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白西野此刻眼神一转, 轻蔑道：“什么好东西我没见过？赵总这是把我看成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了？”
赵总脸上笑容更深，眼底闪过意思了然，还有些看到了同伴的讶异, 再开口, 明显亲近了些许。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白总，那就赏脸尝尝我们这儿的，和您常吃的那种有什么区别？”
白西野忽然察觉到晏轶烽牵起了自己的手，拇指划过掌心, 在他手里画了个“X”, 白西野立刻领悟，嘴角一勾, 拒绝道。
“赵总, 我们这趟来就单纯是来谈事儿的。”他说, “饭就免了吧，速战速决，我好回家……呢。”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看向晏轶烽，眼神带勾, 叫人很难不察觉到他话中隐藏的暧昧意思。
白西野在刻意给赵总营造出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人设, 对方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和燕夙的另一层关系，才会在之前表现出略显轻视的态度。不过这白西野来说不算坏事, 他干脆把这个人设做实了。
傻子总是会让人放松紧惕——白西野不介意把自己的工作变得简单一些。
当然，或许今天甚至还轮不到他出手。
听了白西野的话后, 赵总露出疑惑的表情。
“谈事儿？谈什么……您这趟来, 不是只是为了视察一下工程进度吗？”
白西野对他的装傻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耐烦地双手抱臂。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能看就看, 不能看我现在就回京市了……扫兴！”
赵总显然也没想到, 对方一言不合就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他先前表现的再礼貌，那也不过是为了事情顺利进行而装出来的假象，赵总也不是泥捏的、没有脾气的人，相反，他平日里脾气几乎是一点就着。
赵总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的阶段，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周身尽力友好的气场骤然消散，冷笑一声，赵总说。
“白先生，你确定一上来就要把我们友好会晤的气氛破坏掉？”
白西野抬眉，轻嗤：“友好气氛？”
“什么友好气氛？我们只是商业合作关系。现在你们的账目出现了问题，我们来看一眼，赵总很难配合？”
赵总眯眼：“哦？白先生说的是什么问题？我认为我们的营业额并没有低于合同里的最低值吧。”
白西野只是轻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他的态度就是这样——你看着办吧。
赵总的脸色彻底拉了下来。
“投资人先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先生，只带一个人……还是一个小白脸来赴我的约。”赵总扯了扯嘴角，“可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要收敛一些。”
白西野皱眉：“赵总这是在威胁我？”
“提醒赵总，有些不该做的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赵总看了他一眼，面前的青年长得实在稚嫩，行为举止间实在让他生不出半点面对燕夙的紧张感，简直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从长相到说话都是。
他起初还在想，那位燕家的新家主派这样的人来视察……到底是何用意。但几句话交锋下来，赵总便打消了这种无用的警惕。
看着白西野，赵总现在只能嗤笑一声，张开双臂，示意他环顾四周。
“白先生，你看看咱们周围的风景吧。”
周围群山环绕，森林里的树木虽然萧瑟，但依然挤挤挨挨，在这种情况下，让人只是看着就心生压抑。
赵总说：“这里是农庄，白先生，距离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也要一公里开外。如果你这时候出了什么事……哈，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说完后，赵总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欣赏眼前青年紧张的表情。可静静等待了一分钟，他等来的，只是白西野的微微皱眉。
白西野歪了歪头，语气里的疑惑真情实感。
“啊？你说完了？ ”他说，“赵总，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了，你说这些话……”白西野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说你这儿有那些野味的事儿……噗嗤，该不会也是编来的噱头吧？”
他这种反应让赵总的脸色骤变，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自己刚刚那番威胁，在对方眼里被看成了中二病患者的发病时刻，羞愤之下，他五官几乎要纠结在一起，狠厉道。
“白先生当我说的是假话？”他恨道，“希望等会儿，你的嘴也能像现在一样硬！”
“来人！把白先生‘请’到库房去！”
他刚一开口，身后农庄里就冒出四五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单只是站在那儿就是一种威慑。
然而这种威慑对白西野毫不起效——他身后，晏轶烽伸出手掌，轻轻抵在他后背，坚定有力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表面却装出有些慌张的样子问：“赵总，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总冷笑：“白先生，库房里可都是你想看的东西。”
白西野想了两秒，扬起笑容：“ok啊。”
就像是触发了什么笑容守恒定律一样，赵总脸上的笑意僵住。
“你什么意思？”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后退半步。
白西野向前一步，笑着问：“快动手呀，赵总。”
晏轶烽垂眸，目光冷冷落在赵总脸上：“你不动手，我们可就要替你动了。”
赵总瞳孔骤缩，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晏轶烽抬手在耳廓后轻扶了一下，按下隐藏的小型通讯器：“动手。”
寂静的山庄周围骤然嘈杂起来，草木窸窣声骤起，就像一阵狂风吹过，赵总从未如此心慌过，连滚带爬就要起来。
他才向后跑出一步，耳边声音更大，赵总的余光瞥见环绕山庄的细密高草丛倒伏，露出藏于其中的人。
赵总脑海里如遭雷劈，再找回思绪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蜂拥而上的警察按到在地上。
“希望你一会儿到了警局，也不要嘴硬哦！”白西野说。
他恶狠狠回头，那个被自己以为是“小白脸”的人，此刻站在警察面前，面色严肃冷峻，那些警察喊他“指导员”，各个都面露好奇和尊敬，而那个“不谙世事富二代”的青年，正被对方好好地护在身后，从他身侧探出头。
赵总和白西野对视上，心中恨意滔天，张嘴就要骂。
“安静点！”按着他的警察厉声呵斥，赵总感觉被反剪在身后的手腕上多了一道冰冷的触感。
咔哒一声，手|铐上锁。
终于，赵总的脸上浮现出迟来的慌张和恐惧。
“警察！我冤枉啊警察先生！”他喊，“我没有犯|罪！我没有做过！”BaN
扣押他的那位警员冷笑：“你好好配合调查，如果真的没有做过，等查清楚后，警方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赵总一听事情还有回寰的余地，又想起自己安排在仓库的后手，心下也安定了不少。
“二队，带人去他们仓库。”晏轶烽说，“山庄都封锁了吗？”
担任指挥官的那位警察点头：“第一时间就封锁了。”
他感激道：“多亏晏指导的消息……我们盯这伙人很久了，但一直摸不到他们的大本营。”
晏轶烽摇头：“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陪……他来的。”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白西野。
于是那位指挥官又转头去感谢白西野，白西野第一次这样受到警察叔叔的嘉奖，摸着后脑勺，笑容比冬日正午的太阳还明媚暖人。
押送赵总的警员见他一直在往后看，挑眉：“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还有的挣扎吧？”
“人赃并获啊赵先生。”他说，“直接指认现场去吧你！”
赵总眼神里的光渐渐熄灭了，他垂下头，双腿无力，几乎是被一路驾着拖进了堆满野生动物的仓库。
他身后，警方的指挥官热情地握着白西野的手。
“白先生，这次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以身犯险了。”他说，“一面要防备犯|罪分子突然发难，一面还要跟他周旋，拿到重要的证据信息……白先生，实在是辛苦。”
白西野摇头，弯起眼睛笑道：“这是我身为良好公民应该做的！”
“而且也不算犯险。”他扯了扯晏轶烽的袖子，“这不是还有个他在。”
晏轶烽毫无防备，被他扯得往身边靠了半步，目光有些意想不到。
警察看了晏轶烽一眼，目光又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逐渐了然，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我还要继续去督查搜证工作，先失陪了。”
对方离开后，白西野松开了扯着晏轶烽袖子的手，看着来往取证的警察，心里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晏轶烽垂眸看他，青年蜜棕色的同款亮亮的，脸颊两边带着些许红扑扑的意思，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兴奋。
他心底失笑：“很激动？”
白西野看他：“当然诶，我帮着警察抓坏人了！”
“我也抓过很……”
下意识说到一半，晏轶烽才反应过来，收住话头，默不作声地按捺住自己心底，想要孔雀开屏似的自我展示。
然而白西野帮他补上了后半句：“你也抓过很多坏人呀？”
晏轶烽沉默片刻，点头。
白西野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他背着晏轶烽走远两步，眼神一转，忽然回头看他，歪着头疑惑。
“那晏指导，抓没抓过骗人的骗子呀？”
燕觉寒心头一凛。
白西野轻飘飘地说：“唔……就比如那种，骗别人说自己被部队赶出来啦，无家可归啦……之类的骗子。”
完了。
燕觉寒心底只剩这两个大字。
晏轶烽这个身份……恐怕以后在白西野那里，要永远被挂上“大骗子”的称号了。
可他这次真不是故意。部队那边指导员的职务他确实已经不再担任，虽然是主动离开，但起码“晏轶烽无家可归”这件事还算真实。这次能撞上犯罪现场也纯属碰巧，他跟着白西野来，真的只是担心他的安全，觉得谁跟着也没有自己亲自保护来得放心。
燕觉寒正想着这次要怎么解释，才能先平息白西野的怒火，再给他讲清楚自己的诚意，最好在结尾的时候让白西野意识到，“晏轶烽”这个人也喜欢他，也可以出现在他的择偶名单里。
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燕觉寒这边打着腹稿，忽然听见白西野开口。
“晏轶烽，你跟我说实话。”
“你该不会也是因为想追我，才用这种借口……到我身边工作的吧？”
白西野站在他两步开外，神情像是野外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小野兔，警惕又好奇，想要靠近却又有些犹豫。
燕觉寒眨眨眼，恍惚了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像被从天而降的大奖砸中，心跳加快。
“对。”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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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完了』
白西野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直白地来了一句, 一时间整个人懵懵的。
苍天可鉴！他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啊！
喂！
大约是白西野面露难色得太过明显，晏轶烽收回了一直盯着他的视线, 沉稳开口。
“我喜欢你, 是我的事。”他说，“我说出来，也不是一定要获得你的答案。”
燕觉寒不想、也不敢把人逼得太紧，思索后决定用这招以退为进。
按照他对白西野的了解……青年对于身边的人总是心软的, 晏轶烽这时候自退一步, 或许反而能有很好的效果。
燕觉寒计划通，侧身看向旁边忙碌搜证的警察们, 表面混不在意, 耳朵却细细捕捉着白西野的动静。
青年明显松了一口气, 然后“嘿嘿”笑了两下，开口。
“那就好，那就好。”
燕觉寒：？
好什么？
……我不好！
他心底疾风骤雨，然而表面却只能维持着晏轶烽的人设, 深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也没说。
难道他判断有误？燕觉寒心底皱眉。
从白西野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讨厌……甚至对晏轶烽有点欣赏在的。不说有多强烈的喜欢, 但再怎么说，也应该能跟韩觉掰掰手腕吧？
怎么同样是把话说到这份上, 韩觉就能喜提“追求者号码牌”, 晏轶烽就……就……
他听见白西野忙不迭说：“那你们先忙，我随便逛逛……哈哈, 这儿风景还挺好的。”
燕觉寒回头, 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 视线里就只剩下白西野匆忙溜走的背影。
跑的很快，跟逃难似的。
看着青年每一步都不在意料之内的反应，燕觉寒神色渐渐变深，直到一位警察询问情况，才收回视线。
另一边，白西野也简单接受了警察的询问，走了个过场就放他到一边去了，还嘱咐他不要跑太远。
白西野：……虽然我长得可能比较年轻但至少肯定成年了喂。
心里吐槽着，白西野还是乖乖站到了一边，生怕自己妨碍了警察们的搜证工作，跟晏轶烽说的“逛逛”也只是个借口而已。他只是单纯觉得，继续在晏轶烽旁边呆下去，会有点尴尬。
赵总这片农庄选址有些讲究，一方面大约是考虑到做的生意见不得人，因而选了这么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可再怎么说毕竟是个农庄，白西野和燕夙当时能选中投资他，自然也是觉得这地方不错。
事实上，赵总对农庄的策划案写的好极了，他大手一挥，几乎包下了农庄后的小半座山，如果按照策划案里的设计去做，虽然建设周期较长，但白西野敢说，建成后不出三年，赵总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叹了口气。
只可惜……总有人急功近利，被眼前一时的利益所惑，连三年时间都等不到。
白西野低头给燕夙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赵总这边出了事，燕夙作为他的投资人，多半也是得被调查一下，白西野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燕夙秒回：[你没事儿吧？]
……还挺温暖。白西野心想，突然就有了些养的孩子长大了的感觉，一时间颇为欣慰。
于是他回：[多亏这次带的人机敏，否则出不出事儿还真说不定。]
[燕夙：燕觉寒养的那队安保确实厉害。]
[白西野：没带他们。]
[燕夙：那带的谁？厉总借你的？]
[白西野：有没有可能，我自己也有人脉。]
对面燕夙沉默了好一会儿，蹦出来一句。
[……你等下，该不会是那个骗子吧？]
白西野心底忽然有些不爽。
[……他是特警那边的指导员。]
燕夙只觉得被怼得莫名其妙，委屈：[我还不是跟你学着喊的。]
白西野：……
果然在小孩面前不能随便编排人，怎么好的不学，净学这些！
[燕夙：你什么时候又跟他联系上了？]
[白西野：这个……说来话长。]
他没打算跟燕夙全盘托出跟晏轶烽的重逢，他脑子里都有画面了，要是告诉燕夙自己一时心软，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晏轶烽放进了家，燕夙绝对会用跟智障说话的语气骂他是不是傻。
他可还要在燕夙面前维持长辈形象呢。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燕夙也并没有太过纠结这点，只是提醒他擦亮眼睛，白西野回了他一串[嗯嗯]，丝毫没觉得在这种时候，长辈和小辈的关系对调了。
燕夙本来还想多说，但场记那边在催他上戏，思来想去还是叮嘱。
[我跟你说，你小心着点你那个小晏教练。]
[燕觉寒那边……算了你最好别让他知道这事儿。他要是问，就说那个晏什么的是来找我的。]
[白西野：啊？]
燕夙看见这个单字，又急又气出一头汗。
有憨憨啊！
[燕夙：别管为什么了你，反正就按我说的来。]
[燕夙：拍戏去了，等你回京市让燕觉寒接你去。]
燕夙只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狠狠瞪了一眼手机，一脸愁绪地过去拍戏，恰好碰上一段相同情绪的剧情，导演在监控器里看得两眼放光，结束后直夸他是演戏的这块料，这都是后话了。
另一边，看见燕夙消息的白西野疑惑了一瞬。
燕觉寒？关燕觉寒什么事？
而且燕夙不会真的觉得，他小小一个白西野，使唤得动大反派燕觉寒吧？不会吧不会吧？
白西野把手机揣回兜里，伸手胡乱扒拉两下小路边半人高的灌木，这些灌木不同于林子里的树，他们在十二月都依然保持着翠绿鲜活。
……翠绿……？！
一瞬间，白西野恍然大悟。BaN
燕夙是怕自己给他叔戴绿帽子啊！
想通这点后，白西野立刻给燕夙补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这些事情自己都有分寸。
毕竟我也是有道德底线的人，白西野想，婚内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这种事，我怎么会做呢？
燕夙被片场绑架，没有回复。
白西野本来也没想着他能回，只觉得自己现在心情大好，刚要把手机放回兜里，微信里，一个沉寂许久的联系人突然蹦了出来。
花孔雀一般五彩斑斓的头像直接蹦到第一排，跟燕夙单调商务风格的头像比起来，扎眼得紧。
[米喻：嘿宝！想我了没！]
[米喻：我回国咯！！]
[米！！！]
白西野眼睛一亮，屏幕上的手指几乎打出残影。
[米！我要离婚咯！！]
如果不是隔着一条网线，白西野和米喻肯定会从百米之外冲刺，然后紧紧抱成一团，哪怕两个人出国的时候都玩疯了，连着一个月没怎么联系，可有一种好朋友就是这样，无论多久没有说话，相隔了多远的距离，只要一个人开了话头，另一个永远都能立刻接上话，就好像中间没说话的时间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是白西野第一次跟别人分享自己要离婚的喜悦，这事儿本来就没有很多人知道，对韩觉他们说的时候，白西野更多只是告知和通知的意思，他知道不合时宜，所以一直都把自己心里的喜悦和激动都克制的很好。
但跟米喻，他可以肆意大笑着说，“我要离婚了！好耶！”。
[米喻：我超！！宝！我这就包下一整个酒吧的猛1为你庆贺！]
[白西野：？？？你别。]
[米喻：等等，你离什么婚？你不是丧偶吗。]
[白西野：？]
米喻竟然不知道？这是白西野没想到的。他简单跟好友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白西野每说一件事，米喻就要兴致勃勃地接一句“然后呢”，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白西野很快就把自己这些天的精彩经历都分享给了米喻。
听说好友不仅准备离婚，还接连被三个超级大帅哥直球告白，米喻听完以后，心底的震撼久久没有平复，只打出一行字。
[宝，你的万人迷血统终于觉醒了。]
白西野笑。
[别，我可不跟你抢这玩意儿。]
米喻据理力争未果，最后也就随他去了，转而关心起他更详细的感情生活。
[白啊，你说晏教练跟你告白这事儿……你真的一点不心动？]
[哦不好意思不是晏教练了，晏警官！]
[他好像说他不是警察。]
白西野更正了一句，然后又被米喻抓着，起哄了一番。
两人闹了几句之后，米喻正色，认认真真问。
[你真的一点儿都看不上他呀？]米喻说，[反正都要离婚了，身边这么多喜欢你的帅哥，想谈恋爱可得抓紧了！]
白西野犹豫了。
[怎么可能说看不上人家。]他说着，又没什么底气地补了一句
[……怪不礼貌的。]
米喻听他这么说，心头一喜。
我的cp没有be！我的cp发糖啦！
于是他继续趁热打铁：[那就是看得上！]
白西野大惊失色。
他能母胎单身24年，多少是有点寡王的功夫在身上的，具体表现包括但不限于——封心锁爱，从来都没喜欢过哪个人。
[倒也不是！]他慌忙推脱，[欣赏，只是欣赏而已！]
[米喻：真的吗？你信吗？我怀疑哦~]
紧接着，他趁白西野还没反驳，又补了一句。
[你们母胎单身是这样的，根本分不清自己喜不喜欢别人，这样会错过好姻缘诶！]
白西野迟疑片刻，问。
[感情不是……培养的吗？]
[米喻：是要培养呀！但前提是，你得看得过眼，你俩得有点彼此的感情基础，才好进一步培养嘛！]
[米喻：就像我现在随便从大街上给你拉来一个人，让你跟他去培养感情，你能愿意？]
[白西野：好像……确实哈。]
他总觉得米喻这话，逻辑好像哪里有问题，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只能顺着他的话想下去。
[米喻：白啊！教你一招，试探自己到底对别人有没有好感的方法吧！]
[行，你说。]
白西野对于这个倒是完全不排斥，毕竟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更何况米喻在他眼里，还是谈恋爱超厉害的恋爱大师——虽然常常深陷修罗场，但这么多年过去，这家伙还能活蹦乱跳、手脚健全、人身自由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白西野单凭这个，就觉得自己这位好友肯定是大师级别的人物。
米喻循循善诱。
[白，你想哈，如果你们以后要培养感情，你要跟这个人谈恋爱的话，你排斥不排斥？]
[噢对，忘记你是母胎单身……你是不是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白西野隐忍：[……至少我知道谈恋爱肯定要亲嘴儿。]
米喻发了整整十行“哈哈哈哈”，最后再白西野恼羞成怒的表情包里收手，继续指导。
[好嘛，那就按你理解的这个思路，要是让你跟晏轶烽亲嘴儿，你愿意吗？]
白西野看着手机屏幕里蹦出来的话，双眼骤然睁大，下意识就把手机熄屏，一个劲的往怀里塞，身体慌慌张张环顾四周，生怕有人看到他屏幕上的虎狼之词。
米哥！米爷！米大师！！这是能说的吗？？？
他脖颈瞬间涨得通红，从脖子一路涨到耳根，整个人心虚到发慌。
他这幅突然变了脸色的样子，引来了附近一位警察的视线，对方眼神探究地看了他两眼，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活满脸严肃地走过来。
警察说：“白先生，提醒您一下，现在我们现场还在勘察阶段，请您不要随意拍照泄露，否则将会被追责。”
白西野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知道不能拍，我没拍的，警察叔叔放心。”
还很年轻的警察小哥：……
“白先生，我们可能需要查看一下您的手机。”他说，“这件案子牵涉重大，希望您能理解。”
恨不得在自己全身写满“良民”的白西野，忙不迭解了锁把手机递了出去，几秒钟后，在警察小哥复杂的目光里接了回来。
白西野尴尬干笑：“哈哈，朋友乱说……”
警察小哥看他的眼神里却混杂着些许敬佩。
“白先生，您眼光挺好的。”他说着，比了个大拇指，“这位晏指导……是这个。”
白西野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没搭对，脱口而出。
“是个1？”
警察小哥：……
白西野：……
“抱歉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白西野单手捂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没被自己这张不受脑子管教的嘴气死。
微信还在震动，米喻很不满意对面聊着聊着就没了人影，此刻正用表情包疯狂轰炸。
白西野恨恨打字。
[你完了。]
[你被警察盯上了。]
[米喻：还有这种好事？我还没谈过兵哥哥。/害羞/玫瑰]
白西野：……救命，谁来收了这个妖精。
米喻那边早猜到他在逗自己，浅浅反击一下后也见好就收，继续教学。
白西野半信半疑，却因为记性太好，这么来回浏览几遍，也暗暗记在了心里-
直到天色擦黑，白西野和晏轶烽才被允许离开现场，十二月的天黑的早，白西野坐上去机场的车时，还没过六点。
一路上，他和晏轶烽两人相对无言。他们坐的是警车，后排还挤了个看着晏轶烽两眼放光的年轻警员，白西野因为在三人里身材最瘦，被安排夹在两人中间，时刻替晏轶烽感受着小警察崇拜的目光。
白西野忍不住想往后让一让，把这份“灼热的大礼”还给该收的人，可警车后排实在不够宽敞，他这么一靠，反而贴上了晏轶烽的半个肩头。
对方似乎在让与不让直接迟疑了两秒，最后还是绅士守礼地把自己往窗户那边贴了贴。
跟白西野来的时候，在飞机上避让的动作一模一样。
白西野当时觉得自己避得小心翼翼，十分自然，可真当自己变成这个被避开的人，他才发现，离得这么近的情况下，不论什么样的小动作，都格外明显。
被喜欢的人避开……是什么感受？
他没忍住看了一眼晏轶烽。对方沉稳的眉眼被夕阳勾勒出凌厉的边，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白西野这才发现他睫毛纤长。
明明放在型男身上很违和的配置……在晏轶烽脸上却和谐得浑然天成。
他微微垂了一下眉眼，一片阴影落在眼底。白西野忽然想起跟自己告别时的方初柏，也是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姿势，甚至在眼底投下了同样的影。
一片同样让他心头一软的影。
完了——白西野在那一瞬间想。
天天说米喻是个海王迟早有一天要玩脱……他该不会也近墨者黑……
白西野只觉得轻轻挨着晏轶烽的那片皮肤忽然烫得厉害。
他脑海木木的，只飘过一行字。
我该不会……真是个海王吧。
作者有话说：
忙乱到崩溃，来晚了果咩那塞！欠债我都有好好记着，先发一点证明我还活着。
欠债记录（周三3k，周四5k，周五1w）
53.第 53 章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晏轶烽自然是很好的, 白西野想。
抛开自己没法欣赏的帅脸、和晏轶烽这个谁看了不馋的身材不谈，只说他这个人的内在，白西野也觉得他堪称完美了。
或许是因为, 两人相遇的时间地点总是那么凑巧, “晏轶烽”这个人在他心底烙下的，就是一个词。
——安全感。
就好像他在车上得知，自己可能会被不法分子绑架的时候，晏轶烽在, 他心底的慌张立刻就少了很多, 最后在晏轶烽井井有条、毫不慌乱的安排中，这点残余的害怕也都烟消云散。
就好像只要有晏轶烽身边, 他就可以不用惧怕死亡以外的任何东西——甚至包括死亡。
白西野抿了抿唇, 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暧昧, 像是什么山盟海誓的情侣爱语。
然而他的本意只是想表达……晏轶烽看起来真的很牛逼的意思。
无论是这次的事故，还是之前在KTV的那次意外……晏轶烽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像天降神兵一样出现。
这谁不迷糊啊？
被米喻质问“真的不喜欢吗”的时候，白西野事实上犹豫了。
虽然他不是很懂“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他总觉得, 在KTV那次，如果不是他发现晏轶烽就是“骗自己钱”的家伙, 在那个气氛之下，哪怕说让他以身相许, 白西野搞不好都会点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西野猛地甩了甩头, 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晏轶烽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 最后却又沉默在口中。
他这是……不自在吗？白西野想。
他一直知道, 晏轶烽这人说夸张一点, 有时候就是个闷葫芦性格，当然，说好听了叫做沉稳和惜字如金。
他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之下说出“我喜欢你”的，但总之，肯定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
白西野叹了口气。
只可惜，被告白的人是个恋爱白痴，并且已经给另一个人“排过队”了。
“麻烦停一下车。”晏轶烽忽然开口。
旁边的年轻警员比白西野更快发问：“晏先生要去哪儿？我们可以送你。”
晏轶烽说：“不用，谢谢，已经联系好了。”
白西野迟疑开口：“是有任……有别的事儿？”
“噢我不是要约束你的意思，我就是问问。”他强调，“以朋友的身份。”
晏轶烽唇角抬了些许，又很快落下：“嗯，有些事。你先回。”
他这意思就是，还要继续住在璋山别院了？白西野抿唇。
“你是不方便回原来的地方住吗？”他问。
晏轶烽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说：“今晚应该方便。”
白西野松了口气。
如果晏轶烽没开口跟他说什么有的没的话，他还能接受对方再在家暂住几天，反正燕觉寒也没说不行，搞不好早就知道晏轶烽比他那帮保镖团都厉害，心里或许还打着招安的算盘呢。
白西野忽然灵机一动，问：“晏轶烽，你现在还找工作吗？”
晏轶烽问：“老板有合适的？”
旁边的警员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想开口，却又碍于晏轶烽眼神的压力，不敢说话。
白西野说：“你不是把我们家的安保队都打趴下了嘛……我是觉得，或许你可以加入他们？”
他想了想补充：“燕……我家那位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一些，跟着他身边工作的话，前途和待遇都绝对比外面要好很多。”
“而且家里的大侄子也是人中龙凤，等以后你想跳槽了，再转去大侄子身边，也是很好的选择。”
他是实打实在为晏轶烽考虑的，燕觉寒和燕夙，一个是被安了个不死光环的大反派，另一个更是有主角光环的龙傲天大男主，以晏轶烽的能力，想跟哪个都绝对能有一席之地，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晏轶烽眸光闪烁，嘴角绷紧，看起来有点像是在憋笑。
憋笑？白西野神情困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也说不定。
“谢谢。”晏轶烽说，“我会考虑。”
白西野点头。
车子靠边，晏轶烽下车后直接上了附近另一辆等待已久的黑车，白西野和小警员也终于能在后排坐开了。
小警员踌躇了一路，脸色憋的像紫茄子一样，肉眼可见的痛苦，终于在车子靠近机场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了。
“白先生，晏先生似乎……呃，能听取您的意见？”
白西野疑惑：“有么？”
小警察连连点头，又说：“晏先生是拖您给他找工作吗？”
“算是吧。”白西野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小警察立刻双眼放光，整个人往白西野旁边凑了一大截，就差泪眼汪汪地捧起白西野的手了。
“白先生，能请您在晏先生面前，提一提，我们D城公|安体系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
白西野被他这幅溺水之人扒住浮木的表现吓了一跳，问：“我看他和你们头儿好像是认识的吧？要不……你们头自己去说呢？”
小警察面露难色，不好意思道：“其实……白先生……不瞒您说，这话就是我们老大让我转述给您的……”
“自从晏先生当了京市那边的指导员，连着两次全国比赛，京市那边都是断层第一，听说他们今年的报告也……很牛。”
白西野愣了愣。他想过晏轶烽厉害，没想过他这么厉害。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啊……总感觉这种配置在小说里，肯定不可能只是一个背景板。
“那我……我试试吧。”白西野说，“但是不保证他会同意。”
小警察心怀感恩地送他下了警车，周围的人大概是头一次见到被这么“恭送”下警车的人，纷纷投来好奇又不明觉厉的目光。
－
飞机在京市国际机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老管家派了人来接机，车子一路开回璋山别院，远远的，白西野就看到了老管家站在门口期期艾艾的身影。
应该是老管家没错，毕竟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儿。
老管家迎上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积极，让白西野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燕觉寒回家了。
然而当他警惕地走进家门，眼尖地发现，属于燕觉寒的那双拖鞋还好好地呆在原地，反而是给客人用的、晏轶烽的那双没了踪影。
白西野确信自己不会认错——他对人是脸盲，但拖鞋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晏轶烽比自己早一步回来了？他疑惑。
这人不是半路下车处理别的任务去了吗？怎么还能比自己更早到家的。
正说着，一个身影从厨房里出来，穿着晏轶烽标志性的工字背心，只不过外面非常有男德地披了一件外套——毕竟寒冬腊月，就算家里有地暖，只穿背心还是略有些对冬天不尊重了。
白西野站在原地，一边换鞋一边盯着从厨房里出来的人，认了半天，不出意外，根本没有从那张脸上获得任何信息。
不过，家里的佣人肯定是不会这么穿的，而燕觉寒拖鞋还在门口，又没回来……
真是晏轶烽啊？
白西野有些不敢置信，但他也知道，抛开所有已经被否认的可能性，剩下的最后一个，无论多么离谱，那都是真相。
于是他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白西野身后，老管家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骤然变了脸色，一时间神色担忧与慌张混杂，眉间皱出比他年龄还深的沟壑。
老管家看了一眼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亲手做的菜的燕觉寒，心头暗道不好。
他这把老骨头在心底千呼万唤了这么久，终于在死之前等到了诈尸的他家雇主回家，回家后，还主动下厨，说要给被冷落了的小夫人做顿饭赔礼。
老管家要是没受过专业的训练，恐怕当时就感动得涕泗横流了，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家里人都很好的两位主人和睦美满。
可偏偏天不如人愿，夫人一进家门，怎么看着先生就来了一句……带着嗔怒的话啊！
老管家确信白西野这是生气了——在他眼里，这个漂亮的青年向来温和礼貌，从不骂人，最多只会跟着他的朋友旁敲侧击地抨击两句！
最近家里主人都不在，老管家渐渐有时间网上冲浪，也知道了一些新的词汇，比如这种行为叫做阴阳怪气。
夫人绝对是在阴阳怪气！
但他家先生这么久不回家也是事实……老管家是个不偏心的老人家，此刻没法为自家雇主说出半句辩驳的话，只能在心里含恨叹息。
而餐桌边，放下餐盘的燕觉寒也是眸光一抖。
——他和老管家想到一块儿去了，只能说不愧是从小处到大的、有着祖孙之情的两位，脑回路一脉相承。
“抱歉，任务比较突然。”他解释，“不是要刻意忽略你。”
一看自己的话被稳稳接住，确认对方就是晏轶烽而不是什么别的男人后，玄关处的白西野松了口气。
“没事儿啊，我理解。”他说，“而且你走的时候不也跟我说了？”
燕觉寒想起几天前自己离开的场景，当时只是敷衍一提，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免死金牌”，心里不由得感慨。
做得多些，果然更加稳妥。
白西野把外衣递给佣人，好奇问：“你怎么回来的？”
这晏轶烽该不会是有飞毛腿或者任意门吧？
燕觉寒有些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又猜测这可能只是白西野免除尴尬的搭话措施，想了想说。
“直升机。”他说，“有空带你坐一次？”
白西野眼睛一亮：“好诶！”
燕觉寒捏着盘子的手一顿，视线竟一时间无法从对方充满惊喜的脸上移开。
连带着，他也觉得欣喜起来。
他在因为成功讨好了另一个人，而觉得欣喜。
意识到这点后，燕觉寒抿了抿唇，垂眸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这是彻底栽了。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了进去，最后自己伸手把抛出去的土扒拉回来，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来吃饭吧。”他说。
白西野凑近，观察一番后问：“今天家里换厨师了？”
没等燕觉寒开口，身旁充满慈祥笑容的老管家说：“是燕先生亲手给您做的！”
老管家刚刚眼看着两人之间阴阳怪气的氛围消散，两个小年轻相视一笑，又各自收回视线，只觉得空气里弥漫起属于年轻人的恋爱的甜蜜。替自家先生说完这句后，老管家便心满意足地主动离开，把二人世界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你还会做饭？！”白西野惊了一瞬，“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晏轶烽也太全能了吧？光是从赤手空拳到冷□□无不精通，已经够强了，现在还来一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这样的男人要是流入婚恋市场……还给不给别人活路啦？
“你太厉害了。”白西野真情实感地夸道。
燕觉寒被一颗糖衣炮弹击中，甚至忘记去在意白西野这句“什么都会”从何而来。
没有人能在被心上人夸奖的时候还保持冷静——包括大反派。
“尝尝喜不喜欢，以后常给你做。”他轻笑说。
白西野看着晏轶烽脸上，跟他本人气质并不相称的笑容，手里的筷子啪啦一下跌落。
燕觉寒抬眸：“怎么了？”
白西野连忙低头，囫囵摇了摇脑袋说：“没事儿没事儿，手抖了一下……”
我擦，刚刚那一瞬间他怎么又幻视燕觉寒了？？？
清醒一点白西野！这可是晏轶烽！超级一身正气的！跟大反派八竿子打不着的晏轶烽！
他做了个深呼吸，脑海里不断催眠自己“这是晏轶烽”，才勉强拿稳了筷子。
一口下肚，舌尖弥漫的滋味异常鲜香。
晏轶烽的手艺，竟然毫不逊色于家里的厨师！要知道璋山别院的厨师，从前各个可都是厨师界最上层水平的师傅，一锅一铲间不仅是他们的厨艺天赋，还是日复一日对美食的追求和历练。
而并非厨师本行的晏轶烽，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
白西野连着夹了几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用餐礼仪似乎有些不妥，下意识就要收敛。
思绪变转间，他忽然想起米喻之前跟他说的话。
[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用一些小方法，看看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晏轶烽嘛！]
[比如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注意形象的！你看看你中了没？]
白西野瞪大双眼，已经缓缓收回来的筷子猝不及防一个回手掏，又夹起一筷。
就是主打一个叛逆。
晏轶烽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没礼貌修养的暴发户，然后就不喜欢我了？
白西野这样想着，心里有些期待，可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于是他偷偷看了一眼晏轶烽。
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情绪，只是鬼使神差地，便看了。
只是微微一抬眼，就毫无预兆地装上了晏轶烽的视线。
温和的、带着笑意和期待的目光。
“这是在家里，不用考虑什么用餐礼仪。”
晏轶烽像是看出他顾忌想什么，眼眸微弯说。
白西野幸福地品尝着味蕾的跃动，连思绪都在美食的温柔乡里变得迟缓起来。
虽然迟缓，可还是慢慢从这幅画面里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怎么突然感觉……晏轶烽的眼睛……好像和之前长得不一样了呢。
难道是因为他以前几乎不怎么笑的原因吗……？
白西野思索着抿了抿唇，却又舔到了唇角沾着的一点美味的酱料，轻轻品咂，什么逻辑问题都抛到脑后了。
然而投喂者燕觉寒还在糖衣炮弹的冲击下，剩余了些许残存的理智，好奇问。
“怎么认出我的？”
不是脸盲吗？脸盲，还外加一直想跟自己离婚……可现在都能认出自己了，两个人还能这么熟稔地坐在一起吃晚餐。
这样的表现……应该多少……能表示他对“燕觉寒”这个身份有着一定的喜欢吧？
白西野没有遮掩：“拖鞋啊。”
他话语间还带着些许求表扬的自得，眼角弯弯，唇边又沾了一点不太明显的酱汁。
特意坐在他侧面的燕觉寒起身，抽了一张纸，顺手轻轻按了上去，沾了两下，确认没有半点污渍之后才把纸巾叠了两下，扔到桌下的纸篓。
白西野整个人宕机了。
晏轶烽，在，亲手，给我，擦嘴。
在，我名义上的老攻的家。
……嘶！
迟钝的思绪在晏轶烽丝毫没什么变化的目光里渐渐回暖，白西野后背发麻，下意识回头——不知何时，别墅一楼竟然半个人影儿都没了。
老管家——你怎么做事的老管家——
就这样把你家“名草有主”的夫人，跟一个陌生男子丢到一起，合适吗！
白西野一面在心里慌张，一面又庆幸没有人看到这紧张刺激的越界一幕。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脸颊发烧，连带着刚刚被纸擦过的地方，也想是撩过火一样，又麻又烫。
白西野瞪了晏轶烽一眼，拉开凳子，警觉地示意划清界限。
燕觉寒愣了一下，旋即在他慌张四顾的动作里，猜到他大约是害羞了，安慰道。
“没事的，他们都去休息了。”
他们都去休息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晏轶烽开口声音下意识压低，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白西野：？？？！
正道的光！你在说什么啊正道的光！！
你的一身正气在哪里！你的沉稳内敛在哪里！你的道德底线在哪里！
啊？你好|骚啊？？
作者有话说：
小白：道德底线在哪里！家庭住址在哪里！
燕哥：在你家-
欠债：2w2。
小场面，明天可是休息日。（鸽子自信
54.第 54 章【一更】
『等我掀盖头呢？』
然而白西野对自己认知非常清晰, 他就是那种，遇强则弱的小怂包。
晏轶烽忽然展现出这样的进攻性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心底竟然还有那么一些期待——他只是想看看晏轶烽的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喜。
白西野嘴角微抽, 心里的气焰也被自己掐灭了一半, 就连嘴里的美味饭菜都不那么香了。
他踌躇地举着筷子，不知下一步该立刻逃走，还是再留恋一下这一桌难得的美食。
忽然，桌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微信语音通话的申请亮起。
[米喻请求与你通话]。
米喻？
白西野瞬间收心, 示意晏轶烽安静稍等，然后接听电话。
“喂？诶！是米喻先生的朋友吗？他喝醉了, 有个男的要拉他走, 米喻先生说不跟, 只跟你回去，让你快点来救他！”
白西野一愣：“在哪儿？”
对方报了一个酒吧的名字，白西野查了查，离璋山别院还有些距离, 就算是现在赶过去, 也得半个小时。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过去, 可能需要半小时。”他说，“如果对方执意要带我朋友走的话, 麻烦你报警。”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肯定是米喻这个海王又翻车了。
米喻这一趟国外甜蜜旅行去了有一个月之久，身边只带了一朵幸运“解语花”, 他这一回京市就往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扎, 已经在京市望眼欲穿的其他追求者, 可不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夺回宠爱”吗？
白西野叹气，对比了一下米喻每天生活的水深火热，又想起自己周围的这四个炸|弹人，两相比较下来，竟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也还算说得过去。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比烂。
挂了电话，白西野放下筷子就要走。
“出事了？”燕觉寒问，“我跟你一起去。”
白西野想了一下，觉得米喻应该也不至于被牵连进什么重要案件，带晏轶烽去的话，根本就是大材小用，于是摇头。
“不用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他表面平静温和地说着关心的话，心里却在疯狂祈祷——“别来别来别来”。
晏艾莉！差不多得了！我是不会被这样的小花招勾|引到的！
白西野刚刚自省了一番，觉得自己属实是不该再给晏轶烽半点能够误会的机会。
他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了韩觉，等离婚之后第一个答应他的追求，那如果现在对别人动了心……总觉得好渣。
白西野在心底摸摸下巴，有些意外地想，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他在心底对自己谴责了几句，但也只是谴责了几句就作罢，毕竟没有人会对自己狠心的。
他看了一眼迟疑的晏轶烽，心里暗暗念叨了一声抱歉，开口。
“晏先生，在此之前，有句话我要跟你说明。”
燕觉寒莫名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耐心等待。
白西野板着一张小脸，心底来回打了好几版腹稿，思索着，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既拒绝晏轶烽，却又不伤害他的自尊。
他听说过一些爱情故事，里面的某一方主角，原本是阳光开朗大男孩，但是因为被暗恋对象拒绝从此变得自卑——虽然只是三流小说里的剧情，但白西野时刻谨记自己身处小说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可不希望看到晏轶烽这个能在主角或大反派身边前途无量的配角，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就此一蹶不振。
在燕觉寒温和的目光中，白西野最终下定决心，严肃道。
“我承认我确实有点欣赏你，但抱歉，我要拒绝你的告白。”
燕觉寒：……？
常年的角色扮演经验，让燕觉寒很少能混淆自己每个身份经历的事情，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可听到白西野这话的瞬间，他控制不住地想到了今天白天刚说出告白的“晏轶烽”。
一个猜测油然而生。
燕觉寒缓缓地、缓缓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拖鞋。
纯黑色的朴素造型，上面带着一个还挺好看的镂空。
老管家的审美一直十分值得信任，哪怕是买给客人用的拖鞋，都能在简约里透露出些许低调奢华。
……买给客人的拖鞋。
燕觉寒瞳孔微微颤抖。
白西野看见他的表情，只当他是被拒绝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老神在在地叹了一口气，安慰道。
“晏先生，你是个好人。”
燕觉寒这才知道，白西野口中，一直是“此晏非彼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本以为，这种冲击在发现白西野是脸盲的时候，会是最后一次了。
然而燕觉寒发现，自己明明已经有所准备、却还是重蹈覆辙之后，只觉得后劲更大。
“我走了哈。”白西野说，“你要是觉得别扭……可以去找老管家，我让他给你订个酒店出去住。”
这下燕觉寒是真想哭笑不得了。
又被认错加上告白被拒还不够，现在竟然还沦落到被赶出自己家门……
白西野犹犹豫豫地走了，看着独自坐在餐桌前辨不清神色的晏轶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软自责。
人家赶回来给自己做这么一桌美食……就这样被一个人留下。
白西野觉得自己好像古代那种，丢下发妻出门寻欢作乐的渣男。
沉重的大门隔开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视线，餐桌边，“被丢下的发妻”忽然抬手扶住前额，轻笑出声。
……小傻子。
既然已经拒绝了别人，怎么还能露出那样心软的眼神？
听见大门的声响，老管家出来只看见被丢下、却还满是笑意的自家雇主，眼神一时间充满担忧。
……先生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挽留爱人不成，悲伤过度，情绪冲坏了脑子吧？
燕觉寒唇角勾着，托腮夹了一筷子白西野最喜欢的那道菜。
这是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学会的菜式，也是他自己最喜欢的一道。
肉质细嫩，酱汁鲜甜。燕觉寒忽然想起白西野拒绝“晏轶烽”时的话。
——[我承认我确实有些欣赏你。]
燕觉寒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否则怎么能在这句话里，品出来一句——“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就像这道菜，无论是出现在哪里，都会收到两人共同的青睐。
在老管家担忧的眼神里，燕觉寒放筷：“这些收拾一下。”
老管家问：“好的，我会让让他们收起来放在冰箱。夫人回来如果饿了，随时可以热……”
“收起来，我带走。”燕觉寒说，“我带走吃。他如果以后还想吃……我会再给他做。”
“去帮我准备一辆车。”
刚刚听白西野接电话的语气，虽然他说没有出事，但应该也有些小麻烦。
左右自己现在也已经被“扫地出门”了，换一个身份跟过去看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走之前，燕觉寒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老管家叮嘱。
“之后别在他面前提起我回来过。”
老管家：……啊？
这是玩哪一出？
老头子不明白，老头子大受震撼，但老头子尊重年轻人们之间奇奇怪怪的恋爱方式-
京市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临近零点，这里却在各色灯牌的映照下比白日里还绚烂。
五彩的、闪烁的各种字和图在夜色里闪烁，像美人眼尾带勾地向你眨眼。
白西野倒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一个人来却是第一次，以往都是被米喻拉来，有时候说要带他“感受人间的喧嚣”，有时候说要把他按在这里直到找到帅哥1——当然他从未成功过。
白西野一路找过去，明显感受到自己身边黏上了许多视线，有善意的好奇，有欣赏……也有甩不掉的、让他不舒服的视线。
他皱了皱眉，终于找到了米喻所在的那家酒吧。
米喻喜欢热闹，除了为了钓清冷自持类型的男人，酒吧从不去清吧，偏好这种热闹的场子。
但白西野只觉得头疼。
酒吧里比外面的夜色更暗，白西野半晌才适应这种光线。酒吧舞池里射灯炫目，衣衫靓丽的男男女女在其中摇摆……
等等这里不是gay吧吗？？？
白西野带着震惊定睛一看，才从那些穿着裙子的身影里，看出几分属于男性的骨架。
用米喻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服务生说他们在B区卡座，白西野初来乍到，本来想问问周围的好心人，可音乐声音太大，他又做不出扯着嗓子喊的事，只能一个人勉强在人海里穿梭。
渐渐的，有许多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样貌惹眼的青年眉目间还带着生涩，就像滴入艳色颜料里的一滴清水，格格不入，却又吸引着每一个分子的靠近。
他懵懂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就像是闯入了老虎园的小白兔。
B区中央卡座上，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子抬起酒杯晃了晃，隔着摇动的金红酒液也看过去，神情里多了些兴味。
簇拥在他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见状讨好道：“杨哥看上那个了？”
被称为杨哥的人笑笑：“怎么？能给我弄来？”
身边围着的人们立刻积极起来，一个矮个子更是直接起身递出投名状。
“杨哥，我去给你搭个线！”
“杨哥”微抬酒杯，即便是这样不置可否的态度，那个矮个子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起身离开。
“便宜那小子了。”杨哥身边另一个胖子笑骂，语气里却有些嫉妒，“咱们杨哥可是圈里首屈一指的模特，多少艺术家的缪斯？看上的人勾勾手就来了，还用得着矮子去说？真便宜他了。”
杨哥手指微动，酒杯底座轻碰了一下胖子的杯沿。
“心意领了。”他微抬下巴笑了笑，“你手下那个小艺人的事儿，我有空帮你问问。”
胖子立刻欣喜万分，连声道谢。
然而没两分钟，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离开的那个矮子一脸菜色地回来了。
杨哥看见他的表情，眉头不悦地皱起。
胖子立刻开口，嘲笑矮子：“怎么回事儿啊矮子？杨哥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呸。”那矮子脸黑得像锅底，“那小子真不识好歹。”
杨哥示意他详细说说，然而矮子却面露迟疑，眼睛恍惚乱飘，显然是准备现编几句话来应付。
他不敢说，当他在那个青年面前提起他们杨哥的名字时，对方一脸“你谁啊？杨哥又是谁啊？别挡我路”的表情。
紧接着矮子又压低声音，告诉他不要不识好歹。
漂亮的青年皱着眉打量他：“这里是拆那，法制社会，你神经病啊？”
矮子帮杨哥办事这么久，以前带话的对象基本都是圈内的小男生，哪儿见过白西野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套路？当时就黑着脸走了。
杨哥看了他一眼，矮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最后还是屈于权高位重者警告的眼神，把刚刚和白西野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果不其然，杨哥的脸色也变了变，矮子怕自己被迁怒，立刻开口奉承。
杨哥抬手打断，唇边笑意的兴味更重。
“有趣。”他说着起身，“那我可要亲自去看看了。”-
白西野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路痴，可当他在酒吧里乱撞了两分钟都没有找到那个“B区”的时候，他忍不住也有了些许自我怀疑。
迎面走来一个穿得人模人样、手里还举着一杯鸡尾酒的男士，白西野终于决定，拦下这个路人问一问。
杨哥从离座的时候就一直盯着这个小帅哥了，没想到自己刚凑近，对方就眼前一亮，快走几步迎了上来。
容貌不俗的青年礼貌道：“打扰了这位先生，请问……”
杨哥略带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你这是在搭讪？”
白西野听见对面那个穿得还挺得体的人说。
“啊不是，我问个路。”考虑到酒吧这种地方的特殊性，白西野觉得自己被误会也不是没有可能，好脾气地解释。
“有人点你了？”杨哥挑眉，“他出多少？我出这个数，够不够？”
他说着，伸手比了个3的数字。
白西野：？
这是说什么呢？手语？眼前这人该不会是个残障人士吧……
听不见了还要来酒吧寻欢作乐……可真是身残志坚。他想。
杨哥看见小美人眼底流露出些许怜悯，虽然不知为何，但他向来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哪儿受过这种眼神，心头怒火一下窜了上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三千少了？买不起你？”他冷笑，“不过是一个出来卖的，看得上你是你走运！”
随即，他换上衣服和蔼的面具，语气温和地威胁。
“小美人儿，哥哥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见对方无能狂怒的一番话，白西野这才明悟自己误会了什么。因为对方的话太过离谱，白西野反而没有什么愤慨的情绪，只觉得这衣衫光鲜的男人表情滑稽，又为那句“小美人”狠狠恶寒。
他想了一下，说。
“其实今天也有另一个人跟我说了这句话。”
杨哥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回复弄得皱眉：“什么东西？”
“就是你那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白西野随口道，“你知道那个人之后怎么样了吗？”
“他被警察拷走咯。”
杨哥脸色来回变换，最后不屑又轻佻地笑出声来。
“小美人儿，这就是你自保的方法？”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哈哈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样轻飘飘两句编出来的话，就能恐吓到我吧？”
见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依然没有半点想要退缩的意思，白西野着急去找米喻，耐心就此告罄。
“好好好对对对，你真是胆大包天。”
他敷衍地夸赞一句，侧身就要从对方旁边绕过去，突然，肩头的衣服被狠狠揪了一下，白西野下意识回头，就看见对方扬起了手里的酒杯。
——里面的酒眼看就要泼进自己领口。
忽然，腰间传来一道被拢住的有力触感，白西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眼前被蒙了一块黑色的、残留着冷淡香气和温度的布料，那片酒液泼洒过来，被布料完全隔绝在外。
而白西野自己跌进了一个莫名熟悉的怀抱。
白西野还有些没缓过来，伸手轻轻掀开了黑色外套的一角，目光从垂落的衣摆探出去，看见了一双被包裹在西装裤里的、修长匀称的腿，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挽起了衬衫袖口，显露出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延伸进极具设计感的表带里。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不断碰撞着，白西野脑子钝钝的，但依然有一个名字迟疑地冒了出来。
“李……嗣音……？”
“这也能认出来。”揽着他的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还蒙着，是等我掀盖头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二更长长。
加上今天的是还差3.9，OK，没事，下周就闲了，我会狠狠努力。
55.第 55 章【二更】
『知道我老公是谁吗？』
恢复思考能力后, 白西野第一反应是，怎么有人一天被英雄救美两次啊？
第二反应是，李嗣音怎么在这儿。
他又把“盖头”往上撩了撩, 看见了对方的整张脸——当然, 看见看不见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区别，反正也是打着马赛克。
李嗣音这人不知道是有点什么毛病，在酒吧这么昏暗的地方，还带着口罩帽子……白西野理解明星需要遮掩一下, 但这样岂不是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下一秒, 眼前原本遮遮掩掩的视线豁然开朗，李嗣音拎起遮在他头顶的湿漉漉的外套, 价格不菲的衣服变得一团糟, 他只看了一眼, 抬手直接丢向对面脸色不太好的杨姓模特。
杨哥躲闪不及，被濡湿的外套糊了一脸，手忙脚乱地扒拉下来丢到地上，一张脸上再没有半点和善, 眼神像刀一样扎过来。
他身后, 胖子和矮子几人乱七八糟地追来，见状厉声呵斥。
“你是谁！知不知道这是我们杨哥的场子！”
李嗣音把白西野往后挡了挡, 微微抬眼看着“杨哥”。
“哦？你是这儿的老板？”
杨哥冷笑：“这是我的产业，呵。我大人有大量, 你现在向我赔罪还来得及。”
他转而看向白西野：“小美人儿, 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等会儿到了我手上, 你这张脸……呵, 我也不会怜香惜玉的。”
李嗣音笑容意味不明, 微微弯腰凑到白西野耳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
“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白西野原本还在低着头跟腰间那只手作斗争，闻言抬头，十分配合地端详了杨哥一会儿，诚实道。
“是个人吧……”
他这个人很诚实的，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不吹不黑。
李嗣音被他的样子逗笑。
“行，听你的。”他目光轻飘飘落在杨哥身上，说，“那不好意思，我对你也不会怜香惜玉咯。”
杨哥：？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今天就是来特意给他添堵的是吗？
“保安！”他大声道，“把这两个闹事儿的给我赶——”
李嗣音把口罩扯到下巴后，抬手屈指，略略掀了一点帽檐，整张脸暴露在酒吧昏暗的光线里。
杨哥和他身后的胖子矮子，突然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鹅，声音骤然消失，倒吸一口凉气。
李嗣音灿然一笑。
“认识我啊？”
杨哥结结巴巴：“你、你……”
“认识我就好办了。”
李嗣音笑笑，刚要继续说话，杨哥快走几步到他面前，期间差点被他刚刚丢在地上的衣服绊倒，他下意识要把怒火发泄在衣服上踢出去一脚，却骤然反应过来这衣服属于谁，连忙趴到地上把外套捡起来捧在怀里。
那是李嗣音……Aphrodite·李……是那位世界级的名模李嗣音啊！
杨姓模特虽然在国内有几分名气，可C国国内的模特行业本就发展一般，他在国内算是众星捧月、混得风生水起没错，可拿到李嗣音面前，即便是他虚长几岁，也只能是排不上号的喽啰。
杨哥心里越想越后怕，抱着价格不菲的外套，濡湿的部分刚好拢在手里，他恍惚间觉得那是自己的血，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李老师……对不起啊李老师，你看，我这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
“嗯？”
杨哥被他这一个音节的反问激得一抖，哪还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惹怒了这位爷，连忙改口。
“对不起对不起，冲撞了您的朋友……”他迟疑了一下，目光在相拥的两人间打量，无论从颜值还是气质上，两人都不止一句“相配”能够形容。
杨哥恍然大悟，匆忙说：“您的男朋友！”
白西野：？
李嗣音轻笑，准备带着白西野离开。
杨哥抬手摸了摸额头上沁出的汗，以为自己度过了难关，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真心的笑容。
下一秒，他和李嗣音擦肩而过，对方含着笑说了句。
“店长，你是个会说话的，出门看一下，有惊喜。”
杨哥脸上染上喜色，感恩戴德地走了。
白西野心里觉得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奖励，但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接米喻回家，便只是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偏头向李嗣音询问B区的路。
“找你朋友？我已经派人接他回酒店了。”李嗣音说。？酒店。
白西野瞬间露出警惕的眼神。
在国外度假的时候，他可是又亲耳听说了不少Aphrodite·李的“光荣事迹”，也是因为这个，他才确信对方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兴趣。
难不成这家伙又盯上米喻了？
燕觉寒顶着一张李嗣音的脸，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早说了李嗣音这个身份就不能套！
他本来是打算用自己本来的脸来酒吧和白西野偶遇，顺便名正言顺地跟着他一起回璋山别院睡觉，可顶不住临出门的时候，京市警方突然发来一条联合行动申请，地点正是白西野要去的那家酒吧。
明面上和警方有联系的身份，除了晏轶烽以外，就是李嗣音，而晏轶烽已经被白西野板上钉钉地禁止前往，无奈之下，燕觉寒也只好套上李嗣音这张脸。
燕觉寒本来还抱有一丝钻空子的心思，想着白西野脸盲，或许根本认不出李嗣音，自己顶着这张脸自称燕觉寒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结果没想到，小脸盲只看了一眼腿就把名字脱口而出。
当时那一瞬间，燕觉寒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遗憾，不过现在他心里只有后悔。
李嗣音这个身份在白西野眼里……简直就是轻浮浪子的代言词，也怪不得白西野会避之不及了。
用着这个身份，现在任务倒是完美完成了，可白西野这边怎么处理？
“今晚警方在这里有行动，为了安全起见，我就让人先把米喻接走了。”他想了想，解释，“刚刚我让店长出去看……是因为外面都是警察。”
白西野脚步一顿，大脑生锈一般转动起来。
……怎么总觉得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呢。
出门+撞见炸弹人+被英雄救美+遇见警察行动……这不是白天刚在晏轶烽那儿经历过的事吗？
他抬头想看看天，疑惑作者是不是看错了大纲，写了两段同样的剧情。
紧接着，白西野心里又有点小小的自得。
嘿，要不是他脸盲得还有点漏洞，能勉强分出晏轶烽和李嗣音，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比如电视剧里那种，恋爱脑成疾的主角，幻想自己跟暗恋的人做过很多很多事什么的……
“谢谢啊。”白西野真心实意地道谢，“米喻在哪个宾馆？”
李嗣音报了附近某家宾馆的名字，又发消息问了房号，才收获白西野放心的眼神。
拿到该拿的消息，白西野迟疑片刻，心里担忧，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的话，会不会显得太把李嗣音当工具人，不尊重对方。
可他现在偏偏又不怎么呆得住。
开玩笑，他腰上现在还隐隐约约残留着李嗣音刚刚揽过的触感，怪别扭的……
大约是酒吧播放着暧|昧又激烈的曲目，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一触即燃的荷尔蒙味道。
总感觉……好像每次跟李嗣音见面，都是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白西野忽然想。
他意识到，再待下去自己可能会有风险，于是不再犹豫，直接开口告辞。
“不用送了。”白西野说完，转身走出两步。
身后的人安静着，没有应声，却也似乎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啪。”
白西野忽然被隔着袖口牵住了手腕，此刻他才迈出逃离现场的第三步。
“离别的礼节，没有吗？”李嗣音轻声开口，却声音在昏暗里显得更加清晰，以酒吧暧|昧的音乐铺底，像一曲长夜伊始的前奏。
白西野只觉得被圈起的手腕发烫，干咽了咽口水，回头佯装不懂：“什么礼节？祝我一路顺风？”
李嗣音注视着他，微微笑道：“我有四分之一的E国血统。”
“E国……朋友之间都会吻别。”
轰的一下，白西野就像被一把火从脚烧到头，所有强装出来的冷静，所有刻意不去回忆画面的阻碍都在瞬间被付之一炬。
是的，他和李嗣音的见面，总在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点，总会……做出一些让他面红耳赤的事。
白西野永远忘不了自己的初吻交代在了谁手里，甚至于他清楚地回忆起了每一个“被品尝”的细节。
这对一个二十四年母胎单身的青年来说，是多大的刺激。
白西野瞬间如同全身过电般抖了一下，近乎失控地甩掉了李嗣音牵着自己的手。
他喘|息两下，努力平复着自己心头被勾起的反应，那种被吞之入腹的感觉让他害怕。
更让他害怕的是……下意识回忆起那些画面之后，自己的大脑皮层，甚至还在传递着“渴望”与“怀念”的情感，让他整个人都为之悸动。
好可怕……这就是顶级海王的实力吗？这他妈是妖精吧！
好可怕，不行我得跑！！！
白西野压根不敢直视李嗣音的双眼，色厉内荏道。
“我结婚了，老公还没死呢。”
是了，挡箭牌！
——他还有燕觉寒这个挡箭牌！！！
白西野从未有哪一个瞬间，这么真情实感地说出“我有老公”这句话。
李嗣音顿了一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收敛了刚才无意间展露出的攻击性，开口似是好奇一般问。
“怎么，你这么爱你老公？”
白西野有十分丰富的“对早死的老公示爱”的经验，下意识准备张口就来，却突然一个急刹车收住了话头。
他可得吃一堑长一智……燕觉寒现在可不是原本那个没法从坟里跳出来反驳的死人了！
白西野想起自己推开家门后，看到诈尸老公时的震撼，依然心有余悸。
对死人示爱他信手拈来，可拿一个活的大反派燕觉寒挡桃花……
白西野抖了一下。
他怕自己要被大反派报复的。
李嗣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见他半晌没有反应，还好脾气地催促：“嗯？”
白西野灵机一动，心里一横说。
“爱不爱是我们自己的事。”他摆出一副与你无瓜的表情，严肃道。
“但我是已婚的男人了！”白西野强调，“你知道我老公是谁吗？”
“噗。”
白西野：？
他刚刚是不是听见这家伙憋不住笑了？
李嗣音侧头调整了一下，接话：“嗯，那么你老公是谁呢？”
他那语气像是在哄小傻子，敷衍里又带着遮掩不住的纵容。
或许还有些期待。
燕觉寒借着酒吧灯光的阴影，没让白西野发现自己眼底泄露的情绪。
他承认自己诡计多端，也承认自己不择手段，就像是沙漠里渴水的旅人，甚至妄图以这种方式听到白西野的一句“燕觉寒是我老公”。
在那一瞬间，燕觉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竟然只能这样“骗”出一句自己想听的话。
他自嘲地轻笑。
白西野开口了。
容貌优越的青年微微抬起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又像是兔假虎威的、蹲在老虎额上的小白兔，双手环抱，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老公，是这个世界上最凶恶、最神秘、最危险的反派人物。”
燕觉寒懵了一下，恍惚间以为身为资深二次元的白西野在跟他对动漫台词。
他犹豫：“可爱又迷人的……？”
白西野想了一下。
“哦……那倒没有。”
他随口否认后看向李嗣音，却被对方的表情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
怎么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啊喂！
作者有话说：
燕哥：……我还不如死着：）
56.第 56 章 【一更】
『让一让，我是医生。』
——“所以你老公的名字是……？”
——“为什么要告诉你？”
“然后我就这么干脆又帅气地转身走了！”
白西野坐在贵宾候机室里, 手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向米喻描述自己的“英勇行径”。
然而，哪怕他说得再雄赳赳气昂昂, 也改变不了他当时慌张的内心活动。
米喻倒是对好友的性格拿捏的一清二楚, 发了一个狗头表情后说。
[你那是落荒而逃吧？好像每次你对上李嗣音都讨不到好。]
[被拿捏了哦~]米喻意味深长。
白西野立刻义正辞严地反驳。
[我对他没有兴趣。]
[米喻：？]
[米喻：不是，那么大个帅哥摆在那儿。那身材，那长相，还在gay吧里面儿, 你这都不上头？]
[米喻：白西野你该不会是那里不行吧？]
白西野被口无遮拦的好友惊得抽了抽嘴角, 打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十分负责任的婚姻伴侣。]
[米喻：好吧……可惜了。]
[米喻：赶紧离婚, 说不定还能趁帅哥们年轻力壮, 多享受几次。]
[白西野：？？？]
[白西野：求你住脑, 我在外面儿呢你就发这？]
[米喻：食色性也，怎么地？]
[米喻：不过说起来……你那便宜老公，是不是又好久都没出现了啊。]
白西野看着米喻的消息，下意识伸手扒拉出日历, 前后数了数, 暗自心惊。
距离那天他在酒吧碰见李嗣音，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当天晚上他确认米喻没什么事儿之后就回了家，庆幸发现晏轶烽已经十分有眼色地收拾东西离开了。
晏轶烽走了, 米喻又不好意思再搬进来借住, 屋子的另一个主人更是不知所踪……于是白西野就这么孤苦伶仃地，在璋山别院住了十几天。
对此米喻评价：在豪华大别野里面, 吃喝住行都有一帮佣人伺候着, 这种孤苦伶仃我也想要。
白西野当惯了死宅, 虽然嘴上说着“好孤单好无聊”，但事实上比谁都享受这段难得的独处时光。
不出门，就不会遇到状态奇奇怪怪的炸|弹人们，就不会触发不该有的各种支线任务——就可以安安分分地等到离婚的那天！
米喻最近似乎是忙着给他鱼塘里的帅哥们端水，两人明明同在京市，却硬生生聊成了网友。
白西野正暗自出神，手机震动两下，米喻又来了消息。
[对了，你刚说你在外面？谁能请动你这尊大佛出窝啊？]
[燕夙提的。他之前演的一部短剧好像提名了，拿奖的概率挺大，他说别人都有亲友应援团，问我有没有空。]
白西野承认他心软了，毕竟燕夙现在也算是他家的崽子，一想到得了奖的龙傲天会孤零零地背完感谢词，抬头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在乌压压的观众里，找到半个熟悉的人影……
算了，去就去吧。白西野想。
反正跟他叔叔这婚也快离了，就当是给燕夙这个崽子的“临终关怀”。
[米喻：行吧，去几天啊？]
[白西野：就两天，后天上午回来。]
[米喻：后天？后天不是你生日吗？你就赶飞机啊？]
[米喻：换成明天晚上的呗，我刚查了，他那个颁奖典礼是今晚上的，明天的酒会，下午三点怎么说也能结束了。你不回来干什么啊？还打算在哪儿找个第二春？]
白西野：？真就越来越离谱了。
他打字：[有没有可能，我连第一春都还没碰上。]
[米喻：哦呦？真的吗？我不信。]
[米喻：那个韩什么的……还有个晏什么的……哦还有个李什么的，和方什么的……/呲牙.jpg]
白西野深吸一口气，败下阵来，终于承认自己就是懒得赶飞机，才想磨磨唧唧地第二天再回来。
至于生日什么的……到也不是那么重要。
[米喻：这可是你24岁的生日！本命年诶。我真得给你好好庆祝一下吧！]
白西野生日小，正赶在一年年末，虽然他已经过了一整年的本命年，但真算下来，也还是23出头的年纪。
不过他一向喜欢把自己的年龄往高报一些。
根据他收集到的外界的反馈，白西野知道，自己这张脸本来就长得显小，如果不是这边不流行虚岁，他都想见面就跟别人说：我二十六了，说我是高中生的你们自己掂量一下。
[米喻：嘿嘿，我都想好今年给你怎么办了，包您满意！]
白西野警觉：[你可别给我整什么男模party啊我警告你，我是正经人，我结婚了！]
米喻给他回了个爆笑的表情。
[哈哈哈哈你可别拿挡桃花那套来挡我啊！我可不吃！]
[不过你放心啦，我知道你现在在准备离婚，特殊情况，不会让你被抓到把柄的~]
白西野笑笑，没再拒绝好友的热情相邀。
[行叭，那我改签_(:3/_)_]
[米喻：嗻——]
[白西野：退下吧，朕要登机了。]
[米喻：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机后，白西野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趁飞机还没有开始滑行，又打开手机瞥了一眼。
对话框里还有一条米喻的未读消息。
[米喻：皇上何时为皇家开枝散叶啊！]
白西野一时有些窒息。
[？？？我不能生。]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谈及到有关性向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十分自觉地把自己放到了这样的位置上。
虽然母胎单身的时候，白西野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性别，但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再是个脸盲，也不是瞎子。自己感兴趣的无非就是那几个炸弹人，每一位都是货真价实带把儿的。
[米喻：^3^努努力也不是不行。]
飞机广播提示乘客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向来善良守序的白西野手比脑子快一步调好，把手机揣回兜里之后，脑海里忍不住又冒出米喻刚刚到那句话。
飞机滑行后升空，超重的感觉似乎干扰了白西野的思考，莫名其妙的，一个夸张的想法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卧槽应该不会吧。他是不是该带米喻这家伙看看医生了？
白西野大骇，左右甩了甩头，试图把离谱的想法丢掉，因此还引来了前方空乘关切的询问。
表示自己没事后，白西野依然获得了空乘温和的叮嘱，对方露出像是看可爱弟弟一样的眼神，关切道。
“今天天气状况不好，机长说路途可能会有颠簸，白先生如果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及时喊我们。”
白西野点点头，道谢后弯着眼睛补了一句：“我身体还不错的。”
他本以为这样旅途会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然而当飞机抬升到巡航高度后，机舱中排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片焦急的声音中，白西野隐约听见了一句。
“有人晕倒了！”
一时间，不管是前排头等舱的旅客，还是后排坐在经济舱的旅客，都不约而同地努力探着身子往过看，充分发挥了C国人民爱凑热闹的习性。
白西野也不例外，他甚至坐在非常方便的靠过道一侧，微微侧身就能把场面尽收眼底。
似乎是有乘客在去完卫生间回来的路上突发疾病，此刻正躺在过道上不省人事。
白西野不禁心头一揪。
空乘打开广播，甜美的声音也染上紧绷的色彩：“请问机上是否有医生？19排旅客突发疾病，请问是否有医护人员在机上！”
白西野暗暗祈祷着，能有人在此刻伸出援手，不过还没等他重复第二遍自创的祈祷词，就听见最后排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麻烦让一让，我是医生。”
作者有话说：
先发个短短……好像着凉了，脑袋嗡嗡的。明早起来继续写，中午二更QAQ
57.第 57 章
『医者不自医。』
白西野循声看过去, 只看到一个穿着休闲的年轻男子从后排座位起身，对方带着一副平光镜，身材高挑, 头发……
头发倒是没有资深医生的那种, 令病人信任的发际线。
白西野多看了两眼，莫名觉得对方的身材和李嗣音有点像。
要不是因为这是个医生，他都要以为自己见鬼了，哈哈！
那位年轻医生疾步过去, 边说：“都散开一些, 病人需要宽阔通风的空间。”
“有没有开阔的地方？”他问空乘，却只得来对方焦急的否认。
“来我这里吧。”白西野立刻说。
他左手边的位置恰好没人, 头等舱第一排座椅间距格外宽, 应该符合要求。
空乘向医生确认后, 搀扶着昏倒的旅客走到白西野旁边，感激道。
“白先生，感谢您。”
白西野起身让座，摇头：“没事儿的, 举手之……”
跟在空乘身后的那位医生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带着温和的笑意向他颔首示意。
白西野的声音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让开的动作多了几分机械, 愣愣地看着那个医生，心里有些发慌。
这个笑容……怎么总觉得该死的熟悉？
白西野干咽了一下口水, 心脏直打鼓, 不停安抚自己。
这只是一趟国内航班而已，目的地还是个以电影和旅游闻名的、并不怎么发达的二线城市……方初柏都已经出国、在国内销声匿迹这么长时间了, 而且他受邀担任顾问的那部戏也早就杀青, 方初柏身为一个要兼顾学业深造和工作晋升的医生, 应该没那么多时间到处跑吧？
那位神似方初柏的医生收回了视线。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吧。白西野松了口气。
年轻的医生解开衬衫口子将袖口挽起，修长的手指在扣眼间灵活穿梭，看得站在一旁的白西野愣了愣神。
这手……
他皱眉后退了几步，把自己塞进施救的人群之外，不再注意那边的情况。
没过多久，那位心脏骤停的旅客终于在医生的急救下缓缓转醒，在看见自己躺在头等舱两个座位间的时候，神情茫然，被搀扶着起身，弄清楚事情原委后，对着每个人连声感谢，连带着白西野都被拉着手谢了半天。
年轻的医生拒绝了对方准备握过来的手，温和道：“这位先生，你现在需要平躺休息。”
乘客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座位，愣了一下。
白西野问空乘：“特殊情况，能让他躺在这里吗？我坐他原来的位置就行。”
空乘为难道：“白先生，19排旅客的位置……刚刚有点弄脏了，我们需要清理一下。”
“坐我旁边可以吗？”那位医生忽然开口，“我旁边是空座位。”
“可以的，”空乘点头，“我们这边给您登记一下就行。”
白西野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的医生就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向来不擅长拒绝别人，脚步比头脑快一步动起来，跟了上去。
医生旁边的座位是靠窗的，他先伸手抬起自己面前的小桌板，漂亮的手扶在上面，窗外阳光切进机舱，落在医生的手上，勾出半明半暗的立体光影。
白西野看着发了一秒的呆，然后才匆忙落座。
他心里一团乱。这双手加上医生的职业身份，在他的认知里，几乎和打了名字标签没什么两样……
白西野还是忍不住，视线蜻蜓点水一样飘过去一瞬。
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却偏偏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医生轻轻笑了。
“是在辨认我吗？”
……ok，现在不是了。
白西野抽了抽嘴角，在装不认识和承认之间，摆烂地选择了后者。
“方医生……好久不见。”他说。
方初柏轻笑：“好久不见，最近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一个很有医生职业风格的对话开头，像是在对患者复诊一样——白西野没忍住笑了一下。
“我很健康。”他说，“你最近是不是职业病有点重？”
方初柏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和坦然。
“我只是在关心你。”他直白道，“我其实看得出你很健康，但这并不妨碍我表达出关心。”
“你会觉得我很啰嗦吗？”方初柏问。
白西野摇头：“我还没有坏到，连老朋友的关心都要拒绝的程度。”
他一句“老朋友”，就算是把方初柏的路堵死了。
白西野不傻。放在几个月前，还没有经历过炸|弹人告白洗礼的白西野，或许只会得出“这医生可真负责，人真好”这样的结论，可现在他哪里还能看不出来，方初柏现在可是话里有话，拐着弯想要跟自己再进一步呢。
理智上讲，白西野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偏偏心里某处又有些许犹豫和迟疑。
方初柏没有立刻接话，拿出放在座位上的随身小包，找了找，摸出一个颇具异域风情的漂亮小袋子，递给白西野。
“正好……我这里有一个先前在E国时买的小东西。”方初柏说，“只是在路边商店随手买了一些，想着回国之后，给朋友们当伴手礼。现在刚巧见了你，干脆直接给你好了。”
一段话滴水不漏，白西野没法拒绝，如果他推回这个价格并不昂贵的小礼物，两人之间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会气氛尴尬。
倒也……不必为了感情的事儿，闹得这么难看吧。况且还是没有开始的一段无疾而终的单方面感情。
白西野又宅又脸盲，虽然性格好，但无论是在上辈子自己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里，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并不多，而这四个炸|弹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称得上是他的朋友。
“谢谢啊。”他接过后，也打算自己随身的包里翻找一下，很可惜什么都没有找到。
——毕竟他根本没有随身带包的习惯，这一手下去，直接摸了个空气。
白西野一时有些尴尬，不过当他抬头的时候，发现方初柏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略微起身，关注前排那位病人的情况。
过了片刻，方初柏重新坐回座位，闲聊一般开口问：“你这趟是去参加电影节？”
“嗯，我侄子邀请我去。”白西野说。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家长会前夕，向别的家长炫耀自家孩子考了第一名，等会儿要在会上被老师表扬的父母，燕夙就是那个争气的儿子。
那一瞬间，白西野突然就懂了家长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然而方初柏略有些惊讶地抬眉。
“你和你侄子的关系很好？”他说，“我之前听说……你好像在准备离婚。”
白西野瞬间大惊失色。
啊？说好的离婚这事儿，只有天知地知、两个律师知、米喻知、晏轶烽知以外……
白西野卡壳一瞬，神情复杂。
明明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离婚这事儿好像挺秘密的……怎么一算下来，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最离谱的是，远在E国的方初柏怎么都知道了啊？？他们炸|弹人之间是有什么内部群聊，能消息共通的吗？？
这可不行……方初柏知道了还是小事儿，可万一最后传到要“被离婚”的大反派燕觉寒本人耳朵里，那可就完了！
白西野只觉得这样下去不妙，可让他仔细想想到底怎么不妙，自己会有什么样倒霉又凄惨的后果……
他好像也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是一码事，自己要不要防患于未然又是另一码事！
白西野严肃地问。
“方医生，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他到要看看，是哪个家伙坏他的好事！
方初柏轻笑了一下，微微摇头：“这是秘密。”
紧接着他又补充：“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的。”
白西野欲言又止，就连看方初柏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了。
……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还“秘密”……这样他真的很容易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炸|弹人消息共通群”这种东西在啊！
方初柏看着他，问：“你是……在担心你老公知道这件事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维持着得体的、温和的笑意，称呼“你老公”的词也说得十分顺畅，一言一行间坦坦荡荡，丝毫不像是曾经跟白西野告白过的人。
白西野莫名觉得后脖子有些一阵凉风吹过，下意识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搓了搓手臂。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不会出错，于是谨慎地沉默了。
方初柏却自然地说：“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也不必把你先生，当成敌人一样防备。”
“那还得了？”白西野下意识就开口反驳。
燕觉寒可是大反派呀！虽然是以前的大反派，并且现在似乎和主角龙傲天关系也升温了……但再怎么说也是曾经当过大反派的人，谁知道那心有多脏！心眼儿有几个筛子那么密！
“你看起来很怕你先生。”方初柏说。
有那么一瞬间，白西野怀疑方初柏这家伙出国，并不是进修他原本的急诊外科，而是去搞心理学研究了。
怎么今天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直戳要害啊！
白西野甚至没有去试图转移话题，他知道，跟方初柏这种人精玩迂回战术，最后被绕进去的、输的肯定还是自己。
于是他直接乱拳打死老师傅，直白否认：“倒也不是怕他……只是单纯的不熟。”
方初柏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唇角笑意更深，开口语气意味深长。
“哦……不熟啊……”他不急不缓地说。
“所以你以前说的，特别爱你死去的老公……都是假的了？”
……哦豁，说漏嘴了。
白西野脊背僵了一瞬，嘴角强行抬起来的笑容再也绷不住，瞬间垮塌下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绕进去！！
好讨厌跟聪明人说话！！气死了！！！
啊啊啊笨蛋竟是我自己！一头撞死在小桌板上算啦！受不了了！
白西野心底无能狂怒，脸上的表情却截然相反，整张脸突出一个心如死灰，沉默地伸手拉下小桌板，头比泰山石还沉，一点点往下坠。
方初柏哭笑不得，眼疾手快地伸手，手背轻轻抵上白西野泄气般垂落的脑袋。
他甚至没敢用手掌——怕小兔子应激。
“我没有别的意思。”方初柏想了想，说，“其实……我挺理解的，有时候胡说八道确实很能解决问题。”
听到他这么说，白西野立刻活了过来，尴尬和社死都丢到脑后，顺着台阶就往下爬。
他弯着眼睛笑笑，说你理解就好。
方初柏借了他一点力道，把白西野的脑袋安全地送回头枕上后才收回残留着对方体温的手，他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盖在上面，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其实，离婚这件事，你有没有当面跟你先生讨论过呢？”他问。
白西野疑惑：“我疯了吧，当面跟他说这些。”
方初柏依旧温和地笑着，这种处变不惊的笑容在此刻，就像定海神针一样，颇具说服力，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友善”和“可信”。
而白西野正好与之相配，眼神里带着没被爱情污染过的懵懂，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好骗”。
他听见方初柏很认真地说。
“你问一问，或许，对于离婚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想法是一样的也说不定？”
白西野暗自思索。
白西野恍然大悟。
……好像对啊！像燕觉寒这样权高位重的大反派，当时在剧情里会选择“白西野”这个小门小户的儿子联姻，肯定是出于好拿捏、给侄子降低难度的考虑。那现在既然人家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按照这种大反派利益至上的脑回路，说不定真的会想要重新进行一次商业联姻，找一个和他门当户对的伴侣，两个豪门强强联合，直接把燕氏做的更大更强……
方初柏看着白西野的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唇角笑意更深，白西野沉醉在自己的推理中，完全忽略了方初柏眼底闪过神情。
——“计划通”。
白西野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真是当局者迷啊！照方初柏这么说来，搞不好人家大反派先生，现在还巴不得跟自己快点离婚呢！只是之前碍于面子和豪门风评的问题，不好当面提而已。
而且，燕觉寒诈尸之后一直都没有回家，不就是这一论点最好的佐证吗？
一瞬间，白西野只觉得醍醐灌顶，所有的线索在此刻串联成完整的一条故事线，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侦探x南里面，主角推理出案件后的那种心情。
——我天哪，我真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白西野偏头，从未如此郑重地握起方初柏的手，感激道。
“谢谢你，华生！”
方初柏愣了一下，似乎没能第一时间get到他的点，问：“那你是……”
白西野说：“你不觉得我很像福尔摩斯吗？”
方初柏脸上，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有片刻差点绷不住，他张了张嘴，犹豫一下问：“你还看过福尔摩斯？”
白西野点头：“当然看过了啊。”
说着，他嘿嘿笑了两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副被夸时谦逊的样子，说。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可能有当名侦探的天赋呢。”
方初柏抿唇，轻咳了一声。
白西野立刻：“你是不是着凉了？”
他扫视了一下方初柏的穿着，推理道。
“今天明明很冷，你却还穿着有风度没温度的大衣。”
“你随身带了个包，里面肯定装着擦鼻涕备用的卫生纸对不对？”
“所以你感冒了！”
“……嗯。”
燕觉寒勉强没有笑场。
白西野小声说：“医生怎么也照顾不好自己啊……”
燕觉寒轻笑。
“对，医者不自医。”
“谢谢小白侦探。”
58.第 58 章【二更】
『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却只有一个白西野。』
白西野虽然心里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 可真当被说“谢谢侦探”之后，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特别是，方初柏的语气虽然很认真, 可白西野偏偏就觉得, 他总是带着点哄小孩的味道。
他笑了笑缓解尴尬：“不用谢、不用谢……”
方初柏看他一眼，没在抓着这个话题不放，轻笑道。
“之前你投资的那部医疗剧，拍的怎么样了？”
白西野一愣：“早就杀青了呀, 你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方初柏卡顿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调整好表情，说。
“嗯, 不过听说, 杀青后还要补拍一些戏份？”
“不知道诶……”白西野说, “我只收到制片的汇报说杀青了。”
他弯着眼睛笑了笑，坦然道：“其实我也不太懂他们拍电视剧啦，我只会掏钱。”
方初柏摇摇头：“你很看好这个剧组，眼光很好。”
白西野说：“导演和编剧都很有能力, 虽然资历不深, 但哪有人一出生就是老油条嘛……再加上他们题材也选的好，国内从来没有过这种好剧本的医疗剧。”
“观众有福了。”方初柏笑道, “这部剧对战地医生的刻画也很好。”
“还是多亏方医生指导的好。”白西野说，“这部剧如果真的大火, 你也有一部分功劳的。”
“到时候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呀。”
白西野说完,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太市侩爱财, 担心方初柏这样的人风骨清正, 会介意这样直来直去的金钱往来, 后悔自己没有掩饰一下。
方初柏把他的小动作小情绪尽收眼底，方才还自信地说侦探故事的漂亮青年，忽然间局促起来，细白的手指绕住衣服上的绳子，扯了两下，抿唇的动作也在昭示着他的紧张。
“好啊。”
白西野听见温和的声音含笑开口。
他提的直白，而方初柏也应得坦荡，像一阵清越的风，瞬间吹散了山岗里沉沉霭霭的雾气，一时间云开月明。
白西野松了口气，也回了一个轻笑。
他是真的很喜欢和方初柏做朋友，喜欢和方初柏聊天。
这四个炸弹人里，诚然韩觉的声音是最好听的，可对方毕竟性格冷淡一些，而晏轶烽也同样话少，偶尔说出来的还总是一些惊人之语，李嗣音……李嗣音就更别说了，这家伙张嘴就往缠缠绵绵上去了。
飞机准备下降高度，跨越云层、调整航向，空中的白色钢铁巨鹰带着云雾的拖尾，从厚厚的云层中挣脱，下一秒阳光骤然洒落。
白西野向后靠了靠，让出舷窗，于是日光便泛着金箔般的色泽，落在方初柏的眉眼。
男人先是被骤来的光线刺得微微眯眼，他偏头看见跟舷窗与冬日并肩的白西野，青年微微张着嘴，像是在发呆，看着自己发呆。
于是他轻轻笑了。
白西野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一朵被阳光催开的青白色兰花，安静、温柔，就是方初柏本身。
如果在动荡未知的生命里，有这样一个永远温柔而坚定的人在身侧，似乎所有的不确定性都不再是风险。
那是一种，不同于晏轶烽的安全感，一个是锋锐的剑、坚硬的盾，另一个则是无形的、包容的海。
白西野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他果然……还是很欣赏方初柏。
“你去P城是有医学会议吗？”白西野开口问了问题，抛开自己脑海里不合时宜的一应画面。
方初柏笑了笑：“不是，是你投资的那个剧组，补拍东西时出了一点问题，希望我能去看一看，恰好我因为医学会议，最近还在国内，顺便来看看，就当散心了。”
说着，他又带着些许遗憾补了一句：“我原本还以为你也是去剧组的。”
白西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辛苦你啦。”他说。
方初柏忽然看向他，状似随口问。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一眼？”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片刻，方初柏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心里哪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白西野心里又开始打架了。
虽然表面上把表情控制的很好，可他的眼神就像是会说话一样，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对啊，你这个方炸弹人怎么突然……
你之前不是说大家变成普通朋友吗？遇见的时候攀谈两句不就行了吗！怎么还要进一步发展的！
之前主动说要出国离开的是你，现在刚一见面，又约我一起去别的地方的也是你……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死心啊！
白西野心跳快起来，他想自己大概是气到了吧，否则怎么会这样脸红心跳。
有些话就像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半点理智的雕琢，他问：“方医生，你现在……是在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邀请我，还是——”
“追求者。”
方初柏依旧是温柔的目光，含着笑，又轻轻重复了一句。
“以追求者的身份邀请你。”
白西野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已经无瑕去剖析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什么想法，只觉得心乱如麻。
方初柏见他这样，无奈地笑了笑：“没关系的，你完全可以拒绝我。这是你的权利。”
“好的……抱歉。”白西野垂眸，“我是要去参加燕夙的颁奖典礼才来P城的……可能没有时间再去别的地方。”
“好的，我知道了。”方初柏轻笑，片刻又开口。
“其实……如果你真的要拒绝一个人的话，完全可以不用说这些客套话的。”
白西野疑惑地看他。
方初柏说：“或许你只是无意识地一说……但因为你加了那句‘没有时间’，我可能真的会以为，你只是因为这次没有时间才拒绝了我的邀请。”
白西野困惑地自言自语：“可确实……”
“我会不死心的。”方初柏含笑说。
“这样我会不死心，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可能还会向你提出邀请。”
白西野愣住。
“如果你判断，这对你来说是麻烦的话，那么为了以后再有这种麻烦事……”
方初柏迟疑了一秒，最后还是轻轻开口。
“你现在就可以，彻彻底底地拒绝我。”
在专业工作以外的事情上，白西野从来不擅长掌握主动权，此刻骤然被塞了选择权，就像是一个捧着天降金元宝的小穷鬼，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跟方初柏聊天，他喜欢跟方初柏待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随意感，方初柏话不多不少刚刚好，会分享，也会温和地倾听，如果能在一起过日子的话想必会非常……
白西野突然顿住了。
等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在心底谴责着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真是个罪恶的男人，这样的想法对方初柏实在是冒犯。
白西野一时间局促起来，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就像变成了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字一顿地迟疑着。
“抱歉啊……我、我已经答应过一个人了……就是他、他可以先排队追我……”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白西野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赶紧连连摇头。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我没有想要炫耀我追求者很多的意思……”
“啊啊啊没，不是，也不是很多！”
方初柏有些哭笑不得，安抚道：“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误会你，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白西野露出抱歉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总结。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说，我已经答应别人了，就是，可能得拒绝你的……”
“你答应的那个人，你喜欢他吗？”方初柏问。
他心里清楚，现在说的这个人就是律师韩觉。
所以……白西野其实最喜欢韩觉这种性格？燕觉寒想着，觉得多少有些困扰。
虽然韩觉的人设也是由他一手设置、扮演，但终归和他本身有不小的差别。
韩觉平时不怎么笑，燕觉寒则长了一张微笑的唇，常年都是带着浅笑的。
韩觉说话的声音冷静自持，长久这样发声却会让燕觉寒有点声带疲劳。
没想到，英雄救美的晏轶烽，替他出头的李嗣音，关心体贴的方初柏……最后都输给了一个冰块韩觉？
燕觉寒觉得心里有些古怪，他竟然在替其他的马甲抱不平。
但好在……终归还是自己。燕觉寒想。
“你喜欢他哪一点呢？”他问。
“他声音好听。”白西野想了想说。
燕觉寒又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白西野的下一句。
他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懵了，追问：“只有这一点吗？”
白西野目光澄澈，似乎对方初柏提出的这个反问十分疑惑。
“是呀……”他说。
“别的都不喜欢？”燕觉寒问。这会儿他又开始怀疑韩觉的魅力了。
白西野想了想：“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单纯的，没什么感觉。”
看见方初柏莫名的神色，白西野不太好意思地说：“好吧……跟你说实话。”
“其实我答应他，只是因为他先提了……”
“我不太懂米喻那种，听起来情感很激烈的爱情。”他说，“我从来没有过。”
“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
白西野弯起眼睛笑笑：“不过我确实很欣赏韩律师的声音。”
“你之前说，能认出声音的人就是他？”方初柏问。
得到了白西野肯定的答复后，他缓缓开口。
“那，你之前说能认出我的手……”
“你的手很好看呀。”白西野坦然开口，带着毫不扭捏的、真诚的赞美。
“你的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手。”
他一边说，一边专注地看着对方搭在西装裤上的手，那双手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动了动指尖。
“你……喜欢吗？”方初柏问。
“这个叫欣赏美。”白西野答得毫不犹豫。
下一秒，他听见对方轻轻地笑了。
“你又在给我留余地了。”
方初柏轻轻开口，语气里的笑意无奈。
燕觉寒看着眼前的青年，心里只剩下一片柔软，就像是看到了在冬日阳光里伸了个懒腰的毛绒绒动物，只想上去摸一摸，亲一下。
他本来以为，自己在恋爱上已经足够生疏，可没想到，白西野比起他来说，已经不能称之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燕觉寒自己的恋爱能力是小学生水平的话，那白西野可能……只有早教班的水准。
青年脑子里好像从来没有搭上过这根名为“恋爱”的筋，他只是遵从本心地、下意识地对喜欢的人笑，而这家伙本人，甚至意识不到这是喜欢。
他说这是欣赏，他说欣赏韩觉的声音，欣赏方初柏的一双手，欣赏晏轶烽的武力值和腹肌，欣赏李嗣音的身材和荷尔蒙魅力……
可这些在他那里，在一个小脸盲的世界里，又偏偏是独一无二的。
燕觉寒想告诉他，人一生可以欣赏很多东西，但欣赏里最独一无二的那个，就是喜欢。
就像他欣赏很多人的聪慧，比如他那位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大哥，比如他在组织里认识的各方奇人……正如夜空里从不缺繁星点缀，这个偌大的世界上也不缺天才，单说燕觉寒认识的就不再少数，可在其中，白西野在葬礼上果断又聪明的决断，却是唯一的、最亮的那颗。
他喜欢这个小野兔一样机敏的人，喜欢看见他弯着眼睛笑，比其他任何一个人的笑容都甜。
小野兔的瞳孔是蜜色的，并非他生平仅见，可唯独这双眼睛里沁了香甜的蜜。
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却只有一个白西野。
一个不懂喜欢为何物的白西野，笨手笨脚地在这条崭新的道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那我就走在他前面一点，为他种满鲜花和柔软的草吧。燕觉寒想。
这样，即使他不慎跌倒了，也会被松软的草坪接住，脸颊贴着鲜花，鼻间尽是或馥郁或清透的花香。
燕觉寒知道，这对自己这个恋爱新手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但他向来喜欢挑战。
白西野下意识否认了他的话：“我不是给你留余地……”
“你想说，你只是在陈述事实？”燕觉寒耐心道。
“嗯。”白西野点头。
“所以你对于我……我的手，和那位韩律师的声音，是同等的欣赏？”
“嗯。”
燕觉寒继续问：“那么我可以理解为，如果没有你答应过的那个人的话，我今天可能就不会被你拒绝吗？”
就在他以为白西野会迟疑片刻的时候，他听见青年没有丝毫犹豫的、轻轻的一声。
“对呀。”
燕觉寒笑了。
作者有话说：
燕哥：我分成了四片，但每一片都是老婆喜欢的样子，羡慕吗。
59.第 59 章【三更】
『那天晚上，我把燕觉寒认成别人了。』
白西野跟方初柏前后脚下了飞机, 对方依然含笑向他告别，白西野转身离开，总觉得身后还有一道目光迟迟留恋, 回头却撞上方初柏匆忙收回的视线。
“白哥！”
“白——哥——”
忽然, 不远处传来一个阳光开朗的青年的声音，白西野循声看过去，差点被惊得大跌眼镜。
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接站的闸门外，一身花里胡哨配色的外套, 头发被抓了个十分桀骜张扬的型, 脸上带着墨镜——泛着七彩偏光的墨镜。
白西野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燕夙在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燕夙：白哥, 我去接你哈。]
[白西野：别来了吧大明星, 被认出来怎么办？]
[燕夙：我早有准备。]
[燕夙：其实被认出来也没关系……嘿。]
[燕夙：其实还挺享受的你不觉得吗？就, 被这么多人喜欢……]
[燕夙：好幸福啊。]
[白西野：（看智障的眼神.jpg)]
[白西野：随你，那遮严实一点。]
[燕夙：ok白哥，保证严实，而且严实的同时, 还能让你一眼就认出我！]
白西野抬头看了看那个花里胡哨的蒙面大王, 又低头看了看手机。
又抬头，又低头。
不过他的动作在人群里并不突兀, 因为燕夙太过扎眼的穿搭，和他极致兴奋热情的呼喊, 他几乎吸引了方圆两百米所有旅客的注意。
额……
白西野迟疑了一下。
这时候他脸盲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白西野维持着冷静, 在燕夙期待万分的目光里，目不斜视地从这个移动色盘的旁边走了过去。
“白哥？”燕夙不敢置信。
他刚要转身追过去, 手机忽然有电话响起, 燕夙接通。
“喂？你在哪儿呢？”白西野问, “我刚坐上去地下车库的电梯，你把车停的位置告诉我，我们直接车里间吧。”
燕夙恍然回头，可身后哪儿还有他白哥的身影？
白哥跑这么快的吗……他有些困惑，但还是把车位的编号告诉白西野，自己拉了拉七彩墨镜和七彩口罩，狗狗祟祟地回了地下车库。
白西野一边找着车位，一边心里又想起燕夙的样子，表情一时间有些绷不住。
好好的一个龙傲天，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西野起初之所以会看这本小说，就是因为作者塑造人设的功底极强，无论什么戏份的角色，在这本书里，都能留给读者深刻的印象。
比如大反派燕觉寒虽然坏，但人格魅力也吸引了不少的粉丝，这也是白西野对燕觉寒复活一事，没有半点诧异的原因。
再比如燕夙的好朋友顾流西，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懒懒散散的，可一旦有人触及到好友燕夙的利益，他就会像从假寐中醒来的豹子，简单干脆地扑向猎物，一击必杀。
就连自己这个小炮灰角色，也因为简单粗暴的几个海王行为，被读者们津津乐道了好久。
配角和炮灰都人设鲜明如此，燕夙身为主角，读者感受到的冲击只会更强，虽然白西野对这种隐忍的龙傲天性格并不感冒，可也不得不承认，燕夙完全是一个集自信与沉稳于一身的、没有人能挑的出错的完美男人。
白西野本想回忆一下原文里对燕夙的描述，可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记不清了。
就像是他脸盲的时候，看谁都是马赛克一样，他现在再去回忆原文的时候，无论是剧情还是描写，甚至于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物的名字，都像是蒙了一层纱。
奇怪……
白西野发了一条消息问方初柏。
[方医生，我想请问一下……脸盲症这个东西，会影响人的记忆吗？]
方初柏回复的很快，白西野还没找到燕夙的车，就收到他的回信。
[根据文献和已有病例来看的话，不会。]
[怎么了，你觉得最近记忆出问题了？]
[白西野：也不是……]
他尝试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经历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依然很棒，小脑袋瓜今天也在尽职尽责地聪明着，他甚至能想起来上次遇见李嗣音时，两个人对话的每一个细节，还有上上次遇见晏轶烽的所有事情。
仔细想想，他甚至回忆起，和他们同乘一辆车的那个小警员胸口铭牌的名字。
[我记忆力还挺好的……]
白西野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方初柏，自己只是遗忘了一本小说的内容。
方初柏会觉得自己疯了吗？
最后，白西野草草回复了一句。
[算啦，好像是我多想了，可能是最近老是熬夜，记忆力倒退了。]
[我再观察一阵子吧。]
[燕夙来接我啦，先不说了，谢谢方医生，打扰你啦！]
白西野在燕夙车旁站了没到半分钟，花里胡哨的大侄子就像只锦鸡一样，扑棱棱地过来了。
他有些不忍直视地皱了皱眉。
就很……崩人设啊。
白西野不禁反思，难道是自己的出现影响了燕夙的成长？
可他也没给孩子树立这种奇怪的榜样啊！
在白西野复杂的目光里，燕夙飞奔过来，整个人兴奋得快要飞到天花板上去。
“白哥！”燕夙刚一坐进车里，就把口罩墨镜帽子通通甩掉，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白西野看到了一个普通的二十岁大男孩的喜悦。
他依稀记得，在原著中，燕夙从来没有如此外露地表现过情绪。
……好像是吧，白西野已经完全记不清了。那些小说的内容就好像被人刻意用橡皮擦抹去了，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片灰色痕迹。
“稳重点儿。”白西野说。
燕夙哼了一声。
“行了白哥，我也就在你这儿开心开心。”
他咧着嘴笑了笑：“这样子，我叔要看我还不给他看呢。”
白西野：？
“他是你叔啊。”白西野强调，“亲叔叔。”
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见燕夙这么自然地称燕觉寒为“我叔”。
闻言，燕夙不情不愿地哼哼两声。
“燕觉寒……反正他又不会夸我。”
“那我会？”
白西野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神情诧异。
“啊？”燕夙愣了，整个人好像瞬间从那种格外兴奋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你不会吗……”他耷拉下来，直勾勾盯着白西野问。
白西野张了张嘴。
“……好吧。”他败下阵来，夸道，“第一部戏就能拿奖，太厉害了燕夙。”
“你就是演戏的天才！”
燕夙呲牙，嘿嘿地笑了。长了一张龙傲天脸的大小伙子，现在却笑得像个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的傻仔。
傻仔开着车缓缓驶出机场。
“你叔怎么会不夸你呢？”白西野依然十分困惑，“你这么棒，他也看在眼里……”
他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大腿：“哦！我知道了！”
燕夙：“为什么QAQ？”
白西野认真道：“因为你没跟你叔撒娇过吧。”
燕夙：？
“谁撒娇？”他脚底一滑，差点一脚油门踩成刹车，不敢置信道。
“就你刚跟我说话那劲儿，拿去跟你叔叔说一遍，他还能不夸你？”白西野说，“他忍不住的吧。”
“我？撒娇？你疯了吧白西野？”燕夙大骇，“燕觉寒只会骂我像个弱智。”
白西野想，其实我也只是仁慈地没说出口而已。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白西野撇嘴，“刚刚还白哥长白哥短，现在就直呼大名了？没大没小。”
燕夙脸黑了。
本来他和白西野年纪就没差多少，再加上白西野平时当惯了甩手掌柜，看起来甚至比他这个真大学生还小。燕夙之所以叫他“白哥”，完全就是出于对白西野[偶尔]、[帅气出手]和[拿捏燕觉寒]的尊重。
白西野自恃长辈，燕夙心里也承认他长辈的身份，可再怎么说也是同龄人，更多的时候，尤其是白西野又说出什么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话时，燕夙比谁都呛的快。
他说：“你是不是跟我叔呆久了？怎么也开始说话这么欠了。”
“你学坏了。”燕夙一脸惋惜道。
哪知道白西野义正言辞地否认。
“我最近没再见过你叔叔了。”他说。
燕夙“啊”了一声：“你们不是才见过？”
“哪儿来的才见过？”白西野比他更疑惑，“他刚回来那天，不是当晚就有任务走了吗？”
燕夙展现出了一个获奖新人演员应有的素质，惊讶的表情格外生动，比白西野更甚。
“不是吧？我最起码一周前才跟他说了，赶紧回家陪陪你啊？”
“那人家没听呗。”白西野随口说。
“不可能，他还给你做饭了。”燕夙说，“他给我拍了照片我都看到了！”
……做饭？
白西野眉头一紧，隐隐觉得不太对。
“是……几号啊？”他迟疑问。
燕夙想了想，报了个日子。
白西野：……
白西野倒抽一口凉气。
“你确定是这天……？”
“昂。”
“晚上？”
“对啊。”
“我那天……几点回家的？”
“我哪儿知道？”燕夙想了一下又说，“不过燕觉寒说他忙到九点多才到家，那会儿你没在。”
他说着说着，却忽然觉得旁边副驾驶的人没了声音，偏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白西野整个人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摊在座椅上，神情呆滞，瞳孔里没了高光，脸颊也失去了红润，感觉已经要没气儿了。
“卧槽，你怎么了？”燕夙惊慌，“你有什么基础病？？”
“你心脏病犯了？哮喘了？癫痫了？过度呼吸了？？”
“白哥？？”
就在燕夙马上要找个紧急停车带停下前，白西野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比哭还悲伤的笑容。
“燕夙啊……”他颤声开口，“我完咯……”
燕夙更害怕了。他知道自家小叔很喜欢他白哥，堪称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燕夙不敢想象，如果白西野在自己车上出了什么事儿，自己还能不能在诈尸后实力更强的燕觉寒手底下，赢下来第二场。
不说燕觉寒，就是他自己也不能接受白西野出事。
他还是停下了车，紧张道：“我打120？”
白西野颓然地摆了摆手。
“……绝症，别救了。”
燕夙焦急：“我和我叔给你找医生啊！咱们家什么没有就是钱多，只要有钱，你就能活！”
“白哥你到底得什么病了！”
白西野闭上眼，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我，脸盲。”他苦笑一声。
燕夙：“啊？”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脸盲症怎么就是绝症了。
白西野气若游丝。
“那天晚上……我把燕觉寒认成……别人了。”
轰！
燕夙吓得眼睛都直了。
二十岁的龙傲天，没活在修仙世界，却依然尝到了五雷轰顶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燕夙：妈的，竟然真的是绝症。
60.第 60 章【二合一】
『活该！活该你没老婆！』
剩下的路程, 燕夙开得慢吞吞，生怕自己现在已经被劈成浆糊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变成危险驾驶。
两人一路无话。
白西野在想自己到底选一个什么死法比较好。
燕夙在想给白西野买个什么样的骨灰盒他会走的开心一点。
停车后, 白西野被燕夙带进后台——这家伙走得太匆忙, 连给白西野预留的票都忘了拿。
后台的路九曲十八弯，一路上两人见到的面孔，无一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明星演员，有几个人见了燕夙, 十分热情地打着招呼, 然而燕夙恍恍惚惚，一路幽魂一样飘回了休息室。
白西野跟在他后面, 觉得自己像是拴着鬼魂的白无常。
如果这么说的话, 那燕觉寒肯定就是掌管整个地狱的阎王爷了。
哈哈。
阎王叫我三更死, 谁敢留我到五更。
“诶？燕夙，回来了？”
休息室里，燕夙的经纪人——一位衣着干练的三十多岁女性迎上来，看见白西野的时候眼前一亮。
她知道燕夙亲自要去接的人, 是被他称作“白哥”的亲戚, 文姐带燕夙没有多久，却没少从燕夙嘴里听到这个“小白哥”的名字。
文姐哪能猜不出这是燕夙十分重要的亲人, 本来就准备了一副好态度，可真见了面, 文姐惊讶地发现, 燕夙的这个哥哥，长相即使放在娱乐圈, 也是能凭一张照片就能一夜爆红的颜值。
文姐事业心蠢蠢欲动, 正要热情开口寒暄, 却发现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关心道。
燕夙干巴巴开口：“文姐，是有点事儿……”
他的经纪人文姐是业内知名经纪人，手下带出过不少影后影帝，而她本人却热衷于发掘娱乐圈新鲜血液，燕夙就是这一茬里，成功被文姐选中的“好苗子”。
文姐工作风风火火，对艺人却温和得像是朋友亲人，签约时得知燕夙少年丧父丧母，即使是没有过亲生孩子的文姐也母性大发，对燕夙更加关心。
听见燕夙这么说，文姐哪能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开口。
“那你们先在这里坐坐，我去再确认一下流程，还有小燕你一会儿的上场顺序……”文姐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叮嘱，“我十分钟后回来。”
燕夙知道经纪人这是给他们俩留出了十分钟的解决空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谢谢文姐。”
白西野也跟着：“谢谢文姐。”
他本就长得显小，这样乖乖跟在燕夙后面重复的样子看得文姐心头一软，忍不住露出了一些对待自家小宝宝的慈爱表情。
“不用谢，你们好好处理，不要着急。”
这位充满母性光辉的女性说完便转身离开，还体贴地关了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等死的人，尬在当场。
过了几秒，意识到时间不多的燕夙深吸一口气，缓缓问。
“你……那天……”
他本来想问，你那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可刚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了。
怎么可能没做出格的事？？
晚上，那可是晚上！
而且如果真没做什么的话，白西野应该也不会是现在这幅……彻底开摆等死的样子。
燕夙强行掐断了自己要往下深想的念头。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他干巴巴地问。
白西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其实有个事情，本来我今天来的时候就想跟你提一下的。”
“燕夙，我已经在准备跟你叔叔离婚了。”
——孩子，我要和你爸离婚了，你想跟谁。
脑袋里嗡嗡的，燕夙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动了动。
“开玩笑的吧白哥……”他干笑，“你不是……特别爱燕觉寒吗？”
白西野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解释。
“要不，要不你就当我是叶公好龙吧？”
燕夙：……好想死。
他试图挽留这个破碎的家庭：“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没有。”白西野答的毫不犹豫。
“所以、所以你那天认错人其实也没做什么对吧？”燕夙颤颤巍巍地问。
白西野表情奇怪：“你在说什么啊？”
燕夙：“啊？”
白西野也重新思考了一遍，一边自己梳理，一边跟燕夙分享：“我就是吃了人家一顿饭……然后……唔……”
燕夙重重松了口气。
“哦，然后还说要让他自己出去住，把他赶出去了。”白西野补充。
燕夙的下一口气没再上来过。
他看着白西野，痛苦道：“……你作死是有一手的。”
“还好吧。”白西野说，“比不上你。”
燕夙：？
“我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内讧吗？”燕夙质问，“你是小学生吗这都要比？”
“我无所谓啊。”白西野往单人沙发上一瘫，摆烂道，“反正你比我小四岁。”
“三岁半。”
“四舍五入。”
“？不行。”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反驳。”
“白西野！叫你一声哥你还真炫耀上了？”
“昂，那不然呢？”
燕夙根本说不过他，就像是二胎家庭里，被哥哥血脉压制的倒霉弟弟，一个人杵在原地，张着嘴阿巴阿巴了半天也没憋出下一句，最后差点气笑了。
白西野仰头看着明晃晃的天花板，心里在欺负燕夙的过程中慢慢冷静下来。
“燕夙，我想离婚的原因很复杂……我没有办法、也不可能给你解释。”他说。
“那你告诉我干嘛？”燕夙开口，声音里带着火，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抖。
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一个刚拿到梦寐以求的玩具，却在一夕之间美梦破碎的孩子。
他委屈得要命。
白西野看到他的样子，愣了一下。
明明在原本的剧情里面，这个时间的龙傲天，肯定已经变得比宅斗篇结束时更加成熟稳重，20岁的身体里，拥有着25岁，乃至30岁、35岁沉稳者的灵魂。
可白西野却看到他像个孩子一样闹了起来。
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些想法，却在稍纵即逝中，只抓住了一个尾巴。
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渐渐变得陌生了。
相比起白西野以前所知的那个小说世界，变得陌生而不受控制。
以往白西野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可那些怪异的地方，都只存在于剧情的边边角角，可能是作者笔误、又或者是什么新的伏笔也说不定。
但燕夙这个主角的变化，白西野无法忽视。
白西野看向这个大小伙子，第一次把他当做“燕夙”这个来看待，而不是打着“这个世界的男主角”，“龙傲天”之类标签的纸片人。
“燕夙，别闹。”他无奈。
对方就像是马上要被抛弃的动物，眼眶红着，不肯说话。
白西野平静开口。
“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出这种……我离婚之后就要跟你绝交的样子。”
燕夙胸口剧烈起伏：“难道不是？”
白西野奇怪地看着他。
“你又不是被离婚的那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燕夙：嘎？
他胸口一下就不动了。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也是真心把你当弟弟的。”
从今天开始——白西野暗暗在心底补了一句。
燕夙反应这么大，白西野哪儿还能不知道这小孩在闹什么脾气，怕他再胡思乱想搞砸了颁奖典礼，往事业路上添一笔浓墨重彩的乱子，思索再三，白西野还是又强调了一遍。
“你是弟弟，永远都是。”
“……哦。”
燕夙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你能换个说法吗？”他问。
白西野好脾气道：“为什么？”
燕夙：“感觉你在骂我是个弟弟。”
白西野：……
白西野：“你活该。”
他觉得好笑，本来好端端一个龙傲天，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种性格……？
又或者，难道这就是燕夙被燕觉寒强行压制住的本性？
差着辈儿的哥俩又互相宽慰了几句，白西野让燕夙不要急着接受，反正也改变不了结果。燕夙气得差点把沙发拍烂。
文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艺人上蹿下跳的模样，脚下后退半步把门关上，两秒后又重新推开，这次看见的是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燕夙了。
文姐松了口气。
活动马上开始，白西野先行告辞，被燕夙的小助理一路领到他的座位上。
在这种娱乐圈的顶级盛宴里，美女帅哥如云，然而这些对于白西野这个死宅二次元兼脸盲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
这场盛宴有全程的现场直播，热场时，除了拍摄各位明星以外，导播连着好几次把镜头从白西野这边扫过。
[卧槽！这个小帅哥是谁啊！没见过。]
[新人吗？好帅！！]
[啊啊这张脸好伟大！]
[小哥哥长得好有少年感……但是又西装革履表情淡淡！谁懂！！！]
[我懂我懂！！就像是那种，矜贵的豪门小少爷！]
白西野今天为了装长辈，特意带来了自己度数不高的眼镜，刚刚忙着跟燕夙讨论离婚的问题都忘记了这茬，现在才想起来。他的小行李袋放在燕夙休息室，给燕夙发了个消息后，没过多久，那个小助理就把眼镜盒送了过来。
“谢谢。”白西野轻笑，拿出眼镜戴上。
恰好镜头又扫过来，弹幕沉默了一秒，然后骤然爆发。
[啊啊啊啊啊……]
[这个笑……春雪融冰……我死了。]
[单手戴眼镜我丢，和他长相气质反差好大啊啊！]
[这种又有少年感，又有豪门精英气场的气质……^q^]
[好涩，这是可以说的吗？]
[到底是谁家艺人快给卑职一个明示！！]
[这边好像是家属席……？]
[是哪位大佬家的小少爷吗？]
[不知道啊蹲蹲！！]
[怎么不是圈内人！可恶！莫非这就是我和老公今生只此一次的相见吗！]
休息室里，燕夙看着手机里直播画面的弹幕，嘴唇紧紧抿着。
“你哥哥很受欢迎嘛。”文姐笑着说。
燕夙点头，却有些怏怏的，没有兴致。
“白哥……很多人都喜欢他。”
“还不开心呢？”文姐问。
燕夙摇摇头：“没事，我会调整好状态。”
文姐看着他，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暗自无声叹了口气。
第一次见到燕夙的时候，文姐觉得他少年老成得厉害，公司给他的人设形象也偏向这种成熟挂。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
燕夙对人心防重，文姐觉得肯定跟他的身世有关，但燕夙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偶尔出于怜悯和同情，多关心他一些。
文姐拍了拍燕夙的肩膀，用这种沉默的方式鼓励他。
“文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燕夙忽然说。
“问吧，能回答的，姐都会给你答。”文姐说。
燕夙先是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文姐，可能有点冒犯。”
女人的第六感忽然亮了亮，文姐直入主题：“你是想问我……离婚的事？”
燕夙轻轻“嗯”了一声。
文姐爽朗地笑了：“姐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就这点小问题，能让我们燕大明星犹豫？”
“你文姐我是会对这种事避而不谈的人吗？”她在燕夙对面坐下，“小燕想问什么？问吧。”
“就是……文姐当年决定要离婚之后……还有转圜的余地吗？”燕夙问。
文姐有些惊讶：“当然没有。”
“当然，我不知道你想问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做了决定之后很难反悔。”
“因为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研判的最优解。”
这位穿着干练的女人撩了一下顺滑的黑色长发，眉眼间的恣意透出来。
燕夙看着她，就像是看见了从泥潭里挣扎出的、盛放的粉荷花。
她生来就是拥抱清泉与风的花，是往遥远蓝天不断生长的鲜活的生命，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她。
……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们。
燕夙心头触动。
“谢谢文姐。”他抬头，笑容真挚，“你会非常、非常幸福的。”
文姐轻笑，抬手做了个虚空碰杯的姿势：“谢谢。”
她想了想又说。
“祝你那个朋友，离婚快乐。”
燕夙点点头：“嗯，离婚快……”
他还是说不出最后一个字，扁了扁嘴，惹得文姐一阵大笑。
“小燕，不用勉强自己祝福所有人。”文姐说。
“你说的要离婚的人……是你哥哥？”她问，“你和你嫂子关系是不是很好。”
“额……算、算吧。”燕夙迟疑着说。
他一想到燕觉寒在文姐心里变成了一个“嫂子”，心里就有一股忍不住的笑意，像石油井喷一样挤开所有悲伤。
“噗嗤。”
文姐本来还准备继续安抚自家艺人的情绪，见燕夙莫名其妙地笑了，心里有点摸不着北，但还是感到欣慰-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后，白西野一个都不认识，等得快打哈欠了。
“……获奖者是——燕！夙！”
白西野一下坐直，推了一下顺着鼻梁往下掉的眼镜，抬手鼓掌。
不久前才在后台猛男落泪的大侄子，此刻正经又沉稳地站在台上，他西装革履，不像是演员来领奖，倒像是参加商务晚宴的老总——这是燕夙在娱乐圈的人设。
……虽然说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得知燕夙要进娱乐圈后，白西野除了投资娱乐圈项目以外，还单独以自己的名义赞助了不少娱乐圈评奖的活动。
白西野不太懂这些，但耐不住他钱给得到位。燕夙不知道，现在在娱乐圈各路大佬的眼里，白西野这个名字，甚至比很多超一线明星都令他们耳熟。
燕夙参加的这个评选，白西野也是赞助了的，但他本人甚至不知道燕夙报名了这个奖项的选拔，知道燕夙得奖之后，比大侄子本人还惊讶。
燕夙从颁奖的前辈手里接过奖杯后，鞠了一躬，开始发表他的获奖感言。
他感谢了一众人后，以“谢谢各位的支持，我今后会更加努力”做了结尾。
白西野一脸“孩子长大了”的欣慰表情，跟随着众人鼓掌。
然而燕夙顿了顿，忽然开口。
“其实，我原本准备的获奖感言到此就结束了。但今天……我还想借这个机会，向我的亲人说一句话。”
主持人问：“燕夙的亲人今天到现场了吗？”
“他就坐在台下。”燕夙说。
“我想跟你说……我希望家庭美满，但我更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幸福。”
台下，白西野先是愣了愣，转而心头涌起一股感动。
他知道，燕夙这是在对他表态。即是表态、也是站队——如果白西野因为离婚，真的和燕觉寒掐起来的话，燕夙会站在他的一边。
“就这一句吗？”主持人笑了笑，见燕夙点头准备下台，正要cue下一个流程，忽然听见耳麦里导播说让她看看台下。
大屏幕同时播到了观众席的画面，坐在前排亲属席上的、看起来比燕夙还要年轻的青年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白西野的手机上滚过一串字幕作为回应。
[燕夙，你是个好弟弟。]
正从侧方玻璃台阶上下来的燕夙听见主持人的呼喊，一回头，脚下瞬间踉跄。
整、段、垮、掉。
没过多久，一系列热搜飞快窜上娱乐头版。
#燕夙，你是个弟弟#
#哥哥的血脉压制#
#燕夙缺嫂子吗？#
燕夙一夜之间，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火了，作品少、演技佳，成了路人们众口相传的“宝藏演员”，从此开启了他称霸娱乐圈的大门……这都是后话。
此刻，未来的燕大影帝捧着手机，表情麻木。
[燕觉寒：燕夙，让你请你白哥去散心的，这个热搜，不给我解释一下吗？]
[燕觉寒：缺嫂子了？嗯？]
燕夙攥着手机，想起文姐说的，“离婚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脑海里不禁开始猜测，白西野到底是经历了一场什么样的婚姻，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他最近恰好接了一部刻画现代家庭的戏，里面的夫妇二人婚后生活充满了指责与苦难，燕夙只是稍微往白西野身上套了一下，就不敢再深想，心里只觉得越想越怕。
他生平第一次恶狠狠地盯着“燕觉寒”这三个字——就连他当年与燕觉寒为敌的时候，表情都没有这么真情实感过。
本来和他白哥就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婚后直接装死不说，诈尸了也半个月见不到人影！
白哥那么好的人……不知道又要便宜哪个臭男人！
燕夙快气死了，打字的手几乎把键盘戳烂。
老东西，活该！活该你没老婆！
你现在招摇！你骂我！我告诉你，这可是你最后的狂欢了！
你老婆今晚回去就跟你离婚！
他咬着牙，把打好的话发了出去。
[燕夙：……我错了，对不起小叔。]
隐忍，是一位成功龙傲天最基本的素质。
作者有话说：
燕夙：今晚你老婆就打你个措手不及！（发出反派的笑声）
燕哥：该让傻侄子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反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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