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一章
酒店礼堂内杯觥交错, 人声喧腾,婚礼仪式已经进行了大半, 安凝已换上了第二套礼服准备最后的环节——敬酒。
礼服是和婚纱一起定好的, 是一件大红色真丝刺绣旗袍。
安凝的长发被化妆师挽了成了垂坠的发髻,她本身长相就偏古典感,这身打扮更将她的气质容貌发挥到了极致。
像扇面上的民国美人, 精致中又有种楚楚可人的唯美感。
安凝在敬酒前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她从礼堂后面通道经过, 这边人少有道侧门,是沈慕洲提前告诉过她的。
她提起旗袍裙摆, 迈上大理石台阶,正要去拉开玻璃门, 耳侧传来男人交谈的声音, 本来没打算停下步子,但这时交谈的声音忽然嗤笑道。
“都这么久了, 你怎么还和人沈慕洲不对付呢。”
这声男声落下, 另一道带着不岔的男声紧跟着传过来, “你别管,反正待会敬酒时候,你帮着我使劲灌他。”
“小时候你就没少欺负人家沈慕洲,怎么你现在倒不甘心了?是不是还惦记人家安凝?”
调笑的声音之后,另一道声音更不忿了, “我欺负他?!你不知道他当年有多能打,咱这条街凡是对……动过歪心思的小混混都被他揍了。”
不知道哪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压过了男人的声音, 安凝虽然没听清, 但也猜大了大概,她唇抿起眼底的神色一沉。
是小时候欺负过沈慕洲的那几个里的,其中一个。
“我可不信,人家沈慕洲从小就是模范生,成绩在全校都拨尖,现在又是顶尖的科研工作者,还是教授,怎么可能会打架?”
“信不信由你,反正待会我要灌他酒,解解当年的恨,你帮我,我请你一周客,怎么样?”
“行吧,帮就帮,当新郎官嘛,喝点酒也正常。”
“……”
两人的交谈声忽然变近,安凝往旁边柱子另一侧一闪,看着两人走进玻璃门。
随着玻璃门来回摆动着,缓缓地合上喉,安凝从柱子旁走出来,盯着玻璃门唇抿起来。
沈粥粥小时候究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欺负过多少次。
沈慕洲父亲因为投资失败把家底掏空了不说,还欠一大笔外债,生活不顺就将气撒在了家人身上。
又打老婆,又打孩子。
沈慕洲母亲因为丈夫外债打了几份工,根本没时间照顾沈慕洲,好在沈慕洲有个已经工作结婚的哥哥。
哥哥经常照顾他,但他哥哥总有忙的时候。
老婆不在,大儿子也不在,他父亲就将所有怒气撒在沈慕洲身上,那个时候安凝不懂,经常看到沈慕洲身上有伤,以为是他不小心摔的。
后来无意中听到父母聊天,才知道都是他父亲打的。
原本,这些对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已经很不幸了。
在沈慕洲15岁时,他母亲终于在儿子儿媳的支持下,终于有勇气对沈慕洲父亲提出离婚,摆脱家暴,想重新生活。
几人在去离婚的途中出了车祸,活下来的只有沈慕洲和刚刚5岁的侄女沈念思。
沈慕洲父亲也在这场车祸后人间蒸发,有人传他又借了钱,但还不起被高利贷追的途中跳河死了。
思绪在晃动的玻璃门中,被拉回了现实。
酒店工作人员走近安凝,朝她客气道:“安女士,您先生让我来接您。”
安凝笑了下迈起步子,“好,我知道了。”
—
走进礼堂,满座高朋中,安凝一眼就望见了正端着酒杯的挺拨身影,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
沈慕洲脸上带着疏离礼貌的笑,侧头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耳边喧嚣声重,吊灯明亮到有些晃眼,两人的视线相隔宾客遥遥相望。
立体深邃的男性轮廓,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褪去青涩。
但不期然地,安凝脑中浮现小男孩瘦削清秀的轮廓。
她提着旗袍朝沈慕洲快步走过去,时有人挡住她,但她却没有放慢脚下的步子。
直到,他穿过人群在礼堂中央,站在安凝面前。
沈慕洲站在安凝半步的位置,视线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看到她因走路太急而绯红的脸颊,他伸手牵住她手。
“怎么了?”
当低沉清冷的声音落下,安凝眼前男人的脸和小男孩重合,她回握住他手,声音带着轻微地颤意:“沈粥粥,我会护着你的,你别怕。”
沈慕洲看着她,正要问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慕洲,你和凝凝该去敬酒了。”
说话的是安远山,沈慕粥回头应了声:“好。”
他手捏了捏安凝的手,低声道:“待会我喝就好,你不要碰酒。”
安凝本想反驳,话到嘴边一顿却变成,“嗯,我心里有数。”
—
婚宴上,敬酒是无法避免,又最让新人头疼的环节。
安凝父母心疼女儿女婿,所以提前和相熟的新戚和朋友打过招呼,让大家手下留情,别为难他们。
但因为安凝父母家亲戚多,又都是老街坊,结婚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就算是小范围邀请宾客,亲戚朋友也凑足了整整三十桌。
老街坊和亲戚都是看着两人长的,大部分也没什么恶意,但也会趁着热闹不停的让他们敬酒。
安凝每次想替沈慕洲挡酒,但总是被他抢先一步,一路下来,她已经不清楚他喝了多少杯酒。
沈慕洲喝酒不上脸,只是会耳朵红,安凝偏头视线向上。
他耳垂通红,尤其在冷白色的皮肤映衬下,格外显明。
一股并不算淡的酒气混着不知名香气落过来,安凝很讨厌酒气,但沈慕洲身上的酒气却没让她感觉难闻。
在敬了一圈即将结束敬酒时,有一道笑着却不怀好意的声音,“沈慕洲你娶到安凝这么顶的事,是不是得和哥几个好好开心一下。”
声音落下,旁边人在起着哄:“是啊,是啊,安凝可是咱们这片的女神,你不是早就……”
“我替他喝。”
安凝说完就将桌上已经倒好的白酒一饮而尽,太久没喝白酒,酒精到胃里火烧火燎的,酒气一下子上脸。
她的手被握紧,“凝凝,我来就好。”
淡而冷地嗓音后,就是一阵起哄声,“看这小俩口腻歪的,来,哥几个祝你们情比金坚,别替不替了,你俩一起喝。”
起哄声中甚至有了吹口哨的声音,沈慕洲皱起眉接过男人的酒杯,却被旁边的人抢走。
“我喝就好。”安凝没有犹豫再一次一饮而尽。
她酒量尚可,但现在喝的酒是这桌的男人为了灌醉沈慕洲换的高度白酒,只喝了两杯,头已经开始眩晕。
甚至她站都站不稳,身体晃了晃,紧实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安凝胃里像是被火烧着了,她头垂了垂才抬起头,瞳孔的焦距已经开始发散。
“粥粥,别怕。”
细弱的声音只有沈慕洲能听到,漆黑的眼眸里只能映出安凝的轮廓,他手臂收紧,让她完全靠在自己怀里。
“哟,看这亲热的,听说安凝是中途换了新郎,怕不是你们俩背着前面那位,早就暗度陈……”
男人的话在碰触极冷的视线后戛然而止。
“你折掉的肋骨不疼了?”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语气,却透着一股狠戾。
沈慕洲距男人很近,一向淡到没什么起伏的眼眸眯了眯。
这神色让男人愣了下,眼前似乎浮现出多年前那个还没褪去青涩的沉默少年。
明明是瘦削单薄的样子,却能在街头狠斗六七个混混。
沉默的眼眸里,与他清瘦的外表完全相反的神色。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男人瞬间就怂了,干笑着举起酒杯,“我开个玩笑,恭喜你和安凝新婚。”
旁边的几人也马上附和着,“对,对,都少喝点伤身体……”
沈慕洲没理会他们,就半抱着安凝让她到包房里休息。
他让侄女沈念思陪着她,之后他一个人走完了后面的流程,将宾客送走,也安排人将安凝父亲送回医院,才将安凝抱到车的后排。
高度白酒的后劲大,两杯足已让她喝醉。
“思思,看着点她。”
沈慕洲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沈念思,又抬手将安凝耳边的碎发撩开,看到她酡红的双颊,他指尖轻轻擦过她脸颊。
指腹传来烫意,他眉心蹙起来。
“放心吧,小叔,我会好好看着我小婶婶的。”
沈念思扶着安凝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催促道:“小叔,你让司机开车吧,我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呢。”
沈慕洲站直身体,视线却没从安凝身上抽离,他默了下扶住车门,缓缓关上。
送沈念思去学校的途中,沈慕洲视线时不时的落向后视镜里。
“叔叔,我小婶婶醉得这么厉害,你们怎么洞房啊?”
沈念思话音刚落,目光恰好看到前排后视镜里。
就对上一双凉凉的视线。
这眼神她熟,是让她闭麦的意思。
她抬手在嘴唇上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乖乖坐好。
“谁要洞房?”
安凝突然抬起头,眼神极度迷茫地问着。
沈念思特别贴心地回道:“你和我小叔啊。”
安凝短暂安静了一秒,突然傻笑的开始鼓掌,“好哦,那今天我要去粥粥房里睡了。”
沈念思迟疑了一下问:“你们现在一个屋檐下,在已经领证情况下,还没住一屋吗?”
安凝傻呼呼地笑着,“我们是假……”
“到了。”淡淡的嗓音打断她。
沈念思用手将安凝的头放好在椅背上,朝沈慕洲招招手,“那我回学校了”
“嗯。”
淡淡地声音落下,沈念思背上自己的包开车门下车。
走了几米后转身,对着半开的车窗,对沈慕洲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小叔,要加油洞房哦,弟弟妹妹我不挑,有个就行。”
说完她拨腿就跑。
沈慕洲收回视线,正要让司机启动车子时,听到安凝叫自己。
“粥粥。”
他转头看向她。
“怎么了?”
安凝看着他嘿嘿一笑,做出和沈念思同样的动作,“要加油洞房哦!”
忍了半天的司机终于在安凝的“加油”中破功,没忍住笑。
沈慕洲瞥了司机一眼,回头伸手在安凝头上轻轻拍了下,“别乱加油。”
话音未落,安凝头一歪,随即,她的脸颊落进修长的手指中。
居然秒速睡着了。
沈慕洲手指轻动,指腹上传来柔嫩微烫的触感,昏暗的车厢里,他无声地牵了牵唇。
—
安凝在车上睡着后,一直到家门外,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沈慕洲是抱着她,开的家门。
关上房门,他来到安凝卧室想将她放到床上,刚走到床边,怀里的人眼睛突然睁开。
安凝眨了眨眼睛,腿一动就想从沈慕洲怀里挣开,“我要喝冰水把胃里火浇灭,我要下去。”
沈慕洲没料到她这个时候会醒,一时未留意,胳膊一松。
安凝的脚踩在地上。
但她醉的,腿早已不受她本人控制,一落地腿就发软,人马上就要倒在地上。
眼瞅着她人就要扑在地板上,一下秒,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沈慕洲望着枕在他手肘上的人,手肘下一阵麻痛感。
还好,被他接住了。
安凝抬起纤白的手指,在沈慕洲左颊上戳了戳,似乎是清醒的语气,“粥粥,我是又在做梦吗?”
说完,她嘴唇微微上翘,就朝沈慕洲凑过去。
沈慕洲望着饱满的唇瓣越来越近,他怔了一下,眼看着就凑到了他一公分的位置。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下一秒在两人的距离快要消失时,手臂上一重。
安凝又睡着了。
“……”
室内安静了许久,在呼吸变的均匀时,沈慕洲将她唇边发丝撩开,“差点以为你又要……”
后面的声音很低,低到消散在安静的室内。
—
夜深人静。
沈慕洲洗过澡之后,端着一碗醒酒烫推开安凝卧室门。
暖黄色的台灯下,床上的人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沈慕洲走过去,将醒酒汤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安凝。
“凝凝,起来喝醒酒汤。”
安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就是男人深邃的轮廓,她怔怔地小声说:“我害怕。”
沈慕洲看着她低声问:“怕什么?”
安凝伸手指着他,声音似乎带着颤音,“害怕我们的关系会变。”
闻言,沈慕洲原本漆黑的眼眸似乎暗下来,他眸色变淡,静静地看着她,没接话。
安凝看他的样子更慌了,“你怎么又难过了,我不要你难过,我不要我们的关系变,我害怕我会……”
“失去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突然她卡住了,然后鼓起嘴,用手指着嘴,“我……恶心……”
话音未落,沈慕洲被习惯支配般的从床上弹起来,“不许吐。”
他声音略快,显得声线很冷。
安凝闻言,眼睛一下包出泪,“你凶我。”
声音颤着,可怜兮兮地,听起来委屈极了。
沈慕洲沉默漆黑的眼底,渐渐升起了一丝无奈,“我没凶你。”
安凝仰起头,鼻尖都委屈的红了,“你就凶了,你不哄我就要哭死了。”
沈慕洲无语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好了,别哭了。”
哄是哄了,但透着点敷衍。
而这点敷衍即便还醉着的安凝,也因为太过熟悉一下子捕捉到,然后开始去硬挤眼泪,好一会才挤出泪眼汪汪的效果,“这样哄不行,要不然我以后不理你了。”
沈慕洲视线扫过她脸,“那你想怎么样?”
“你要像小时候那样哄我,我才原谅你。”
闻言,沈慕洲沉默了。
短暂的对峙中,最后还是沈慕洲妥协了,他将松开的睡衣扣子系好,然后无声地躺在安凝身旁,将手臂伸向她。
下一秒,手臂上就一重,人就朝他抱过来,他身体微微绷紧,身体往外移了移,想与安凝拉开点距离。
可安凝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拉住他手放到自己头上嘴里碎碎念:“你快说,我最乖,最漂亮,还要保证以后不凶我。”
安凝只穿着打底衫打底裤,薄薄的布料相隔,沈慕洲身体越绷越紧,他耳尖滚烫,闭了闭眼说:“你最乖最漂亮,保证不凶你,喝完醒酒汤,洗洗睡吧。”
说完他就要从床上起来,可下一秒,腰上突然一重,他呼吸一滞,身体彻底僵住。
伸手,想把人拽下来,可是他手刚刚一动就被十指相扣,然后被摁在脸侧。
安凝双腿笨拙缓慢地爬上去,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慕洲,她双手扣进修长的指缝中扣住。
然后低下头视线落在冷白色滑动的喉结上,她嘿嘿笑了下说,“光保证不行,得盖章才管用。”
还未等沈慕洲去思考是什么盖章时,眼前一暗,他本可以轻松将人拉下来的他,手却莫名一顿。
喉结处温热后是一圈刺痛感。
而后他呼吸变了调子。
紧接着是带着醉意的声音:“盖好了……”
“但沈粥粥,你刚刚吸气声,好骚啊……”
“……”
作者有话说:
凝凝:粥粥,你声音好骚啊
沈粥粥:迟早要被LP给整(BIE)死
今天初一有点忙 明天我尽量早一点更新,大家新年快乐,我折磨一下粥粥给大家庆祝新年哈哈哈。
相信我,他发出的声音真的好骚。
今天依然有红包
◉ 第二十二章
夜深人静, 安静的卧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显得尤为清晰。
卧室松软的大床, 随着颤颤地晃动, 呼吸更显粗重。
安凝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的杰作,喉结处一圈整齐的牙印,冷白色皮肤上, 红印是那么显明。
其实还挺好看的。
她松开摁住的手,指尖在那圈牙印上轻轻摸了摸,“我盖的可真好。”
由衷的赞叹声后, 视线突然移到散开的衬衣扣子上。
刚刚还系的整齐松木扣子此刻已经散在一侧,衣襟顺着胸膛上的肌肉线条垂下来。
安凝DNA突然动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就发生在最近。
一样的人, 一样诱人的肌肉, 手快于脑子,已经伸了出去。
但, 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捏住。
腕上的一圈, 滚烫的热, 紧接着是压抑地低沉嗓音:“别乱动。”
语气有些急,又是那种的偏冷语调。
安凝的委屈说来就来,她手想挣开,又包了一包泪,“沈粥粥, 你又凶我,以前你都不凶我的, 还听我话。”
她挣不开这只手, 就松开了另一侧的手, 当手指与床上的手指分开时,明显感觉到潮湿触感。
顾不得多想,她用一只手捂住脸,“你凶我,我要哭死你。”
动作浮度过大,床垫跟着动作晃动。
沈慕洲突然松开手,去攥紧她的腰,气息不稳地开口:“我没凶你。”
他扶床想坐起来,但下一秒,重力向下,他表情微滞,就听到委屈巴巴的声音:“你就凶了,你看你都皱眉了。”
像征性的哭音,身体还在扭动。
沈慕洲深吸一口气, “我不凶你,你下来”
安凝腿一夹,表情十分不满,“就不下来,小时候你还让我骑大马了,骑一会怎么了?小气扒拉的。”
“这是小气的问题吗?”
沈慕洲眉心拢出痕迹,气息再次不稳,忍无可忍他抓住她的手。
安凝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双手被摁在脸侧。
两个人在几秒内,变换了位置。
安凝望着头顶上方的沈慕洲,他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幽深的眼眸里似乎有种吞噬掉一切的汹涌。
安凝虽然醉着,但还是本能地生出点胆怯地念头,“粥粥,你这是想揍我吗?”
“……”
短暂的沉默后,幽深的眼底恢复了平静,只是嗓音还带着哑意,“坐起来。”
沈慕洲手指缓慢地松开,从床上起来,坐到了床边,将醒酒汤端起来,碗身还温着,他回头,“起来,喝了这个。”
安凝打了个酒嗝,扶着床靠在了床头,没去接碗只张开了嘴,一点没客气,“快喂我。”
沈慕洲将碗送到她嘴边,这次她没有再闹一口气喝完。
看着她喝完,他立刻从床上站起来,并与床拉开了些距离,“去洗脸,刷牙,然后睡觉。”
安凝虽然在酒店已经卸过妆,但并没有好好洗过脸,她用手摸了下脸点头,“嗯,得洗洗,好难受。”
说着她腿滑下来,脚踩在地板上,但,毫无意外的,脚上一虚,她根本站不稳。
手臂被人稳稳扶住,她顺势往旁边靠了靠,指了卧室洗手间位置,非常有气势地拨高了音量,“起驾,快扶起本宫。”
“……”
短暂的沉默后,安凝听到极轻地叹息声,“怎么会醉成这样子。”
安凝扬起下巴,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谁醉了,说谁呢,我酒量一等一的好,你说咱俩谁酒量好?”
沈慕洲盯着她已经脸上又深了一层红晕,手圈紧她手臂,面无表情道:“你,去洗漱”
得到满意的答复,安凝才跟着他走向洗手间。
好在,安凝还没醉地彻底,牙是勉强刷完了,正要洗脸,她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自言自语道:“得换睡衣,真难受。”
闻言,沈慕洲让她的手扶在洗手池上,“我去帮你拿睡衣,要扶好,听到没?”
安凝垂着脑袋头昏昏的,含糊道:“听到了,快去拿,要换……”
沈慕洲确定她扶稳了,才走出洗手间,他在柜子里随便找到了一套睡衣,就快步折回来。
只是,刚刚在洗手间站定,就听到“呀”的一声,他脸色一变,马上走进去。
顺着声音看过去。
安凝在不足五分钟的时间里,居然跑到了浴缸里,这还不算,她还打开了水笼头。
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
单薄的白色打底衫上,印出清晰起伏的轮廓,沈慕洲握了握手中的睡衣,手背上有青筋浮动,还没等他开口,浴缸里的人再次“呀”了一声,“沈粥粥,快来救我,我掉水里要被淹死了。”
“……”
经过半小时的折腾,安凝终于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这次回到床上,她没再折腾,一挨床就秒速睡着了。
沈慕洲将被子向上拉上,在床边又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关上门的那刻,他缓缓松下气,脖颈上的传来丝丝离离地痛感,温热柔软和轻噬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许久之后,他用指腹缓缓地抚过。
—
过于耀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跳进室内。
在大床上留下丝丝缕缕的光线,蜷缩在被子里的人伸了伸细白的胳膊,然后就是懒懒的哈欠声。
“头怎么这么疼。”
含糊的声音后,要睁不睁的眼皮,就这么挣扎了一番才勉强睁开半个,安凝手习惯性地往枕头边摸过去。
半天才摸到手机。
终于,安凝睁开眼皮,当看到手机时钟指到11时,她茫然翻身往窗帘方向看了一眼,瞬间,被阳光刺地眯上眼睛。
她扶着床坐起来,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小声地自言自语,“我居然睡到十一点了吗?”
清醒后,就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的,想下床去找水喝,余光扫过床头柜,看到淡青色的保温杯后,她伸手拿起来打开盖子。
还冒着热气,她马上喝了几口。
清新的柠檬味充斥在口腔里,她弯起唇角,看着保温杯,“沈粥粥还挺体贴嘛。”
喝完水,胃里就一阵灼烧感,很快就被一股饥饿感所代替,安凝从床上下来,准备去洗漱一下先去吃点东西。
站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意识到什么,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长发,“昨天我是怎么从婚宴回来的呢?怎么完全记不得了。”
洗漱完,她将头发随便扎了个低马尾就走出卧室。
几乎是走出卧室的同时,她看到正从厨房出来的沈慕洲。
他手里端着两个碟子,目光正轻飘飘地落过来。
安凝闻到了煎蛋的味道,她马上朝餐桌走过去,“快给我吃点,我快饿死了。”
沈慕洲将餐碟放到桌子上,拉开椅子坐在对面的位置。
安凝已经坐下来,看到餐碟里煎的恰到好处的鸡蛋和烤得有食欲的全麦面包,她没有停顿直接用刀叉切下一大块煎蛋,送进口中。
吃完一个煎蛋,胃里就舒服了许多,正有些口干,一杯温牛奶放到她面前。
安凝也没客气,直接拿起来喝了小半杯。
喝完牛奶,她撕了片面包塞进口中,咽下去后随口问道:“昨天婚宴几点结束的,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一点不记得了?”淡淡的嗓音似乎带了点不可思议。
安凝实在没什么印象,就回道:“我就记得我喝酒了,然后好像在包房休息,后面就……”
说着说着,她视线盯在某处一顿,放下手中的刀叉指向沈慕洲,“你脖子上……怎么了?”
沈慕洲握着刀叉的手一顿,视线扫过她脸庞,最后落在鼻尖向下位置停下。
“你觉得呢?”
视线停顿的太过灵性,安凝脑中有什么画面快速闪过,虽然她还没抓住关键画面,但已经猜到了大半。
她表情裂了裂,掩饰地摸了摸耳边的头发,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这饭做的不错,verygood。”
沈慕洲似乎是早料到她这反应,他挑了下眉稍叹气,拖长了语调,“真疼啊。”
这话让安凝又瞄了下他喉结位置,整齐牙印还泛着红,看起来确实咬的不轻。
她舔了下牙,闭了闭眼,“下次我喝多了,你锁好门,千万别出来。”
“希望你以后别再沾酒,要不然我怕自己……”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但安凝没明白什么意思,她愣了下问:“你怕自己什么?”
沈慕洲挑了挑眉稍,嗓音低下来缓缓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安凝迟疑地问了句:“不会是我吐你身上了吧?”
“那倒没有。”
沈慕洲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目光,催促道:“先吃东西,要凉了。”
安凝“哦”了一声,一边吃着东西,脑子里在认真想着昨晚,但只有零星的画面,其他一点印象没有。
求生欲让她感觉,没印象似乎是件好事。
“吃过饭,我要去学校处理点事情,你在家休息,我晚饭前回来。”
沈慕洲说完,慢条斯理用纸巾擦了下嘴唇,从餐桌前站起来将餐碟拿在手里。
正要去厨房放进洗碗机,安凝有些尴尬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咳,我待会给你把那个……用遮瑕膏处理一下,要不然别人看到会……”
沈慕洲眉梢扬了扬,转身,“没关系,我不介意别人看到。”
安凝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视线又落在那圈牙印上,凸起的喉结处,牙印明显到,任谁看到都会想歪。
她闭了闭眼不敢去深想,半天憋出一句话,“我介意行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出去丢人……”
沈慕洲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慢悠悠道:“你现在才知道害臊了?”
安凝不敢再接他话,她站起来含糊道:“我去拿遮瑕膏……”
说着,就匆忙朝卧室小跑着过去,在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她想到专访的事,回头。
沈慕洲还站在原地。
“粥粥,我能跟着你去学校看一看吗?过几天上班要准备你的专访稿,我感觉应该去了解一下你工作环境。”
沈慕洲漆黑的眼眸像是起了一抹亮光,“可以。”
安凝想到了什么,马上道:“你记着别透露我们结婚的事,我不想让你以后有什么影响。”
眼眸里的亮光缓缓熄灭。
安凝只听到一声很淡的“嗯”后,看着挺拨的身影走进厨房。
站在卧室外的安凝不明所以,她小声的自言自语,“我刚刚又说什么惹到他了?”
—
偌大的实验室内,摆放着几十台科技感十足的计算机,屏幕上快速滚动着代码。
几位工作人员在飞速敲打的键盘,实验室中央摆放着分解的机器人零件,还有各式造型形状的智能机器人。
安凝用一只手写笔,在IPAD上记录着。
助理陈峰拿了瓶水递给她,客气道:“安记者,您喝点水。”
安凝接过水笑了下,“谢谢了,你不用管我,忙你们的就好,我在一旁听着就可以,如果打扰到你们,就直接告诉我。”
陈峰看着安凝脸上的笑,他脸一红挠了下头,“行,您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别和我客气。”
陈峰给安凝的印象也不错,她唇边的笑意加深,语气里没有了刚刚的客套,“行,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看到长的漂亮的人,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多说几句,陈峰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着这安凝姣好的面宠,正想再多聊几句,耳侧冷淡的嗓音落过来,“陈峰,过来。”
闻言,陈峰转头,那双一向没什么起伏的眼眸此刻沉沉地,他马上走过去,“沈老师,怎么了?”
沈慕洲瞥了陈峰身后一眼,盯着陈峰的眼眸又凉了一分,他抬手指了眼前的电脑屏幕冷声道:“设置一个模板函数。”
陈峰马上拉出椅子坐下来,开始飞速地敲击键盘。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峰终于弄完了模板,其实刚刚沈老师让他做这事时,他有些奇怪,不是已经设置过一次吗?怎么又做一次。
虽然有疑问,但一接触到沈慕洲的目光,他又默默咽回去,他总觉得沈老师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锋利。
他偏头看向旁边的沈慕洲,他正在输入一组代码,冷白色修长手指在黑色键盘上,形成显明的反差。
陈峰迟疑了一下,问道:“沈老师,您怎么不多休息一下陪师母,怎么新婚第二天就来了?”
沈慕洲手一顿目光却落在身侧不远处的身影上。
远处纤秀身影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他唇轻牵了下才开口:“待会忙完就回去。”
陈峰看他脸色不错,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沈老师,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和同学们想去拜访一下师母。”
虽然陈峰和沈慕洲年纪并不差几岁,但对沈慕洲的尊敬却未曾减少半分。
提到“师母”两字都很恭敬。
闻言,沈慕洲视线又一次飘向一个方向,有些心不在焉道:“她比较怕生,过段时间再说。”
陈峰了然地点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师母是一位内敛且含蓄的女士。”
那位内敛且含蓄的女士此刻正在眼前的机器人——吵架。
“对不起女士,您回答不出高尔基的全名,智商测评——不合格。”
初中毕业都多少年了,安凝怎么会记得这个,她脸上有点挂不住。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机器人,她悄悄用IPAD搜了下,然后念道:“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
念完她得意地看向机器人。
“检测到搜索引擎输入——高尔基全名,智商测评—不合格,作弊是令人不耻的行为。”
安凝:“……”
半天她才缓过来,狡辩道:“我这是合理利用手中资源,你懂什么。”
机器人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作弊是令人不耻的行为。”
算了,她不要理这个讨厌的机器人了,她撇了下嘴转身,不期然撞到一双隐带笑意的眼眸。
瞬间就无语了,她朝沈慕洲尴尬地笑了笑,指着一个方向,“我再去那边看看。”
沈慕洲看着纤秀的背影往角落里走去。
“安记者还挺活泼可爱的。”
陈峰一旁笑着说。
“A套程序代码做完了吗?”
陈峰收起脸上的笑,“我这就去做。”
说完他将视线紧紧盯在屏幕上,再不敢开口,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发出疑问。
沈老师今天是怎么了,平常已经够冷了,怎么今天眼神语气,还带刀啊。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
沈慕洲抬头,夕阳橘色的光线从窗外落进来,他捏了下脖颈,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去倒杯水。
实验室内只剩下机算机运转的声音,其他人已经下班去吃晚饭了。
沈慕洲抬腕看眼时间,时针即将指向六。
他抬眼,目光却锁定在被不远处的身影上。
角落里的安凝看着眼前不足一米宽的布帘,她用手撩开,发现里面是一些废弃的零件,正要松开手,背后传来声音:“在做什么?”
她扭头,沈慕洲正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脖颈上清晰的牙印。
瞬间,她眼睛睁大,指尖在上面轻点了下,“你这个怎么露出来了,我给你再遮上。”
细腻柔嫩的触感让沈慕洲喉结向下滑动着。
安凝将手里的IPAD放进包里,又拉开化妆包将遮瑕地拿出来打开,正要去给他涂,她想到什么,目光落在实验室敞开的大门上。
“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她突然想到刚刚撩开的布帘,转身指了指问沈慕洲:“这里面没要紧的东西吧?”
沈慕洲朝她手的方向瞥了一眼,布帘围成一个狭窄的空间,除了废旧的机器,两人站在里面都很勉强,他默了下摇头,“没有。”
闻言,安凝拉住他的手腕撩开布帘迈进去。
面帘落下的瞬间,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逼仄,安凝几乎贴在沈慕洲身上,但她因为牙印吸引了注意力,没发现两人的之间距离有多近。
她打开遮瑕膏盖子,用食指指尖轻点了下,手指正要向凸起的喉结落下去,突然,布帘外,有声音传过来。
“沈老师,校长和几位教授过来了,想找安记者问下专访的事,顺便一起吃饭。”
陈峰的声音吓了安凝一跳,她手颤了下,遮瑕膏就从手里滑落,她想去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重心不稳就要向后倒。
“哗啦”的声音后,她的腰被人及时地捞住。
而后,是带着侵略感男性气息突然逼近。
安凝下意识地扶住压过来的肩膀,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身高差距,视线之处,就是那一圈泛红的牙印。
“沈老师,你在里面吗?需要我帮忙吗?”
安凝听到脚步声,她脸色一变,声音颤着小声道:“别让他们发现,要不然……”
要不然有嘴也说不清了。
沈慕洲手臂在她腰上环过一圈儿,他垂眼看到的是清澈而又慌乱的眸子,随着布帘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狭长的眼尾扬了下,“不要过来。”
陈峰已经走到面帘前,听到淡淡的嗓音,他停下步子,布帘是几层无纺布做的,虽然很薄,却足以将里面和外面隔绝开。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陈峰回头一看,校长和教授们已经进来了,他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沈老师,那您知道安记者去哪里了吗?刚刚我还看她在这里。”
沈慕洲垂下眼睑。
安凝眨着眼,几乎在用尽力气用眼神提醒他。
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她怎么那么蠢要选这么一个地儿?
两人地呼吸相缠,安凝已经分不清是害羞还是紧张,她用手揪了揪沈慕洲的肩膀的布料,无声且用力地提醒着。
沈慕洲扯了唇角,手按在安凝身后的墙上,将人完全圈在怀里,然后轻描淡写地开口:“不知道。”
这个姿势,让两人挨的更近,安凝被他地呼吸弄的有些喘不过气,她头往另一侧动了动,嘴唇似乎从紧实凸起的位置擦过。
压抑的吸气声落下来。
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当她看清了刚刚嘴唇擦过的位置,恰好是那圈牙印,也就是喉结位置。
她瞬间石化在当场。
“沈老师,你没事吗?我去帮您……”
陈峰离的近,听到了这声吸气声,听起来很怪,他很关切地问道。
短暂的沉默后,面帘后低低的声音传来:“没事,别过来。”
明明还是一样的语调,却莫名带了丝暗昧之意。
陈峰脸莫名其妙就红了。
而里面的安凝,脸已经像煮熟的虾,加上紧张,她心跳快的快要跳出来,好不容易等将急促的呼吸稳下来。
一道极低的压抑着声音落进她耳朵里,“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
作者有话说:
沈粥粥,你好骚啊。
就说这众目睽睽下,你堂堂教授,还要不要节操了?
据说有人想听语音版的?
救命没写啥啊咋就锁了?跪了
◉ 第二十三章
逼仄的空间里, 耳边的声音格外清晰,安凝头动了动。
视线相对。
漆黑幽深的眼眸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刚刚稳住的心跳, 瞬间又开始狂跳。
距离太过近,近到安凝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发滚热,她想往后退一步, 拉开距离,但刚刚一动,圈在自己腰的手臂就更加收紧。
甚至, 隔着衣料被圈住的皮肤温度都开始越来越烫。
安凝手指蜷缩将平直的肩膀上的衣料,揪出褶皱。
她不敢去看沈慕洲, 垂下眼,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我没故意……”
沈慕洲视线缓缓移动, 一直从绯红的脸颊到鼻尖下, 然后定住。
然后忽然低下头,两人的距离只剩咫尺, “那是什么?”
安凝想辩解, 却根本没勇气抬头, 就在此刻,有声音再次传进来。
“沈教授,那我们先去学校外的香溢堂等你和安记者,你忙完找安记者一起过去。”
是校长的声音,沈慕洲听到后视线并没有移动, 只是淡淡应了声:“好,我忙完就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陈峰错觉, 总感觉“忙”字被加重了语气。
校长和其他老师离开后, 陈峰还站在布帘外, 他盯着布帘在心里嘀咕,里面不是被淘汰的机器吗?沈老师在里面做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着里面再次问道:“沈老师,您需要我帮忙吗?”
说着,陈峰又往前走了两步。
安凝在里面听到声音,手指揪紧,几乎在用气音说:“别让他看到我。”
颤着的气息喷在沈慕洲脖颈处,喉结滑动,那圈红色印迹颜色似乎更深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需要,别过来。”
明显淡下来的语调让陈峰的脚步一顿,近距离他似乎看到布帘里有人影晃动,他视线向下,布帘一角被窗外的风吹开一角。
一双米白色的女式皮鞋隐约可见。
他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时,飘开的布帘已落下,遮的严严实实。
陈峰挠了下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正想走时,他想到了什么又对着布帘道:“沈老师,刚刚校长问如果师母有空的话,想请她一起过来吃饭,需要我去接师母吗?”
这一句句“师母”让安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手指揪紧,几乎是屏住呼吸。
“你师母她……”
沈慕洲顿了顿落在因紧张被咬住的唇瓣上,他拉长了语调:“她说不用,我代她谢谢你,陈峰你先去饭店等我们。”
陈峰应了声“好”退出了房间,关上实验室门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然后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衬衣,“这么说,他今天就可以见到师母了,得换身衣服才行。”
说完他又挠了下头,困惑道:“沈老师是什么时候问的师母?我不是刚刚才问的吗,安记者人去哪了?没见她出实验室啊……”
带着这些疑问,陈峰走向楼梯方向。
随着室内变得安静,布帘内的安凝,提在嗓子眼的心也缓缓落下去。
但,沈慕洲还没有放开她。
密闭的空间,待的时间越久,气氛就变得越暖昧。
呼吸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脸上,提醒着她,他们的距离有多近。
这时候她想起来他刚刚问自己的话。
“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唇上似乎还有刚刚一擦而过的皮肤触感,下意识的她抿了抿唇,好半天,她才小声的又一次想澄清,“我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
声音落下,就听到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这话,安凝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第一次亲沈慕洲的时候,她确实是故意的,但,那个时候她才七岁啊。
她抬头,想辩解,却不期然与那双如墨的眸子对上,她怔了怔,到口的话卡住。
沈慕洲眼睛很漂亮,尤其是带着笑意的时候,就像有无数颗星星撒了进去。
安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脱口而出,“你眼睛好漂亮。”
闻言,沈慕洲的眼尾上扬,目光却更紧地盯着她,然后慢悠悠道:“还说不是故意,你第一次亲我,也是这个理由。”
安凝:“……”
小时候她亲过沈慕洲很多次,每次都是先夸他眼睛漂亮。
憋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憋出什么话来证明自己刚刚不是故意的,所以只好装死。
沈慕洲视线很轻地扫过她脸,攥着她的腰的手臂缓缓松开,然后微曲食指轻敲了一下她脑门,“下次再有这个念头,直接告诉我就好。”
安凝看着已经撩开布帘走出去的瘦高身影,手慢慢捂到脸上。
这回,她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学校外的香溢堂是一家是一家广式酒楼。
里面灯光是用数盏吊起的红灯笼,配上古色古香的装饰,颇有些古典味道。
安凝看到面前的碟子里,深棕色木筷夹着一块烧鹅放进来,她视线上移,是冷白皮的修长手指。
她抿了下唇,餐桌下的腿碰了碰旁边的。
布料摩擦后,安凝确定旁边人感应到了,但筷子依然我行我素地又夹了一块蟹黄酥。
安凝瞥了旁边人一眼,深邃利落的侧脸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还在给她夹着菜。
这样下去,会穿帮的。
安凝用手去推旁边人的腿,只是刚刚碰到,她的手就被人捏住,想抽回来却被牢牢地攥紧。
不管她明示暗示,手依旧被握地纹丝不动。
安凝正要压低声音说什么,耳侧突然传来陌生的男声:“安记者,你有男朋友吗?”
旁边的是一位三十出头左右的男人,是沈慕洲的同事,也是一位副教授。
安凝侧了侧脸,看到男人斯文的脸,她将身体向前倾了倾,尽量让手臂藏在桌下,她僵硬地笑了下,正要回话,冷而淡的嗓音先一步落过来。
“没有。”
安凝和同事同时松口气,但下一秒,更淡的嗓音传来,“确切的讲,她结婚了。”
安凝:“……”
同事的表情裂开,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尴尬道:“没想到安记者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安凝瞪了旁边人一眼,想再次抽出自己的手,但力量悬殊过大,手依旧纹丝不动。
时不时有人找安凝说话,她看起来对答如流,但心早已被桌下被握紧的手,弄的七上八下。
此刻,她的手心里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热,已经起了汗,她看向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沈粥粥,你快松开我……”
话音未落,坐在沈慕洲对面的校长突然开口问道:“沈老师,怎么没请你夫人一起过来呢?”
校长的话音落下,其他的老师也跟着附和道:“结婚这么大的事,沈老师怎么没提前通知我们?”
“是啊,结婚的喜酒我们错过了,不如哪天有空,一起请您和您太太吃个饭,大家认识一下。”
“这个主意好,沈老师您回去问问您太太,什么时候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沈慕洲身上,也自然会落在安凝的方向。
安凝紧张的心要提到嗓子眼,她不敢动,只是僵硬着保持着这个姿势。
这个沈粥粥,怎么这时候想起来捉弄她?
但旁边的人听不到安凝的地心声,她手背上被很轻地摩挲了几下,然后响起淡淡嗓音,“嗯,我问问她,得看她的意思。”
沈慕洲声音顿了顿,偏头看着身侧的人问道:“你觉得她会同意吗?安记者。”
安凝表情僵了僵,转过头,幽深的眼眸似乎隐带着笑意,她没忍住又瞪他一眼,干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呵呵。”
众人有些莫名地看着两人,但因为沈慕洲平时的形象太过高冷,谁也没往别处想,自动聊起别的话题。
“安记者,贵台对沈教授的专访,可以留下一定时间介绍一下本校吗?”
突如其来地问话,让安凝表情一滞,她深吸一口气,点头,“当然……可以。”
这事沈慕洲之前给她提过,只要不超时长,也没什么大的影响,电视台这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校长今天吃饭就是为了这事,听到安凝地回答,他立刻笑眯眯道:“那就牢烦安记者了。”
安凝一边又想抽出自己的手,一边又很“自然”回道:“校长客气了。”
坐在校长一侧的陈峰,手中的筷子没拿稳,不小心跌落到地上,他弯腰就去捡,下意识地抬头。
表情凝固在脸上。
对面的桌下,两只手紧紧相握,他目光在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钟,目光下移,落在米白色的皮鞋上。
然后,瞳孔地震。
—
吃过饭,校长和其他老师相继离开,饭店外只剩下沈慕洲和安凝……
以及杵在两人中间的陈峰。
沈慕洲车就在饭店门外的停车场,他瞥了被陈峰挡住的安凝一眼,“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安凝并没发现陈峰的不对劲,她点点头,“好,我在这等你。”
话音刚落,她手机响了,饭店门口嘈杂,她对沈慕洲说:“我去接个电话,我妈打来的。”
“好。”
两人很自然的对话,在陈峰耳中就没有那么自然了,待安凝走远后,他跟在沈慕洲身后欲言又止。
沈慕洲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感觉到什么回头,就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陈峰,“你没开车?”
陈峰摇摇头,“开了。”
沈慕洲扶在车门的修长手指轻敲了几下,“有事要说?”
陈峰叹了声气,面色十分沉重地点点头。
沈慕洲又合上了车门,淡淡道:“说吧。”
陈峰又叹了声气,他望着沈慕洲许久,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沈老师,您年少成名,不管在学术上还是人品上都是我的楷模,是我做人的榜样,您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对不起我师母的事,激情都是一时的,沈老师,回头是岸啊,您放心,我会替您保守秘密的。”
沈慕洲目光扫过陈峰的脸,意识到什么,正要开口,耳侧传来有些颤着的声音:“冷死了,我要快点回家。”
沈慕洲瞥了旁边的陈峰一眼,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只说了句:“陈峰,凡事要多动动脑子,路上小心,先走了。”
说完就绕到车的另一端,打开了车门。
安凝坐进去后,朝陈峰挥了挥手,“再见,陈峰。”
陈峰目光沉重地看着两人,无比艰难说了句:“再见。”
车子启动离开停车场后,安凝从后视镜看到还站在原地的陈峰,有些奇怪道:“这个陈峰怎么回事,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没穿帮吧?”
正在开车的沈慕洲偏头看了安凝一眼,唇角牵了下,回:“没有。”
—
回到家,安凝洗过澡,本来想直接睡觉,但躺在床上闭上眼就是下午实验室的那一幕。
滚烫地呼吸交缠在一起。
安凝脸上烧起来,她睁开眼,清澈的眼眸里慢慢黯下来,犹豫了片刻她将枕边的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里第一个头像发出消息。
凝:【粥粥,睡了没,没有睡的话,有话和你说。】
不过几秒,手中便震动了一下,她点开消息。
粥粥:【没睡,说吧。】
凝: 【你对我来说,是除了父母最亲的人,我昨晚是喝多了才对你……今天在实验室我也不是故意的,怕你误会,我想解释清楚。】
凝: 【粥粥,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消息发出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安凝以为那头不会再回复时,屏幕突然闪动了一下。
粥粥:【随你。】
安凝盯着屏幕上简短的两个字,停了许久才按灭屏幕。
关上台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19岁生日那年。
梦开始的时候,她坐在一辆自行车后座,目光之处,是白色的衬衣下隐隐突出的蝴蝶骨。
清瘦的背脊,已经隐隐有成年男人的轮廓。
“凝凝,抓紧我,这边路不平。”
低低的嗓音落进安凝耳中,她下意识用手臂环住前面人的腰,思索着要不要保持点距离时,车子突然一颠,她身体猛然向前扑过去。
然后,她的脸就贴在了清瘦的背脊上,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感觉。
脸忽然烫起来,她却没有将脸挪开,耳边似乎能听到越来越快的心跳,她手环住窄瘦的腰闭上眼。
心里隐隐期盼着,车子永远不要停下来。
场景变换,她抱着一盒巧克利来到一所大学里,这天是她生日也是七夕。
她和沈慕洲约好一起过生日,那个时候他已经留在学校实验室里做了老师,她来到职工寝室大楼外想给他打电话。
手机还未拿出来,耳侧就传来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
“你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她是谁?!”
安凝循着声音望过去,隐约看到一个目光十分阴沉的女生,女生面前是瘦高挺拨的背影。
“对。”
低沉清冷地嗓音打断阴沉女生的声音,这声音,让安凝的心跳加速,她脸上滚烫,往前走了几步,想听的更清楚。
“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青梅?你必须告诉我是谁,我才能死心,要不然我就去问她!”
嗓音里更加歇斯底里,短暂的沉默后,是冷淡没有起伏的声音:“不是她,我们只是朋友,是别人。”
安凝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巧克力,她没有再听下去,转身离开。
萌生的悸动,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
夜深人静,沈慕洲坐在书桌前沉默了许久。
青白色烟雾下,将本就深邃的五官在灯光下更显冷刻。
他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目光定在一个外皮已经泛黄的笔记本上。
修长的手指缓缓将笔记本掀开,入眼便是一个小女孩甜甜的笑脸的照片。
许久之后,才翻开下一页。
依旧是那张笑脸,只是已经褪去了婴儿肥,有了少女的轮廓。
一页又一页,照片上的人却没变过。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他的手顿住,照片上的人笑靥如花,他指尖从上面很轻地抚过,然后拿起来。
照片与笔记本分开的瞬间,露出有些凌乱却瘦劲有力的字。
密密麻麻占满了整个扉页。
而这些字,都是重复的——“凝”。
他视线落在笔记本上许久,才缓缓合上。
—
林英的手术很顺利,虽然沈慕洲提前请好了护工照顾她,但安远山不放心,还是一整天都在医院照顾她。
林英的手术是安凝最担心的,现在手术顺利,她也有更多的时候和精力用在工作上。
休假一结束,她就回到电视台上班,刚第一天组长就催着安凝把沈慕洲的专访提到第一位。
组长让其他同事专门陪合她,准备专访稿,不到几天,就准备安排第一次专访拍摄。
并让安凝去和沈慕洲沟通约着拍摄时间。
安凝这些天和沈慕洲碰面的机会很少,每天她醒的时候,他已经去学校了,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只是在微信上,偶尔说话。
安凝隐隐觉的不太对,但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她盯着微信许久,才给他发出消息。
凝:【粥粥,这边你的专访已经准备就绪,你什么时候有空,当然越早越好。】
没多久,那头就来了消息。
粥粥:【明天有空。】
凝:【那要不然,明天你来?】
粥粥:【嗯。】
安凝盯着屏幕上简短的字,撇嘴,“不知道又是谁惹到他了,一句话回四个字都嫌多。”
安凝这边联系好,就去通知组长,准备拍摄前的工作。
第二天,安凝准备上班的时候,准备去敲隔壁的门,但站在门口却发现门半开着,床上整洁干净,就像没人住过一样。
安凝本想给沈慕洲打个电话提醒一下,电话还没拨出去,组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安凝,沈教授已经到了,你怎么还没来,快过来,太冷太可怕了,你赶紧过来救我。”
“什么意思,组长?”
“……来了你就知道了。”
安凝有些莫名其妙,她没多问应了声“好”后挂断电话,就匆匆离开家。
到了电话台,安凝瞬间就明白了组长为什么说“太冷太可怕了”。
摄影棚的化妆间外,气压低到有些压抑。
组长看安凝过来,就小跑着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安凝啊,沈教授他说不用化妆,别说不用,就是用,咱台里化妆师小姑娘也不敢去啊,就我没想到,他气场这么强不说,还这么冷,你快去和他沟通一下,可别专访时候出乱子。”
“行,我先去看看。”
组长将一个化妆包塞安凝手里,“要不然你直接给他化吧,反正他那么帅,随便涂两把也好看。”
安凝有些无语,本想再说什么,就被组长推进了化妆室内,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关门声落下,原本坐在椅子的沈慕洲,转动椅子朝向门口的方向。
安凝有好几天没有这么正面和他见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安凝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沈慕洲面前。
走过去的时候,沈慕洲的已经收起视线,他垂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
安凝看着沈慕洲抿起的唇,脸上似乎没什么情绪。
但近二十年的相处,她几乎可以断定,他心情肯定不太好。
所以,她就弯下腰,唇边带笑,“怎么了,沈粥粥,谁得罪你了?”
闻言,沈慕洲掀了掀眼皮,嗓音没有起伏,“你觉得是谁?”
这话说的,我怎么知道是谁?
反正不是我。
安凝自然不会把心里话讲出来,她唇边的笑加深了些,“待会专访要开始了,咱们开开心心的怎么样?”
沈慕洲目光扫过她弯着的笑眼,片刻后才凉凉地回了一句:“开心不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和说说,是谁给你气受了,我替你骂他。”
沈慕洲盯着那双灵动的眼眸,许久才道:“是一个笨蛋。”
安凝立刻附和他:“笨蛋啊,那你更不用和他生气了,和笨蛋犯不着生气。”
沈慕洲沉默不语,安凝又凑近了些,就像小时候那样带着诱哄的语气说:“怎么了,沈粥粥,你不会是想让我哄你吧?”
安凝其是开玩笑在逗他,哪知,他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打算怎么哄?”
“……”
安凝也就随口一说,她就没想怎么哄,正要岔开话题时,听到凉凉的一声轻嗤。
仿佛在说,她就是个骗子。
安凝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时她手机又响了,看到屏幕上“组长”的名字,她又弯下腰笑的很甜很有耐心地问:“那你想怎么哄。”
短暂的沉默后,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落过来,“像小时候那样哄。”
“……”
安凝表情凝固了一瞬,小时候沈慕洲被人欺负她总是……亲他脸……哄他开心。
但,那是小时候啊,现在这样也太奇怪了。
“不愿意就算了。”沈慕洲嗓音又冷下来。
这时安凝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直接按了静音,然后深呼吸,最后一咬牙嘴一嘟凑过去。
紧张又尴尬,索性到快凑近沈慕洲脸颊时,她闭上了眼。
下一秒,温热双柔软的触感短暂的相贴后,呼吸相缠。
安凝睁开眼,目光所及,是男人幽深的眼眸,她嘴唇抖了下,几乎不知道如何去反应。
明明是亲脸颊的,怎么会亲到了……啊啊啊他嘴唇!
沈慕洲倾了倾身体,然后缓缓抬了抬头,相贴的唇缓缓分开,他狭长的眼尾上扬,嗓音哑下来,“哄得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沈粥粥你这个心机boy,人家凝凝明明是亲你脸,你就故意的!
你看咱沈粥粥多好哄。
听我的,没有到真相前,咱们可不要误会沈粥粥。
他是最好的竹马
没有深吻甩舌头,怎么进行那个,你们说对不对?总不能上来就那个,多没情趣,对吧,怕像昨天一样,大家请意会。
还有宝贝们能不能不养肥?不养肥我保证后面有惊喜
◉ 第二十四章
化妆间里闻针可落, 不,也没那么安静, 还有人心跳如鼓。
安凝双手还放在膝盖上弯着腰, 嘴唇还保持着嘟起的状态,而红晕已经爬满了整张脸。
所以……刚刚她是闭着眼亲歪了,正好亲到他……
脸颊像被烧起来, 嘴唇缓缓地往里面抿了抿,以极慢地速度站直身体。
她垂下眼,不敢与沈慕洲对视, 睫毛像长出了蝴蝶翅膀,在不停地颤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椅子响动,然后是窸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安凝本就过速的心跳又停滞一瞬。
“不是说要化妆?”
突如其来的声音, 让安凝脸烧得更加厉害,她连续吞咽了几下后, 目光落在怀里的化妆包上。
“啊, 是……要化妆。”
安凝顺着话就接上, 但其实她回完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听明白沈慕洲在说什么。
她手指在化装包上抠了几下,又吞咽了一下。
“所以,你盯着这个,就能化了?”
低低的嗓音从头顶缓缓落下来, 额上隐隐还能感觉到微热的气息。
安凝的思维还在刚刚那个“错位”的吻中,她脑子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 居然又顺着话接, “就……就……能化了。”
耳侧是极轻的低笑, 安凝怀疑自己脸今天恐怕要被煮熟了。
“你不看我,怎么化?”
沈慕洲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轻抬了下,手缓缓指抽离开。
下巴上温热的触感,让安凝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加深了一号,她嘴唇抖了下,强撑着干笑,“呵呵,对哦,不看你怎么化。”
她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化妆包放到旁边的化妆镜前,拉开拉链,将一个粉底拿出来。
打开粉底,她用手在粉底盒里轻拍了几下,然后无比“自然”地抬起手。
沈慕洲眉蹙了蹙,身体稍向后仰了仰,“你要往我脸上涂什么东西?”
明显的嫌弃语气,安凝想假装听不出来都不行,她抬眼,微笑脸,“镜头会加大人的面布缺陷,包括皮肤,这个会让你气色变的更好。”
安凝没等他回话,粉扑直接朝往他脸上涂。
沈慕洲想往后退,手臂却被安凝先一步抓住,“你躲什么啊你,马上要开始录节目了,再不弄好,待会没时间彩排了。”
沈慕洲本想将她手拉下来,但手臂上被软绵的指尖碰触后,他停下动作,站着没动。
安凝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拍了几下后,看到冷白皮上微黄的印迹,她不可思议道:“有没有搞错,这色号够白了,怎么还不如你本身的皮肤白?”
她望着沈慕洲的脸,冷白皮上的五官深邃优秀,她脚跟落地啧了声:“是我多事了,你这张脸,压根就没必要化妆。”
她从化妆台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沈慕洲,“擦了吧。”
沈慕洲接过纸巾,他转着镜子,擦去留在脸上的粉底印迹。
安凝重新又将化妆包,拉好,她偏头目光在沈慕洲身上扫视了一圈。
熨烫平整的浅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竖领的深色毛衣,将肩膀衬的如时装模特模型般完美平直线条。
她目光向下移,黑色长裤下长腿笔直,尽管是极普通的款式,在他身上也能穿出一股矜贵感。
看来衣服是不用换了,这套就行,她目光又重新挪到他脸上。
沈慕洲已经将纸巾丢时身旁的垃圾筒,转身过去。
还未开口,就看到安凝朝自己走近一步,她指着自己脖颈位置震惊道:“沈粥粥,你这几天,不会就顶着这牙印去的学校吧。”
闻言,沈慕洲抬手轻扯了下衬衫领口,似乎很是理所当然,“不然呢。”
他喉结上牙印已经浅了不少,衬衣的领口比一般稍高一点,不仔细看,是不太明显,但镜头如果是特写,拉近的话,那这牙印简直无所遁形。
安凝表情一僵,她立刻匆匆走到化妆室另一侧的衣架上,手快速拉开衣架上的衣服。
从里面找到一个双斜纹绸的男士领巾,摘下来。
安凝拿着领巾来到沈慕洲面前,“来戴上这个,你低一点。”
沈慕洲站着没动,他手指轻轻地碰了下喉结位置,眼尾上挑,嗓音低下来,“不用戴,这样就挺好。”
安凝将领巾伸开,瞪他一眼,“怎么就挺好?你要上电视上去丢脸吗?快低一点,我够不到你。”
她边说边踮起脚,想直接给沈慕洲系上,但身高悬殊,如果他不配合,自己根本系不上。
“喂,沈粥粥,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这可不是在家里,你这是不配合我工作,知道没?”
安凝越靠越近,直接伸手去拉他领口了,只是手刚刚伸出去,眼前突然一暗。
沈慕洲忽然低下头,安凝吓了一跳,脚下一歪,就朝他怀里扑过去。
随即,她的腰被轻扶了下,待她站稳后,腰上的手一触即离,然后耳侧是语调拖长的声音,“家里家外,我都配合你。”
呼吸轻一下慢一下打在安凝脸上,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又有蔓延的趋势,她“咳”了一声,抬手将领巾绕在他脖颈上。
“沈粥粥你记着,千万别摘下来,也不要乱动这个领巾,要不然摄影机对准你,连毛孔都能给你拍的一清二楚,听到没?”
沈慕洲眼眸微顿了下,轻轻“嗯”了声,算是做了回应。
安凝给他打成阿斯科特式的,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牙印被遮严实,她才放心。
只是,当她目光与沈慕洲的目光接触时,不可抑制又想到那个“错位吻”,脸上又开始烫起来。
安凝后退一步,指了下门语气很“随意”道:“那什么,我得去厅里看看布置好了没,你先在这待着,待会有人来叫你。”
说完也不等沈慕洲回应,就像被狼撵般逃出化妆间。
关上门的瞬间,安凝用手背贴了贴脸颊,滚汤从手指上开始蔓延。
站了几秒钟后,她用手捂住脸。
“太尴尬了,明明亲的是脸,怎么就到嘴上了呢?我就不该闭眼。”
“安凝啊,里面怎么样了?”
李组长略带紧张地走来安凝身边,神色小心翼翼。
安凝放下手,拨了下耳侧的碎发,掩饰着尴尬,“没事了。”
李组长听到后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安凝通红的脸颊和微喘的呼吸,松下的气又收了回去,“真的?安凝,你和沈教授没事吧?”
问都无心,听者有意。
这句“没事吧”,让安凝眼神略过一丝慌乱,她干笑着,“没事,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那什么,组长,我要去厅里看下专访稿,先……先走了。”
边说边走,甚至没等组长接话,人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李组长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饱含同情地叹气,“安凝,让你受苦了,这沈教授,看把人给吓什么样了,那么有能力又能干的姑娘,唉……”
叹完气他又往化妆间瞅了一眼,脸色一僵,马上快步离开。
—
这次专访拍摄,安排在了台里的1号厅,这里是台里规格最高的演播厅,只有国内的顶尖名人才会在这里接受专访。
安凝手里拿着个本子,握着笔,在关于“家庭相关问题”上面,划去了大半。
笔尖下移,到加了星号的“感情生活”的标题下,又划去了大半。
正要向下再检查时,邓虹凑到她身旁,“凝啊,听说你被我男神凶哭了?”
安凝收起笔,莫名其妙道:“……谁哭了?”
邓虹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除了脸红点,没发现什么问题,她松了口气,“李组长呗,组里都知道你被我男神凶哭了,然后更没人敢去他旁边了,唉,虽然他是我男神,但其实我也挺怕的,你不知道刚刚你没来时候,他走哪儿哪结冰,老吓人了。”
安凝放下笔,笑道:“这就夸张了,沈粥……呃沈教授,脾气挺好的,他主要在外面不爱笑,其实他人挺好的。”
“啧,你这语气好像还挺了解人家的?”
“……”
她短暂沉默了几秒马上打起了哈哈,“怎么会了解他呢,我和他一点不熟,可生疏了,呵呵。”
邓虹没发现她神色里的慌乱,继续八卦着:“前些天,二组那边不是说沈慕洲结婚了吗?我就托了所有认识的人,甚至我连他大学里烧锅炉的大爷都攀上关系了,就这也没打听出来他太太是谁。”
“他太太究竟是谁呢?我一定想办法给挖出来。”
安凝“咳”了一声,“你又不是娱记,他也不是明星,你挖这个做什么,没人感兴趣他太太是谁。”
“怎么会没人感兴趣,他虽然不是明星,但是在咱们新闻圈里可是比什么顶流明星人气高多了,人家年少成名又是顶尖科研人员,还长的那么帅,不知道是多少记者的梦中男神。”
安凝语气有些酸道:“有那么夸张吗?”
邓虹:“有,非常有!”
安凝感觉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正想着什么话题岔开,邓虹突然朝她凑过来,“凝啊,和咱发小发展的咋样了,有没有擦什么走火?”
这话,让安凝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她含糊道:“就那样,毕竟都那么熟了。”
“咱发小帅吗?”
“帅吧。”
“身材好吗?”
“……算好吧。”
邓虹笑的十分暧昧,“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有事,这么说吧,用一个词形容下他身材?”
安凝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以她对邓虹的了解,自己今天不回她,她得跟着自己问一天,所以就敷衍道:“极品,行了吧。”
她可没撒谎,指腹上似乎又有了那种,凸起坚实的触感。
沈粥粥……身材确实不错。
邓虹笑,“还在这给我装,都极品了,肯定都被你看光了,快说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
安凝嫌她烦,想直接封住她口,就直接道:“你脑子里有的,我们都进行了,行了吧。”
“就是说你们已经DO了?”
“对对对,我和他DO了,别问了,我还要工作呢……”
“和谁DO了?”
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在某个单词加重了语气。
安凝:“……”
她僵了僵,转身时还是挤出一个无比“自然”的笑,“沈教授,您先坐那边,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也不管邓虹,扭头就走。
安凝算是明白了,尴尬社死的时候,原地蒸发最管用。
沈慕洲目光落在不远处慌乱的背影,唇角轻轻牵了牵。
邓虹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慕洲唇边的笑,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她男神,笑起来可真好看,她还以为他不会笑呢。
这一笑,就给了她勇气,她小碎步迈过去,“沈教授,能给我签个名吗?”
她递过一个很可爱的小本子,沈慕洲默了默,接过来,笔尖飞动后,是遒劲有力的字。
邓虹宝贝地收起本子,她注意到沈慕洲眉宇舒展,和刚刚行走的冷冻机不同,似乎心情还不错,所以她就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沈教授,听说您刚刚新婚,冒昧地问一句,你太太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长的很漂亮呀?”
闻言,沈慕洲垂眸未加思索便回道:“是很漂亮。”
他顿了下,才开口:“和你的工作差不多。”
邓虹是没料到和自己还是同行,有些懵,“没想到还是同行呢,不知道以后我有机会认识吗?”
沈慕洲目光再次落向不远处,有些心不在焉道:“有机会,或许你们认识。”
邓虹睁大眼:“认识?”
正当她想再问下去时,沈慕洲的手机响了,想问出口的话,又默默咽回去。
但这句很有信息量,她必须找人分享,没看到安凝人,就跑出厅里,想找同事分享这个大八卦。
—
安凝从洗手间出来,她洗好手后,望向镜子。
庄重的职业套装却没有弱化她身上古典柔美气质,相反倒有种很和谐的感觉。
她头发柔顺的披在肩头,流海被吹向一侧,看起来典雅又不失甜美,除了……
脸颊红的有些不自然。
她掏出粉底,又涂了一层,然后整理了下衣服,转身走出洗手间。
出门还未走到走廊,就碰到了白婉婷。
安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离开,只不过刚走了几步,背后就传来白婉婷的声音。
“安凝,你别得意,别觉得自己漂亮有多大魅力得到了这次专访,人沈教授可不是俗人,你也听说了吧,人家新婚的太太,很漂亮也很优秀。”
安凝回过头,微微一笑,还拨了下自己肩上的长发,“多谢夸奖。”
说完,转身得意地离开。
白婉婷盯着越走越远的窈窕身影,表情慢慢裂开,“她是有病吗?我又没夸她。”
“……”
安凝走到1号演播厅的时候,准备工作都已经安排就绪。
她来到演播厅中央,看到导播正在和沈慕洲说着什么,导演看到安凝进来叫她,“安凝,你和沈教授对一下专访流程,待会简单彩排一下,我们就开始录。”
“好的。”
安凝应了声后,看到沈慕洲朝自己走过来。
“跟我去那边。”安凝指了那边无人的角落,然后先一步迈步离开。
沈慕洲跟在她身后走过去。
两人站在角落里,安凝从衣兜里将叠好的纸递给他,“家庭方面只有几个问题,你就说父母早已过世,感情方面,咳,我把大部分都给划掉了,会主要问你关于科研方面的问题。”
沈慕洲将纸打开,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迹,他抬眸看向安凝。
演播室内,机器和工作人员交谈的嘈杂声中,沈慕洲耳边是听过很多遍的话, “沈粥粥,别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就是组长压着我,我也不会提那些东西让你难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沈慕洲抬眸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握住她手腕,打断她的话,“如果,我不想做你最好的朋友呢?”
这话,让安凝表情怔住,还没等她去细想这话里意思,她手机响了,看到手机上的“大学李梅”的备注,她朝沈慕洲说了句:“我先接个电话,你去那边沙发等我。”
沈慕洲松开她手,沉默了下,“嗯”了一声,看着细白的手腕从自己掌中抽离。
安凝握着手机,到演播厅大门口按下接通键。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凝凝。”
是宋辰的声音,安凝脸色一变,正要挂断,急切的声音传过来,“我和欣欣是清白的,你不要被别人挑拨离间,你原谅我好不好?”
安凝深吸一口气,冷声回道:“宋辰,你想什么呢,我都结婚了。”
“我知道你根本不爱沈慕洲,你就是为了和我赌气。”
安凝气笑了,“谁说我不爱他,我爱他,特别特别爱。”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看到大学同学的名字,没有犹豫直接拖进了黑名单。
李梅是她的大学同学,因为工作和宋辰有些来往,没想到宋辰找到她给自己打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头顶传来低低的嗓音,“怎么了?”
安凝顿了下,回过头,“没事,是宋辰来,好烦,算了,别管他,我们进去彩排。”
沈慕洲抬手将玻璃门拉开,“你先进去,我去下洗手间。”
“嗯,那你快点。”
“好。”
目送安凝进去,他手指松开,玻璃门缓缓关上。
沈慕洲打开微信,打开了新收到的几条消息。
星之眼:【宋那边把照片都买走了,还一直压热搜,花了不少钱,又找水军,才把这事勉强压下去,但小花那边清纯路线是走不成了。】
星之眼:【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不会还惦记着你老婆吧?】
星之眼:【别说我这做嫂子没提醒你,我听到消息,宋最近好像收了些你老婆台里的股份,你可得注意点,守护好你老婆。】
他盯着屏幕许久,默默按灭了屏幕。
再抬眼时,淡漠的眼底逐渐被冷沉所代替。
正巧过来的李组长看到后,原地打了个冷颤,在心里嘀咕,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又开始撒冰了。
—
这次专访台里很重视,所以将专访分了三部分去拍摄,第一部分安排在演播厅里,主要是问一些成长经历和沈慕洲取得的科研成果。
彩排很顺利用了不到半小时。
彩排之后,就是正式录播,李组长和导演导播又讨论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正式录播。
一阵严肃却不失轻快的音乐后,镜头切到演播厅中央。
“沈慕洲教授您好,欢迎坐客——《人物专访》。”
安凝面带端庄亲切的笑容,以非常专业的音色开场白后,目光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沈慕洲。
沈慕洲望着那双弯起的笑眼,冷沉的眼底终于有了温度,连唇角也微微扬着,“你好。”
“……”
台下的李组长松了口气,由衷地夸道:“不愧是安凝,果然够专业。”
连行走的冰冻机都能给捂化了。
专访很顺利,除了李组长让安凝重点问的几个问题几乎没怎么问之外,都很好。
李组长看录播时间已经快接近尾声,他遗憾地和旁边导播说:“要是再问问感情生活就好了,这个肯定能增加收视率,沈教授还没在任何平台谈过他太太呢,算了,下次再让安凝问。”
导播正要用提词器,提示安凝可以收尾了,恰在此时,演播厅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拍摄时候,演播厅是不允许除现场之外的任何人进出的,李组长皱眉刚要斥责几句。
看到部长带着一个男人正走进来,他愣了下走过去,“部长,您找我有事?”
部长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客气的介绍着旁边的男人,“这是台里新来的股东,是来检查工作的。”
旁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宋辰,他目光看向演播厅中央,唇抿了脸色很不好的指了指,“那边结束了吗?让安凝过来,我有话问她。”
“马上就结束了,一结束我就叫她过来。”
李组长马上应道。
他没多想,因为之前有新股东也是用检察工作的借口,乱指导一气,他以为又是老一出,就打了个招呼后来到导播身旁。
“用提词器通知安凝可以结束了。”
导播正要在提词器上写字,耳边突然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
“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问。”
安凝正要准备收尾,听到沈慕洲的话,她顿了下目光看向正前方的提词器上,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但专业如她,自然能应付这种小小的突发状况,她笑了下,用眼神提示旁边的人,“沈教授,是什么问题呢?”
沈慕洲手臂抬起,修长的手指很随意地落在脖颈上的领巾处,然后慢条斯理地支起下巴,“我的感情生活,比如关于我和我太太的感情。”
安凝:“……”
沈粥粥是疯了吗?没人问还要来自曝吗? !
演播厅里所有人停滞了一瞬,随即所有人的下巴都一起掉下去。
还是李组长先反应过来,他马上把导播手里的提词器抢过来,在上面秒速写下几个字。
“给我往死里问!”
安凝一言难尽地盯着提词器,脸上专业笑容马上就面临崩裂。
但做为一名专业且优秀的记者,她不能没录完就走,于是,她撑着脸上的笑,疯狂给沈慕洲使眼色。
“其实这是您隐私,不说也没关系的。”
在安凝话音落下的瞬间。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和我太太的感情,”他目光看向台下的宋辰,狭长的眼尾扬起,甚至左颊上的酒涡也隐隐显出来。
“我和她如胶似漆。”
说完,他手指一动,骨结分明的手指将脖颈上的领巾拉下来。
宋辰站在监视器前,他目光看到镜头逐渐拉近,冷白皮凸起的喉结上,痕迹虽淡了许多,但依然清晰可见一圈整齐的牙印。
“……”
作者有话说:
沈粥粥守护老婆任务完成!
宋辰:给我整不会了
下章粥粥还要自曝,猜猜曝什么?
◉ 第二十五章
几乎拉到底的镜头, 除了安凝和沈慕洲,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监视器上。
只是有人欢喜, 有人愁。
最开心的是李组长, 他兴奋地搓着手,“太棒了,绝了, 漂亮!”
《人物访谈》是较严肃的专访节目,但近几年各台竞争激烈,为了收视率台里也一直在创新, 虽然这“牙印”看着尺度大了那么一丢丢,但只要经过剪辑, 这收视率是要爆啊。
这可是沈慕洲,国民度最高的顶尖科研者, 而且他高冷神秘, 几乎没有公开透露过生活感情。
李组长怎么能不激动呢,他们这次简直就是拔到头筹。
他只顾开心, 没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宋辰, 他双目赤红, 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平常宋辰自诩自己情绪不外露,什么时候都淡然自若,但此刻他再也顾及不了什么形象。
“牙印”这么明显,他想骗自己都做不到。
他视线僵硬地移动,看向沙发上的两人。
安凝正笑着, 在看着旁边的人,她身体前倾, 和旁边的人距离很近, 两人看起来似乎十分亲昵。
他视线向旁边移动。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 一道淡淡的目光朝他这边落过来。
视线相撞,原本还残留笑意的眼底瞬间消失殆尽,瞬间变得又拽又嚣张。
宋辰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沈粥粥,你疯了吗?刚刚乱说什么啊,我嘱咐你不要摘领巾,你怎么不听话,快系上。”
安凝僵笑着,声音压的很低。
沈慕洲闻言,他转头看到近在迟尺的人,很无辜道:“太热了。”
安凝:“……热什么热,都零下好几度了,快系上,我要生气了。”
沈慕洲抬手直接将领巾摘下来,递给她,“但我不会系。”
安凝下意识接过领巾,就要给他系,余光扫到另一侧,齐刷刷的目光一起投向她和沈慕洲,她表情僵了僵,马上收回了手。
正在想着怎么收场,提词器举了起来。
【收尾。】
安凝立马坐直身体,换上了标准的职业假笑,硬着头皮道:“欢迎收看《人物专访》,下期再会。”
待看到摄影师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后,她松下一口气。
正准备去问沈慕洲,为什么突然“自曝”,还没开口,一道恼怒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安凝。”
安凝怔了下,这时才发现站在摄影机旁的宋辰,她脸色一沉,眉心蹙起。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实在没办法了解宋辰的脑回路,他怎么能在发生了那些事后,还能厚着脸皮来骚扰她?
安凝没说话,直接收音器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离开摄影棚,只是她刚刚站起,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随即是只有她能听到的低低嗓音,“别怕,我帮你赶走他。”
“李组长,我要和安凝聊一聊,”
“关于我和我太太的事,别让人打扰我们。”
沈慕洲说完握住安凝的手腕,他手指轻轻一拢,牵着她朝向另一侧的出口。
李组长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地应道:“你们聊,好好聊,聊多久多行,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
他话音刚落,就被旁边人打断。
“安凝,你给我站住!”
注意到旁边宋辰气急败坏的神色,李组长立刻过去拦住他,“宋先生,您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安凝年经,很多事都不清楚的。”
虽然不知道新来的股东为什么要找安凝,但沈教授能主动提出谈他和他太太的事,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宋辰正要追上去,却被李组长挡出去路,他拧眉,“你起开,我要找安凝……”
李组长笑眯眯道,“您找我吧,台里的她知道的我知道,她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您找我就行,她现有工作要忙。”
“我找她问问她为什么要和……”
话到嘴边,宋辰突然停下来,他抿紧唇,女朋友被人抢走,结婚前还和别人结了婚,甚至公开场合在他面前秀恩爱……
喉结上的“牙印”闪现在他眼前。
宋辰手握成拳,胸腔里像被人用火烧似的,焦灼烦躁。
他是宋氏的总裁,唯一的继承人,当众说这些,这个人他丢不起。
好一会,宋辰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告诉她,让她过来见我,我等她。”
李组长忙点头,“行,等她和沈教授忙完,我就带她来见您。”
很平常的一句话,到宋辰耳中就像专门刺激他神经一样,他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几次之后,拂袖而去。
李组长有些困惑地和旁边的部长吐槽,“部长,怎么又来一个新股东?不是说好了,什么股东也不能影响咱们工作吗?别的就算了,沈教授这次专访可不能受到任何影响。”
部长闻言点头:“放心,咱电视台有规定的,这宋总占股不多,也奇怪了,他来了就要见安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认识吗?”
“谁知道呢,看样子像不认识。”
—
另一边,安凝和沈慕洲来到自己办公楼下,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宋辰居然都找到台里了,我得和他谈一谈把事情结了,不想和他纠缠不清。”
望着即将从掌心里抽离的细白手腕,沈慕洲手指微拢握紧,“我来和他谈。”
安凝迟疑了一下,马上摇头,“我不放心,上次他就和你动手了,你再受伤怎么办?”
正午的阳光落在安凝头顶,在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投下一片金黄色,清澈澄净,里面是不带任何掩饰的关切。
沈慕洲垂了垂眼,说:“放心,我不会受伤。”
“我怎么放心呢?你从小总被人欺负,每次看到你受伤,我都会难受很久的。”
安凝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回握住沈慕洲的手,“你刚刚录节目时候就看到宋辰了是不是?是为了我,才故意解开领巾说那些话的是不是?”
不等沈慕洲回话,她已经认定了这个想法,“一定是这样,粥粥,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以后宋辰我自己来解决就好。”
说完,她想挣开沈慕洲的手,却发现他牢牢握着不动。
沈慕洲手指拢紧,“我饿了,你先带我去吃饭,别的事待会再说。”
安凝抬腕看了下时间,时针已经指到了12,确实该吃午饭了。
“那我先带你去吃午饭。”
“好。”
去吃饭路上,安凝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牵着,几次她想提醒他松开自己,却总是莫名其妙被岔开。
就这么她被沈慕洲拉了一路,虽说他们小时候经常这么牵着,但现在还这么牵着,多少有点不妥。
最后,安凝还是找了个“怕被台里人看见”的借口,让他松开了自己。
她悄悄打量身旁的人,阳光洒在他身上,将脸部本就分明的轮廓衬的更加深邃。
安凝忽然闪过上午他和自己说的话。
“如果,我不想做你最好的朋友呢?”
心跳忽地加快一拍。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
下午没有拍摄,午饭后,安凝将沈慕洲带到嘉宾室,想让他休息一下再回学校。
她自己还有一篇新闻稿要赶出来,和他聊了几句就上楼上办公室了。
休息室内,只剩下沈慕洲一个人。
他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手机,然后拨出一串号码。
“喂,李组长?”
“沈教授,你有什么事吗?”
“今天摄影棚里,我看到有人找安凝,没因为我耽误吗?”
“没有没有,那是新来的股东。”
“人走了吗?”
“没呢,他现在正说要上楼找安凝呢。”
“多谢。”
沈慕洲挂断电话,没有停留直接走出休息室——
十几分钟后。
电视台办公大楼下。
宋辰正要迈上台阶,抬眼便看到台阶上的挺拨身影。
一上一下。
视线在空中短暂的停顿后,碰撞着。
午后时分,来往的人极少,宋辰盯着台阶上的人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过来。
男人刚刚在他面前站定,宋辰立刻沉着脸质问:“沈慕洲,你是不是故意挑拨我和凝凝关系,想趁虚而入?”
沈慕洲掀了掀眼皮,几乎没停顿地开口,“是。”
没有安凝再场,这小子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
宋辰因为婚礼取消丢了面子,加上他和欣欣的照片被曝光,父母经常在他面前数落他处事不利,那些朋友表面安慰,背地里取笑他,甚至还当面调侃他和欣欣的关系。
这让他的脸往哪放?他所经受的这一切,都是眼前沈慕洲一手造成的。
越想怒气越盛,宋辰几乎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沈慕洲,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结婚只请了很少的亲友,凝凝根本不喜欢你,如果她喜欢你,为什么不向她的同事公布你们结婚的事?她这样只是为了气我而已,我和她之前可是通知了所有亲戚,朋友的。”
沈慕洲垂在裤颖的手指握住又松开,反复几次,手背上的蓝青色血管时起时落,他唇缓缓地抿了抿,“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宋辰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指着他怒道:“你就是个小三!卑鄙无耻。”
沈慕洲扯了扯唇,神色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影响半分,他盯着宋辰,不紧不慢道:“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这句“合法夫妻”一下激怒了宋辰,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想揪住沈慕洲的领口。
只是他往前一步,眼前的人灵活一闪,他脚好像被人绊了下,一下扑在了地上。
手上传来火辣辣地痛,但怒意发不出去,他顾不得疼扶地起来,就想再去教训沈慕洲,他转身挥拳,刚刚有动作,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宋辰,你又打他?!”
这个熟悉的“又”让宋辰表情一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淡淡地嗓音:“凝凝,没关系,我没受伤。”
安凝来到沈慕洲身旁,上下打量着他,“他打你哪了?”
沈慕洲瞥了宋辰一眼,将一只手藏到身后,摇头,“没有,他没打我。”
安凝注意到他的动作,伸手将他手臂拉住,当看到冷白皮上的青紫时,她回头看向宋辰,“宋辰,你太卑鄙了!”
宋辰表情僵硬,他往前一步,明知没用还是想和安凝解释,“凝凝,刚刚我根本没碰到他,是我被绊倒了,是我手疼……”
“是我不好,没有躲开他。”
“你别装了,我根本没有打你。”
“抱歉。”
这句“抱歉”把宋辰整哑火了。
安凝听不下去了,她回头看向宋辰,神色尽是鄙夷,“宋辰,我最后和你说一遍,你如果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报警告你骚扰。”
说完她拉住旁边的沈慕洲,转身离开。
宋辰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
第一次他有了后悔的念头,如果那天他没有带欣欣去婚房,没有心软抱住她,没有被人拍到,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
休息室里,安凝向同事借了药膏想给沈慕洲涂药。
“你怎么碰到他的?幸好我刚好下去取东西碰到了,下次再碰到他,你先联系我,疼不疼?”
安凝托起他的手,用棉签轻轻涂在淤青上,她动作很轻,生怕会弄疼他。
“不碍事。”
沈慕洲不甚在意的想抽出自己的手。
“什么不碍事,都青了那么大一片。”安凝嘴唇靠近,很轻的在淤青上吹了吹。
手背上,瞬间一片酥麻的痒意。
沈慕洲的动作一顿,“是有点疼。”
安凝听到眉心蹙了蹙就要站起来,“要不然我带你去医院吧,别伤到筋骨。”
沈慕洲握住她的手,抬眸,又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不用,就像刚刚那样就好。”
“刚刚哪样?”
安凝看着拉着自己的修长手指,没听明白。
“吹一下。”沈慕洲声音低低的,神色如常,似是讲十分平常的事。
安凝终于想起来刚刚自己做了什么,习惯使然,从小,沈慕洲受伤,她总是用对着他伤口呼气,想用这种办法给他止疼。
一些画面在脑中划过,她轻轻笑了笑,又对着他手又吹了吹,“你长不大吗?这么大人还要我给你呼气吗?哪天没我了,你再受伤可没人管你了。”
“不会没有你。”
安凝的手突然被紧紧扣住,她抬头,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眸正望着她。
安凝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双眼睛突然有些心虚,她嘴唇动了动,用很随意的语气说:“也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最好的朋友。”沈慕洲语调拉长,重复了一遍,唇边隐隐带了自嘲之色。
安凝感觉周围气氛忽然低下来,她想抽出自己的手,“我还要去赶稿子。”
短暂的沉默手,握着她的手指缓缓松开。
“嗯。”
“那我走了。”
“嗯。”
安凝离开休息室前,回头看了一眼,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阴沉,室内也跟着暗了下来。
沙发上的沈慕洲低垂着眼眸,五官隐匿在暗沉的光线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安凝有种他很孤独的感觉,如果是在小时候,她一定会跑过去抱抱他,但现在……
她抿了抿唇,轻轻把门关上。
—
晚上八点,沈慕洲因为一项研究得奖,被团队的几位教授拉着一起去学校旁边的音乐餐厅去庆祝。
沈慕洲平常极少喝酒,但今天几位教授只象征性的劝了几句,他便开了罐啤酒。
他酒量不错,除了耳朵会红之外,也不上脸,几位教授看到,又劝着他喝,不知不觉,空罐列在他面前列了一排。
餐厅里不管是在包房还是在大厅,都会伴着优美的音乐和歌曲,每天一个主题,然后根据主题播放音乐。
沈慕洲捏着手中的空罐放下来,拿起新的一罐,修长的手指一勾单手打开。
随着他将啤酒送入口中,耳边传来磁性悠扬的女声:“ 或许我们都在年少时,都曾经深深地喜欢过那么一个人,悄悄的,热烈的却在最后无疾而终,今天是暗恋主题,让我们一起用歌声怀念你曾经暗恋的那个她/他。”
缓缓悠扬的歌声落进包房内。
“时光是琥珀,泪一滴滴被反锁,”
“情书再不朽,也磨成沙漏,”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沈慕洲手指轻捏,啤酒罐在他手中变形,正待他松手时,耳边传来略有些醉意的声音:说到暗恋,我十八岁时候暗恋的女孩都有小孩了,沈教授这样的人,大概这辈子都不懂暗恋的苦。”
沈慕洲没接话,另一个声音又响起,“就沈教授人品长相,多少姑娘追都追不及呢,怎么可能去暗恋。”
“所以沈教授,你有过暗恋的人吗?”
短暂的沉默后,是淡而干涩的嗓音,“也许吧。”
“……”
—
从电视台回来,安凝吃过饭把下周要用的稿子写完,洗完澡已经是晚上10点了。
她从卧室出来,看了眼隔壁,门开着,但空无一人。
最近沈慕洲经常这样早出晚归,安凝拿出手机,本想给他打个电话,但犹豫一会,怕影响他工作,又按灭了屏幕。
正当她准备回卧室睡觉时,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安凝怔了怔指腹一动,接通了电话。
“凝凝……”
不等安凝开口,听筒那头就传来低哑的嗓音,似乎在电梯里,信号不大好。
短暂的沉默后,安凝开口问道:“你在哪里?几点回来?”
“我有话要和你说。”
比平常哑了许多的声音,终于让安凝感觉到了不对。
沈慕洲每次喝酒喝多了,声音都会很沙哑。
安凝有些无语道:“你是喝多了吗?要我去接你吗?你把位置发过来。”
“不用,我打车,我有话和你说……”
那头的声音有些不稳,安凝有些担心,又马上问道:“沈粥粥,你怎么搞的,这么大人了,怎么喝成这样。”
“说吧,在哪儿,我去接你。”
那头停顿了一会,才回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又一遍重复的话,安凝一边换衣服,一边对听筒那头说着,“行,你把位置发过来,见面你再说。”
她已经换上了大衣,拿好钥匙,走到客厅拉开门。
听筒里突然像遇到干扰一样,电流碰撞的声音刺耳。
安凝将听筒拿开,正当她抬头时。
看到站在门外高瘦挺拨的身影。
沈慕洲站在走廊灯下,身上的黑色大衣敞开着,带着室外的寒气。
他抬眸,一向淡漠疏离的眼眸里黑沉沉的,正瞬也不瞬地望着安凝。
在无声的对视中,安凝心脏忽然快速的跳动了几下,而后……
低沉嗓声像是压抑了许久似的,清晰地落进安凝耳中。
“我们不做朋友,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沈粥粥:不做朋友行不行?
凝凝:那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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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其实也可以先从P友开始……这是我的意思……反正音差不多,还能让你们这些LSP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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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两个人会睡在一张床上斜眼笑
◉ 第二十六章
“你先进来再说, 你不冷吗?怎么连扣子都没系。”
安凝拉他进到家里,才将手机挂断。
沈慕洲目光紧紧跟随着眼前的人, 在她手拉住他手的时候, 几乎是惯性般他反握住她的手。
手指上冰凉,似乎骨结在她指间碰撞这。
安凝想蹲下给他拿拖鞋,却被他的手拖住, 她偏头,有些无语看着他,“喂, 你拉着我怎么拿拖鞋呢?”
沈慕洲视线微移,细白的手腕从虎口处微移了些, 他立刻拢紧,低低的嗓音哑的不像话, “我们不做朋友, 行不行?”
安凝发现自己没办法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她只好用力弯了下, 又伸出手臂, 终于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
“不做朋友, 难道你要和我绝交吗?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安凝将拖鞋放到他脚边,催促着, “先把鞋脱了,换上。”
可沈慕洲动也不动,安凝叹气, 准备像小时候那样给他解鞋带,“沈粥粥, 你真行, 是准备让我给你换鞋对不对?”
只是她手指还未碰到鞋带, 手臂猛的被拉了下,她“呀”了一声,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安凝后背抵在了墙上,但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坚硬,背脊处被一只手托住。
沈慕洲按着墙上的手掌动了动,将人完全圈住。
忽然的变换位置,让安凝处于完全被动的姿势,就像被猎人盯上的小动物,被密不透风地围堵。
安凝双手推了推他胸膛,“我去给你倒杯水……”
话音未落,手心就被压了下,酒气混着不知名的冷香味,瞬间朝她扑过来。
连她的呼吸里也渐渐也有了酒精味道。
玄关只开了盏小小的顶灯,暖黄色的光线不甚明亮地从上至下地落下来,掺杂着酒气,隐隐有了旖旎感。
沈慕洲手肘微屈,随着动作,他身体缓缓倾过去。
而安凝四周的酒气也越来越浓,明明她很讨厌闻到别人身上的酒气,但现在却没有反感,甚至自己都似乎带了些醉意。
心跳声重,安凝抿唇吞咽了着,却没有开口说话。
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
温热的呼吸突然打在她脸上,每落一下,似乎像被烫到似的,烧起来。
眼看着,他们之间距离就要消失,安凝手抵了抵他胸膛,声音变的很小:“粥粥……”
沈慕洲的嘴唇几乎快要碰到秀气的鼻尖下,他停下来,哑着声音又问了了一遍:“凝凝,不做朋友,行不行?”
安凝望着那双眼睛,幽深如井,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她忽然有些心疼,抵在胸膛上的手微微绻缩起来,“嗯,行。”
他喝醉了,先哄住再说。
随着“行”字,安凝眼前一暗,她紧张地闭上眼,手指揪紧,心跳开始狂跳。
十几秒钟后,脖颈处有热气落下来,他将头靠在了她肩膀上。
安凝绷着身体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耳侧落下低哑的声音,“真的?”
“真的。”
随着她的声音,她隐约听到一声叹息,然后身上一轻,眼前露出暖黄色的灯光。
沈慕洲步子晃了下,站稳后他换上鞋,身体又晃了下,但这次手被人拉住。
安凝扶住他手臂,想用身体撑住他, “你喝了多少?我扶着你。”
沈慕洲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安凝又叹了声气,扶着他来到卧室。
沈慕洲酒量很好,她的酒量都是他陪着练出来的,他就算是喝醉了,也不吐不闹。
安凝让他喝了醒酒的药,又让他换上睡衣洗了澡,最后让他躺到床上,已经是快十二点了。
她将被子向上拉了拉,掖好,视线落在两排浓密的睫毛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想离开房间。
只是刚刚转身,手腕就被人紧紧握住,安凝回头。
沈慕洲正安静地看着她,明明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安凝一下子就感觉到,他又在难过。
她坐回到床边,“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沈慕洲没说话,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安静地看着她。
“你别走,陪我。”
嗓音很低,安凝却听到了,她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我不走,陪着粥粥。”
像是得到了保证,沈慕洲的眼睛缓缓闭上,很快,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安凝看到他睡着,想将手抽出来,但不管她怎么动,手都被牢牢地握住,没办法,她只好继续在床边坐着,想等着他睡熟再离开。
沈慕洲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眉宇间没有平常疏离的距离感,是完全松驰的样子。
安凝望着他的脸,有些恍惚,这种需要她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在他长大后已经很少了。
她记得第一次需要她,这么陪着他时,是在他八岁时候。
那一年,刚刚入冬,又赶上寒流,天气非常的冷。
那天安凝放学把作业写完,吃过晚饭后,就把提前“藏”好的饭抱在怀里,趁着父母出去串门的功夫,就跑出了家门。
她和沈慕洲约好,晚上六点在楼道台阶上接头。
那天很冷,她怕饭冷了,就放在棉衣里一直捂着。
可是她等啊等着,一直等点七点,他还没回来。
因为很冷,安凝等的耐心快要告罄,脾气即将发作时,沈慕洲终于出现在楼道里。
他从楼下上来,单薄的衣服上沾着些土,沉沉的眼睛在看到安凝瞬间亮了亮,然后快速走上楼梯,还没等安凝开口,就听到他略有些急的声音。
“这么冷,你怎么不回家?”
这话一下让安凝撅起嘴,她给了他一个白眼恼道:“你也知道冷,你怎么不回家,是不是背着我去玩了,害我等你这么久,你看,饭都凉了。”
安凝说完就将饭盒塞进他怀里,然后一脸不开心地走下台阶。
只是刚迈下一阶,手就被轻轻拉住。
“对不起,凝凝。”
安凝回头,看到那双清秀安静的眼睛,瞬间就没了脾气,她收回脚下巴抬了抬,“好吧,我原谅你了。”
安凝将刚刚坐着的报纸打开,重新铺下来,“你坐下快吃吧,要不然会凉了。”
“好。”
沈慕洲坐下来,将饭盒打开,然后慢条斯理地吃着。
安凝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吃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吞口水,明明她已经吃过的,但是只要一看别人吃,就又想吃了。
“你要吃吗?”沈慕洲偏头问她。
安凝又吞了下口水,马上点头,“一捏捏就好。”
沈慕洲看着她,眼晴里闪过笑意,从饭盒里舀了一汤匙送到她口中。
安凝满足地眯起眼睛,刚刚咽下,她视线一顿。
“呀,你手怎么破了?”
安凝伸手去拉住沈慕洲的手,掌心里有些土,已经有块破皮了还在渗着血。
沈慕洲抽回自己的手,将手藏在身后,垂着眼睛说:“我不小心摔倒了。”
“你这么大人,还会摔跤哦。”
安凝学着自己妈妈的语气,然后又拉过他的手,“我给你呼,一呼就不疼了。”
楼道里,灯光昏黄,安凝小脸红红的,正嘟着嘴轻轻吹着。
沈慕洲耳尖忽然烫起来,想抽回手,却又没有动。
而手上火辣辣的疼,很快变得痒痒的。
虽然沈慕洲吃的很慢,但时间还是过的很快。
安凝已经将饭盒收回,要走了。
正当她要和沈慕洲说再见时,忽然,楼道里响起一阵零碎的脚步声。
“就是那个穷狗打的我?”
几个男孩着在台阶下,指着沈慕洲方向。
“穷狗,又臭又脏,他身上还长虱子。”
“他是没人管的坏蛋。”
“我们一起揍他。”
小孩子明明应该是最简单单纯的,却也会没有缘由的对一个人恶。
沈慕洲不懂,为什么这些孩子会无缘无故这样对他。
他低头,看到自己洗旧的裤子上磨破的布料,和已经破旧的球鞋,他似乎有点懂了。
还没等沈慕洲开口,安凝就展开手臂,挡在他面前,“你们这些坏蛋,不许欺负粥粥!”
“安凝,你不要和他玩,他又脏又穷还长虱子。”
安凝听到手指着他们气急,“你们胡说,粥粥最干净了,你们要欺负他,我就把你们打成猪头!”
几个小男孩本没有把安凝放在眼里,但这时,楼道忽然传来脚步声。
“凝凝。”
是安凝的爸爸在叫她,安凝立刻应声,“爸爸,有人欺负我和粥粥,你快过来救我们。”
几个男孩一听,一哄而散。
安凝爸爸上楼的时候没听清,看到台阶上的两个孩子以为他们在玩,他知道两个孩子经常一起玩,沈慕洲又很懂事,没说什么只嘱咐两人玩完早点回家。
楼道里又只剩下安凝和沈慕洲。
安凝看着那双安静漂亮的眼睛,她轻轻叫了声:“粥粥……”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很低很轻的声音。
“我没有虱子,我每天都洗澡的。”
七岁的安凝第一次,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难过。
她笨拙地抱住他,单薄的骨架比她宽不了多少,她用手拍他的后背,声音轻轻的,“粥粥最干净了,粥粥最好看了,我最喜欢粥粥。”
安凝的脖子里似乎有热烫的东西落下,她反应过来,心突然疼了一下,继续小声安慰着。
“我最喜欢粥粥。”
有些哑的声音突然开口:“会一直喜欢吗?”
“会一直喜欢,因为我和你要做一辈子朋友,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啊,我妈说她和我爸都能离婚,但她和她好朋友的感情,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所以好朋友应该更长久吧。”
“那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
沈慕洲睁开眼的时候,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梦中,因为,他视线下移,是微翘饱满的唇瓣。
这个梦,他梦到过很多次。
只是这次,格外真实,真实到可以感受到呼吸的频率和温度。
他缓缓闭上眼,停了几秒钟又慢慢睁开,眼前的画面依旧没变。
他视线很慢很慢地扫过这张脸,手指抬起轻轻在上面碰了碰,指尖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这一碰,他的手指就再也没有放下,并慢慢捧住了。
指腹与掌心,柔嫩到不可思议。
忽然,长长的睫毛在翕动着,而后颤动了几下睁开。
那双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粥粥,你……”
话音突然被堵住。
沈慕洲的手指移动捧住她的脸,唇上湿热的触感在贴合后,让他欲罢不能,起初他只是想唇贴在一起。
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后,他手捧住她脸,颤抖唇齿被他缓缓撬开,然后是一次次的试探中,逐渐有了回应。
他想克制却无法控制地压住她后脑,让彼此唇舌交缠。
—
夕阳像着了火般的向下落着,不过转眼间,夜幕便悄悄降临。
电视台的人已经陆续下班,办公室内只剩下安凝一个人在赶着稿子,她盯着屏幕,手不自觉又抚上了嘴唇。
意识到自己在自己在做什么,她立刻放下自己的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一定是幻觉,不,是梦,对在做梦。
她缓了缓抿了下唇,唇上隐约残留着滚热的触感,她脸上烫起来,开始飞速敲起键盘。
刚刚将最后的标点敲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安凝怔了下去桌角捡起手机。
“凝啊,能不能帮帮我。”
邓虹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安凝握着手机问道:“怎么了,你不刚下班吗,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早上不是说我要去联谊吗?有个妹子突然来不了了,组织的人说缺一个人不能联谊,说要改天,我就想让你来帮个忙。”
“我不去,你也知道,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结婚的人了。”
“放心,我保证咱发小不会知道的,再说了,你和咱发小不是假结婚吗?他知道也不会生气的,你到了待几分钟走就行了,今天的具说特优质,你就帮帮我嘛,求你了,你要不帮我,我就BBQ了。”
邓虹软磨硬泡好一会儿,安凝终于松了口:“那说好了,我待几分钟就走。”
“说好了,只要开始几分钟,我就帮你找个借口,你就走。”
挂断电话,安凝打开微信,她不由自主看向最顶端的微信,莫名的有些心虚。
看到红色的消息提示,她点开。
沈粥粥:【我今晚要和同事聚餐,回家会晚一些。】
凝:【嗯,知道了。】
看到这条消息,安凝松下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又抚上了嘴唇,然后轻轻叹了声气。
—
联谊的地方,安排在了一家日式餐厅。
男女面对面的坐成一排,在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下,缓解了有些尴尬拘谨的气氛。
安凝跪坐在位置上,瞥了身旁邓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她要走了。
可惜邓虹正在和自己对面的男人热烈地聊着,看也不看她一眼。
安凝没办法,用手肘碰了下她,然后压低了声音,“我走了。”
邓虹转头回了句:“行,你走吧,路上小心。”
说完继续和对面的人热聊着。
安凝刚准备站起来,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开口问道:“你要出去吗?”
安凝怔了下,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客气道:“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说完,她站起来,走出室内。
走出包房的时候,她轻轻地松口气,正要准备转身离开时,耳侧传来声音,“可以留个微信吗?我对你印象还不错。”
安凝回头看到身后的男人,“不好意思,不方便。”
说完她礼貌地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在快走到楼梯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安凝从包里将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
沈慕洲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在做什么?”
安凝视线落在走廊顶端五颜六色的和伞上,她顿了下含糊道:“没做什么,在家呢。”
下意识她就没说实话,咳,总不能说自己来联谊了吧。
听筒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冷吗?记着穿大衣?”
安凝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毛衣,她好像把大衣忘包房了,她对着听筒回了句,“在家里穿什么大衣,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她正准备折回包房去拿大衣,耳边传来邓虹的声音,“安凝。”
邓虹将一件米色的茧形大衣递给安凝,“你把大衣给忘了。”
安凝接过大衣,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她正要穿上大衣,身旁的邓虹突然兴奋道:“是沈教授!”
拿着大衣的手一僵,还没等安凝做出反应,不紧不慢地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在家里需要穿大衣吗?”
安凝抿了抿唇,转身。
沈慕洲站在她不过一步的距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
安凝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他聚餐的餐厅恰好就是这里,正想着怎么编个理由。
邓虹就先一步,卖了她,“沈教授也在这边吃饭吗?好巧,我们在这边联谊。”
沈慕洲又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他直勾勾地看着安凝,唇边扯了下,明明在笑,眼底却沉下来,“联谊。”
不是在问,只是缓慢的重复了一遍。
安凝心虚地吞咽了一下,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短暂的沉默后,她感觉还是要解释一下,“其实我是……”
“安记者,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邓虹看着两人,莫名就觉得周围气压降了几度。
她想说什么,当对上沈慕洲的沉沉目光时,非常识务的马上闭紧嘴。
安凝对上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她吞咽了一下小声问,“什么……问题?”
“如果我太太,背着我去联谊,你说,我应该如何反应?”
作者有话说:
好大的一股老陈醋味
沈粥粥,你应该把她按在bed上,然后酱酱酱酱反应。
今天怎么说也是kiss了,对吧,虽然有人以为在做梦。
LP就是老婆的意思
评论每天都会看哦,有什么新花样大家可以踊跃发言!
◉ 第二十七章
这句话就将安凝将住了。
她嘴唇动了动看向沈慕洲。
他神色如常地站在那里, 像是不经意间问出的话,但眼睛里却是完全相反的情绪。
锋利如刀, 仿佛要让安凝无所遁形, 她到口的话,被生生卡在嗓子里。
气氛已经掉到了谷底,可偏偏有人还在添柴加火, “你太太居然背着你去联谊了?你可是沈教授哎,你太太是不是疯……”
“疯”字刚刚从邓虹口中发出那么一丁点儿的音,她就感受一道冷冷的视线, 下意识就闭紧了嘴。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和旁边的安凝小声说:“我难以想象有人能会放着沈教授这样的, 还去联谊,也太暴殄天物了, 你说是不是安凝。”
安凝无语地看了邓虹一眼, “你就少说两句吧。”
怕穿帮,她又提醒道邓虹:“你这么久不回去, 联谊要散了。”
邓虹马上应道:“对对, 我得赶紧回去, 哦对了,刚刚好几个帅哥问你情况呢,你要不要再回去……”
安凝:“……不用,我还有事。”
“那沈教授……再见。”邓虹对上沈慕洲的眼神,本能地回避。
沈慕洲淡淡的“嗯”了声, 算是做了回应。
邓虹快步离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求生欲告诉她, 赶快消失最安全。
走廊里在橘色灯罩下, 暖色调灯光柔和明亮, 却与周遭气氛是两个极端。
沈慕洲站在灯下,暖色光线映入眼底,却没有在里面增加一丝温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这么无声沉默着。
随着四周气压越变越低,安凝那股心虚感,也越来越强。
她吞咽了一下,试着开口打破沉默,“咳,我今天是帮邓虹的忙才来的,我自己并不愿意来。”
这话一出口,安凝就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好像特别心虚。
还不等她再开口,就听到冷冷轻嗤声,“好一个不愿意来。”
沈慕洲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安凝,“所以,你把我当什么?”
“我把你……当……当……”
安凝被逼的想后退,她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眸,近距离,她看的很清楚,里面是不带掩饰的怒意。
她很少见沈慕洲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更很少见,他会对着自己生气。
所以,安凝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
“你把我当什么?”
沉沉地声音又逼过来,安凝又退一步,但这时却退无可退,因为她后背抵上了墙壁。
带着侵略性的男性气息逼近,安凝闭上眼,紧张地脱口而出,“当然把你最好的朋友。”
话音落下,安凝感觉四周的空气像是凝滞住。
略带粗重地呼吸打在她脸上,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落下极淡的声音,“跟我过来吃饭。”
安凝睁开眼,呐呐道:“我已经吃了。”
一句极普通的话,却刚好刺中沈慕洲,他扯唇笑,“怎么,和别人吃得,和我吃不得?”
安凝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我不饿,我要回家了。”
其实安凝根本没吃什么就走了,只是她现在没什么胃口,说完她就想绕过沈慕洲离开,刚有动作,手腕就被捏住。
沈慕洲将人朝自己这边一带,语调冰冷, “那就陪我吃。”
如果是平常安凝自然肯陪他吃,但这种态度,让她很难接受,“我不要陪……”
话音未落,耳侧传来声音。
“沈教授,怎么出来这么久,要上菜了。”
安凝看到沈慕洲身后的人,想抽出自己的手,“松开我,要不然被你同事看到了,会穿帮的。”
沈慕洲手指拢紧,“哼”了声,“穿帮就穿帮,我不在乎。”
安凝瞪着他:“我在乎行不行?”
“怎么……”沈慕洲语调慢悠悠的,但眼睛却冷的吓人,“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安凝不知道他今天是在发什么疯,但眼看着同事越来越近,她抿了抿唇,“我陪你吃,行了吧,快松开我。”
沈慕洲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即将停下时,他手指缓缓松开,站直了身体,转身。
同事看到安凝后,马上笑着打招呼,“这不是安记者吗?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安凝本想翻脸说“吃过了”但是对上沈慕洲的视线后,她撇了下嘴,不情愿地回道:“还没有,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走,一起过去吧。”
“……”
安凝跟在沈慕洲身后,盯着那道挺拨的背影,她握起拳头对着背影挥了挥。
进包房的时候,安凝看到沈慕洲坐到靠里侧的位置,她本想坐的离他远点,哪知——,他似乎是预料到一般,淡淡地朝她看过来。
“过来。”
如果不是有人在,安凝真想给他一个白眼,然后理都不于理他,扭头就走。
安凝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为了防止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情况,她将椅子往另一侧拉了拉,拉开了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他们落座的时候,菜刚好上齐,在座的有几个是上次和校长一起吃饭的人。
大部分都认识安凝,大家也省去了自我介绍和寒暄。
安凝默默坐着,也不怎么主动搭话,偶尔夹个菜也没怎么吃,就盼着早点结束回家。
“沈教授,你是不是特别宝贝你太太,这么久了,大家还没见过你太太呢,什么时候带她过来,大家认识一下?”
安凝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心里想的是,大家就没有别的事吗?怎么会对别人家的太太这么好奇。
怕什么来什么,一块鳗鱼烧夹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安记者,你觉得什么时间合适?”
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别人听不出来,安凝却明白的很,他在找茬。
安凝盯着碟子里的鳗鱼烧,明明是她喜欢吃的,但现在却一丁点胃口没有,她用筷子戳了两下,僵着脸说:“不清楚,大家又不熟。”
餐桌上短暂的尴尬了一瞬,在座的同事互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到两人似乎有些不愉快。
但沈慕洲平常太过高冷,对示好的女性从未回应过,如果不是他突然结了婚,同事都不会将他和任何女性扯上关系。
所以大家谁也没有去怀疑他和安凝之间的关系。
后面有人说起了别的话题。
话题不在自己,安凝低着头盯着蝶子里东西,只希望这饭早点散场。
只是有人不想放过她。
碟子里不断的有东西夹过来,安凝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堆成小山的菜,她忍了忍没忍住,瞪了旁边人一眼。
沈慕根本没看她,抬手又夹了一尾红虾放进蝶子里。
旁边有人打趣道:“没想到沈教授平常挺高冷的一人,也蛮会照顾女孩子的,安记者面前碟子都要垒成山了。”
说者无意,听者多心。
安凝唇抿了抿,因为有上次的“经验”,她不敢用手,就在餐桌下想用脚碰一下沈慕洲,让他别太过分。
只是她忘记今天穿的是无带的短靴,买的时候稍大了半号,她还没碰到他脚,鞋就掉了……
“……”
她抬着脚想去“找”自己的鞋,鞋没找到,好像踢到了什么。
安凝表情一僵,低下头看向餐桌下,看到自己脚落在笔直的腿上,而自己的鞋已经滚到了,长腿的另一侧。
她朝沈慕洲看了一眼,他正垂眼看着手机,她在他小腿上蹬了蹬,但他毫无反应,像是腿上没了知觉似的。
安凝眉拧了拧,收回脚,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快帮我把鞋踢回来。】
发完后,她眼巴巴的等着消息,几秒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她马上打开消息。
沈粥粥:【没法帮,大家又不熟。】
安凝:“……”
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得佯装无事,安凝就这么硬撑到饭局结束。
大家陆续站起来准备离开,最后走的人,看到安凝还坐在位置上,就问道:“安记者不一起走吗?”
安凝脸上僵了僵,“我还没吃饱。”
这人又看了看沈慕洲,迟疑了下问:“沈教授……”
不等他说完,沈慕洲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道:“我也没吃饱。”
同事默了默,虽然觉得奇怪,但现在沈慕洲正在接受专访,以为两人是要谈专访的事,也没多问就打了个招呼离开。
随着脚步声走远,包房内只剩下安凝和沈慕洲。
安凝扶着餐桌站起来单脚弹着,到沈慕洲的另一侧,她弯腰想去拿短靴。
在她手即将要摸到地板上的短靴时,就看到修长的手指一勾,短靴从她视线里消失 。
“……”
安凝脸色再也撑不住,她抬头看向沈慕洲,嗓音有些闷闷的:“你把鞋还我。”
沈慕洲握着短靴上端,他的手指修长,就显的短靴格外的娇小,他目光在安凝微红的眼角上顿了顿,嗓音不自觉低下来,“怎么,这是要准备哭鼻子了?”
不说哭还好,一说哭,安凝鼻尖一酸,眼泪即将掉下来,只是她觉得现在哭实在是太丢脸了,就咬了咬下唇逼回了眼泪。
从小,沈慕洲从来没有这么捉弄过她。
“我不要了。”
说着她松开桌上的手,就准备将脚直接踩地,脚尖还未落下,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拉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沈慕洲的腿上。
安凝本能的反应就是想站起来,只是腰上的手攥地紧紧的,让她动弹不得。
沈慕洲盯着她脸,手臂越收收紧,将人牢牢地固在怀里。
安凝忍了半天泪,终于被这一刻决堤,“你这是做什么,我要生气了。”
声音颤着,眼泪从脸颊滚落。
安凝觉得这样太丢脸,脸别过去,不去看他。
但不去看他,也并没有降低他的存在感。
隔着布料,她都能感觉到他手臂的温度,和不断朝她脖颈落下的呼吸。
很快,安凝的脸颊开始烧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想挣开束缚,动作过大,耳侧的呼吸突然加重,“不要动。”
沈慕洲盯着她烧红的脸颊,调整了下呼吸,微侧了身体将手里的短靴套在小巧的脚上,缓缓向上一提。
穿好后,他拇指似是无意从安凝裸露的脚踝擦过。
安凝感觉那片位置的皮肤像是烧着了般烫起来,气氛突然就暧昧起来。
穿上鞋,沈慕洲并没有松开她,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视线让安凝脑中闪过某个片段,她唇抿了抿嗓音带气,“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沈慕洲闻言目光一顿,手指动了动,只觉的掌心里腰肢细的不堪一握,他极慢地松开手。
“你讲不讲理?是谁在欺负谁?”
安凝腰上一松便从他腿上站起来,“当然是你欺负我,太过分了。”
沈慕洲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她却没说话。
安凝都要被目光盯的有些怵,还没开口,就听到冷冷地一声,“笨蛋。”
她噎了下,指着沈慕洲气道:“太过分了,你欺负我不算,还骂我,不要理你了。”
说完她拎着大衣就走。
甚至没坐沈慕洲的车,直接打车回的家。
晚上,安凝躺到床上越想越生气,尤其再加上前一晚发生的事……
她唇抿了抿,唇上隐约还残留着酥麻感,脸上开始烫起来,她唇抿了抿,心脏又开始不争气的加速。
片刻之后,心跳缓下来,她才将手机拿出来,快速地发出一条消息。
凝:【沈粥粥,你以后要再这样,我就和你绝交!】
过了许久,手机屏幕依旧安安静静的,安凝更气了,她直接撂下狠话。
凝:【我是说真的,你要再这样,我们二十年友谊就保不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手机终于震动了一声。
【求之不得。】
安凝不可置信地盯着这四个字,她气的将手机扔一边,用被子蒙上头。
很快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沈粥粥,你昨晚那样,现在还敢这么说,混蛋死了……”
—
第二天又到了沈慕洲专访的日子,安凝却没有和他一起来,两人先后来到电视台。
这次沈慕洲很配合,甚至主动让化妆师给他化妆。
虽然人依旧是那副高冷寡言的样子,但态度似乎温和了一丢丢,但这一丢丢的温和只屏蔽了一个人——安凝。
两人数次碰头,都是在视线短暂交汇之后,某人就如同她透明一般移开视线。
彩排即将开始,为了防止上次的突发状况,安凝就想单独和他碰一下头,对一下今天的专访流程。
趁着化妆间没人,安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位专业记者,私人恩怨要先放一放,然后才推门而入。
听到开门声,沈慕洲侧头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很快收回,他长腿交叠,像是没看到安凝似的,坐着没动。
安凝看他这反应,差点没气的扭头就走。
她又深吸一口气,然后朝沈慕洲走过去,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和我对一下专访提纲,避免发生上一次那种意外情况。”
“意外?”沈慕洲掀了掀眼皮,冷声问。
安凝耐着性子回道:“嗯,不要像上次那样,你突然就提到自己感情,你明明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尽量不让人知道比较好。”
闻言,沈慕洲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安凝刚要松口气。
耳边就传来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是我不配提。”
说完他垂下眼,沉声道:“我想安静一下。”
安凝进来之前,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但还是被沈慕洲的冷冰冰的态度刺到。
她抿紧唇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要针对我可以,但你不能影响我工作,昨天你欺负我就算了,现在还这种态度,太过分了!”
说着,她眼圈控制不住红了,但椅子上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如果不是为了工作,她才不要受这个气。
她一咬牙,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她实在气不过回头,憋在心里的话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你那晚趁醉强吻我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帐呢。”
闻言,沈慕洲猛然抬起头,冷沉的眼底瞬间有了变化,“什么意思?”
安凝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根本就忘了,她更委屈了,她吸了下气,说:“沈粥粥,我再不要理你了。”
这次,她没有停留直接走向门口,拉开门的瞬间,她握在门把上的门被一只手摁住,向下一压,门又重新合上。
安凝没料到一惊,回头的瞬间,看到沈慕洲将另一手按在门上,将她圈住。
安凝瞪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沈慕洲手臂一曲,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他视线缓慢下移,直到盯到鼻尖位置才停下来,“你刚刚说我趁醉怎么你?我完全没印象,你确定是真的吗?”
他突然停下来,语气带着丝不可置信,仿佛是被人冤枉了一样。
安凝差点气晕,她指着自己嘴唇,控诉着:“沈粥粥,你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我一睁眼你就亲……过来了,你不知道你多过分……。”
沈慕洲又朝她倾了倾,距离在不知不觉又拉近,他顿了顿又问:“真的?你就记得这么清楚?”
安凝:“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你多过分!”
沈慕洲又靠近她,两人之间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他目光下移,落到她鼻尖下方,直勾勾地盯住。
“这样,你帮我回忆一下,我是怎么强吻你的?别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
作者有话说:
把沈粥粥不要脸打在公屏上
请大家重新看看昨天那章,是kiss,有宝贝描述沈粥粥用手指那个凝凝嘴,我时常感觉自己是不是不够变态……
大家放心,本乖没有别的优点,就是bed花样多,请好吧大家。
◉ 第二十八章
沈慕洲的话音落下, 安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手指蜷缩着,脸颊瞬间烫起来, 然后恼怒地瞪了沈慕洲一眼, “我忘了,总之,就是你太过分了。”
沈慕洲看着她, 视线未动分毫,“是我过分,不过, 你不是说记得很清楚?”
声音从安凝头顶落下,她后背紧贴着门, 抬眼后视线不由自主盯到他的唇上,一些记忆瞬间浮现在眼前。
两人的姿势, 安凝处于完全的被动, 她别开脸,“我现在又忘了, 不行吗?”
沈慕洲缓缓点了点头, “行, 不过……”
安凝正要问什么“不过”,不紧不慢地声音落下来,“我隐约有印象,当时你似乎回应……”
“不可能,没有, 你记错了,没有的事。”
安凝慌乱地打断他的话, 脸颊已经不是烫, 简直已经烧起来。
怕沈慕洲再说下去, 安凝惊慌的去推了推他手臂,“要开始专访了,我很忙的。”
沈慕洲挑了挑眉稍,手臂从门上松开,“是我的错,确实不应该在喝醉的时候这么对你。”
安凝只想赶紧结束话题,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算了,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原谅你了,就你保证以后别再这样就行了。”
说完,她将手里的本子塞进沈慕洲手里,“那个,你先看看这上面问题行不行,有问题待会告诉我。”
然后拉开门,秒速离开。
沈慕洲注视着她背影,许久之后,才低声道:“以后的事,我可没办法保证。”
**
第二次专访只录了一个多小时就暂停了,因为学校实验室有事将沈慕洲叫走了。
剩下没完成专访时间,就安排到了第二天上午,安凝从摄影棚回到办公室,将专访提纲又整理了一下,忙完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旁边的邓虹就拉着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两人点好餐,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没吃几口,邓虹就开始和她聊起了八卦。
“听说沈慕洲太太,是他的初恋。”
安凝握着筷子的手指捏紧,她抬起头,“听谁说的?”
邓虹的每次聊八卦,安凝都没什么兴趣,见她现在似乎挺在意的样子,她神秘一笑回道:“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和沈慕洲是同学,她说初恋这消息绝对可靠。”
安凝没说话,只是握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有说……他初恋是谁吗?”
邓虹感觉安凝的语气有些怪,所以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端倪之后,才回话,“我断定是他太太,沈慕洲这人除了科研上,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新闻,据说他又只专注科研,追求的人虽多,但他从没回应过,你也看到了,他人又那么高冷,能让这样的人突然结婚,除了这位初恋还能有谁?”
安凝握着筷子在餐盘上戳了几下,刚刚还有食欲的土豆炖牛腩瞬间没了胃口,“怎么,就不能有别人嘛。”
邓虹没听清她说什么,就问道:“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安凝垂眼摇了摇头。
“好想知道沈慕洲初恋是谁啊,娶了初恋做太太,好浪漫。”
邓虹自顾自地说着,安凝盯着餐盘里被自己弄碎的土豆,耳边的“初恋”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格外的刺耳。
邓虹注意到安凝神色有些不对,就放下筷子站起来坐到安凝旁边的椅子上,凑近,“凝啊,和咱发小处的咋样?”
安凝语气不甚有精神地回了句:“还那样。”
“我有种感觉,你和你发小还挺合适的,都结婚了,就试着在一起呗。”
闻言,安凝抿了下唇,垂下眼睛,“我害怕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变化。”
怕之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这个风险她承担不起。
邓虹注意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迟疑了一下问:“朋友变恋人关系就会变坏吗?”
安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会吧,你看我和宋辰,不是明摆的例子吗?”
邓虹:“那也不能因为宋辰渣,就一竿子打翻所有人,怎么你和你前任都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确实,之前我大学也短暂交过一个男朋友,只不过刚刚准备确立关系,我就发现他脚踏两只船,他和女朋友还没分手,就来追我,甚至还想PUA我放弃保研资格,这样他就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邓虹瞪大眼睛,“这么渣!你怎么发现的?”
安凝回忆了一下才回道:“有个好心人,给我发了他和他女友的照片,我去找他对质时候,他承认了。”
“你真幸运,遇到好心人了,你感谢这位好心人了吗?”
安凝摇摇头,“我根本不知道是谁给我的照片,其实这次宋辰的事,我也得感谢发给我邮件的人,能让我能及时损止。”
邓虹:“会不会是一个人,难道暗恋你?”
安凝闻言有些好笑,“暗恋我?有空给我寄照片,也不找我表白,这不是有病吗?”
邓虹点头表情赞同,“也对。”
安凝放下筷子,用手背托住下巴,思绪飘远。
从小她遇到任何事,沈慕洲都会陪在她身边,尤其是那些不好的事,有他在,似乎那些事也没那么难挨了。
邓虹这时有点明白了,她想了想问:“所以你就是怕影响你和你发小关系,所以才不敢和他发展吗?”
安凝没说话,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邓虹看她的神色,叹了声气,“也是,万一夫妻做不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清楚呢,没准,你俩会做一对蜜里调油小夫妻呢。”
安凝抬眼看了下餐厅墙上的钟,转了话题,“不早了,快点吃,待会就到上班时间了。”
邓虹立刻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那得快点吃,我还想睡会午觉呢。”
安凝重新拿起来筷子,她盯着餐盘里的菜,又想到了刚刚邓虹说的“初恋”。
又是初吻,又是初恋。
实在太烦人了。
但,她为什么要为这个心烦?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时脑中又闪过,那次真心话大冒险的一幕,她撇了撇嘴,手中的筷子再次对餐盘中的土豆伸出了魔爪。
—
沈慕洲这边处理完实验室的事,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正准备离到实验室,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看手机上的“陆烈”的两个字,走出实验室接通了电话。
“沈教授,能不能赏脸陪我吃个晚饭?”
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沈慕洲有些意外道:“你回国了?”
“对,回国了。”
“半小时后,风味居见。”
挂断电话,沈慕洲给安凝发了条微信,然后换下衣服离开实验室。
然后他开车来到风味居。
风味居是一家私房菜馆,除了菜做的好,还以以茶好闻名。
陆烈和沈慕洲是从“天才少年班”开始的同学,但陆烈因为家里的事,并没有继续科研方面的学业,这几年一直生活在国外。
沈慕洲来到楼上,推开包房门。
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听到声音,男人缓缓转动轮椅,转身。
看到沈慕洲,男人俊逸的脸上露出懒散的笑,“好久不见,闷葫芦。”
沈慕洲挑了挑眉,走进去,视线在男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放在轮椅上的腿上,“你腿怎么样了?”
陆烈用手拍了下腿,叹气语气突然有些可怜兮兮的,“还是老样子,你不会嫌弃我吧?”
沈慕洲早习惯了他这种语气,他将大衣脱下来挂好。
然后拉开椅子又去到陆烈身后,推轮椅到桌前,又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这时服务员刚好进来,将点餐器递给两人。
因为之前两人常来这里,所以点餐只用了十分钟,加上今天已经过了饭点,人不多,没过多久菜就上齐了。
沈慕洲手拎起茶壶,倒进陆烈面前的杯子里。
瞬间,茶香四溢。
陆烈倚在轮椅上,斜睨了他一眼,“和你的小青梅怎么样了?不会还没搞定吧?”
“喂,我就奇怪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机会告诉她,你喜欢她吗?”
沈慕洲将茶壶放回桌上,脑中浮现多年前的一幕。
那天是安凝十九岁生日,也是七夕,两人约好一起吃饭。
那天他工作完,回寝室换好衣服,正准备去找安凝,被当时的师兄叫住。
师兄面露男色,想拜托他件事。
一次聚餐,师兄的妹妹据说对自己一见钟情。
之后,屡次向他表白,拒绝之后,这女生多次来找他。
那天,女生又到寝室楼下找他。
师兄在他下楼时候嘱咐自己,他妹妹之前有过精神分裂,说她曾经交往过一个男生,男生劈腿后,她找到男生和他劈腿对象,差点将人弄伤。
让他拒绝她的时候尽量不要刺激到她。
下楼见到那女生的时候,女生神色阴沉问他喜欢的人是谁。
几乎没有思索就被他否认。
等女生走后,他给安凝打电话想问她在哪里,但她的手机一直拨不通,他到她所在的大学去找她,从寝室到教室,找了大约一小时。
终于在操场上看到她的身影,正要走过去。
发现她面前还站着一个男生。
她怀里抱着一盒巧克力,递给对面的男生,“这个,送给你吧。”
男生欣喜若狂地接过来,“安凝,你意思答应我追你了?”
“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那天,天阴的很沉,安凝低着头。
沈慕洲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还未等他走上前,就听到轻轻地一声“嗯。”
他站在原地许久,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喂,想什么呢,你不会准备当她一辈子好朋友吧?都说你聪明,我怎么觉的你这么笨呢?” 陆烈手在沈慕洲眼前晃着。
沈慕洲收回思绪,他掀了掀眼皮看向陆烈,“你话怎么这么多?”
陆烈嗤笑,“现在嫌我话多了,当年人小青梅和你说她要结婚时,是谁把醉不醒人世的你背回家的,还好当时我腿没事,要不然你就等着睡马路吧。”
沈慕洲没接他话,“你家里事怎么样了,回国和秦绵联系了吗?”
听到“秦绵”的名字,陆烈收起脸上懒散的笑,“我一个废人,联系人家做什么,人家现在功成名就的。”
闻言,沈慕洲似笑非笑道:“这些年,你还是老样子。”
陆烈:“什么意思?”
沈慕洲:“嘴还是那么硬。”
他顿了下,看了下腕表,“我帮你联系她了。”
话音刚落,陆烈刚要说什么,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不等他开口,就看到沈慕洲站起来拍拍他肩膀,“不用谢我。”
“沈慕洲,你恩将仇报。”
沈慕洲没理他,直接去打开门,门外站在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孩。
女孩长的极娇艳,看到沈慕洲打了个招呼后走进室内,目光看向陆烈。
两人视线相撞后,就再也没有分开。
沈慕洲看了看两人,然后摘下大衣,退出包房。
**
安凝准备睡觉的时候,沈慕洲还没回来,正要准备躺下,手机突然在耳边震动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按亮屏幕,是邓虹的微信。
邓虹:【凝啊,有个大八卦!想不想看?】
邓虹最爱聊八卦,又是做记者,经常是明星名人一点花边八卦就发给安凝。
安凝以为又是之前的明星八卦,就随手回了消息。
凝:【发来看看。】
手机突然在手中震动着。
是一张照片。
当她看清照片上的人时,表情凝住。
照片上男人五官深邃清隽,身材高瘦挺拨。
不是别人,是她看了近二十年的人——沈慕洲。
而在距他很近的位置,站着一位身着红色大衣,长相气质十分出色的女生。
两人神色熟稔,像是认识了很久。
手机忽然又震动了一声。
安凝唇抿紧,点开消息。
邓虹:【沈慕洲旁边这女孩是曾经的天才围棋少女秦绵,现在世界排名第三,果然天才配天才,这是我一个做娱记的朋友发给我的,我猜这就是沈慕洲的初恋和太太,终于解谜了!】
安凝盯着照片,胸口像被人塞进了棉絮,堵得难受。
什么初恋不初恋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好半天,她将手机扔到床上,闭上眼。
但没多久,她的呼吸声开始粗起来,她翻了个身逼着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正当她情绪稍稍压下来,门外响起来轻微地开门声。
她立刻睁开眼。
开门的是沈慕洲,他来到卧室门前看,了眼隔壁房间,正要收回视线,门突然被打开。
“你去哪儿了?”安凝面无表情地问道。
沈慕洲敏锐地查觉到她神色不对,他视线扫过她脸,问:“谁惹你了?”
安凝差点脱口而出,“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她有什么资格管他呢。
但,她没忍住还是又开口:“你还没回答我,你去哪儿了?”
沈慕洲望着她蹙起的眉心,回道:“和朋友吃饭。”
安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憋着的话问出来,“男的女的?”
沈慕洲想到自己吃了一半的饭,如实回答,“男的。”
安凝的呼吸又开始粗起来,她用力的握着门把,胸口更堵起来。
沈慕洲看她脸上浮着红晕,秀气的眉宇间带着阴沉,他脸色微变,问道:“宋辰又骚扰你了?”
短暂的沉默后,安凝瞪向他,尽力克制还是没忍住,“果然老话说的没错。”
还没等沈慕洲开口问,就听到:“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
—
第二天,安凝因为前一晚没休息好,早上用了遮瑕才勉强遮住黑眼圈。
刚到来到电视台,还没坐到办公桌前就被李组长叫到一边。
李组长笑眯眯道:“安凝,看新闻了吗?沈教授太太疑似天才围棋手秦绵,秦绵的国民度可是比顶流明星还高,听说微博都爆了,这样,你看你这次专访,除了沈教授自曝那次,就没再问过他感情方面的问题了,你今天试着加上那么一两条,怎么样?”
经过一夜,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安凝,听到组长的话,那种堵心的感觉又涌心来。
她唇抿了抿回道:“我尽量吧。”
*
因为沈慕洲上午要去学校,专访时间又挪到了下午。
沈慕洲来到电视台在走廊上遇到安凝,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将一个本子递给他冷冰冰道:“这是专访流程。”
说完她转身就走,沈慕洲想拦住她,这时恰好碰到专访导演。
“沈教授,今天是新设备,拍摄时的注意事项要和你沟涌一下。”
沈慕洲望着远处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好。”
一直到录播开始前半小时,沈慕洲才和安凝碰到面。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安凝语气很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沈慕洲看了她许久,才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安凝盯着手中的专访稿,头也不抬地回道:“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短暂的沉默后,沈慕洲再次开口:“那你在和谁生气?”
闻言,安凝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胸口更堵了,她干巴巴道:“没和谁,反正和你没关系。”
沈慕洲唇缓缓抿了抿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安凝看到后,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被导演的声音打断。
“安凝开始录播了,准备一下。”
安凝收回视线,压下心头的烦闷,坐直了身体。
很快,随着工作人员的一声“开始录制”,专访拍摄正式开始。
虽然这次录制安凝和沈慕洲极少眼神交流,两人的神色也略嫌低沉,但因为准备充足,很顺利的进行到了尾声。
只剩下最后一个提问环节,安凝看了眼提词板,正准备问,只见李组长换了一张提词板,用手用力点了点提词板。
安凝盯着提词板上“安凝,快问早上和你说的那个!”。
昨晚的照片忽然浮现在眼前,胸口堵塞感再次加重。
安凝垂眼深吸一口气,脸上换上一副很标准的笑容,“沈教授,最后,可以问一下,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吗?”
沈慕洲偏头,看到她唇边勉强的笑容,他点头,“可以。”
短暂的沉默后,尽管安凝极力克制,但声音里还是隐隐带了丝酸意。
“沈教授,可以谈谈您的初恋吗?”
作者有话说:
好心人沈教授,快把初恋告诉她!
我怕你LP醋到自己。
有时候开窍就需要一碗醋,哪怕吃到自己头上。
因为这次是无意中开了文,加上我阳后一直身体不好,所以写的时候有时候会出很多错,给大家道歉,昨天那章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我修了一下。
◉ 第二十九章
安凝问出口的那刻, 其实就后悔了,她第一次将私人情绪带入工作里。
这, 非常不应该, 也很不专业。
对专访人也非常不公平。
她手指捏紧手中的手卡,看向沈慕洲。
他正望着自己,原本漆黑淡漠的眸子里, 被头顶炽白的射灯折出光影,如星火般流光溢彩。
安凝怔愣了一瞬,试途专换话题, “沈教授,你也可以谈一下, 比如友情……”
“你想听我说吗?”
微涩的低沉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安凝感觉他的声音似乎有种特别的意味, 似乎像等待了许久。
忽然间, 安凝有种想逃避答案的感觉,嗓子里像刚刚吃过未熟的柿子, 生涩中透着一丝苦闷。
摄影机旁的李组长, 看安凝怔怔的不说话, 也不看提词器,就用了应急突发状况的对讲机,他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说:“安凝,问他初恋是不是他太太。”
组长的声音落进安凝耳中,她唇角抿了下, 脸上换上专业的笑容,看向沈慕洲, “沈教授, 今天的专访就到这里结束, 谢谢您。”
沈慕洲看着她没说话 ,直到耳侧传来导演的声音“录制结束”。
工作人员来到两人面前,准备拆下两人身上的话筒设备。
安凝看了沈慕洲一眼,工作人员站在他面前,也遮住了头顶的射灯。
像是感应到似的,他抬眼看过来,眼底黑沉沉的。
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安凝有种自己错过了重要的东西,心里隐隐有种失落感。
“好了,安凝。”
工作人员已经将安凝身上的设备解开,她没和沈慕洲打招呼,直接从沙发上离开。
李组长看安凝走过来想叫住她,“安凝,你刚刚怎么不继续问下去?”
“时长到了,组长,我有事要忙,先回办公室了?”
说完,安凝也不等李组长回应,就快步离开。
安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逃开,明明问题是她问出来的,可最她却有些害怕去听。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心里乱哄哄的,以至于越走越快。
在快到办公楼的连廊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凝凝。”
熟悉的声音,让安凝更加快了步子,当她想去打开连廊处的玻璃门时,手臂被人拉住。
“怎么走这么急?”
沈慕洲手指拢了拢,圈住安凝的手臂,他视线扫过她脸庞,又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安凝垂了垂眼睫,手挣了下,却没有挣开,“没事。”
沈慕洲垂眼看她,“你在躲我?”
闻言,安凝马上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我就是工作很忙,你快松开我。”
她又挣了下,想抽回自己的手臂,但手臂被握的很紧纹丝不动,情急之下,她说:“你弄疼我了。”
话音刚落,手臂上就一松,低低的声音落下来,“待会等你忙完,我有话和你谈。”
还不等安凝回应,身后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冷风吹到安凝背上,“我还要忙,先走了。”
她迅速转身,险些和身后的人撞上,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从另一侧玻璃门进来的是二组同事。
她看了安凝一眼,身体往一侧闪开,“没关系,怎么这么急呢,安凝?”
“有事要忙。”
安凝回完没有停留,直接走过玻璃门。
同事身后的玻璃门合上后,又因为惯性轻轻弹了几下,同事抬头,看到正站在自己一米处的沈慕洲,立刻笑着打招呼,“沈教授录完了吗?”
沈慕洲目光落在玻璃门上,淡淡回了句:“嗯,录完了。”
他朝同事微点了点头,“先告辞。”
同事也马上回道:“您慢走。”
她目送沈慕洲离开,盯着越走越远地挺拨背影,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婉婷,你猜我刚刚见到谁了?】
白婉婷:【谁?】
【沈教授和安凝。】
白婉婷:【……没兴趣。】
【我说了你就有兴趣了,虽然隔着走廊玻璃门,但我看的很清楚,沈教授手拉着安凝手臂,两人的动作很亲密哦。】
【沈教授有太太吧,两人这样真的好吗?】
白婉婷:【谁知道呢,不过……这么一想沈慕洲找她专访也就说通了。】
【这样的话,安凝这么做,好像不太对哦。】
白婉婷:【有什么不对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呗。】
【这也太……】
同事盯着屏幕消息,啧了下嘴自言自语道:“这要真有什么,那可真是大新闻喽。”
—
回到办公室,安凝将之将未收尾的工作全部找出来,一直忙到了快下班。
临下班时,李组长过来找她,“安凝,明天要去沈教授的学校拍摄,你早上过来和组里的工作人员一起过去。”
安凝顿了下点头,“好的。”
李组长迟疑了下又道:“安凝啊,今天录播时候你提问题挺好的,你怎么就不问了呢,时长可以剪嘛,我正准备让你问沈教授的初恋是不是他太太呢?”
“初恋”落进安凝耳中,还是很刺耳,她垂了垂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是他太太。”
李组长奇怪地看着安凝。“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太太?”
还没等他再问,就听到安凝略有些闷的声音:“我猜的。”
闻言李组长笑道:“这怎么猜的出来,不早了,大家都走了,你也准备下班吧。”
安凝:“我还要待一会,把之前稿子整理一下。”
“那别弄太晚了,早点回家休息。”
“好的,组长。”
目送李组长离开,安凝收回视线坐回到办公桌前,目光看向电脑屏幕,手还没放到键盘上,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视线移向桌角,将手机拿起来,看到屏幕上的消息后,点开。
沈粥粥:【今晚回家会晚一些,想吃和记的蟹黄煲吗?】
安凝手指悬起来停顿了片刻,才缓缓落下来,【不想吃,我已经单位吃过了。】
回完消息,那头没了动静,安凝盯着手机许久,才按灭,然后她抬头对着电脑屏幕叹了声气。
她这是怎么了?
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她没有再继续工作,因为心烦意乱,就关掉电脑回家。
到家后才刚刚八点,她也没什么胃口,直接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玩手机,只是不管是看视频还是看新闻看书,越看越没意思。
她将手机按灭,闭上眼睛,想试着睡觉。
也许是从未这么睡的早过,闭上眼在她床上翻来覆去,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相反,胸口那股堵塞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被压上了什么东西。
越发的烦闷不堪。
这种感觉似乎在很久以前有过。
脑中不期然浮现那个旋转晃动的啤酒瓶,关于“初吻”的问题,耳边似乎又听到低沉的声音在说,“是”。
安凝猛地睁开眼,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她倒底是怎么了呢?人家和初恋吃饭,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和她没关系,他们之间不过是假结婚而已。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心塞不舒服。
想通了之后,安凝再次闭上眼睛,但堵在胸口那股气被她生生向下压下去,快要有所成效时,门外隐约传来开门声。
她唇抿了抿,翻了个身将背朝向门口位置。
心中默念着,快点睡,快点睡。
但,很快背后却传来很轻地敲门声。
“睡了没?我给你带了吃的。”
低低的声音有些哑,似乎是很疲惫,安凝睁开眼,默了默开口:“已经睡了。”
门外沉默片刻,才传来声音:“那我放冰箱,你明早再吃。”
“嗯,知道了,谢谢。”
安凝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加了句“谢谢。”
这声“谢谢”好像一下子将两人的距离拉远。
门外不再有声音,没多久,安凝听到了一声沉闷地关门声。
她瞪着漆黑的天花板,睡意全无。
另一侧的沈慕洲关上门后,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挂进衣柜里,而是随手扔到了椅子上。
抬手打开床头柜抽屉,他从里面拿出一盒烟,然后掏出一支烟,点燃。
猩红的火星后,他夹着烟压了下太阳穴,脸前缓缓升起白色的烟雾。
他侧头,视线落在墙壁上,许久。
正当他要收回视线时,耳侧突然响起手机震动声。
他将烟辗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缸里,然后站起来,从椅子上的外套里拿出手机,打开。
陆烈:【昨天出卖我的账,咱们得算算。】
沈慕洲盯这条消息,手指动了动,发出一条消息。
【秦棉生气的时候,你怎么让她消气的?】
陆烈:【怎么,你惹你家小青梅生气了?】
沈慕洲:【回我问题。】
陆烈:【小青梅是不是说她没事?】
沈慕洲:【嗯。】
陆烈:【这就得哥给你上一课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越说没事,这事儿就越大,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整不好之后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沈慕洲:【怎么解决?】
陆烈:【哄啊,买礼物,请吃饭,凡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都送她,如果这些还不行的话,还有一个办法。】
沈慕洲:【什么办法?】
陆烈: 【就是别再给她开口生气的机会。】
沈慕洲:【?】
陆烈:【喂,你这都不知道,别让我觉得你是傻瓜……】
沈慕洲正要再问时,手机又震动了一声。
陆烈:【我好人做到底吧,用你的嘴堵住她的嘴。】
“……”
沈慕洲盯着这条消息许久,回了条消息:【我和秦棉的新闻什么时候澄清?】
陆烈:【你别管了,我给她说,让她经济人给你澄清一下,哦对了,我给你发个好东西,明天你赶紧安排上。】
这条消息后,很快,沈慕洲收到一条分享链接,他点开后,视线落在了链接的标题上。
《哄女朋友的10种方式》——
翌日一早,安凝和组里的同事一起来到沈慕洲所在的大学。
这次主要是拍摄沈慕洲工作环境和学校里的一些宣传素材,需要采访的地方并不多。
不到中午,拍摄就完成了一半。
安凝没有去学校食堂吃饭,只在学校旁的小吃街上随便买了点吃的,就准备在学校里随便逛一逛再去午休。
不知不觉,她走到学校操场前的台阶上。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操场上。
操场上有运动和散步的学生,时不时笑闹声传来。
安凝望着这些青春洋溢的面孔,胸口的郁气似乎也好了许多,正要迈下台阶,耳侧有声音传来。
“凝凝。”
听到声音,安凝表情僵了下,她躲了半天,还是还没躲掉。
她慢吞吞地转身,沈慕洲已经走到她面前,气息微带着不稳,她唇抿了抿说:“我……还要忙,就先走了。”
还没等安凝抬脚,手腕就被拉住。
沈慕洲握着她手腕,视线盯在她垂下的长长眼睫上,低声道:“跟我过来。”
安凝摇头:“我不去,我有事。”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只是手一动,手腕的手指缓缓下滑,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
沈慕洲手指轻轻拢紧,声音很轻。
这样的沈慕洲让安凝有些不忍拒绝,小时候,他们闹别扭了,他也是用这种语气。
“我……”
“沈老师!安记者!”
耳侧哄亮的声音让沈慕洲表情一顿,他回头时候,掌中的手趁机抽离。
“你先忙,我走了。”
安凝说完,就快步走向相反的方向。
还不等沈慕洲跟过去,陈峰就挡在他面前。
“沈老师,这可是在学校,您和安记者这样,就没考虑过有人看到传到师母耳朵里,她知道该多难过啊。”
“沈老师,我是您学生,我很尊敬您,但您光天化日就和安记者这样……拉拉扯扯,也太不妥了吧。”
陈峰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在看到刚刚那一幕后直接吐出来。
沈慕洲掀了掀眼皮,视线轻飘飘地落向陈峰,“我和我太太拉拉扯扯,有何不妥?”
陈峰一听,马上开口:“您和您太太也不能背着师母……”
话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然后瞠目结舌地看向沈慕洲,结巴道:“沈……老师,您……刚刚的话是……”
沈慕洲抬手拍了下他肩膀,淡淡接下他的话:“你就没想过,你师母就是安凝吗?”
陈峰:“……您的意思是……”
沈慕洲:“字面意思。”
陈峰张着嘴,瞳孔地震。
沈慕洲顿了下,突然轻叹道:“陈峰,你刚刚似乎很不给你师母面子。”
陈峰闻言表情有些慌:“是啊,我刚刚甚至还瞪安记者……不是我师母了,怎么办?沈老师,我怎么挽回留给师母的印象啊。”
沈慕洲挑了下眉,语气略带严肃道:“你帮我把她叫过来,我帮你挽回。”
陈峰连忙应道:“好,沈老师,我这就去。”
沈慕洲叫住他,然后压低了声音:“你这么和她说……”
陈峰闻言有些为难道,“沈老师,这不是骗我师母吗?”
“算了,你自己挽回吧。”
陈峰马上改口,“我这就去。”
—
安凝正准备去学校提供的休息室休息,在上楼时被陈峰叫住。
“师……安记者。”
她望着陈峰因为跑的急而通红的脸,迟疑了一下问道:“找我有事吗?陈峰。”
陈峰缓了下呼吸,脸色有些为难道:“沈老师不舒服,你能不能陪他去一下校医院。”
闻言,安凝脸色微变,“他怎么不舒服了?”
陈峰顿了顿回道:“不清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安凝迟疑了一下又问:“为什么你不陪他去?”
陈峰面露难色,“我有急事,安记者拜托你了,你去实验室楼下,他的休息室找他。”
“我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安凝回应转头就跑着离开。
安凝望着陈峰即将消失的背影,她短暂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向通往实验室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安凝站在了一道门前,她手指微曲抬起来,停顿了几秒钟,才落下去。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
沈慕洲站在门下,目光直直地望向她。
视线相对,短暂的沉默后,安凝视线扫过他脸问:“你哪里不舒服?”
沈慕洲侧身将门完全打开,“进来再说?”
安凝唇抿了抿,迈步走进去。
刚进去,耳侧就听到“咔哒”一声,是落锁的声音。
她回头疑惑地看向沈慕洲,“好好的,你锁门做什么?”
沈慕洲神色不变,不紧不慢道:“没什么。”
安凝看着他走近,又问道:“不是说不舒服要去校医院吗?你倒底哪里不舒服?”
沈慕洲走过去,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来到里面的房间门外,推开门,“我带你看些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安凝蹙了下眉,正要说什么,视线先落进室内,里面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很整洁,里面只放了张书桌和一把椅子还有张床,然后其他空着地方就是……
数十个包包和无数束鲜花。
“……这是做什么?”
沈慕洲拉着她进去,站在那些包和鲜花前,“我问了店员,据说是新款最受欢迎的款式,如果不喜欢,晚上我带你去店里挑。”
安凝弯腰拎起离自己最近的包,她目光落在标签上,当数清那一串数字后,她眼睛睁大,嘴唇动了动。
沈慕洲也看向她手里的包,迟疑了一下问:“你喜欢这款?”
话音刚落,安凝突然抬起头瞪着他,“不要告诉我,你是原价买的?”
沈慕洲:“……有什么问题吗?”
安凝瞪大眼睛,“有什么问题?一下买这么多名牌包,是可以打折的好嘛。”
“谁让你买这些东西的?”
“你不喜欢?”
安凝又拎起几个包,上面每一个的价钱都让她窒息,“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你居然花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你究竟做这些干什么?”
她停下来,瞪向沈慕洲,发现他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低低的嗓音里带着难言的情绪。
“难道我做的这么不明显吗?”
安凝心跳莫名开始加速,她吞咽了一下,问:“什么不明显?”
阳光透过玻璃落入他漆黑的眼晴里,映出如琥珀般的光泽,沈慕洲向她迈近一步,两人的距离只剩咫尺。
“我在哄你。”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希望沈粥粥哄不好,这样就可以用最后的办法了。
嘴巴堵嘴巴,耶!
◉ 第三十章
沈慕洲声音落下, 安凝表情愣怔了一瞬。
原本堵在胸口的那股气,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奇迹般好转了。
这时安凝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她低下头,发现他衬衣扣子甚至碰到了她大衣的金属纽扣。
只要稍动,就会发出很轻的摩擦声。
她视线下移, 望着一地的包包和鲜花,耳朵先一步烧起来,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在哄你”这句话的意思。
阳光下,两排长长睫毛微微颤着, 白晳小巧的耳垂已经被红晕爬满。
沈慕洲身体又倾了倾,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低声问:“怎么不说话?”
距离太过近, 近到安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束缚住频率。
恰在此时,耳边响起轻轻“叮”的轻微碰撞声, 她看到两只纽扣紧贴在一起。
她心里一慌, 抬起头,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陈峰有找我的时间早把你送医院了。”
沈慕洲视线扫过她脸,“知道我骗你,你为什么还来?”
安凝噎了下,看向他眼睛, 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眸里直勾勾的望着她。
她避开他视线,小声道:“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我能不来吗?”
闻言, 沈慕洲目光黯下来, 眼看着人从自己面前绕开,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默了下说:“我没骗你。”
安凝摸了摸耳垂,指尖上传来滚热的触感,耳侧是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她缓了下呼吸,瞪他一眼,“怎么没骗了?你根本没不舒服。”
沈慕洲视线分毫不离地落在她脸上,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你不理我,我很不舒服。”
安凝:“……”
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某一次,她和沈慕洲闹别扭,她三天没和他讲话。
到了第四天的傍晚,她参加补习班回家,正要从脖子上拿着钥匙去开门,余光瞥到楼道台阶上的单薄身影。
沈慕洲站在台阶上,他脸逆着光,那双沉静漆黑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刻亮起来。
然后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她面前,用很低的声音说:“你不理我,很难受。”
想到这一幕,安凝心莫名就软了下来,她瞥了沈慕洲一眼,“我没不理你。”
不等沈慕洲回话,她指着地上的包和鲜花,用常用的语气数落着:“沈粥粥,你怎么能乱花钱呢?”
沈慕洲视线依旧望着她,“给你买东西,怎么算乱花钱?”
安凝被整无语了,耳朵上红晕这拨还没消下去,又有新的一拨浮上来。
这沈粥粥,怎么突然说话这么的……
这么的让人受不了。
安凝缓了下,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拍摄时间了,就对沈慕洲说:“下午拍摄时间快到了,我得去做准备工作了。”
说完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把手伸向沈慕洲,“把卡给我。”
沈慕洲挑起眉稍,“什么卡?”
安凝:“工资卡,银行卡,留点够你用的,全给我。”
本以为沈慕洲还会问“为什么要给你”,哪知,他直接走到角落里的衣架前将钱包从大衣里拿出来,直接将钱包放进安凝手里,“工资卡、银行卡、奖金、还有投资用的卡都在里面,密码是……”
“不用告诉我密码,我暂时帮你保管,微信支付宝都给我截图,花钱之前先通知我,听到了没?”
沈慕洲狭长的眼尾一扬,点头。“听到了。”
太过于配合,弄的安凝都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她盯着他眼底隐约的笑意奇怪道:“我收了你钱包,我怎么觉的你还挺高兴的呢?”
沈慕洲抿了抿唇,敛起神色,“没有的事。”
安凝将钱包放自己随身的包里,就准备离开,“那我走了。”
还未迈步,手腕就被拉住,她扭头看向沈慕洲,“怎么了,还有事?”
沈慕洲指着地上的包和花,“这些你都不喜欢吗?”
安凝看过去,叹了声气,“都退了吧,花的话我拿一束,其他你送人吧,家里也摆不下。”
沈慕洲眉心微拢,“包,你一个也不喜欢吗?”
安凝注意到他的神色,想了想从地上找到价位最低的那款,“这个送我吧。”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那双狭长的眼睛扬起来。
安凝想抽出自己的手臂,“那我走了。”
只是刚有动作,手腕就被握的更紧,她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细白的手腕,单薄脆弱,仿佛一捏就会折掉,沈慕洲轻轻拢了下,才开口:“那你还生气吗?”
安凝怔了下,她避开他的视线,马上否认,“谁说我生气了。”
沈慕洲点了点头,“那就是还在生气。”
“我都说我没生气了。”安凝垂下眼,语气带了丝自己都没查觉到的别扭。
沈慕洲目光缓缓向下移,最后落在在她微抿的唇上,声音很低道:“我不确定要不要试最后的办法。”
安凝懵了下问:“什么办法?”
问完后,她注意到沈慕洲的视线,脸莫名就红了起来。
声音也跟着有些虚,“你盯着我干嘛。”
沈慕洲手拢了下,正要将人拉近,冷不丁地传来敲门声。
这声敲门声,让安凝慌乱地抽出自己的手,她拎着包下意识的整理衣服,“那我走了。”
说完她就快步去开门,直到门打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这么来开门,有些不合适。
门外的人是沈慕洲的同事,安凝也认识,之前一起吃过饭。
同事愣了下看向安凝,“安记者也在吗?”
安凝掖了下耳边碎发,脸上挤出笑,“是关于拍摄的事,我找沈教授沟通,我先走了。”
“哦,那慢走。”
安凝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找我有事吗,李教授?”
淡淡的嗓音落下,李教授视线从安凝背影上收回,他笑了下看向站在门下的沈慕洲,“校长让我问下沈教授下周关于国外的交流会,你要不要去?”
之前校长和沈慕洲提过,他当时说要考虑一下,因为要去一个月。
他默了默,回道:“还没考虑好?”
李教授顿了下回:“那不打扰你午休了。”
沈慕洲:“那慢走。”
李教授看着合上的门,表情有些古怪,他视线又落到刚刚这安凝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这大中午的,一男一女在休息室做什么呢?”
“平常看着挺高冷正经的人,遇到漂亮的还不是一样……”
*
下午拍摄主要是学校素材,校长又全程配合,不到五点就基本拍摄完成了,工作人员将拍摄器材整理好放进随行的车里。
安凝也帮着一起整理,她将一套录音设备放进后备箱里。
正准备去拿放话筒的箱子,就被同事叫住:“安凝你不用搬了,这里没多少东西了,我来就行,你上车里等着吧。”
安凝看到地上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她直起身体应道:“嗯,那我上车了。”
“行。”
安凝用湿巾擦了下手,又去将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包拿起来,刚刚拎起包,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
“这是Gucci Attache 系列手提包吗 ?”
安凝转身,是二组的同事李娜,她这次过来是部长调过来帮忙的。
安凝看了眼手里的包,含糊道:“嗯,是吧。”
李娜目光紧盯在安凝手里的包上,“我记得这款要六位数以上呢,你新买的吗?”
“嗯,对。”
“我想买了很久都没舍得呢。”
安凝没接她的话,直接往旁边车走去:“我先上车了。”
李娜跟在她身后,“我和你一起吧。”
安凝和李娜不算熟,加上李娜和白婉婷关系不错,安凝和她少有交集。
来的时候她们也没在同一辆车,她记得当时她的车上空座位多,司机叫李娜过来,李娜还是挤在另一辆车上。
但别人坐哪里,安凝也没什么想法,她应了声:“好啊。”
她将拎着包正准备上车,包里突然震动了一声,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屏幕上是一条微信消息。
沈粥粥:【你走了?】
安凝手指落下飞速回了消息:【正准备走。】
沈粥粥:【先别走,等我一会。】
还不等安凝问什么,手机又震动了一声。
沈粥粥:【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安凝盯着消息有些犹豫,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犹豫,那头又来了消息。
沈粥粥:【同事送的票,今天到期。】
“安凝,你怎么不上车呀?”
李娜往安凝手机上看了一眼,安凝查觉到直接按灭了屏幕,她闪开车门的位置,“我有点事要去办,就不上车了。”
李娜看了安凝一眼,“什么事这么急,明天办不行吗?”
“不行的,我先走了。”安凝握着手机朝她招了下手,匆忙离开。
走了一段足之后,她重新打开手机回了消息,【我在哪等你?】
沈粥粥:【你往前看。】
安凝脚步一顿抬头,沈慕洲站在几十米处,正朝自己走过来。
她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不远处的面包车旁,李娜正望着自己的方向。
安凝收回视线,低着头手指飞动。
凝:【站着别动,我同事在看着我呢,别让她看见我们,我去停车场找你。】
沈粥粥:【现在这种情况,让我有一种错觉。】
安凝的“什么错觉”还没发出去,那头就给了她解答。
沈粥粥:【仿佛我们在偷情。】
“……”
安凝盯着屏幕上的字许久,好一会她才抬起头。
沈慕洲还站在原地,就那么直直地望向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烫起来。
但,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脸红啊。
*
影厅里,巨大的荧幕上正在播着广告,安凝盯着屏幕眨了眨眼。
从小到大,她和沈慕洲看过无数场电影,但在情侣座上还是头一回。
她视线从屏幕上移向身侧。
沈慕洲手肘倚在沙发扶手上,正目不转晴地盯着屏幕。
安凝抿了下唇,也一起看向屏幕。
没过两分钟,一阵音乐声响起,电影开始了。
这是部刚刚上映的爱情片,由当红的明星出演的,全片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唯一特别的,就是每隔十分钟,男主女主就会接一次吻。
这影厅里是情侣影厅,除了他们,只有几对情侣。
刚开始还好,到影片中间的时候,随着男女主角之间关系推进,接吻的时长越来越久。
而那几对情侣们似乎是受到了鼓舞,一对对开始跟随着电影节拍接吻,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耳侧传来的声音太过劲爆,安凝垂了下眼,有些坐立难安。
她自己还好,但身边现在还有个人,她悄悄侧头看了旁边一眼。
荧幕上的光影从深邃立体的五官上掠过,耳侧传来电影里女主角略带暧昧的声音:“你嘴唇好性感。”
“嘴唇”像是提示安凝似的,她目光从笔挺的鼻梁缓缓下移,随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最后落在薄薄的嘴唇上。
不期然的,脑中浮现那晚的画面。
忽然间心跳加速,安凝抿了下唇,正准备收回视线,旁边的人侧头看过来。
四目交汇在一起。
两人面前的屏幕上,男主角与女主角正以相似的画面,也在对视着。
沈慕洲目光直直地看向安凝,他压低了嗓音,“看我做什么?”
安凝不知道被环境影响还是什么,压下不断加速的心跳,她有些心虚的别开眼,“我没看你。”
像是给她回应似的,屏幕上男主角戏谑的声音传来,“你们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
安凝:“我真没看你。”
男主角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你再这么看我,我就把你一口吃掉。”
“……”
这时荧幕光线忽然一暗,不等安凝再开口,耳边传来男主女主接吻的声音。
她沉默了一会儿,选择闭嘴。
趁光线暗的时候,她悄悄地又看了沈慕洲一眼,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隐约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她看到了那个很浅酒涡。
心脏像是被轻轻被撞了下,然后是酥酥麻麻的犹如极轻的电流涌过。
她这是怎么了?
安凝又一次问自己。
直到电影结束,安凝的心跳才慢慢平复。
从电影院出来,沈慕洲去开车,安凝在电影院门外的路边等他。
今天有风,安凝站在一个广告立牌后面避着风,她低头随便看着手机,正要抬头看沈慕洲的车来了没,眼前走过两个女生,女生也站在了立牌后聊着天。
“你看到秦棉的新闻了没?她男朋友好像是搞科研的教授,叫……”
“好像叫沈慕洲吧,我专门去搜了新闻,真是刷新了我对科研工作者的固有印象,好帅,听说他们是彼此初恋。”
“有传说他们已经结婚了,初恋结婚真的好浪漫。”
“话说,我觉得初恋是最另人难忘的,哎,那边有空车,快走吧。”
“好啊。”
两个女生乘上出租车,很快出租车就消失在车流中,而还站在原地的安凝,心里短暂消失的堵塞感,又重新回到了胸口。
她握着手机,唇抿起来,低头给沈慕洲回了条消息。
凝:【我今天回我爸妈家,先打车走了。】
发完消息,她就将手机扔进包里,边走边将路口的出租车挥了挥手。
手机在包里震动着,但安凝没去看,也不想看。
想了一路,她也没理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情绪化。
到了父母家的楼道里,望着漆黑的楼道,她迈步走进去。
脚步声后,楼道声控灯亮起,她刚刚迈上一节台阶,背后传来脚步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手忽然被人拉了下,一个重心不稳猛就向后倒。
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后背紧贴在一个怀抱里,熟悉的气息从头顶落下来。
安凝缓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要吓死我吗?沈粥粥?”
她转身想推开背后的人,只是刚手刚刚碰到他的手臂,手就被轻轻握住。
楼道光线昏暗,落进沈慕洲深邃的眸子里,也照亮了他的眼底,里面翻涌着难言的情绪。
“我们不做朋友,换种关系行不行?”
安凝唇心跳如鼓,声音莫名变轻:“什么关系?”
声音落下的瞬间,楼道的灯光熄灭。
黑暗中,安凝听到极低的嗓音:“这次,我没醉。”
安凝没听明白,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去问,下一秒,她的脸被轻轻捧住,带着寒意的呼吸迫不及待地落下来。
刚刚还心跳如鼓的心脏忽然静止下来,安凝脑中一片空白。
温热的唇轻轻含住她的唇,缓慢地在上面辗转着。
短短一瞬,沈慕洲缓缓抬起头,声音哑下来,“可以这样的关系。”
声音灯亮起,安凝似乎静止的心跳忽然开始跳动,只是这一次,比刚刚还要更加猛烈。
作者有话说:
撒花花,给粥粥凝凝撒花花
但好心疼粥粥呢。
暗恋果然很苦。
只能一步步试探
甚至不敢将喜欢说出口。
也给凝凝点时间,越是在乎越是胆怯。
偷情即将结束,请大家期待一下沈粥粥会怎么显摆
想到掉马那个场景,你们绝对会给他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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