说夫妻一体,你我可不就是如此嘛。”皇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他的手指有些粗糙,但却温热,“意欢啊,你向来不喜争论什么,除非到你的底线。这样好也不好,我总担心有人利用你的性子,欺辱你。”

    耿意欢怔了一下,颇有些,“哪里就有人敢欺侮我了,不是有你在嘛?”

    如今她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膝下更有两子一女,日子还算悠闲。这宫里谁会吃饱了撑的,敢来撒野?

    皇上静静握住了她的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焦虑和悲切:“你啊,总是太好心了。以后可得对自己多好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总想着他们,你何时才能有自己的空闲?还有我们宝珠,也该寻夫婿了,她同你一样虽聪慧却太过善良,我总怕以后有人欺负她,她也不反抗。我们宝珠还是要留在京城才好。”

    “蒙古那边这一朝便罢了,日后让弘历的儿女再和亲吧,宝珠是他的亲妹妹,可容不得他做主。我给宝珠留了圣旨,准她婚事自理,我还给你留了两张空白圣旨,谁若是让你不高兴了,也不必忍他。”

    “至于弘历啊,我瞧着是个孝顺孩子。不过也别怕,他若是不孝顺,你尽管训斥。我给他也留了几个辅政大臣,他也掌管朝政有几年了,不至于手忙脚乱。弘昼这孩子乖觉,但有时候太过放纵,他和乌拉那拉氏就那么一个阿哥,这可不行,你得盯着点。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他们反而落个好呢。”

    耿意欢越听越不对劲,这分明是在托孤一般,她急急打断:“皇上,你脸色怎么这般焦黄?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

    皇上摇摇头,握着她的手,笑容中带着点郑重:“不必,就这样你我说说话多好。”

    耿意欢看着他沉静而憔悴的面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她坚持要请太医。

    皇上到底是拗不过耿意欢的,只是无奈一笑:“随你吧。”

    正值夏日,干旱许久的紫禁城也终于迎来一场雨,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地上便布满了水珠,霹雳乓啷的倒也悦耳。

    耿意欢扶着皇上站在养心殿窗前,眺望着远方。

    皇上只笑道:“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懒觉,难为你陪我在这养心殿受苦了。”

    耿意欢嗔怪一句:“就知道打趣我。”

    说着,她顺势倚在他胸膛前。

    最近耿意欢都打扮的很素净,头上也没什么首饰,只为了照顾皇上方便。

    皇上静静抱着她,时不时轻咳一声,倒也勉强算得上岁月静好。

    伴随着雨声而来的,还有带着一身水气的太医们。

    耿意欢立刻派人奉上姜茶让太医们去去寒,这才让他们来把脉。

    从院令到普通太医,个个阴沉着一张脸,最后还要一同会诊。

    耿意欢蹙眉,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还没等太医诊出个所以然来,太子、弘昼、弘历包括宗室大臣们都来了养心殿,宝珠也回来了。

    养心殿里挤满了人。

    耿意欢愣了,她看向皇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太医说皇上油尽灯枯,怕是要不行了。

    耿意欢愣了许久,心里是说不出的慌乱和害怕。这么年下来,她和皇上的感情早已变质,再没有了开始的搪塞与敷衍,反而是渐渐有了夫妻情分,成了彼此离不开的人。

    皇上熟稔地打开盒子,含上参片,再次交代了一通。

    宝珠慌慌地抱着她的胳膊:“额娘,阿玛会没事的,对吗?”

    耿意欢心里慌得不行,偏偏还要强颜欢笑安抚女儿:“会没事的。”

    政务处理了,辅政大臣也确立了,便只剩下家事了。

    “正好朝臣们都在,弘历啊,有些事阿玛得交代给你。你妹妹宝珠娇弱,不适合去蒙古和亲,便在京城给她招个年轻才俊吧。还有你额娘,她向来与人为善,不喜争执,今后你要多关注你额娘些。弘昼,你也是,要好好孝顺你额娘。至于弘时啊,以后领个差事好好听差,若不然你就不用再听政了,明白吗?八弟九弟十三弟,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需得好好保重才是。”

    他说了一通话,整个人累得不行,不等众人回答,他又看向耿意欢,抬了抬手:“意欢,来!”

    众人给耿意欢让了位置,她从床尾处来到床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皇上”

    “我去了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使小性子不吃饭了。府邸时,为了生育孩子,你亏了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了,又怀了宝珠。日后定得勤锻炼,不舒坦了就叫太医”

    这番情谊,却是让耿意欢心头一酸,想要落泪到底还是忍住了。

    说着说着,皇上停住了。

    耿意欢一抬头,皇上竟是阖上了眼,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顿时,养心殿跪倒了一片。

    “皇上驾崩了”

    第90章 太后

    随之而来的,还有象征着帝王驾崩的钟声响起,一下接一下,沉重而冰冷。

    耿意欢握着皇上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就连眼泪也倔强地噙在眼珠里。

    “皇阿玛”

    “额娘”

    “皇后娘娘请节哀!”

    “皇后娘娘请节哀!”

    一声接一声的呼唤,终于把耿意欢喊醒了。

    只是耿意欢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绪,只是定定望着皇上。

    半晌过去,耿意欢眼中的泪珠才如珠串般潸然而下:“皇、皇上”她满脸泪珠,趴在皇上胸口前,狠狠哭了一阵。

    许是太过痛心,耿意欢竟是昏厥过去。

    再睁开眼睛,耿意欢只看到一片缟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天子驾崩了。

    是啊,皇上薨了。

    耿意欢本想起身,却浑身没有力气,贴身宫女给她喂了些粥,还等不及儿女们来,她便又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几天,耿意欢只觉得自己精神越来越差,醒的时间比睡得时间短很多。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儿女们焦急的呼唤,她只来得及动动手指,有心安慰,可到底是太累了。

    耿意欢睁开眼睛,虚弱地冲着孩子们笑了笑:“别、别怕”

    宝珠一身素衣,泪眼盈盈:“额娘、额娘,宝珠只有你了。”

    一旁的弘历、弘昼夫妻也是目露忧色:“额娘千万保重身体。”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虚弱一笑:“晓得了。”

    她的目光在弘历身上打了个圈,眼神黯淡了一瞬才有打起精神来,儿子即位也是好事儿。只是她昏昏沉沉病了许久,到底是没能再见他一面。

    弘历顿了顿:“额娘,这些日子您一直病着,儿臣便没有叫人来打搅您。皇阿玛虽然去了,但儿臣、弘昼、宝珠都还在,为了我们,额娘也得保重身体啊。”

    这话情真意切,皇阿玛去世他们固然伤心,可若因此害得额娘伤神伤心,他们心里多少是不想的。

    “是啊,额娘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弘昼急急道,“皇阿玛虽去了,可儿臣们却还都陪在您身边。”

    宝珠抓着耿意欢的手不肯放,小姑娘蔫蔫的,可见最近没少受打击。

    耿意欢回握住女儿的手,心里叹了口气,女儿还这样小,胤禛就没了,自己又病着,这孩子可不就六神无主吗?弘历他们大了还好些,宝珠还这样小,她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耿意欢恍惚了一瞬,自嘲一笑,山中不知岁月长,她这样病着也是一样。

    她竟不知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问过宝珠才晓得,胤禛已经去了三个多月了,弘历也已经登基,富察氏成了皇后。

    如今的她,不再是皇后,而是太后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

    耿意欢难得有些精神,便由着女儿扶她起身,推开窗子,一股冷气冒了进来,外头竟已是银装素裹。

    原来是下雪了啊!

    她瞥了眼桌角下的炭盆,这才若有所悟,怨不得这屋里温暖如春,让她觉察不出时间的变化。

    耿意欢轻轻叹了口气。

    宝珠咬了咬唇,强颜欢笑道:“额娘,外头下雪了,改明儿咱们一起打雪仗去。”

    耿意欢摇摇头,抬手合上一半窗子:“这么冷的天,合该在屋里吃些蜜薯,喝点甜汤,打什么雪仗啊。”

    宝珠心中放松了些,打趣着:“倒是忘记了,额娘向来是爱享受的。您在外头办的工厂、作坊前些日子送了账单来,只是我怕您费神,就没送上来,只给了董嬷嬷,让她看着办了。”

    “董嬷嬷啊。”耿意欢莞尔,“她办事,我总是放心的。”

    弘历等人紧跟其后,一直没有说话,都盼着宝珠能把耿意欢哄高兴些。

    这时,侍女捧着大氅,准备为耿意欢披上。

    弘历却是挥退侍女,亲自走到额娘身侧,为她披上大氅,语气关切道:“额娘,外头冷,您可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他也不提皇阿玛,生怕有什么惹得额娘伤心。

    弘昼也忍不住道:“这些日子,儿臣担心坏了。额娘可得照顾好自己,就是不为旁人,也得为四哥、为我、为宝珠想一想。”

    耿意欢抬头看向儿女们,发现他们都有些憔悴,眼瞅着消瘦了不少。是了,胤禛没了,她这个额娘又病着,孩子们心里自然没底。

    耿意欢心下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带了点温柔道:“额娘晓得了。”

    “这粥还热着,额娘趁热用一些吧。”弘昼福晋乌拉那拉氏亲手端着热粥走到耿意欢身侧,语气担忧,“这些天,您一直病着,也没吃多少东西,就是药都是灌进去的。只怕您现下身体还虚得厉害,不宜吃油水大的东西,眼下还是先喝点粥养养胃。”

    弘历、弘昼、宝珠不禁用赞赏的目光望过去。

    乌拉那拉氏腼腆一笑,清亮的眼眸在弘昼身上转了一圈,夫妻间的亲密无间展露无遗。

    一旁的富察皇后暗自捏了捏帕子,回眸给了宫女一个眼神,宫女会意,亲自奉上一盏补汤。

    富察皇后亲自端过一碗补汤,来到耿意欢身侧,轻声细语:“额娘不妨先喝几口汤暖暖身子,再吃粥。弟妹,有心了。”

    乌拉那拉氏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不及嫂嫂细心。”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皇后,虽说她没怎么宫斗过但也见过别人宫斗、宅斗,耿意欢轻而易举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弘历、弘昼二人倒是没有注意这些,就是宝珠都没察觉到,也跟着夸赞:“四嫂、五嫂真是孝顺,额娘快用些补汤吧,这些日子您可是辛苦了。”

    耿意欢垂眸,喝了口汤便去喝粥。

    她摆了摆手,叫儿女们都下去了。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找来董嬷嬷询问,才晓得富察氏同乌拉那拉氏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因着两人丈夫的身份,乌拉那拉氏总是占下风的。

    前两年,弘历房里还是纳了个妾,听说姓高,早年一直在书房侍奉。嫡福晋已经诞育三子二女,地位早已稳固,便是耿意欢这个额娘也没有反对。

    一方面弘历已经同嫡福晋成亲许多年,诞育了五个子嗣,另一方面耿意欢也有言在先,不许宠妾灭妻,能做到夫妻同心最好,若做不到她也不会强求。

    儿女的事儿,她如何能够强求?

    平日里就听说太子妃同高格格亲如姐妹,哪成想她这样待乌拉那拉氏呢?处处都要压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乌拉那拉氏才是弘历的屋里人呢。

    耿意欢蹙了蹙眉,富察氏平日里看着温柔大气,怎么做出这般小家子气的事儿呢?竟这样挤兑弟妹。

    “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第91章

    昔日,故去的乌拉那拉皇后有心将乌拉那拉氏逼给弘历为侧福晋,但碍于耿意欢的反对以及弘昼的求娶,乌拉那拉皇后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为了皇家颜面,这个消息一直没有传出去。按理说,乌拉那拉氏未曾入门,她们也没有竞争,可偏偏富察氏上了心,尤其是对比了弘历、弘昼对待福晋的方式后,只觉得这乌拉那拉氏弘历的重心一直是放在朝堂上的,其次是额娘、弟弟,再往下才是福晋、儿女。弘昼恰恰相反,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家人,额娘、兄长、福晋同等重要,屋子里更是干干净净,一心一意守着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两人是相亲又相爱,可以说是京城劳模羡煞旁人。

    所谓上行下效,兄弟俩都不注重女色,下头的自然不敢太过分,生怕被人弹劾比皇上、王爷还要奢靡。

    一时间,京城倒掀起一股爱妻风,便是有那纳妾的也不敢多于一个,君不知这天下之主也才纳了一个妾?

    不错,弘历纳的正是高氏——大学士高斌之女。从前这位高氏是被皇上赐下的,本是准备让弘历收房的,只是碍于耿意欢以及富察氏的颜面,弘历一直没有收用,甚至准备把高氏送出去做个正头夫人,毕竟她也是大学士高斌之女。

    只是高氏心中恋慕弘历,宁可就这样守在弘历身边做个侍女也不愿出去嫁人,这么多年下来,弘历心中多少是有动容的。

    高氏生得貌美不说偏又痴情,就这么一日一日等了十几年,这才苦尽甘来,弘历宁可打破规则也要纳她为妾。

    这不,大封后宫之际,弘历封了富察氏为皇后,高氏为贵妃。前朝却无人反对,皇上就这么一个妾,什么位分都一样。

    出乎意料的,富察皇后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待高氏极好,倒是让弘历平添了几分愧疚,待她和孩子们更好了几分。

    这点耿意欢可以理解,毕竟人设就是贤良温和,再加上高氏做了十几年的侍女,如今虽封了贵妃却也快三十岁了,能不能生且不说,便是生下来也同永涟差着十来岁。既然如此,她何不大方些叫弘历愧疚呢?

    于是她待高氏宽和无比,亲厚的仿佛是自家姐妹,甚至屡屡提起让皇上加恩高氏,毕竟高家虽是包衣出身,但高大人可是位至大学士,这样的门楣可算不得低了,若不是高氏心中有皇上,迟迟不肯出府嫁人,只怕如今也得是个正儿八经的福晋了。

    至于乌拉那拉氏,自从嫁给弘昼,便把心思都放在了府里,虽说这个儿媳管弘昼管的严些,但夫妻间的情谊还是很深厚的。

    可耿意欢怎么也想不明白,富察氏不去妒忌高氏反而妒忌待乌拉那拉氏是什么原因。

    耿意欢摇摇头,真真是奇怪!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叫董嬷嬷去点一点富察皇后而已。再多的,她也顾不上了。

    至于点一点,还得有分寸。

    儿媳间的事儿,她本不愿管,可再这么放任势必会影响到弘历、弘昼的兄弟情谊。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眼底带着疲惫。

    这两个儿媳妇可真是

    乌拉那拉氏那里还能理解,毕竟富察氏如今是皇后,她不敢吱声也是有的。可那富察氏也实在是小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计较那点子小事儿。

    耿意欢不禁又想起一档子事儿,如今她住的宫殿,富察氏不会也在惦记吧?

    先帝去的匆忙,弘历登基的也匆忙,她便一直住在景仁宫。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旁的原因,这处宫殿出了好几任皇后,年年修葺,倒显得格外的新。

    耿意欢皱了皱眉,按照规矩,太后是得挪去慈宁宫的,可她到底是有些舍不得景仁宫。

    毕竟这里是她同胤禛回忆最多的地方,也是同胤禛感情最好的时候,更是宝珠诞生的地方。

    这些天,耿意欢总觉得身上没劲儿。

    好不容易身子养好了,已经是弘历正式登基的第二年了,耿意欢恍惚了一瞬,后世应该会称之为乾隆二年吧。

    有时,耿意欢也会一个人在御花园走一走,只是再没有那个人的陪伴了。

    但更多的时候,宝珠会陪在她左右,两个儿媳也常来陪伴。或许是胤禛不在了,她心里总觉得少点什么。

    回宫后,耿意欢掀开窗子,本是想透透气,竟意外听到小宫女们的聊天。

    “太后娘娘也不知什么时候搬去慈宁宫,我们这些新来的若是被留下了可怎么好?”

    “你傻啊,这景仁宫可是个好地方,太后娘娘若是搬走,来的不是皇后娘娘便是贵妃娘娘,哪个都不亏。”

    “哇,若是皇后娘娘搬来就好了!”

    “前些日子才听人说,皇后娘娘很喜欢景仁宫,只是碍于太后住在这这才住在体顺堂。”

    耿意欢手指微蜷,眼底划过淡淡的疲倦,这景仁宫她是不愿让的,富察氏若有这样的心思那算是白想了。她已经是太后了,总不至于给小辈低头。

    或许是有了这个猜想,等到富察皇后、高贵妃来请安的时候,她便开始有意观察了。

    耿意欢抿了口茶,不准痕迹道:“哀家这里没什么旁的规矩,只一点,安分守己,不许蓄意滋事。”

    富察皇后从善如流:“皇额娘放心,我们姐妹向来相处得好,您不必担心。”

    高贵妃生了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下巴尖尖的,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单纯:“太后娘娘放心,臣妾定然安分守己。”

    耿意欢微微颔首,心中却是哂笑,高氏还以为自己在敲打她。

    富察皇后笑吟吟道:“高妹妹生得这样漂亮,不仅皇上喜欢,臣妾也喜欢得紧呢。”

    “姐姐说笑了”

    高贵妃面皮薄,已然升起绯色来,羞羞怯怯的样子实在招人喜欢。

    观察了一阵,耿意欢不得不感慨,富察皇后真是聪明人,高贵妃是个难得的单纯孩子。

    过了几日,后妃的住所也算是正儿八经确认了下来,富察皇后本是相中景仁宫了,但却不想因此得罪太后,再加上弘历曾自诩长春居士,美名其曰:夫唱妇随,选了长春宫后便也不准备挪动了。

    不知是谁为她出的主意,竟想拿捏住高贵妃,便着人怂恿高贵妃来接任景仁宫。

    虽说高贵妃无子无女,可到底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富察皇后也是经过多年独宠的人,心里不可能一点不难受,这才有了这么一茬

    偏偏这高贵妃也是个傻得,真以为富察氏是为她好,也真以为耿意欢很快就会搬走,还常常来景仁宫示好,私下里规划起怎么住了,也不瞧瞧如今景仁宫住的人是谁。

    因为这事儿,弘历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后宫总共就两个女人,那么多宫殿还不够选吗?偏偏要惦记额娘的地方!

    弘历是个孝顺儿子,不必耿意欢来说,直接就罚了高贵妃禁足,并保证景仁宫永远是额娘的地盘。

    耿意欢心里很是熨帖。

    但也晓得,弘历只怕是对高氏真上了心,若不然他也不会抢先罚了高氏,并替高氏道歉。

    富察皇后倒是聪明,只是高氏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日,耿意欢正看着账本子,一一核算着。

    从先帝驾崩到现在,她浑浑噩噩了一阵,也该振作起来了。

    工厂也好铺子也罢,随着主人地位的提高,也跟着水涨船高。流水线工厂也随之开到了京城,且办的红红火火。

    太后的产业,皇上、王爷、公主都有股份,谁敢使绊子?那不是给这两位没脸吗?

    不仅没人使绊子,还有的是人推动它的发展。

    一时间,耿意欢、弘历、弘昼、宝珠是赚的盆满钵满,便是弘历这个皇帝也不得不感慨,为何商人身份这般底下还有的是人去做。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为了讨几位主子的欢心,下头的是费尽心思让平民女子去工厂上班,此时此刻皇权高于男权。

    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好女人不能抛头露面通通都被人抛之脑后,若是没人去应聘,那这厂子还能开起来吗?

    乡里四处宣传让家中能干的媳妇、女孩儿去做工,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厂子,里面当差的贵人多,给开的工钱又高,小媳妇们在家干活没人给钱,去外头上工还能挣钱,且里头都是女工,基本上没几个男人,也见不到什么外男,待遇还好。多好的差事啊!

    公公、婆婆们听到当地乡长的话后,也转过弯了,人家这厂子是贵人开的,不会克扣工钱,干嘛不让儿媳妇、女儿挣钱去?

    眼皮子活的人家早就把家里的女人都送去了,一家人有劲儿一起使,这日子才能越活越红火。

    且这工厂效益也高,没少交赋税。太后、皇上高兴了,百姓挣到钱了,国库也充裕了,官员们也得面子了。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呢?

    厂子办得风风火火,弘历的私库也越来越充实,心里对厂子的重视度也逐渐加深。

    或许是这些年耿意欢的教导起了作用,他虽对康熙爷心生仰慕,却也不愿白白做了冤大头。前朝后宫都已见识过了新君的能耐,他身上有先帝的认真,但又不会过度较真,有康熙爷的宽和,却又不会过分宽和助长蠡虫的气焰,进退有度,可以说是个难得的明君了。

    对此,耿意欢心中也是很满意的。

    自弘历登基开始,大清的官员们不敢再放肆纳妾,更不敢有事没事花天酒地,至于贪污那更不敢了。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弘历可不助长这个气焰,在耿意欢的建议下,给官员们提薪,再由御史组成督察组对官员们进行考核评定提薪多少。

    弘历定下的区间是1.2-2倍,表现好的自然可提的多,不好的那就没法子了。这差事一跟俸禄挂钩,往日咸鱼的官员们纷纷开始努力,尤其是平民出身的官员,本就以俸禄为生,这下自然要更努力些才是。

    改革风风火火,却无人敢提意见,就是有意见也只能憋心里。这可是皇上亲自下场,谁胆子大到明目张胆跟皇上对着干?就是御史人家也有妻有子的,这明显利国利民的事儿,谁闲的没事儿抛上身家性命就为了替蠡虫伸张“正义”。

    弘昼更不必说了,一直在替兄长游说众人,明晃晃的保皇党。

    正所谓兄弟合心,其利断金,改革很成功,国库不仅没有缩水反而充盈不少,可见给官员提俸禄是可行的,历朝历代都苦蠡虫之害久矣,直到弘历这一朝才算是得到了遏制。

    民间也是一片赞扬,耿意欢便是在后宫也有所听闻,心中很是满意,俩儿子可算是成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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