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本人吗？』
答应过小米要准备庆生, 白西野原本打算第二天晚上离开，但这次离婚的事情挣得了燕夙的支持，白西野再也坐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就坐飞机回了京市, 这次他提心吊胆，但还在飞机上没有出现任何幺蛾子。
……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小小的遗憾。白西野奇怪地想。
小米听说他提前回来之后，热情地问要不要出来玩一整天。
[不了不了, 我回来是要处理点事情。]白西野说, [要先回璋山别院一趟。]
[小米：你工作不是挺闲的？]
[白西野：没，不是工作。]
[白西野：我打算今天晚上跟……他提离婚。]
打完字后, 白西野看着那个“他”, 怎么看怎么别扭, 于是删掉又改成了“某人”。
发出去前他又迟疑了一会儿，觉得“某人”这个称呼，实在是有种隐晦的暧|昧意味，删掉之后推敲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打了“燕觉寒”的大名。
那边, 小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
[今天提吗？！]
[我去！明天不会要成为你的单身party吧！]
小米向来行动效率超高，短短半分钟, 就往跟白西野的对话框里丢来了三四种办单身party的风格参考。
[喜欢哪个！你米哥哥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
里面有马卡龙色系的儿童风格，秋千滑梯应有尽有, 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游乐园。
[小米：这个方案, 我们可以包一家真的游乐园来做！]
第二套方案是十分简约帅气的商务风。
[小米：这套的话……我觉得你毕竟还是有工作的人，离婚之后肯定也要自己打拼打拼事业, 这个方案也方便你请来一些人脉！以后要赚更多的钱啊宝！]
紧接着小米图穷匕见：[赚钱然后养我/害羞]
第三套方案……
京市国际机场离璋山别院比较远, 虽然飞机落地的时间并没有撞上早高峰, 但京市的交通情况，早高峰称之为“堵的要死”，其他时间段也都是“堵的厉害”，在这座国际大都市里，恐怕只有凌晨的时候，才会有彻底通畅的高架和环岛。
堵了一个小时后，白西野觉得这样走走停停得有点晕车，跟小米说了回家再聊之后便关了对话框，暂时结束了对于单身派对的美好畅想。
哦对……突然想起来，还得跟离婚的张律师确认一下进度。
白西野又摸出手机，向对方询问离婚合同是否已经定稿。
[离婚张律师：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定稿了白先生，发pdf给您看一下吗？]
[白西野：我现在在车上，不方便看，不用了。]
[白西野：而且我相信张律师的专业能力，也相信韩律师的眼光/握手]
[离婚张律师：/握手/握手，感谢白先生信任。]
[离婚张律师：白先生，合同我会直接寄到您家，可以吗？我稍后还要外出办事，可能没法亲自给您送过去。]
白西野想了想：[可以的，谢谢。]
他本来是想亲自去拿一趟，顺便亲眼见见这位张律师，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写意，顺便看一眼纸质版的合同。
不过既然张律师有事儿，那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确定张律师这边没什么问题后，白西野又联系了燕夙。
[叫你叔回来了吗？]
[燕夙：我跟他说了，他就在京市，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昨天跟燕夙聊了聊后，白西野发现那次喊燕觉寒回家给自己做饭的，正是燕夙这个家伙，因此这次也把叫燕觉寒回家的任务交给了大侄子。
燕夙本来犹犹豫豫：“我觉得这种事儿，我在里面掺合不好吧，要不你还是自己给他发消息……”
白西野：“我没他联系方式。”
燕夙当时就沉默了，心里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剧情，脸色渐渐变差，又骂了燕觉寒一句活该。
[白西野：办事儿效率不错，弟弟。]
燕夙现在简直对“弟弟”这两个字过敏，直接炸了。
[你还没离婚呢！叫谁弟弟！]
白西野从善如流：[哦好，大侄子。]
燕夙：……妈的亏了-
白西野推开家门的时候，心情格外忐忑。
其实回来的后半程，他一路上都在想，燕觉寒当时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就被燕夙叫回来？还是叫回来给自己做顿饭……
据燕夙交代，他当时是在劝燕觉寒多关心自己，多照顾家庭，不然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燕夙这个龙傲天主角会说出这种话，已经很ooc了，然而燕觉寒这个大反派会答应这件事，更令人深思。
首先排除一个不可能选项——就是燕夙说的，燕觉寒很喜欢自己。
那可是大反派！他白西野一个每天都在担心破产剧情的小炮灰何德何能？
虽然在心底否认了这种猜测，但白西野把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推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围裙、宜室宜家的大反派燕觉寒。
他不希望在提离婚的时候还吃着燕觉寒亲手做的菜，那会让白西野觉得，自己对人家十分亏欠，而他向来心软，这对取得离婚战役的成功没有半点好处。
深吸一口气，白西野正要压下门把手，却发现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燕觉寒站在门后，与白西野的脸相隔咫尺，白西野再上前半步，可能就要跟对方来一个热情的亲密接触了。
在白西野有所反应之前，燕觉寒先后退了半步，让风尘仆仆的青年进门。
“白先生，您回来了！”
屋里，老管家热情道。
白西野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老管家是燕家的管家，因此即便是燕觉寒“去世”后，也一直坚持称呼自己为“夫人”。
本就是一个称呼而已，白西野神经大条，一直都没怎么在意，甚至还觉得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可真当被老管家称呼为“白先生”而非“谁的夫人”的时候，白西野发现，果然还是前者更为顺耳。
可老管家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称呼？
莫非……
白西野看了一眼站在门边轻笑的燕觉寒，心里有了猜测。
他懂了！一定是燕夙把要离婚的事儿告诉了他叔叔，燕觉寒表示十分赞同，龙颜大悦，直接让老管家从现在开始就改变称呼！
这样一想，白西野开心起来，投向燕觉寒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
就是……他怎么感觉燕觉寒好像矮了一点儿？
白西野多看了几眼，看得对面那个“燕觉寒”脸上的笑容逐渐绷不住，看得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别扭地搅动在一起……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白西野猛地回头，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高挑男人正站在他身后，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寄。
寄了。
我寄了。
大寄特寄。
一进门就认错人的白西野干笑：“你在这儿啊？哈哈，我还找你呢……”
“那辛苦夫人了。”男人勾唇，随手接过白西野的行李包放在玄关，姿态自然地倚在玄关柜边，垂眸用目光指了指白西野脚下的几双拖鞋，语气里的笑意格外明显。
“麻烦夫人用拖鞋来认一认我的脸？”
白西野自知心虚，换上自己的拖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进去说？”他对真正的燕觉寒说。
“不再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本人吗？”燕觉寒悠哉悠哉问。
白西野不尴不尬地看他一眼。
小脸盲虽然辨不清人类的长相，但也是因为这个，反而对人的表情和情绪有十分敏锐的观察力。
燕觉寒从头到尾都挂着笑，却不是那种反派的皮笑肉不笑，也不是秋后算账要你好看的那种阴冷的笑，而是带着善意的、像跟朋友逗乐一样的随意的笑容。
这让白西野渐渐放下了心防，原本还有些担惊受怕的情绪也渐渐散了。
或许……这个大反派也像燕夙一样，跟原来小说里的那个“燕觉寒”比起来，有了很大的改变呢？
白西野这样想着，心底对“大反派”的害怕少了很多。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马上就跟你解释。”他摆了摆手，露出无奈又歉意的笑，在老管家慈祥的笑容里，一路跟燕觉寒进了书房。
“燕夙说你有点事要跟我说？”燕觉寒让白西野坐在书房唯一的沙发上，他自己把书桌后的硬凳子拖出来，拉到白西野面前坐下。
白西野抬头：“他没跟你说是什么事吗？”
难道他刚刚基于老管家的反应，推理出来的东西是错的？
白西野觉得自己大侦探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没说。”燕觉寒依旧笑着，“他让我等你亲口告诉我。”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我们夫夫两个结婚之后，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谈话。”
燕觉寒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帮白西野倒了杯茶。他放在书房里的都是好茶叶，滚水一冲下去，香气就带着安定人心的味道弥散开来。
白西野觉得这人又在阴阳怪气自己把他认错的事儿了，可归根结底，那件事确实是自己不小心……呃，是自己跟他不太熟。
他在心底默默更改了“不小心”这个形容，总觉得这词一用上，就好像在描述什么出轨被抓的情形。
那可是他为了顺利离婚，在炸|弹人堆里竭力维护了这么久的“超负责男德”形象，不能在这种小问题上功亏一篑。
“那我先解释一下之前……不小心认错你的事儿吧。”白西野摸了摸鼻子道。
“其实我有点脸盲症，我看人的脸就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所以那天很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来做客的朋友……”
燕觉寒右手搭在茶盘边沿，安静地听着白西野的解释，唇边依旧带着极其平稳的笑意，让白西野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人是不是扒开皮以后，里面都是装置精密的机械零件。
“当时你应该也很奇怪吧……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闹出这么个笑话来，希望你不要介……”
等等。
白西野带着歉意的解释的话突然停住，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
大侦探的本能告诉他，这事情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这样毫无征兆地突兀停下，燕觉寒却也没有出声询问，而是继续保持着那副“我就安静地听你发言”的样子，甚至悠闲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一举一动间堪称优雅，身上普普通通的衬衫都好像变成了翩然潇洒的古装。
不对……不对。
白西野开始细细回忆那天的场景，突然，他拍案而起！
“你早就知道我脸盲？！”
白西野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就连瞳孔也细细颤抖起来。
燕觉寒歪了歪头，笑容温和无害。
白西野心里“卧槽”一声，瞬间把自己塞回沙发里。
救命！这里有变|态大反派啊！！
作者有话说：
燕哥茫然：明明我只是在很正常地笑，怎么到怀里的兔子就飞了，请问有懂的吗？
62.第 62 章【三更】
『浪漫过敏』
比起白西野的震撼, 燕觉寒冷静地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不要激动。
“这一点，我应该道歉。”燕觉寒说, “我调查过你, 所以知道这件事。”
他这么一解释，白西野倒是松了口气。
调查啊……那没事了，豪门联姻之前调查一下另一半背景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燕觉寒这个人, 果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白西野回忆了一下刚刚看见的燕觉寒的表情, 心里还是忍不住啧啧。
虽然大约是因为某种特殊力量的干扰，他把这个世界小说原文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 可对于燕觉寒这个反派的印象依然很深。
大反派燕觉寒的代表表情, 就是那种看似随意的微笑。
燕夙这个龙傲天主角, 已经在这个笑容后吃了数不清的亏了。
谢谢你，帮我吃亏的大侄子.jpg
白西野在心里暗暗念叨了一句，也提高了对燕觉寒的警惕。
“那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关于认错人的事儿, 我们也就此揭过吧, 你有意见吗？”白西野说。
燕觉寒以外的好说话，眼底笑意依旧：“没有意见。”
“好。”白西野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又重新做了心里建设才开口。
“这次我让燕夙请你回来，是为了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燕觉寒点点头, 示意自己在听。
白西野原本想好了, 只干脆利落地说一句“我们离婚吧”，这样既潇洒又高效, 可刚刚燕觉寒的标准反派笑容尤在脑海里, 就像是小动物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白西野犹豫着，换了个说法。
“就是说……其实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可以离婚呢？”
白西野知道自己底气不足，可这对他这个小怂包来说已经很努力了，说完后，他大着胆子去观察燕觉寒的表情。
这位大反派的眉眼终于动了，眉峰微挑，原本浅淡随意的笑容瞬间添了几分深意。
白西野干咽了咽口水，手指无意识互相搓搓以缓解紧张，继续发表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原因总结”。
这些都是哪位“离婚张律师”根据白西野的情况，一字一句斟酌出来的，每一句都不是废话，白西野特意把它们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他看向燕觉寒，刚要开口，却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老师面前背课文的学生，一时间差点没绷住，在这种严肃紧张的场合笑出来。
白西野连忙轻咳两声，正襟危坐开口。
“你看啊，你这工作也忙，一个多月都没有办法回家……”
张律师说，这一招叫做率先发难！把婚姻另一方的过错先摆出来，但凡对方有良心有三观，此刻都会先入为主地感到自己对他的亏欠，从而让我们自己在开头就拿到主动权。
“当然，你工作很忙我也可以理解。”
张律师给这句话的备注作用，是通过自己的原谅，以宽容对比对方的行径，在反差中加强对方处于下风的地位。
白西野接着说：“而且其实，我们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你对我应该……也没有感情吧？”
张律师说，这叫直入主题，用最直白的话语一针见血地指出婚姻失败的症结，展现自己的冷静理智，侧面告诉对方，提出离婚这件事并非他一个人意气用事，能更好地说服对方。
之后，白西野发现说一句，燕觉寒就会微微颔首肯定一句，他越说越自信，越来越觉得自己花钱请的这个“离婚张律师”十分值得。
简直就是离婚天才。
“总之呢，我认为我们双方对这个婚姻，都需要再考虑一下，而我考虑的结果是——”
“我认为我们不合适，应该离婚。”
白西野说完，刚要伸手去拿自己早就托张律师准备好的离婚合同，却发现自己还没把人家送来的文件拿到手。
“你是在找这个吗？”
燕觉寒问，他拿出一个文件袋：“是在你进门前不久，跑腿送来的。”
“啊对，对……”白西野本来想接过文件，想了想直接说，“这个是我找人草拟的离婚财产分配规划，你可以看一下。”
“是寄给你的文件，还是你来看比较合适吧。”燕觉寒说。
白西野只当他是在礼貌地推脱，摆摆手，做出坦然的样子：“没关系，本来也是要交给你的东西。”说罢，他还笑了笑。
燕觉寒深深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把文件调转方向，自己绕开了文件袋外缠绕封住的线。
白西野看着他自如的动作，只觉得自己从气势上一下就连连倒退了——但他庆幸燕觉寒似乎还算好说话，一直没有反驳自己的各个理由，心里也更加坚信，离婚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众望所归的事情。
燕觉寒打开文件袋，眉眼一跳。
“你确定……这是我们离婚后财产的分配方案？”他缓缓问。
白西野低头喝茶，闻言肯定道：“是的。”
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出来，燕觉寒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
他抬头看见，燕觉寒甚至还没有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你可以先看一看的。”白西野奇怪，但还是耐心解释，“我认为，这个分配方案对你来说并不算亏。”
燕觉寒嘴角像是压抑不住地向上抬，又被主人轻轻抿住，但很显然依然是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
他合上文件袋，看着白西野的眸色深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不能同意解除婚姻关系。”
白西野心里咯噔一下。
他记得跟张律师最后商量出来的方案，简而言之，分配给燕觉寒的财产，是当时他遗产的本金，加20%的利润，剩下80%的利润由实际所有者白西野继续持有。
这样看来，燕觉寒怎么都是稳赚不赔啊？
他没道理拒绝，除非……
白西野眉眼凝重：“燕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继续帮你打理遗产……咳，财产吧？”
燕觉寒想了想问：“如果我说是呢？”
听他这么说，白西野撇了撇嘴，心道果然。
燕觉寒这个事业心超强的大反派，果然是看重了自己的理财能力！
他想要把自己这个人才收编呀！
“抱歉，我不做这份工作——”白西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开玩笑……他主打一个不忘初心，怎么可能忘记，他离婚的本意就是为了远离燕觉寒和燕夙这群剧情重要人物，跳出小说剧情，去过全由自己主宰的生活。
白西野：“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燕觉寒：“年薪三百万？”
白西野：“——但是我热爱这份工作。”
燕觉寒：“……噗。”
……空气里因为这一声没绷住的笑而凝固了。
沉默的两秒后，燕觉寒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表情管理。
白西野表情麻木地看着对面再忍不住的男人，大反派先生笑得眼睛都弯在了一起，就差一个前仰后合的身体动作了。
他再傻也看出来，自己这是被逗了一遭——更何况他不傻！
“燕先生，这样用钱来耻笑我，是不是有些不合适？”白西野义正辞严。
燕觉寒笑着看这个小家伙装模作样，悠悠开口：“夫人，是你先用钱来羞辱我的。”
白西野：？
燕觉寒在他疑惑的神情里，把解开的文件袋推过来，示意他看一眼。
白西野打开后，露出了和燕觉寒看到时如出一辙的表情。
——牛皮纸的文件袋里，赫然只有薄薄一张纸，还有几张漂亮的、崭新的、粉红色大钞票。
白西野粗粗看了一眼，大概有十张。
十张……这不刚好是他付给“离婚张律师”的咨询费吗？
白西野心底咯噔一下，抽出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的话简短，却冲击力极强。
[抱歉，白先生，我是燕总手下的人，钱退给您了！]
我，操。
白西野花了半分钟时间，才接受了自己差点又被骗钱的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个情绪，就听见燕觉寒说。
“抱歉，不是故意给你安排张律师的。”他说。
这下白西野也没话说了——张律师确实是韩觉推荐的，大概就是碰巧撞上了。
算他倒霉！
“既然是这样，那燕先生想必早就知道我在准备离婚了。”白西野说，“你意下如何？”
反正没被骗钱，也没耽误事情，“离婚张律师”的也确实给了他一个满意的分配财产方案，现在钱被退回来，白西野反倒觉得自己赚了。
然而下一秒燕觉寒轻笑，白西野隐隐觉得，这事儿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顺利了。
果然，燕觉寒开口了。
“我的意思是……拒绝解除婚姻关系。”
白西野不解：“你是觉得财产分配上有什么问题吗？”
“张律师想必也给你看过最终方案，不满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再商量。”
但他最多再让步10%，多的一分都不能给了——那可是他下半生躺平的幸福基础啊。
“不是这个问题。”燕觉寒认真道，“就你刚刚说的那些，导致离婚的因素，我这些天也有在反思。”
白西野：……？
他下意识抬手轻轻拍了拍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反派燕觉寒……反思……？
这家伙在燕夙那里的人设不是刚愎自用吗？虽然这个用词，肯定有燕夙个人的情绪在，但不妨碍白西野认为，燕觉寒这个人是十分自信、甚至自负的。
这样的人……会明明白白地说“我在反思”？
燕觉寒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继续说道。
“关于我最近一直不在家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
白西野一下就乱了。
这是唱哪一出？我该做什么反应？？跟张律师的彩排里没有这一场啊！……不对，这个张律师根本就是和他一伙的！
他刚刚“背课文”时装出来的冷静沉稳全都在瞬间崩掉，他又变回了那个心软的、不太会处理社交的白西野。
“我知道你工作忙，我也没说要指责你……这个……我的意思就是……不合适，对。”白西野强调，“我们就是不合适。”
燕觉寒搭在茶杯上的指尖略略用力，他抿唇，笑容温和。
“其实在京城的圈子里，也有很多先婚后爱的例子，不是吗？”
白西野心头颤了颤，只觉得浑身都过电一般，脸颊有点热热的。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努力平复着心绪问：“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有实例证明，那么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这一条就不能妄下定论。”燕觉寒耐心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夫人。”
白西野现在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燕觉寒称呼他，都是温和又带着笑意的“夫人”。
他从老管家的口中听过无数次这个称呼，明明应该已经习惯的，可换了一个人说出同样的词时，白西野忽然就觉得，这个称呼格外扎耳朵。
扎得他耳根都发红。
燕觉寒生的一双含情眼，白西野不懂，只是觉得他每个眼神都格外幽深，带着点蓝的墨色像沉溺的深海。
他的样貌落在这样的瞳孔里，被对方用平常的语气称作，“夫人”，自然到如同念了几百遍。
后来燕觉寒说了什么，白西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燕觉寒无奈停下，给白西野已经凉掉的茶杯添了茶，垂下眼看着开水冲得茶叶打旋儿，状似不经意地转而说：“……再这样看着我，我会怀疑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白西野一个激灵，下意识大声反驳，声音十分响亮，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
燕觉寒手上动作一顿，沉默两秒后失笑。
他家的小野兔……是对浪漫过敏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中秋节。
燕哥：今夜月色真美。
小白：哇，好大的月饼耶！
燕哥：……
燕哥：喜欢吃的话，平时也给你做。
小白：好耶！爱你！（啵唧一口）
燕哥：hp-10000
63.第 63 章【三合一】
『燕觉寒。』
“……你笑什么。”白西野警觉。
燕觉寒以手抵唇, 轻咳一声说：“我只是觉得，感情可以培养。”
“你没有喜欢的人，我们都没有过前任、没有喜欢过谁。既然我们领了这个结婚证, 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有缘, 其实我们也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
白西野沉默。
燕觉寒点到即止，自退半步：“当然，如果了解过后，觉得我们彼此还是不太合适的话, 那时候再离婚, 也不迟。”
“对了，关于我的遗产, 我可以肯定地说, 它们依旧和之前一样, 完全属于你，并且你如果愿意，也可以继续自行管理投资，不愿意的话可以找经理人负责。”
白西野把他说的话都听在耳朵里, 只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起来——虽然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真实的。
……大概吧, 白西野也不确定起来。
可是，我的剧本不是这样的啊。白西野发愁地看向燕觉寒。
你不是应该欣然同意, 然后为了奔你的事业、追求你更好的前程，去找一个家世超级牛的人重新联姻吗？
看着白西野困惑的表情, 燕觉寒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以他对白西野的了解，猜测肯定不是什么合理的情节。
“你现在, 有喜欢的人吗？”他问。
白西野被这句话突然打断了思路。
“怎么突然问这个……”
燕觉寒好脾气地笑笑：“如果你是因为有喜欢的人而离婚, 那我想, 我没有驳回的权利。”
“是我错过了你。”
他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又问了一遍。
“所以你现在，喜欢上谁了吗？”
喜欢……谁了吗？
白西野安静下来，心里下意识重复默念着这句话。
脑海里几乎是同时冒出了四个名字——之所以是名字，是因为白西野依旧回忆不起他们确切的长相。
毫无疑问，那是那四个炸|弹人。
白西野下意识略过了“我喜欢这几个人”的想法，转而去注意燕觉寒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一旦说出一个人名，可能就能顺利离婚？
把谁拿来当挡箭牌合适呢？四个人的名字依次在白西野脑海里划过，却都一一被否认。
白西野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觉得，把已经定义为“朋友”的人拎出来当挡箭牌，是个不好的行为。
如果燕觉寒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的话，那或许白西野还会少一些心理负担，可燕觉寒不是。
现在燕觉寒的态度很明显，他并不愿意离婚，哪怕他态度温和语气耐心，那也改不了他不同意离婚的事实，这种情况之下，白西野真要让谁坐上这个“离婚导火索”的位置，可就是对人家的生命安全不负责了。
毕竟坐在他面前的，是本文曾经的第一大反派，诈尸归来依然权高位重，甚至疑似还在特殊部门兼职工作的大反派。
韩觉，本身就和燕觉寒关系密切，曾经还是对方手下的员工。白西野不能害他。
晏轶烽和李嗣音，这两个人好像十分巧合地都跟警方有合作，搞不好之后也会和燕觉寒产生交集，且晏轶烽还是在燕觉寒那里挂过名的、白西野的朋友。这要是见了面，尴尬不说，或许还会影响合作关系。
方初柏就更难了，他就是个没有靠山的医生，性格还那么温和，要是真被大反派盯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燕觉寒安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对方几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思想，即便燕觉寒无意窥探，白西野的情绪在他面前，也像是一张白纸。
然而燕觉寒看得懂白西野的情绪，却总是无法抓住这只小野兔的具体想法。这明明是他引以为傲的技能，却在白西野身上彻底失了效。
于是他问：“你在想谁？”
当我说起喜欢的人的时候……你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谁？
白西野抬头撞上燕觉寒的视线，略带紧张地抿唇。
“……谁也没想。”
燕觉寒怎么会信，他带着包容和温和的笑意摇头，落在白西野眼里，这就是大反派要收拾人的征兆了。
他下意识向后又靠了靠。
然而沙发并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更何况，这根本就是燕觉寒的沙发。
这间屋子、这栋房子……每一丝一毫都是属于燕觉寒的。
屋子的主人略略欠身靠近，他似乎是克制着，可依然有让人不可违逆的掌控感，从他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里泄露出来。
“看着我。”燕觉寒轻声说。
白西野下意识就望了过去，视线相触的瞬间，他就像跌入捕兽笼的食草动物，甚至伸不出锋利的爪牙从中挣脱。
燕觉寒墨色泛蓝的眸光闪烁，如同沉静海面下搅动的漩涡，渴望着把毫无定性的过路旅人永远留下。
“告诉我，小兔子。”
“你在想谁？”-
白西野逃难似的，羽绒服外套都忘了穿，就跑了出来。
去商场买了一件新羽绒服，白西野胡吃海喝一顿后冷静下来，一个电话拨给米喻。
几个小时候，天色彻底黑了，繁忙严肃的各式写字楼渐渐安静，灯红酒绿的地方却热闹起来。
“到底怎么啦宝？这么晚叫我出来，还……挑了这么个地方。”
一家清吧里，米喻托腮坐在白西野对面，叨了一块白西野点的鸡米花。
“怎么有人在酒吧点鸡米花啊。”他嘲笑好友，“是kfc满足不了你了吗？”
“今天不是星期四。”白西野漠然抬头，没什么表情地、呆滞地看着米喻。
“而且我点酒了。”他强调。
米喻没想到他会主动沾酒，问：“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来找我买醉吗？在生日前夜？”
“该不会是不想老一岁吧哈哈。”
白西野哼哼着否认，又陷入沉默。
米喻挠了挠头，不知道好友到底是怎么了，因此也无从开解，只能陪着他续了三盘鸡米花，吃得肚子饱饱，白西野点的酒才送上来。
那杯酒色泽漂亮，分了几层，颜色之间的搭配恰当，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之下，也显出些别样的美感。
米喻看了一眼，当即笑出声来。
他还以为白西野要买醉、点的是多高度数的酒呢？
结果没想到是店里酒精度数最低的、人称果汁的那个啊！
不过算了，要是真点了高度数的酒，白西野这个一杯倒能不能受得了都两说。
白西野趴在桌子上，侧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那杯漂亮的酒，整个人的状态和放着柔和音乐的清吧十分相配——感觉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米喻难得安静地陪着他。终于，这位沉默是金的家伙终于开了尊口。
“米啊……你说，喜欢是什么样的？”白西野小声问。
米喻短暂地“啊”了一声，有些讶异，但还是仔细思考了一番，解释。
“喜欢的话……就是……”米喻挠了挠头。
“他不在的时候，你会忍不住想起他，很莫名地想起来。”
“如果知道他在附近，你会下意识要去找他，看他。”
“你会想要保护他——不管你是男是女、是0是1，你都会想要保护他，哪怕你知道对方特别强壮，能一根手指就把你撂倒。”
“还有……说他名字的时候，会笑。”
米喻说了一串，偏头却看见自家笨蛋朋友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饮料”，却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没忍住跺了跺脚。
真是，以前只觉得这家伙母胎单身，现在怎么才发现，他好像是个恋爱榆木脑袋啊！
有丰富恋爱经验的海王米喻，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恨不得钻进他脑子里帮他判断。
“所以你是有嫌疑人了吗？”米喻问。
“什么嫌疑人？”白西野懵着。
“就是，恋爱对象嫌疑人！”米喻眼睛亮亮的。
白西野没反应过来，疑惑：“怎么叫这个……不能就说是‘喜欢的人’吗？”
母胎单身选手说出“喜欢”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口条都有些生涩，差点咬到舌头。
一定是酒精开始作用了，白西野想。
米喻笑了笑：“这个是本恋爱大师的独创理论啦！”
“人类进步的本质应该是理性的，恋爱这件事对于人的进步来说，就是犯|罪。”
“恋爱很恐怖的，会让事业批变成恋爱脑，会让聪明的人变成笨蛋，会让热爱加班赚钱的人每天都盼着下班，会让人在集中注意力的时候莫名分心……”
白西野扁了扁嘴。
“但恋爱也是幸福的。”米喻双手捧起白西野的脸，左右揉搓了一下，已经有些醉意上头的家伙任由他这么搓搓，不知道反抗。
不过米喻不知道，白西野只是大脑cpu已经烧了而已。
“恋爱呀……恋爱会让你有力量。”米喻说，他原本还想继续说些限制级的话，却看见自家好友呆呆地看着自己，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崇拜。
米喻忽然就觉得自己在跟小学生说话，及时地刹住了车。
“所以，白啊……”米喻转而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有……能让你体会到这样感觉的对象了吗？”
白西野抿抿唇。
“嗯……有。”
米喻顿时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是谁是谁？”他追问。
白西野又吨吨了一口“果汁”，想了想，歪头。
“……你问哪个呀？”
米喻：？
“啊……？”
他逐渐察觉到一丝不对，试探道：“是，有几个吗？”
白西野特别认真地点点头：“嗯。”
“一共有四个。”
米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心里大受震撼，让他震撼一整年的程度。
那一瞬间，米喻觉得自己可能死之前的走马灯都必定会有今天晚上的这个场面。
这、这……这难道就是母胎单身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没开窍的时候封心锁爱，一开窍了直接……连开五个？
紧接着米喻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把好友带坏了。毕竟他知道白西野压根不是当海王的这块料，这家伙在工作和正事儿上都格外聪明，像个精明机敏的小兔子，有时候说他是狡兔三窟都是看不起他！这小子在工作上的心眼可多了。
可他在恋爱上，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毫无敏感度的大笨蛋啊！
虽然说恋爱会让聪明人变笨，可本来就是笨蛋了，再一次谈好多个，那不得被玩得裤衩都没啦？？
米喻一想到自家好友可能面临的凄惨局面，连忙开口相劝。
“白啊！三思啊！你听我说……”
酒精已经侵入了白西野的大脑，比起平时活泼的样子，他现在显得格外安静乖巧，米喻说让他听，他就乖乖听着，脑袋不时点一点，再“嗯嗯”两声。
结果米喻发现，这家伙每十秒钟一点头，每二十秒一“嗯嗯”，精准的堪比秒表。
……这特么是开了自动回复吧喂！！喝醉的白西野怎么还有这种功能啊！
“你是个笨蛋。”米喻说。
白西野：点头点头。
米喻又说：“你完啦！你要掉进修罗场了！你要没有裤衩啦！”
白西野：“嗯嗯，好。”
米喻笑得有点崩溃，平复心情后，他才又真心实意地担心起白西野的屁股。
“唉……我看还是等你酒醒了再说吧。”他自言自语，“真发愁，怎么一下喜欢这么多人……你要不选一个呢？”
“我没有喜欢。”白西野忽然说。
米喻无奈，往座位上一瘫：“好好，你没有喜欢……你的心只是分成了很多片，被不同的五个人吸引了。”
“咕嘟咕嘟。”白西野灌下了酒杯里最后的一口，舔舔嘴唇，显然有些意犹未尽，想开口再叫一杯。
“别喝啦。”米喻拦下他，“你现在都醉了，一会儿要是彻底喝趴了，我可扶不动你。”
“你可以叫人来……接我呀。”白西野磕磕绊绊道。
米喻噗嗤一下，问他：“叫谁啊？”
“叫……”
白西野突然卡了壳。
是啊，叫谁呢……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熟悉又陌生。
那个身影向他挥手，那是一双特别漂亮的手，白西野知道那是谁——是手最好看的方初柏方医生。
可他刚要开口叫住方初柏，那个身影放下手又走了两步。
白西野发现他走路带风一样，没有任何音乐烘托，整个人的范儿就这么起来了。
啊，原来是李嗣音啊……
白西野正想着，突然，脑海里的身影毫无预兆地脱起了衣服。
……脱衣服？!
那一瞬间白西野甚至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一点。
然后他就看见原本穿着儒雅风衣的身影，单手解开风衣和衬衫的扣子，动作极随意地向后一甩，白色的布料搭在男人肩上，遮住了一半的工字背心、还有他肩颈处漂亮的肌肉。
男人大概是刚刚运动过，工字背心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纯黑的布料勾勒出腹肌明显的形状。
白西野开始有些困惑。
怎么又变成晏轶烽了呢……你是百变小樱吗？
最后，这个晏轶烽开口了。
“你喜欢谁？”他问，可偏偏又是韩觉那把清冷自持的嗓子。
“告诉我……你在想谁？”
白西野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你你你说话就说话，说什么燕觉寒的话啊！
四个人……哦不，五个人的身影在白西野脑海里交替出现着，白西野渐渐彻底分不清了。
每一个人都在问他，“你喜欢我吗”。
白西野只觉得自己掉进了盘丝洞，一圈儿围着的都是长在他审美点上的帅哥妖精，可他又偏偏没有唐僧那样的定力。
他没有定力，他每个都想贴一贴，可他又怂怂的，怕因此生出什么事端。
主打的就是一个怂胆包天。
白西野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
“米啊……”他问，“你有没有想过，跟一个人定下来？”
米喻没想到他喝醉了也能提出这么有条理的问题，想了想，在糊弄一下酒鬼和认真回答里选择了后者。
虽然白西野这人沾一点酒就醉到断片，但米喻还是想告诉他实话。
“有想过呀。”米喻说着，耸了耸肩，“可是男人们太不争气了。”
“他们吧，虽然说每一个都是我喜欢的样子……但是呢，又完全没有一个人，完完全全是我喜欢的所有样子。”
白西野恍然：“哦……”
那他想，他也是一样的问题。韩觉他们四个炸弹人，每一个有吸引自己的地方……可也只有这些地方了。
米喻说：“虽然说感情这个东西可以培养吧。但是你要在培养过程里，忍受一个只有少数优点的人，我觉得还是算了。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酒吧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玻璃门撞击风铃发出清脆的提示声，没有引起白西野这个一杯倒醉鬼的注意，米喻却看了过去。
这一看，米喻当即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连忙转回来推了推迷迷糊糊的好友，叠声道：“诶诶诶你老公怎么在这儿啊？是来接你的吗？来接你的还是找别人来的？”
忽然，米喻又想起来一件没来得及问的事：“说起来你不是回去谈离婚了吗？结果怎么样……？”
“暂时不会离婚。”
米喻看着眼前的好友，这家伙昏昏欲睡的样子趴在胳膊上，嘴唇被挤出嘟嘟的形状，却完全没有说话。
紧接着，米喻顿了顿，缓缓回头。
燕觉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后，刚刚那句话就是他替白西野回答的。
这还是米喻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人物”的真人。不仅是作为一个京圈令人胆寒收敛的燕家前家主，更是作为他好友早死又诈尸的老攻。
看到男人的一瞬间，米喻只有一个想法——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长相……不愧是能做出这么多夸张事迹的人啊。
他不是说燕觉寒长得夸张的意思。这个男人的样貌气质，是那种无论放在哪里，都能吸引到无数注意的类型。并非那种张扬的帅气，相反，燕觉寒年少掌权，周身都散发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冷厉与沉稳。
可与之相对的，他脸上却又总是挂着笑容。两种气质在他身上碰撞，让这个男人成了一个引人探究的矛盾体。
当然，没人敢探究他。
燕觉寒在京圈，永远是一个秘密的代名词。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却对他的好友说，“不离婚”。
米喻收起自己快脱框的视线，缓缓转向白西野，小声自言自语。
“你……这……”
“好家伙，解密大师啊……”
白西野睡得昏昏沉沉，大概是枕得手臂酸痛觉得不舒服，他半梦半醒间努力扭头，想要解脱出自己的胳膊，脑袋不断向没有支撑的那边倒去。
米喻眼看着他差点就要把头嗑上桌子，刚想伸手，却看见另一只骨节修长有力的手探了过去，掌心轻轻托住了白西野的脸。
白西野虽然瘦，但偏偏脸上有肉，此刻全被那只手拢在了掌心。
米喻看见，燕觉寒动了动拇指，在白西野脸颊轻柔地、克制地摩挲了一下。
他听见这个男人自喉间发出了低低的笑意。
我，操。米喻看傻了。
好欲。
燕觉寒收回视线，对米喻颔首：“你好，米先生，久仰大名。我是白西野的……。”他迟疑了一下，想要选择一个合适的称呼。
然而米喻比他快一步：“久仰久仰，我知道你是他老公的……哈哈……”
米喻干笑着，心里疯狂大喊。
我何德何能被燕觉寒久仰大名！！
米喻住过白西野和燕觉寒家的璋山别院，跟白西野参加过只邀请燕家的宴会，可没有什么时候像这个瞬间一样，如此清晰又直观地意识到，他发小好像结了个不得了的婚。
这就是傍上大佬的感觉吗……米喻有些恍惚。
不过恍惚是一回事儿，帮好友把关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米喻定了定心神，忍痛舍弃了自己的“大佬朋友体验卡”，严肃问。
“燕先生，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小白离婚吗？”他说完，又补充道。
“还有一点我要是先说明，关于离婚这件事，白西野之所以会提，绝不是空穴来风，燕先生应该清楚。”
燕觉寒依旧含笑，神色间却多了几分认真。
“我清楚，是我亏欠他。”
“这话由我来说或许并不合适，但我觉得，我和他之间，依然存在互相了解后再做决定的必要。”
米喻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
放在平时，他哪里敢这样看燕觉寒？他对自我的认知十分清晰，自己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哪儿来的勇气去跟燕觉寒这种、连他的父兄都要忌惮三分的人叫板。
但他现在看的不是燕家前家主燕觉寒，而是好朋友的丈夫、并不合格的好友的丈夫。
“唔……”
忽然，被托着脸的小白动了动，似乎觉得掌心的温度恰好暖到他心坎上了，这家伙还不知足地蹭了蹭。
米喻：……
妈的，猪队友吧！
他在这里直面风暴，替好友判断一个危险人物是不是适合做老公，而他这个冤种朋友呢？
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吗！就像是被绑架回家的、已经被养熟的野猫啊你！！
米喻咬牙：不争气的家伙！
燕觉寒看着白西野的动作，又看向明显挫败的他的朋友，失笑。
米喻恶狠狠冲白西野道：“起来了猪！你老公来接你了！”
什么离婚……我看你该不会就是嘴上说说、闹个小脾气吧？
睡梦里的白西野一个哆嗦被米喻喊醒，即便这样，他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温暖的掌心。
“我的窝……”他嗫喏。
刚刚在梦里，白西野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有一个干燥温暖的小窝，自己就埋在那里……好幸福。
米喻本来想上手揪这个冤种的耳朵，奈何人家老攻就在旁边看着，米喻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干这事情，于是只能色厉内荏。
“你！老攻！来！接你回家睡觉了！”
说完，他看着冤种朋友又想昏睡过去的样子，一脸不忍直视，跟燕觉寒解释：“他其实只喝了一杯，你可能不知道，小白他……”
“他酒量不好。”燕觉寒含笑道，“我知道。酒精类的东西，他一碰就倒。”
米喻“啊”了一声。
燕觉寒这个表情，让他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见过白西野醉酒的样子。
可是白西野这个便宜老公不是基本没出现过吗？米喻挠头。
莫非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白西野没告诉自己的秘密！
一瞬间，米喻感到了深深的震撼。颇有一种自家白菜出去偷偷拱了猪，然后回来还跟自己说猪不好的奇妙感觉。
米喻无话可说的时候，看见燕觉寒弯下腰对白西野说着什么，酒吧里放着的音乐声掩盖了他们的私语，可米喻却能看见燕觉寒眼底毫不做伪的柔软。
“那个……燕先生……”米喻迟疑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嗯。”燕觉寒回答，“喜欢他。”
他甚至没有抬头，依旧温声想哄着白西野站起来回家睡觉，然而越是他随口一说，却越显得自然又平常。
在这句话之前，米喻根本想不到，“燕觉寒”这个名字，会跟温馨平淡这种词挂钩，可他又分明在那两人的耳鬓厮磨里看到了生活。
燕觉寒轻声说：“难受吗？回家睡吧。我开了车来，你平时最喜欢坐的那辆。”
白西野像是反应了一会儿，在他掌心里把脸转了个方向，看着眼前的人，小声问。
“你是……谁呀。”他扁扁嘴，“我没听过你的声音。”
燕觉寒沉默一瞬，再开口，已经换上了韩觉的声音。
极寒冰川的表面裂开，淌过下方的海水，在阳光里渐渐升温。
“我送你回家。”
果然，白西野不算清明的眼神里立刻有了亮光。
“韩觉！”他喊。
这一嗓子把旁边扯着耳朵偷听的米喻喊傻了。
他双眼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西野，觉得这婚，自家好友恐怕真的要离了。
就在米喻绞尽脑汁替好友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他听见白西野说。
“啊……好像认错了，对不起啊——”
米喻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他的最后几个字。
“对不起啊方医生。”
米喻：？？
他眼睁睁看着白西野把下巴搁在燕觉寒手上，伸手扒拉了两下对方的指尖，评价：“你的手还是这么好看。”
燕觉寒抽回手，动作依然注意着，把白西野的下巴好好地转移到了桌子上，没有让他被磕碰到。
“你再看看呢？我是谁。”
“咦……？”白西野眼睛半闭半睁地判断了一会儿，恍然。
“是小晏教练啊！”
米喻：……
米喻：蛤蛤。
他知道冤种朋友脸盲，却不知道他能脸盲出这种离谱又抓马的效果，只能祈祷着奇迹出现。
可天不遂人愿，白西野的下一句更是重量级。
“小晏教练，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严实呀……”
燕觉寒反应了一下，就知道白西野脑海里对晏轶烽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之前留宿时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的样子，一时间神情复杂。
他想问你怎么对别的男人的肉|体记得那么清楚，又想到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只觉得在和自己两相博弈，左手掰右手，费劲力气却一个都赢不了。
米喻就想的更多了，表情也渐渐惊恐起来。
没等他想到叫停这出危险戏码的借口，他就看见燕觉寒继续问。
“还有吗？”燕觉寒问，“我还是谁？”
他本意是想安慰安慰自己，即便是白西野认不出“燕觉寒”这个人，可起码得把四个马甲一碗水端平。
然而这话落在米喻耳朵里，那就是在催命了。
可架不住他的冤种朋友像个傻白甜，问什么就答什么，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白西野看着凑得略近的男人，自认为十分严肃地说。
“李……嗣音先生，虽然你的吻技还不错，但是……嗝！但是我不想再跟你接吻了！”
……救命，怎么还有一个已经亲了的？
米喻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神情呆滞地看着燕觉寒依旧和煦地轻声问。
“为什么呢？”
白西野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迷迷糊糊第一下捂错了位置，燕觉寒好笑地伸手帮他调整好位置。
“你好凶……我嘴疼。”白西野闷闷道，“舌头也疼。”
燕觉寒耳根一红。
米喻面色一白。
好你个白西野……真是不给自己留半点活路啊你！
燕觉寒终于不再问了，他伸手揽住白西野的腰，扶着他站起来，神色如常地对米喻告别。
“辛苦你陪他了，米先生。那我们先回家了。”
米喻愣了愣。
啊？
啊？？？
这就完了？
直到他看着燕觉寒揽着他家冤种朋友走出酒吧大门，米喻才骤然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等等！”他喊住燕觉寒，在对方停下来之后，大着胆子直接扯住了白西野垂落的手臂。
“我不能让你带他走。”米喻说。
他怕白西野刚刚那几句话彻底惹怒了燕觉寒这个煞神，怕自己今晚放他们走了，白西野就再也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不是被宰了的那种见不到，米喻觉得更可能是被囚|禁起来……之类的。
一想到自己的笨比朋友要变成虐文主角，米喻急的眼睛都红了，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燕觉寒看出他的担忧，耐心道：“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米喻一脸警惕，用肢体动作表示自己根本不信。
燕觉寒说：“他刚刚说的那些人，我都知道。”
“他们都是在我……‘死’的时候认识的，那段时间，他完全算是单身状态。”
“所以我不会介意这一点。”
——毕竟那些也都是我。燕觉寒心想。
……其实还是会有点介意就是了。虽然白西野是把他的四个马甲一碗水端平了，可偏偏漏下了最重要的一个“燕觉寒”。
他又对米喻解释了几句，这才说服对方放手。期间燕觉寒也没有觉得不耐烦，毕竟米喻完全是为白西野的安全考虑，白西野有这样的朋友，他高兴还来不及。
把醉醺醺的小兔子安顿在副驾驶后，燕觉寒绕了一圈坐上驾驶座。
汽车启动，车里的氛围灯缓缓亮了起来，柔和地落在白西野醉得懵懂的眼里，他像是终于睡够了，被灯光唤醒，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燕觉寒看见白西野眨了眨眼看向自己，然后开口说话。
那一瞬间他竟然分辨不出，那双蜜棕色的瞳孔里，到底是醉意熏然，还是一片清明。
——“燕觉寒。”
64.第 64 章【二合一】
『我要你，你给不给？』
燕觉寒只觉得一瞬间, 世界都安静了。他耳边不再有汽车发动机转动的声音，不再有车窗缝隙透出的风声，不再有其他汽车驶过的轰鸣。
他轻声开口, 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你……叫我什么？”
漂亮的青年用圆润清透的眸子看着他, 唇瓣翕动。
“叫……”他犹豫着皱了皱眉。
燕觉寒看着他，满怀期待。
白西野打了个混合着果酒清香的嗝。
“司机师傅，麻、麻烦开到……璋山别院。”
燕觉寒：……
终究是错付了。
他收回视线，手搭在手刹上握紧又松开, 最后还是没忍住, 伸手轻轻捏了一下白西野被酒意蒸出粉红的脸。
“……小没良心的。”他自言自语般笑骂。
一路无话。
车停下的时候，白西野这个醉醺醺的乘客已经再次睡过去不知道多久了。
燕觉寒又好气又好笑。气他没有一点警惕性, 在“网约车”上都敢这么睡, 又笑他睡的歪歪斜斜, 脸颊的红意散了些，嘴唇被挤得嘟起来。
像是……索吻。
燕觉寒收回视线定了定心神，才开口喊他。
“下车了，小乘客。”
白西野：zzz……
燕觉寒侧身, 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另一只手伸过去——
轻轻弹了一下白西野的脑门。
“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拐卖走咯。”
沉沉睡着的人眼皮轻颤, 睫毛抖了抖，缓缓睁眼, 蜜棕色的眼睛里全是迷茫。
隔了五六秒, 白西野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按住自己被弹了一下的脑门，眼神委委屈屈地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分辨, 此刻的燕觉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没有带上半点他所熟知的特质, 甚至连“燕觉寒”常常出现的那个笑容都无迹可寻。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沉的、像囚禁着漩涡的目光。
“你是谁啊……”白西野问。
燕觉寒这次没有轻笑，只是语气平常地问：“你觉得呢？”
他现在已知白西野分辨其他四个身份的方法，也大概猜测到，分辨自己应该是用的“笑容”这一条，白西野曾经很多次对其他的身份强调过“不要这样笑”。
他想知道，在失去各种参照系的情况下，白西野会把自己认成谁。
除了自己和四个身份以外……还有别人吗？
燕觉寒知道自己这样单方面的窥探并不合适，可心里就像滋长出一个低语的恶魔。
由爱而生怖。
白西野认真地端详了他很久，最后只是摇摇头。
“我、我不确定……”
他说的是“不确定”，而不是“我认不出来”。
燕觉寒敏锐察觉到这点，追问：“那你觉得我都可能是哪些人呢？”
“可能……是谁……”
白西野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问：“一……定要、嗝！说吗？”
燕觉寒看着他，用沉默向他表示，这个问题不能萌混过关。
白西野呆了一会儿，思绪迟钝的大脑竟然还记得要讨价还价：“那我跟、跟你说完之后……你要告诉我……你是哪个。”
燕觉寒差点没绷住失笑，轻咳一声说：“好。”
小醉鬼又盯了他一会儿，似乎还是没发现正确答案吗，因而不太开心地绕了绕手指，语气低低的，却还是乖乖开口数着。
“韩觉……”
又是韩觉。
第一个又是韩觉。
燕觉寒抿抿唇，压抑住心头莫名的不爽，继续耐心听下去。
“韩觉。”白西野又数了一遍，然后隔了好久，在燕觉寒马上要以为他是韩觉单推人的时候，他蹦豆子一样蹦出来三个名字。
“方初柏，晏轶烽，李嗣音。”
他因为酒精而显得有些大舌头，但已经足够燕觉寒听清楚，这里面并没有第五个名字。
“……没有了吗？”他忍不住问。
白西野皱了皱眉，反应了片刻，突然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没有了！”他大声说完，紧接着问，“所以你……是谁呀？”
燕觉寒沉默着。他不好说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只知道“燕觉寒”这个身份，甚至不配出现在醉着的白西野的嘴里。
之前在宴会上的那次，他其实隐约察觉到，喝了酒的白西野应该是能把他们几个人联系到一起的，只是缺一个能够统一称呼“他们”的身份。
在听到白西野的回答前，燕觉寒希望能在这个统一的称呼上，听到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就可以顺势向白西野坦白自己的四个身份，两人皆大欢喜，都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然而现实过分骨感，“燕觉寒”这个名字甚至都没有被列举出来，仿佛只是白西野生命里的一个路人甲。
“……我先送你回家。”
燕觉寒说完后下了车，被冷风一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句话，像极了备胎。
……是不是跟白西野呆久了，怎么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越来越多了。
燕觉寒轻笑了一下，摇摇头，绕过车前打开副驾驶的门。
他向白西野伸出手，可对方完全不领他的情，像个固执的小孩子，一定要问他：“所以你到底是哪个呀！”
燕觉寒破罐子破摔：“哪一个都是，你信吗？”
白西野先是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弯着眼睛笑了。
“我信呀。”
燕觉寒愣住了，白西野已经主动把手放进了他伸出的掌心，青年的手在车上的暖气里被熏得温热，他的外套是毛绒的，也落了一截袖口在燕觉寒掌中，这让他觉得自己握住了一只软软绒绒的小兔子。
燕觉寒心底一片柔软，轻轻拉起白西野，揽住腰防止小醉鬼走路摔倒。
璋山别院的大门识别到两位主人的面孔后自动打开，院落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星星一样闪烁——燕觉寒这才发现外面落了雪。
气温似乎更低了，白西野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呼出了一口带着果味饮料香气的雾，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安静地看着散开成各种形状的雾，吸了吸鼻子。
燕觉寒怕他着凉：“回家加点衣服再出来玩。”
白西野昏昏沉沉地摇头：“我不冷啊。”
他想了想又问：“你们……真的是一个人呀？”
燕觉寒失笑：“你不是已经信了吗？”
“是呀，是呀……”白西野点着头连连重复，大概是觉得开心，松开燕觉寒的手，在原地踩着薄薄的雪蹦了两下。
还差点儿滑倒。
燕觉寒手忙脚乱地扶住小醉鬼。
喝醉的人也是惜命的，知道自己现在手脚不协调，也就乖乖不蹦跶了，但还是执意不想回家，在原地蹲成了一个圆圆的毛绒球。
“其实……我之前就想过。”他小声说。
燕觉寒没有听清，便也弯下腰单膝触地蹲在他身边，白西野察觉到有听众，于是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想过什么？”燕觉寒问，心跳都跟着这句话加快了。
白西野在雪地上画着奇怪却又有点好看的图案——燕觉寒当然不承认这是自己的滤镜在作祟，好看就是好看。
你看这个曲线，画的多弯。
这个直线，多直。
“我以前想过……你们如果是一个人就好啦。”白西野嘿嘿笑了笑，吸了吸鼻子说。
“我真不想当海王啊……可是你们，你们几个真的好像。以前还好，可是现在有时候我完全就分不清。”
“我也不敢答应……随便答应哪个也不敢……”
“就很害怕，跟你们某一个在一起之后……嗝！半夜，放了其他的人进家门……呜。”
“放了其他的人进家门之后还、还跟人家睡觉呜呜……”
“然后正牌男朋友回家之后……嗝，就会发现我呜呜呜我出轨了……然后就会不喜欢我，然后我们就又会离婚……”
“呜呜呜我就成离婚两次的老男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把原本就只有薄薄一层的雪，砸出一个个小坑。
燕觉寒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跟着砸碎了，砸得生疼，却又总是在下一句被白西野的措辞逗笑，脸上心疼的表情都没有办法维持许久。
真是个小活宝……燕觉寒笑道。
他揽着白西野细瘦的后背，轻声说。
“你看我。回头。”
喝醉的白西野很听话，转过头的时候睫毛上还挂着湿痕，燕觉寒伸手帮他轻轻擦了，无奈轻笑。
“是一个人，宝贝。别哭了……”
他牵着白西野的手，一寸寸描摹着自己的五官，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
“燕、觉、寒。”他一字一字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像是在教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燕觉寒，我是，燕、觉、寒。”
白西野视线像是黏在了被牵住的指尖，微微晃动着脑袋，懵懵懂懂地跟着念：“燕……觉……”
他忽然停下，疑惑道：“好巧诶……我现在的老公就叫这个……嘿嘿。”
燕觉寒：……
还嘿嘿？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似乎在白西野面前，他的一切情绪反应都变得连自己都无法捉摸。
“嗯，就是我。”他说，“那还离不离婚？”
白西野眨眼：“你是……四合一！”
燕觉寒：……
“嗯，我是。”他忍了。
“好诶。”
白西野小声欢呼：“不离啦！”
他忽然挣脱了燕觉寒的手，似乎对认识他的长相有了自己的想法，细白的手指胡乱在他脸上摸索，惹得燕觉寒有些痒了，他刚要抬手捉住白西野作乱的爪子，却忽然浑身一紧。
白西野的手指落在他颈间的喉结上，似有若无地打了个圈，像是天真的引诱。
燕觉寒抓住了他的手，开口声音已经哑了几分。
“……别捣乱。”
白西野立刻鼓起腮帮子，对他怒目而视。
“离——”
燕觉寒立马松了手，甚至微微仰起头，任由白西野这么玩了一会儿，心里都快把清心咒念烂了。
“咦……”
白西野终于停了手，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燕觉寒闭了闭眼，问。声音里已然掺杂了许多压抑不下去的情愫。
白西野又啵啵地呼了几口果味儿的雾，他故意往燕觉寒脸上吹，有那么一瞬间，燕觉寒觉得自己像是被路边的小流氓抓住，按在墙上吹烟的柔弱路人。
“四合一，你怎么……没反应呀。”白西野恍恍惚惚地问。
“我看小米这样子之后……他都会被亲的。”
燕觉寒瞳孔缩了缩，眼神一暗，喉结下意识动了一下。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缓缓低头，墨蓝的眼睛几乎要把白西野吸进去。
“你知道你在要什么吗。”
“你不是说……不舒服吗？”
他还记得在酒吧时，白西野就是这样形容跟李嗣音的吻的。
白西野舔了一下唇角，燕觉寒揽着他后背的手臂骤然收紧。
“是……是不舒服呀……”小醉鬼迟缓地说。
“因为、因为亲完之后，就还想再、再试试……”
小醉鬼忽然贴近，蹲了太久的腿麻了，他一下扑进了燕觉寒怀里。
“……妖精。”白西野小声骂他。
燕觉寒牙关紧咬。
……到底谁是妖精。
“要亲亲。”白西野再次伸手，试图学着别人的样子，开启男人的“开关”。
“你是不是不行呀。”他问。
燕觉寒垂眸，抬手在他泛红的眼角按了按。
“可以给你。”
“……但我还要更多的东西。”
白西野蜜棕色的眼睛不再像平日里一样清亮亮的，而是被裹上了馥郁的酒意，成了这世间最上等的甜酒。
“你要什么……”他问。
燕觉寒落在他眼角的指尖忽然痒痒的——白西野微微侧头，用小蒲扇一样的睫毛，轻轻刷着燕觉寒的指腹。
他觉得好玩，可燕觉寒却再也忍不住。
“我要你，白西野。”他低声说。
“你给不给？”
……-
白西野在璋山别院主卧的床上醒来，和往常一样。
然而不一样的是，他浑身上下像是被碾过似的，从腰痛到腿根。
他轻轻“嘶”了一声，思绪还不是很顺畅地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忽然整个人僵住。
白西野睡觉喜欢睡在正中间，不过他习惯床上放两个枕头——一个枕着，一个抱着。
可现在，两个枕头都好好地被摆在床头。
再定睛一看，另一个枕头附近甚至还有褶皱的床单。
自己这床大被子，以往向来都会被白西野一个人霸占，可他低头看看眼前，竟然只有一半的份。
白西野懵懵的，大脑想要努力转动起来，却怎么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颤颤巍巍地伸手，顺着自己这边暖烘烘的被窝，缓缓地摸过去，像是等待被杀头的倒霉蛋。
触感温度先是在两边交界处变凉，白西野脸色松了些许，继续摸过去，掌心却渐渐感受到了陌生的温热。
白西野的脸跟着变了颜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总之只有黑白两色。
因为白西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变成黑白的了。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现在的酒量，和喝完就断片的毛病，他脑海里现在残留的最后的画面，就是他狗胆包天地约米喻出来喝酒，自己咂摸了一口后觉得这玩意真好喝，三两下的功夫就吨吨下肚。
再之后的事情，他就一点也不记得了。
可他不记得，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白西野就算再是个二十四年的资深母胎单身，他也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个月时间，他先丢了初吻不说，现在连初……夜……都……
已经把自己变成一张黑白照的白西野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脸颊不自觉红起来，连带着耳根脖颈，红得厉害，只是他自己看不到而已，放在以前，他可能会觉得是屋里暖气开太热，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白西野觉得，自己肯定是对男人过敏！
他再也没法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被窝里呆住，想一骨碌滚下床，却不小心拉了一下腰，“诶哟哟”小声痛呼着，重新更改了一个更适合临时残疾人的下床方式。
白西野洗了把脸，只用了短短十秒便惊恐无比地从卫生间跑了出来，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场景。
他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脖子、肩头……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画面，实在是太具有冲击性。
母胎单身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自己身上竟然有一天也会出现这种赤红的痕迹。
还有好几个！
还连了一条线！
我操！
救救我救救我……
白西野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科普视频，说脖子上有大动脉，最好不要种小草莓，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
还残留着一点酒精的大脑胡思乱想：……我会死吗。
脖子上的痕迹，有没有在大动脉上的啊……
而且大动脉在哪儿？
白西野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溜进卫生间，忍着面上的潮红，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确认脖子上没有致命小草莓，才松了口气。
他翻箱倒柜找出创可贴，贴了几个之后，又觉得这样看起来像是被打了一样，顿时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又气又恼地撕了把浪费掉的创可贴丢进垃圾桶，从衣柜里翻出唯一的一件高领毛衣套上，勉强遮了个七七八八。
有些草莓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微妙，如果是比白西野高的人，依然是能从一定的角度看见半个红痕的。
一阵兵荒马乱，白西野把乱七八糟的自己收拾整齐之后也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努力回忆，昨天在这个被窝的狗男人到底是谁。
他虽然有断片的毛病，但并不算特别彻底，脑海里也还残留有些许……荒唐的画面。
白西野脸一红。
不得不说。
就。
真的还……
挺舒服的。
浅浅回味了一下之后，白西野又失落下来。
虽然他隐约记得那种感觉，但由于脸盲作祟，狗男人的脸仍然还打着重重的马赛克。
于是白大侦探开始动用聪明的大脑，进行一些简单的推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燕觉寒。
毕竟是在璋山别院，在自己家……很显然，这个家的另一个男主人有充足的作案条件。
但白西野不愿意相信自己跟大反派水乳|交融了。
是谁都好，反正不要是燕觉寒啊啊啊……
那不就说明，自己更难脱离剧情了吗！
于是白西野鸵鸟一样，决定把这个选项先搁置。
忽然，卧室房门被敲响。
那一刻，白西野回忆起刚穿书第一天时，被这道敲门声支配的恐惧。
门外传来的依旧是老管家关切的声音。
“白先生，先生上午临走前嘱咐我，上午可以让您睡回笼觉，但是中午要起来吃饭。”
“先生走之前把饭做好了，都是家常菜，有糖醋里脊、炖豆腐和海鲜粥。”
“您是下楼吃，还是给您送进来？”
白西野：……
他一时间只觉得，灵魂都被从天灵盖抽走了，整个人失了魂一般当当当后腿几步，跌坐回床上。
嘶——！
痛痛痛……
哪怕这床已经足够柔软，但使用过度的身体可不是开玩笑，白西野现在觉得自己就跟一个玻璃人一样。
玻璃人花了半分钟时间接受事实，本来打算继续这样消极避世下去，可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叫唤两声。
白西野黑着脸，只觉得肚子都在跟自己做对，非要在这种时候提醒自己，“你昨天晚上剧烈运动了好久哦主人！”“身体该补充能量了哦主人！”。
坐在原地跟自己的肚子斗了一分钟的气，最后白西野还是率先屈服，气鼓鼓地扶着腰起来，下意识缩了缩屁股，脸色更差了。
屁股！也难受！！
白西野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喷火龙，不仅心里有火，屁股也在冒火。
气死了。
又气又急的白西野推开卧室门，老管家脸上慈祥的笑容比以往更甚——显然一副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不过白西野不觉得大反派会和别人分享这种事情，要怪只能怪老管家太聪明，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恶，这就是大反派身边人的素养吗。
赶在老管家开口前，白西野深吸一口气，强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淡淡问：“燕觉寒去哪儿了？”
自从燕觉寒回来后，这还是老管家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主人的语气询问燕觉寒的下落，心里更加笃定，两位男主人的关系想必是有了质的进展。
老管家心里落下感动的泪水，想要仰天长啸，告慰老先生和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少爷终于有伴啦！
老管家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燕先生去上班了。”
白西野眼前一亮。
他才不管燕觉寒上的是什么班，他只知道，现在是个绝妙的机会。
——逃跑的绝妙机会。
65.第 65 章【二更】
『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白西野一边吃着早饭, 一边吩咐厨房做一些中午饭，用饭盒装好。
半小时后，他拎着饭盒出门, 回头对老管家叮嘱：“别告诉燕觉寒我醒了, 也别告诉他我要出门。”
老管家疑惑：“那您是……”
白西野抬了抬饭盒，露出无害的笑容，示意：“我去偷偷给他一个惊喜。”
老管家：！！！
他目送白西野出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白先生……知道燕先生的办公地点在哪里吗？燕先生现在做的工作似乎保密性极强……
紧接着老管家又安慰自己, 人家两个可是亲密无间的小夫妻, 说不准白先生就是知道呢。
唉，真是甜美的爱情。老管家捧着心口笑叹。
那边, 拎着饭盒的白西野紧张又怂地出了璋山别院的大门后, 直接撒腿就跑。
虽然他跑了两下就因为腰疼腿疼而停下了, 在路边打了个车。
“去机场。”他说，“尽量快一点师傅，我赶飞机。”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乘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提着饭盒赶飞机的, 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白西野低着头打开微信, 想了一会儿，决定给韩觉发消息。
[在忙吗？见一面吧。四十五分钟后, 机场。]-
燕觉寒收到白西野消息的时候，正皱着眉头双手抱胸站在训练场上。
昨晚刚过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夫夫生活, 燕觉寒早上就被领导一个电话吵醒, 说组织马上和C国警方有一场很重要的跨国合作，涉及到前后十年的大案, 领导任命燕觉寒为这场行动的最高指挥, 今早让他来C国特种|兵训练基地挑人。
“不是把我调到二线了吗？”燕觉寒问。他承认自己现在只想温香软玉在怀, 已经是一个沉溺在温柔乡的昏君了。
领导向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燕觉寒本来也就是随口说说，和自己国家的案子牵扯相关的东西，他当然不会轻视。轻轻吻了一下还在睡梦里的小野兔，给他掖了掖被子翻身下床，做了饭才走。
一上午他在训练场上也有些心不在焉。
他记得白西野会酒后断片的事，总觉得，以这家伙的脑回路……搞不好一觉醒来，会以为他被什么仇家套在麻袋里打了一顿。
对于第一次接触后就把亲密对象一个人丢在家这件事，燕觉寒十分愧疚，就连选人时下手都狠了几分，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提前结束了今天的上半场选拔。
他正打算开车回家，就接到了白西野发给韩觉的消息。
自从他退居二线，用自己的身份“诈尸”之后，燕觉寒就托技术部门的同事，把其他几个身份的电话卡都转接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他看着白西野的消息，对方陌生的口吻，和“机场”这个词，让他下意识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于是眉头皱的更紧。
[什么事？]他下意识用韩觉的语气问。发出去以后才想起自己昨晚已经坦白了身份的事，看白西野这个样子，现在想必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燕觉寒有些挫败，却也只是摇头无奈笑笑，补了一张“韩觉”从来不会发的表情包，希望白西野能从中察觉出一些不对，这样他一会儿坦白身份的时候，白西野会更好接受一些。
白西野那边回复的很快。
[来了再说。]
燕觉寒第一次在任务以外的地方，有了这种捉摸不住、心里打鼓的感觉。或者说，甚至在任务里也没有过，他永远都会有针对每一种突发情况的预案。
但白西野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像是一块解不开的魔方-
出租车师傅以为他要急着给人送最后一口饭，紧赶慢赶，终于在午高峰的京市，把白西野按时送到了机场。
白西野已经订了去U国的机票——趁他之前的护照还没有过期。而起飞时间就在四十分钟后。
他还有二十分钟跟律师说话的时间。
韩觉迟到了五分钟。他似乎来的匆忙，就连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微微显现出汗意。
韩觉在贵宾休息室找到了白西野，青年单手支着下巴，桌上放了个家里的饭盒，正在神游天外。
发现白西野身边并没有其他的行李后，燕觉寒小小松了口气。
他在白西野对面坐下，等待着白西野开口。
白西野端详他两秒，说：“韩律师，之前你帮我找的那个离婚张律师……”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燕觉寒放下心来，借了韩觉的口向他道歉。
然而白西野摆了摆手说：“口头上的道歉就不用了，韩律师。”
“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愿意吗？”
燕觉寒微微抬眉，试图提前预判白西野的脑回路。
他不会是想让我帮他告那个张律师吧？
“你说。”
白西野两只手都放到了桌上，紧张地交握起来，整个人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
“韩律师，我委托你帮我离婚。你得帮我。”
燕觉寒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白西野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疑惑地“啊？”了一声。
“为什么离婚。”燕觉寒问，声音紧紧绷着，像一条随时会断掉的弦。
白西野有点被问懵了，随口说：“因为、因为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我？”
白西野抖了一下，总觉得韩觉现在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
他愣愣开口：“韩觉……我们不是之前都说好了，等离婚之后，我会接受你的追求……”
“所以你现在想拿这个作为回报，让我帮你这件事，对吧？”
白西野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韩觉的声音里察觉到压抑的火，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怂怂地说。
“对、对啊……”
燕觉寒几乎气笑了。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白西野？筹码？交易的工具？”
“就这么想离开燕觉寒？你们两个没有任何可能会在一起是吗？”
白西野只当韩觉说这些话，是出于某种患得患失，于是安抚地笑了笑，真诚道。
“是呀，不可能。”
他笃定地补了一句：“只有他完全不可能。”
那可是书里的大反派，怎么可能呢？
他看见对面的韩觉垂下眼睛，唇角的笑容满是嘲讽，却不知是针对谁。
“那你们昨晚又算什么呢？”
白西野只觉得身体过电一般颤了一下。
“你……你知道？”他颤声问，语气里全是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韩觉怎么会知道他把燕觉寒睡了？
是剧情吗？是这个世界意志的力量？
白西野控制不住地发散思维，试图像一个真正的大侦探一样，找出事情的真相。
然而韩觉轻声说：“是啊……我当然知道。”
紧接着，白西野看见这位一直垂着头的律师摘下眼镜，缓缓抬起脸，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渐渐露出来一个绝不属于韩觉的、温和疏离的笑，却笑里藏刀。
白西野背后一凉。
这个笑……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你、你是……”
白西野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名字，像是自欺欺人。
韩觉脸上还带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明看起来十分和善，可白西野却觉得里面隐隐藏着一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
这个眼神，他在昨晚……也见过。
白西野屁股隐隐作痛了一瞬。
韩觉轻声催促：“说啊……说我是谁。”
“是你昨天晚上在我怀里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唔……对，忘记你喝酒之后会断片了。”
他轻轻笑了，他看着白西野的眼神，那双昨晚还满含爱意的蜜棕色瞳孔里，现在满是警惕。
燕觉寒牙关一紧，差点咬破舌尖，却又觉得自己感觉不到那种尖锐的刺痛，怎么也盖不过心脏狠狠被揪住的酸痛。
“你怕我？”他终于意识到这点，努力和缓着语气问，“为什么。”
白西野其实感觉还好，怕倒是算不上，顶多就是警觉而已。可他被这样逼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编些什么理由好。
他总不能说实话，说因为你是个假人，因为你是小说里的反派，因为待在你身边的话，我永远都不可能脱离剧情——虽然他也不知道后续剧情是什么样的，但总之，看他之前的那个鬼结局也知道，在剧情里呆着总没好处！
这些东西白西野能说吗？他不能！
于是他干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转动，最后说。
“因为你对我说谎。”
这个理由很合适吧！他想。虽然他没有谈过恋爱但至少见过猪跑，正常小情侣之间确实是会因为这种事情分手的，那离婚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韩觉……又或者现在该叫他燕觉寒了，白西野紧张地看见这位大反派听了之后，微微颔首做出肯定的样子，却继续道：“嗯，好，然后呢？”
然后？？
白西野当头一棒，向来利落的嘴皮子上下打架，乱七八糟：“还、还有什么……就这一个还不够吗？”
燕觉寒笑了。
“小骗子……”他一句话连笑带叹，竟然被白西野听出了几分宠溺。
……假的吧。白西野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要不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还对人残留着一些影响在暗暗作祟！
虽然白西野一直在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恐怖大反派，可莫名的，他依然被燕觉寒的语气安抚了些许，连带着全身上下也放松了一些，就像是渐渐从冬眠中苏醒的小兔子，耳朵一竖，活泼起来。
“对对，我是骗子，那你是什么？”白西野牙尖嘴利起来。
“我也是。”燕觉寒说，他太过坦然的样子让白西野不敢置信。
即使白西野没有说话，可燕觉寒依然从那双蜜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明显的几个字。
——[臭不要脸！]
“又骂我呢。”他说。
白西野一个激灵：“血口喷人！”
眼神里却在说：怎么了，骂的就是你。
燕觉寒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很不会骗人……也不会隐藏情绪。”
他伸手，想去轻轻按一下白西野睁得溜圆的眼眶，却被他下意识的一躲惹得手上一僵，抿抿唇，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
白西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仔细观察了两秒，突然睁大眼睛。
“你不是韩觉。”白大侦探断然道。
燕觉寒指着的眼睛，明明就是泛着深蓝的黑眸，可白西野记得，韩觉的眼睛是棕色的，跟自己有点像！
被骗了！又被骗了！！！白西野如果有一身绒毛的话，现在肯定已经炸成了一团大毛球。
然而“被揭穿的”燕觉寒却毫不慌张，语气淡淡道：“没戴美瞳而已。”
白西野一时间尬住，不知道是该反思自己又推理错了，还是震撼于燕觉寒这个大反派竟然会戴美瞳这件事。
他想了半天，灵光一闪为自己挽尊：“声音呢？你声音也不是他！”
燕觉寒微微抬眉，轻咳一下，再开口，声音瞬间就变回了那个清冷自持的律师韩觉，可偏偏语气还是属于燕觉寒的那种、冷淡温存的笑。
“改变声线很简单。”
……卧槽好炫，我也想学。
白西野半张着嘴，好几秒才伸手把下巴推回去，还用手背确认了一下自己真的没有流出口水。
他的小动作哪能逃过燕觉寒的视线，他继续用韩觉清冷克制的嗓音说。
“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白西野。”
嘶……！
白西野整个人抖了一下，却不是之前那种被吓到的抖，而是一种……被蛊到的，奇妙的爽感。
男色误人！白西野咬牙，强行抿了抿嘴，想压下唇角的那个笑容。
燕觉寒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些许波澜。
“就这么喜欢韩觉？”他问。
白西野在怎么遮掩表情，在他面前，也只是班门弄斧罢了。燕觉寒见白西野一听到韩觉的声音，就忍不住想挂上笑容，心里不是滋味，连带着说话也多了几分尖锐。
他换回自己的声音，不肯再给他听韩觉的声音。
“不是脸盲吗？白西野。怎么认他就认得这么精准。”
白西野坐在他对面的身体僵了僵，颇有些被戳破心思的尴尬，燕觉寒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轻嘲的笑。
这是被自己说中了？燕觉寒勾唇。
白西野似乎是有些困惑于什么，抿着唇琢磨，一会儿低头看看桌子，一会儿又抬头看看燕觉寒。
“想说什么？”燕觉寒淡淡问。
“那个……”白西野犹豫了一下，试探问。
“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作者有话说：
燕哥：准备黑化。
小白：自己醋自己指定有点毛病诶！
燕哥：停顿，沉默。觉得好像有道理。
66.第 66 章
『我去见男人。』
白西野发现燕觉寒不说话了, 眼神立刻凌厉起来，觉得自己再次抓到了真相。
“你果然不是韩觉。”白西野肯定道，“正常人怎么会和自己吃醋？你少骗我了燕觉寒！”
燕觉寒：……
他无奈笑笑：“你开心就好。”
他哪里看不出来, 白西野其实心底早就信了, 只不过现在还在这里努力自我说服，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白西野扁了扁嘴看了一眼时间——离飞机起飞只剩半小时了。
他立刻起身：“好了，不管你是韩觉还是燕觉寒，我们今天就先说到这儿。”
“我要去赶飞机了。”他扬起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还带了点炫耀。
嘿嘿, 拜拜了您呐！
燕觉寒没有动作，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别去了, 你的签证已经失效了。”
白西野：？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落下, 皱着眉回头：“你做的？”
燕觉寒对上他的视线, 里面有谴责，有不悦……却偏偏没有惊讶，就好像在白西野眼里，他燕觉寒本就应该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不择手段的人。
没有人会受得了, 被喜欢的人看成这样十恶不赦的坏蛋——除非他心理变态。
有那么一瞬间, 燕觉寒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白西野心里的那种人就好了, 那样的话，至少他现在不会感到难过。
燕觉寒的本意并不是拘束白西野的自由, 可现在他也失去了解释的力气, 白西野总归是不会信的。
于是他看着青年防备的视线，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地说：“除了出国, 你去哪儿都行。家里的保镖你也可以随便用。”
白西野冷笑一声：“算了吧, 你养的那帮保镖……十个都打不过我朋友一个。”
菜比！他在心里补了一句骂。旋即, 心头又升起一股对晏轶烽的骄傲，炫耀般抬了抬下巴。
燕觉寒：……
突然就感觉自己被安慰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白西野转变这么快的表情，又听见他夸了另一个自己，紧绷的唇角不免松了松，些许笑意就这样爬上了脸颊。
白西野见状，大受震撼。
该说他真不愧是大反派吗？这样被看不起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大反派燕觉寒……恐怖如斯！！
反正暂时也跑不了，白西野干脆一拎饭盒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又回头。
“你不问我要这个吗？”他问燕觉寒。
燕觉寒被他莫名其妙地一问，心里疑惑：“……我跟你要饭干什么。”
白西野勾一勾嘴角：“你少装了。你肯定在家里留了眼线，肯定知道，这个饭是我吩咐他们准备给你的！”
……原来是这样。
燕觉寒眉眼微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又觉得自己有点悲哀。
怎么这么好哄。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温声道：“你拿去吃。”
白西野：“你该不会让他们在这里放了什么毒吧？”
燕觉寒抬眼看他，悠悠道：“那怎么？你要我先吃一口？”
“还是说……你想和我共进晚餐？”
白西野：……
不知道怎么的，燕觉寒一提到“晚”这个字，他脸上就瞬间烧红。
……他刚刚怎么就嘴贱，非要跟燕觉寒顶这么一句！
好玩吗！现在你马上就要被玩进去了！白西野！
燕觉寒看出他只是不服输，但比起看见白西野脸上的害怕和警惕，他宁愿陪他玩一辈子这种幼稚的顶嘴游戏。
“吃吧。”他说，“里面的菜，你本来就是按自己的喜好准备的吧。”
白西野瞪大眼睛，坚决修闭口禅，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但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哈！你果然知道！
燕觉寒十分配合地回了他一个“好，你赢了”的眼神。
白西野达到目的之后再也不想逗留，拎着了属于自己的饭盒噔噔噔就走。
然而还没到半分钟，燕觉寒就看见他又绕了回来。
白西野站在他面前，手一伸：“你害我不能上飞机，现在已经不能退票了。你得给我报销。”
“你赔我钱！”
燕觉寒欲言又止：“……微信还是支付宝。”
“你用韩觉的微信发我就行。”白西野说，“账单发过去了。”别想趁机加我微信。
“……好。”
在机场屁股都没坐热，白西野又坐上了回城里的车。
微信忽然嗡嗡地响了两下，他打开以后，脸色没忍住变了变。
他备注为韩觉的那个人给他发来了转账，但头像却不再是韩觉原本的那个高冷的书本照片。
变成了六个大字——燕觉寒的微信。
白西野：……你有病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但不敢真的骂，扁扁嘴把报销的机票钱收回来了-
那晚下雪后，京市难得连着过了几个明朗的大晴天，白西野的心情却不怎么美丽。
他已经三天不着家了。
说来，老管家大约也是个操心的劳碌命，这个家真是没他不行。先是刚诈尸的燕姓男主人一个月见不到人，又是白姓男主人消失三天不见踪影……白西野因为公事给老管家打电话时，老人家的担心，他隔着网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没着家的三天，白西野倒是也没有亏待自己，住的是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吃的是京市名菜馆的外卖，就连燕夙叫他去参加一个凑人头的会议，白西野都没像往常一样好脾气地答应。
燕夙问他是不是冬眠了，白西野干笑两声说我倒是想。
“那是怎么回事儿？”燕夙问，“吵架了？”
“……我跟他哪有架吵。”白西野觉得好笑。
确实没吵架，只不过是……不小心睡了一觉，哈哈……
白西野尴尬得脚趾抓地，不想再跟燕夙谈这些：“没事儿我挂了啊，游戏要开了。”
燕夙不敢置信：“我在累死累活地工作，你在打游戏？白西野！你不是人！”
“那怎么办？”白西野一副开摆的语气，“公司是你开的，演员是你要做的……难道你想做了演员之后，把公司这堆事儿丢给我？”
“不可能嗷我跟你讲，当时投资你的时候，我们说的好好的，我只负责投钱，还有一些重要项目的把关，其他的可别找我。”
燕夙：……
白西野这番话甚至算是给他留面子了。当时两个人刚认识、刚合作的时候，燕夙对白西野还警惕的要命，跟白西野的投资合同上，把对方的权利限制得死死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白西野有过多的、干涉公司运营的权利。
……哪知道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燕夙气得牙痒，可又没办法，他已经看透了白西野的咸鱼本质，也是最近两个月，燕夙才渐渐发现，自从当时自己签了白西野那份投资合同之后，他燕夙，就已经成了白西野的赚钱工具。
甚至就连自己马上要进组的新戏，白西野都投资了不少钱——还明确地跟他说，不会以投资人的身份干涉他的工作。
这不明摆着就是告诉他：你莫挨老子，当你那个普普通通没有背景的十八线小新人演员去，有什么事儿，哥哥我都不会给你撑腰的。
燕夙：……终究是错付了。
他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的亲小叔燕觉寒先生，也曾经发出过同样的感叹……这大概就是奇妙的血缘关系。
此刻燕夙在片场，但公司有一份文件需要原件，燕夙才打电话想让白西野回家拿一下他的那份。
简单说了原委之后，白西野说：“你让韩觉去拿。”
燕夙开始装傻：“啊？韩觉能进得去璋山别院的门吗？”
白西野冷笑。
“装，你再装。”
燕夙沉默片刻，心虚开口：“……对不起嘛。”
白西野惊了：“你真知道？！”他本来只是想诈一下，结果没想到真诈出来了？
好几个燕夙！
“以后再找你算账。”他恨恨道，“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这通电话也是燕觉寒让你打的。”
“不是不是。”燕夙连连否认，生怕晚一步之后，自己就变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疼爱就是了。
白西野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语气也和缓了一些：“反正我不回去，你让他拿。”
燕夙支支吾吾，他心里还是想要挽回一下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是……有别的事儿吗？”
白西野：“提醒我了，还真有。”
“我能……问吗？”燕夙怂的像只要被抛弃的狗。
白西野笑容和善：“我去见男人。”
燕夙：……！
燕夙倒吸一口凉气，但是没敢再多问，手一抖把电话挂了。
“卧槽我白哥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燕夙喃喃自语。
顾流西躺在片场的遮阳椅上，闻言掀开眼罩缝隙：“白哥怎么了？”
燕夙看过来，视线还是恍惚的：“你不知道，白哥刚刚那个笑……和燕觉寒真的一模一样。”
“也正常吧。”顾流西说，“呆久了都会这样的。”
燕夙摇头：“倒也没有吧……我跟你呆这么久，也没见嗜睡。”
顾流西：？
“那能一样吗？人家俩那是夫夫。”顾流西说着，打了个哈欠没再接话，放燕夙一个人消化去了。
白西野那边，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被燕夙挂了电话，本来就对这些不是特别在意，他握着手机，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跟燕夙说今天有事并不是杜撰，他昨天确实约了人出门见面。
他约了李嗣音。
那天回来后，白西野查了一下自己的签证，当时他申的是工作签，还是燕家自己下属公司的，因此燕觉寒才能轻易拦住。
之后白西野也想过，要不要托燕夙或者厉天光重新办一张，但最后还是考虑到这两人本就权高位重，还是少因为自己的事跟燕觉寒这个大反派结仇的好。
昨天白西野看新闻的时候，刷到了李嗣音要去R国参加活动的消息，心思就又活络起来，当即就托人联系到李嗣音，辗转定下了见面时间地点。
他特意绕了一圈去约人，希望这样能把对李嗣音的影响降到最低。
看看时间，现在也该起床了。
白西野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幸福前必要的奋斗，这才把自己从被窝里成功拔出来-
他们约见在一家私密性不错的餐厅，R国料理。白西野拉开包厢的推拉门时，就看见李嗣音已经坐在桌边了。
再次见面，白西野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特别是上次见面完全算是不欢而散……事实上他甚至怀疑，李嗣音能答应他见面都是为了报上次的仇。
“好久不见。”白西野不尴不尬地笑笑，伸手跟李嗣音握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是大白天的缘故，李嗣音相比之前的几次见面，显得绅士守礼许多，就连握手都只是浅浅握住半指深度。
莫非这人在晚上会开启什么奇怪的开关……白西野忍不住想。
两人先是随意攀谈了几句，李嗣音切入主题，询问他这次约他是有什么事。
白西野顿了顿。
总觉得……这不像是李嗣音的措辞。
非要说的话就是，太正经了，正经到让白西野觉得，自己像是在和韩觉说话一样。
该不会……
白西野强行压下心头的古怪，说：“听说你马上要去R国参加活动，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李嗣音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白西野心里觉得更怪了，但还是决定先把事情拜托出去。
等他跑了，有的是时间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把我也加在你们工作人员的名单里……”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最近想出国，但公司那边，不太方便办签证。”
李嗣音忽然勾唇笑了笑，看见这个笑容，白西野心里一个咯噔。
67.第 67 章
『先婚后爱嘛！』
就在白西野心里打鼓快打成双踩的速度前, 李嗣音终于收起了他那副颇像某人的笑。
白西野心底安抚：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世界上怎么可能又三个一样的人呢！
他轻咳一声，补充：“当然, 我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大可以放心这点。”
李嗣音好奇道：“那以白先生的地位, 怎么会想出个国都出不去呢？”
白西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破罐子破摔，说：“其实是家里人不让我去……”
“哦……家里人……”李嗣音点头重复，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听得白西野又想打鼓了。
“李先生你也不用太有压力。”白西野说, “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去找别的渠道问问。”
还有别的渠道呢？燕觉寒在心底说。但面上还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不那么花哨的李嗣音。
他觉得自己的提醒已经仁至义尽——从一开始李嗣音不同往常的态度, 到自己刚刚的那个再明显不过的笑……
他想让白西野自己察觉到李嗣音的身份, 而非最后由他自己掀了马甲, 那倒像是故意吓唬小兔子了。
白西野哪知道“老公”的用心良苦，一双蜜棕色的圆眼只是专注又期待地看着李嗣音，看见他听了之后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微微抬眉, 想了一会儿才说：“白先生, 这事儿我不是不帮你办……”
这话一出，白西野哪儿还能不懂他的潜台词, 心底不由得失落。
李嗣音解释：“实在是因为最近国外比较乱，所以我建议……”
比较乱……
白西野懵了懵, 忽然想起yjh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的神秘工作, 心底闪过一个猜测，却没有抓住。
“R国乱？”白西野说, “那我去别的国家也行。”
李嗣音沉默两秒, 说：“我建议你最近一个月都不要出国。”
白西野在他认真的目光下, 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这么严重？”
李嗣音点头。
“所以出国的事你再考虑考虑。”他笑了笑，用公筷给白西野夹了菜，随口问，“不是前段时间才回来吗？怎么突然又想着出国？”
“啊？哦哦……”被他这么一提，白西野才想起，自己在国外是见过这位模特炸|弹人的，只不过当时自己脸盲症严重，而认炸|弹人的那根奇妙神经，不知为何失了灵。
白西野歉意道：“抱歉啊，那会儿匆匆忙忙的，估计没注意看……没认出你来。”
“你脸盲啊？”李嗣音微微挑眉。
白西野：……完了，又说漏嘴。
我这张嘴啊！！！
看着白西野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样子，李嗣音淡淡笑道：“早猜到了。”
白西野：？
李嗣音看他一眼：“怎么，不允许我被无事的时候，找点理由自我安慰了？”
白西野干笑：“允许、允许……”
紧接着，他又见缝插针地补了一句：“那出国的事，你要不也允许一下？”
李嗣音皱眉：“你还要去？”
白西野沉默了。
不可否认，李嗣音的劝告还是让他担心了一下，他实在是懒得去招惹麻烦的性格，本来已经被说服了一些，心里开始犹豫了，可他忽然隐隐察觉到李嗣音的急迫。
——对于阻拦他出国这件事的急迫。
心头又很快闪过一个猜测，白西野凝神，面上笑笑道：“谢谢你劝我啊。不过你身为朋友，愿意跟我说这些已经仁至义尽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一意孤行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李嗣音问。
白西野稍微犹豫了一下：“那我去找找别人……吧。”
“好……好。”李嗣音勾唇笑了，却是气笑的。
“好一个身为朋友仁至义尽……”
“那我身为配偶呢？”
啊？我不是都拒绝你了？怎么现在连配偶关系都梦上了？
白西野下意识在脑海里吐槽了一串，一晃神，先前没有抓住的想法再次闪过。
等等，莫非……
白西野开口的声音变得颤颤巍巍：“冒昧……问一下……您这个配偶指的是……”
李嗣音抬眉，语气沉沉：“你觉得呢。”
白西野：……
白西野瞬间从座位上弹起，蜜棕色的瞳孔依然残留着细细的颤抖。
“你、你你……”他把一个字说出了磕磕绊绊的效果。
燕觉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心想这下他总不会再有心思想什么出不出国的事儿了吧。
“我什么？”他问。
白西野心头依然笼罩着疑云——是他自己逃避一般盖上来的。
“你……”白西野顿了顿，不确定道，“你笑一个？”
燕觉寒：……怎么那么像被调戏的。
虽然这么想，但他从善如流地笑了一下。
然而白西野却并不满意，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两下说，“不是要这种笑，是要那种……似笑非笑。”
“要那种，带着七分凉薄、三分不屑。”
“皮笑肉不笑的。”
“眼睛里还闪过一次寒光的……”
“总之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那种笑。”
燕觉寒深吸一口气，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掀开合法配偶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原来你平时是这么看我的。”他说。
白西野……
白西野还带着那副又警惕又期待的表情，等着他笑。
燕觉寒回忆起他刚刚那么一长串形容，突然又觉得自己不会笑了。
七分凉薄三分不屑……当他的眼睛是数学统计扇形图吗？
眼睛闪过寒光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只觉得他现在人冷心冷。
还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燕觉寒闭了闭眼，带着自嘲轻轻笑了一下。
白西野：“！！果然是你，燕觉寒！”
然而深受打击的燕觉寒本人，已然没有力气跟他继续闹腾了，看了一眼一句话都不再说，只知道转身迅速溜走的白西野，甚至没有开口阻拦。
他兀自冷静了十分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手机贼心不死地又震动两下，给他带来了新的、名为“白西野”的消息。
这次是发给晏轶烽的。
燕觉寒笑不出来了。
这算是什么？无缝衔接？
定睛一看，白西野的消息更是让他火气上涌。
[哥，问一下，你能偷渡吗？]
燕觉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脑海里的想法也像走马灯一样来回变换，一会儿说着“白西野你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小惊喜”，一会儿又说着“敢跑？打断你的腿”。
他就这么恐怖？燕觉寒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到自己在白西野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能让他吓得，宁可偷渡到国外去当黑户，也不愿意继续在国内呆着？
起初他觉得，白西野想要出国只是为了最近避开自己，免得两个人尴尬。可现在又觉得不像是这样，白西野思维再怎么跳跃，也是知道轻重的人。
他刚进门的时候，自己用李嗣音的身份跟他说国外很乱，让他暂时不要去，白西野当时明显就是已经被说服的样子……
可偏偏在得知自己就是燕觉寒后，反抗的态度反而更加强烈。
白西野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实在过于明显，已经不能用避免尴尬来解释了。
联想到之前查到的、白西野资料里尚存的疑点，燕觉寒眯了眯眼。
他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没过几秒，一个身材高壮、面相凶戾的男人走了进来，却在燕觉寒面前垂着头眼，一副静静听着吩咐的样子。
“把他的签证限制取消了吧。”燕觉寒说。
下属心里一惊：“不、不管了吗……”
“想去就让他去。”
下属只能应下来，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瞄了几眼这位传说中人物的脸色。
这是……生气了？下属担心自己触了霉头自身难保，眼观鼻鼻观心，没敢再问。
过了一会儿，燕觉寒又说：“去帮晏轶烽这个身份买张机票。U国，就今天。”
下属猛地抬头，不敢置信：“您要亲自去？！”
燕觉寒抬了抬嘴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国外那帮兔崽子不就盼着我去吗……你不也是？”
U国分部出身的下属被戳穿心思，挠了挠后脑，嘿嘿地笑。
他想，这消息传回去，他国外那些同事肯定都高兴坏了。
但如果让他们知道，Vulpe这次是为什么回去的话……啧啧啧，恐怕一个个眼睛都呆不在眼眶了-
白西野发给晏轶烽的消息石沉大海，他等了一天，走投无路想要去找点别的法子之前，鬼使神差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签证，惊喜地发现重新回到了有效期内。
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是燕觉寒的陷阱，但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直接买了一张当天晚上的票。
白西野一路飞机坐的胆战心惊，过分警惕的样子，让空乘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用和他同样警惕的目光。
票买的匆忙，白西野这次的位置和上次比起来差了些，只剩下经济舱，还夹在左右两个座位之间，这让本身就心有余悸的白西野更紧张了些。
坐在他右边的小伙子似乎是个闲不住的话唠，左右看看，大约是发现白西野这个邻座看起来最好说话，于是凑过来搭话道。
“嘿，兄弟，去U国玩啊？”
白西野：“算是吧。”
小伙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巧了，我也是！”
白西野疑惑：“我不是听说最近U国不是很太平吗？”
“啊？还有这事？”小伙子像是被问住了，“不可能啊，我天天高强度网上冲浪，没看到过这种消息。”
“而且我朋友就在U国读书，这趟我就是去找他的。他也没跟我说什么乱不乱的事儿啊……”
白西野微微张嘴，有些不敢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轻易地被燕觉寒骗了。
他就说……他就说！！自己也明明是没多久之前才从U国回来的，那边的风土人情他自己也很清楚，民风淳朴，他甚至能看到警察坐在警局门口的躺椅上喝茶。
小伙子看见他这个表情，以为他不信，十分热情的摸出手机给他看自己朋友发来的视频。
“就前两天他们还过了一个本地的节日，特热闹，你也知道U国那地方地广人稀，但是前两天过节的时候，街上人都挤满了！”他说。
白西野凑过去看视频，因为在飞机上，小伙子还很有公德心地没有外放声音，然而只是从画面里，白西野都能感受到人们脸上洋溢的幸福和安定。
哪里像是“乱”的样子？
“你该不会是吃了什么洗脑包吧？”小伙子笑着说，“你是不是想出国玩，也不知道去哪，就去咨询了旅游机构？”
“我跟你说啊，那些旅游机构都坏的很。U国这地方旅行团不好赚钱，他们也不乐意带，就成天抹黑这边，想骗着你去M国E国那些高消费的地方……”
白西野心头不忿，越发肯定自己就是被骗了。
小伙子格外自来熟，见他不是很开心，于是替他愤愤骂了几句“无良旅游机构”，一来一回，两个人的革命友谊就这么结下，连微信都加上了。
白西野这趟出来的匆忙，甚至没来得及提前订酒店，从廊桥出来，小伙子看见这个很聊得来的同乡不着急去取行李，反而拿着手机在原地拨弄，又凑过来问。
“你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玩吧？”小伙子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俩搭个伴？”
白西野第一反应就是警惕。
他这两天实在是被那种“全世界都是燕觉寒马甲”的事儿给整出心理阴影了，下意识怀疑这个热情的小伙子是不是也令有身份。
然后他就看见对方忽然五官都揪在了一起，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几秒钟后终于忍不住，左右看看无人之后，悄悄把手从后裤腰伸进去……挠了挠屁股蛋。
“……坐太久了，屁股痒。”小伙子对着他唯一的观众尬笑。
白西野：……看来是他多虑了。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帅气大反派挠屁股的样子。
很恐怖，比全世界都是燕觉寒还恐怖。
“怎么样，来不来一块玩？”小伙子问。
白西野愣了愣：“方便吗？”
小伙子立刻热情招手：“当然方便啊！”
随即他又继续絮絮叨叨：“其实我虽然是来找我朋友，但这货课业实在是有点忙，估计也就只能偶尔陪我出来吃顿饭……”
“你们感情真好。”白西野说，“要不是路上听你说他是个男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来找你女朋友了，哈哈哈！”
他一个人傻傻的弯着眼睛笑，笑了一半，忽然发现小伙子的脸色好像在变来变去。
白西野：……？
两个人收敛了表情，不尴不尬地站在行李转盘跟前对视，小伙子沉默两秒，试探问：“你、恐同吗？”
……
不久之后，两个人勾肩搭背的上了出租车，已然是互通了有无。
“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年轻竟然已经结婚了？”小伙子好奇道。
白西野告诉他自己这一次出来，就是为了躲他结婚的老公——因为小伙子在得知他不恐同、并且也是同类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狠狠给他介绍对象。
白西野推辞了几句说自己色即是空，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不感兴趣，小伙子依然一副想要感化他的样子，于是白西野便直接把燕觉寒搬出来做了挡箭牌。
“你该不会是骗我吧？”小伙子又问。
白西野已经开始后悔答应跟他同行了，暗暗决定等一会儿下了车就分道扬镳，但现下还得先应付着，于是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了自己拍的结婚证的照片。
小伙子一看，立刻露出羡慕混杂着惊讶的表情。
“我靠，你老公真帅。”他说，“就比我男朋友差一点点。”
白西野：？
“那不行，还是我的比较帅。”
虽然他是脸盲，但燕觉寒那可是原著作者认证过的一张伟大的脸，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路人甲比下去？
然而白西野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对面的小伙子脸上突然泛起了一种……又惊喜又强行忍耐的表情。
白西野警惕：“……你笑一个我看看。”
小伙子：？
“你别是看上我了？”他不敢置信，但还是在这位新认识的朋友的逼迫下，咧开嘴，干巴巴傻笑了两声。
……不是燕觉寒。白西野再次放下心来。
“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他神情复杂地问。
小伙子坦然道：“磕到了的表情啊。”
他嘻嘻笑着：“你说你俩吵架了你出来躲他散心，我还以为多严重的架……你这不是还挺爱的吗！”
白西野：“我没有啊，你别乱说。”
“嘻嘻，恼羞成怒了。”小伙子呲牙。
白西野正色：“我们俩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你懂吗。”
小伙子又是一串怪叫，出租车里霎时间像是开到了猴山。
“懂，我懂！我可懂啦！”
“先婚后爱嘛！”
“你完啦！朋友。在外人面前不自觉地维护他……你已经坠入爱河啦！”
作者有话说：
以防大家多想，这个小猴真的不是燕哥马甲（）
68.第 68 章【二合一】
『我老公是大坏批。』
白西野敷衍的点了点头, 不想跟这个萍水相逢的小伙子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也完全没有可能的问题，只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对了，还没互相交换姓名。”小伙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姓侯, 叫我小侯就行。”
白西野也照猫画虎：“我姓白，你叫我小白就行。”
小侯下意识：“小白兔？”
白西野立刻反击：“小猴子。”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继续小学生一样的话题。
又随便聊了两句，出租车快开到目的地的时候, 白西野准备告辞。
“你真要一个人在这边玩？”小侯说, “会语言不通诶。”
白西野自我证明：“我六级过了，口语也还行。”
小侯露出“你太年轻了”的玩味笑容：“你问问司机车费多少钱。”
白西野一惊, 心想该不会是要被宰吧, 他警惕地看向前方的司机。
很快, 他就知道小侯在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白西野发现，他这次来U国，选的的地方跟上次完全不一样。
上次他去的地方是U国首都，最起码大家的外语还算标准, 他能听懂别人的话, 而他说的，本地人也听得懂。
但是这一次, 他为了躲……不不，为了散心, 故意挑了一个算不上繁华的小镇。
本来这国家就地广人稀, 这个小镇还是因为修建了机场才有了一点知名度，但毕竟修建机场也就是近两年的事儿, 小镇上的人依然保持着格外淳朴的民风。
——淳朴到他们说话都是方言, 下车要给出租车司机钱的时候, 司机在前面比划了半天，白西野愣是没听懂他要自己多少钱。
最后还是颇有异国恋经验的小猴出手，熟练地用方言交谈，这才结了车钱。
白西野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地方，恐怕寸步难行。
“不懂这边的话吧？”小侯笑了笑，把书包往身后一抡，示意白西野提上行李跟他走。
“咱们在国内学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标准外语，到这儿可行不通。”
小侯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在车上太过热情吓到了这位同胞，此刻刻意收敛了一点，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就好了起来。
“你方言怎么这么熟练？”白西野好奇。
“我异国恋啊。”小侯说，“我男朋友来这边已经五年了……他学业太忙，每年就等着我寒暑假飞过来陪他。”
“五年他都没有回过国？”白西野惊讶。
小侯点点头，捧读道：“是啊，好可怜。”
白西野吹捧：“不过你只是每个寒暑假过来的话……方言能这么熟练，多少也有点语言天赋了，厉害啊。”
“承让承让。我专业就是学这些的嘛。”小侯笑笑，转移了话题，“诶，那你来这边有没有做过攻略？”
“没有，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白西野不好意思，“你有什么推荐吗？”
小侯想了想，诚恳道：“其实作为旅游景点的话……这地方没什么好玩的。”
“不过我不一样了，因为专业的缘故，我特别喜欢去这种自我风格很强烈的小镇子，去看看当地民俗民风……什么的。对于我来说，在陌生城市的街上散步一整天，都算得上很棒的旅游……”
小侯说着，忽然疑惑地看向白西野：“你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白西野措辞片刻：“你说这些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原本咋咋呼呼的、有些过分自来熟的家伙突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变得甚至能用恬淡来形容。
小侯嘿嘿地笑了两下，整个人立刻变傻，就好像刚刚恬淡的那个不是他。
“我男朋友也说过。”他说着，露出幸福的表情，“他说，这就是谈论喜欢的事物时的表情。”
白西野：“……懂了，那我这辈子不会这么恬淡了。”
“这个地方就会让人变恬淡的。”小侯说，“节奏慢，你呆两天就知道了。特别适合散心。”
小侯冲他挤了挤眼睛：“希望你这趟旅行回去之后，跟老公的感情会有一个质的进展哦~”
白西野：“我也希望。”
希望旅行回去之后就能顺利离婚！-
一转眼，白西野和小侯已经在小镇里呆了三四天。小镇上的民风正如小侯所说的热情淳朴，呆得白西野甚至有些乐不思蜀，恬淡倒是没有，只有两个玩疯了的家伙，跟不知道累似的。
今天他俩又起了个大早，准备去之前打听到的、小镇上最古老的一片建筑看看。
“这个镇子依山傍海，所以建筑都比较又特色。”小侯说，“不看看可惜了。”
两人借了民宿房东大叔的两辆自行车，在中午日头高挂的时候到了目的地。
“怎么样，新奇吧？”
找了个地方锁上自行车，小侯咧嘴一笑，看着白西野说。
白西野确实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旅游，他也学着小侯的样子锁了车。死宅特供的手臂和腿此刻已经累得酸疼，却依然拦不住他兴致勃勃的脚步。
据民宿老板说，这片区域因为都是比较古老的建筑，对于小镇原本的居民来说已经完全没什么好看的了，加上最近两年建了机场，经济跟着好起来，原本住在附近的小镇居民，也都赚了些钱去别出买新房子住了。
对于他们来说，市中心高楼林立的样子才是追求。
“不太认路……我们找个人问问吧。”小侯说。
白西野环顾四周，忽然又一阵凉风吹过，他整个人抖了一下。
“这儿怎么都没人的……”他自言自语。
U国此刻正是夏天，两人都只穿了件短袖，连防晒服都不套，一时间没法适应这里“阴风阵阵”的温度。
小侯心里有点咯噔了：“这什么鬼风……怪不得住这儿的人都要搬走。”
但C国人最常说，来都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决定往里再走走。
没走两步，两人就隐约听到了对话的声音，小侯眼睛一亮，凑到那家的门边，正要敲门，抬起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小白也凑过去，里面人的声音传来，并不是本地人的方言，而是较为标准的通用外语。
“……新型的好东西……我们卖……这个价不可能再低。”
另一个人似乎不愿意：“我们大哥是你这儿的常客了，给个好价，之后还能再合作。”
他紧接着又用威胁的语气说：“你也知道，这种玩意儿在C国紧俏，条子盯得紧，但利润也是绝对值的。”
卖东西那人冷笑一声：“不要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们一家能掌握C国的销路……”
门外的两人越听越不对劲，小侯拽了拽白西野的衣角，神情茫然：“我怎么总觉得……”
“嘘。”白西野在唇边竖起食指，摸出手机打字。
“不对劲，里面像是在交易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白西野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毕竟他现在也是经历过几次大场面的公民了，某些字眼他一听就觉得耳熟，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他就奇了怪了，自己是有什么特殊体质吗？这才穿过来几个月，怎么老是遇见这种事情……
就好像身边有个柯南一样的死神小学生，他身边该不会也有什么破案大侦探才会这样吧？
白西野反思了一圈自己身边的人。
燕夙？不可能……他已经是龙傲天文学的主角了。
小米……这家伙如果是主角的话，想必都是些演了不能播的剧情，排除。
那……
白西野一琢磨，恍然。
不是还有个燕觉寒大反派吗！
他正想着，屋里的两个人突然停下话头，似乎准备出门。
“先走。”白西野对小侯比了个口型，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远之后，小侯见白西野一脸警惕，笑了笑安抚。
“你还是在国外待的少了。有些东西在他们这边，可猖狂的很呢。”
“我们不用管，也不用怕。跟他们泾渭分明，绕着走就好了。”小侯确信道。
他拉着白西野继续往前走，想找到一家正常住户问路，然而一百米后，周围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穿街而过的风声簌簌，这片区域像是一座死城。
白西野突然有了种自己在探险的感觉，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然说这边人少……但也不至于，大白天一个人都没有吧。”
小侯也渐渐觉得不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一白。
白西野问：“怎么了……是我们走错路了吗？”
小侯咬了一下嘴唇：“我听我男朋友说……这个镇子附近，有一片‘禁止进入’的区域。”
“里面……是一些特殊交易场所。”
“特殊交易场所……？”白西野疑惑。
小侯说：“就是，毒|品、还有什么违禁药物……之类的。”
白西野：？
来真的啊……他刚刚在心里就是随便想想！
白西野勉强笑笑道：“不会吧应该，既然连你男朋友他们都知道了，没道理当地警方不知道、不处理嘛。”
小侯苦笑，表情已经有些内疚。
“他们警方是知道的……就是不作为而已。”
他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之前说，这地方的警察特别闲，除了因为这边民风淳朴、很少有纠纷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边警方，基本都是不管重案的。”
白西野笑不出来了。
“也就是说……其实这地方也不安全？”
他们想起刚刚听到的内容，心里的不安更重起来。
又一阵冷风从一片死寂的街道吹过，小侯没由来地一抖。
“只是那个传说中的‘禁止进入’的地方不安全，小镇上还是很安全的……不然我也不敢一个人每年都来转悠啊。”他说着，却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小侯心里又急又怕，觉得自己带错了路，刚刚又不顾劝阻，把这位陌路相逢的朋友也带进了火坑，自己死后肯定是要下地狱了。
“我们先原路返回吧。”
白西野定了定心神，拍拍小侯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控制自己不去左右环顾，面色平静自然，可转身的动作僵硬到像是在军训“向后转”。
小侯被白西野的冷静安抚到，哆哆嗦嗦地点头，跟着往回走。
呼——
冷风沿街刮过，这次却和先前有些不一样。
除了阴测测的风声以外，似乎还有人的交谈声交织在内。
白西野和小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并非自己幻听。
小侯的脚步先是一僵，然后下意识拔腿就想跑，手腕突然被拉了一下。
“C国话。”白西野看着他，声音被冻得生冷，打了个磕绊，“他们说的是……C国话。”
再熟悉不过的咬字和语调，在这异国他乡的诡异地方响起时，都会让人下意识想要靠近。
小侯的表情几乎要绷不住了，开口已经略有些崩溃，但还是强撑着问。
“他们说、说什么……”
可冷风已经并不配合地停歇下去，白西野轻轻咬了咬牙，脑海里一寸寸回忆着刚刚听到的声音。
周遭重新变回一片死寂，这种过分的寂静，甚至让白西野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听。
他的记忆里，刚刚隐约听见的声音似乎是重复的两个音节。
……救命。
呼——
“救命……有人吗……”
“有人救救我吗……help……”
冷风再起，一道幽幽的女声被送了过来，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清晰。
小侯狠狠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抓住了白西野的胳膊：“有有有真的有人说话……”
白西野漂亮秀气的眉头紧紧拧起，沉默片刻，他偏头看向小侯。
“我想去看看。”
“你疯了！”小侯不敢置信道，“她都在喊救命了，你去了不是两个人一起救命！小白！这里都是亡命徒！”
“先报警，然后……”白西野说到一半顿住，也迟迟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国内，没有“有事喊警察叔叔”的安全感。
小侯跺了跺脚：“走吧，快走吧……”
“我们可以出去以后联系大使馆来救人。”
白西野咬了咬牙，却也不得不承认小侯说得对。这里如果真的是那个“禁止进入”的地方，那单凭他们两个这小身板，九条命可能都不够活的。况且他们现在只是隐约听到了求救的声音，如果去找的话，路上会撞见什么也不一定。
白西野四下环顾，捡了一块石头，蹲下来在墙根狠狠划了两下。
小侯已经怕的不行了，颤声问：“你画什么呢……”
“做个记号。”白西野说。
他没跟小侯说，但心底已经有了打算。白西野知道，这件事情即使通报了大使馆，国家也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就出动力量援救，这里毕竟是异国他乡，想要有所行动，大约还需要一些公对公的文件交涉，可救人的事情必须争分夺秒，白西野记得厉天光在U国有不少“安保力量”，决定出去就向厉天光借用。
再说了，厉天光这人早年黑白通吃……搞不好在这片地方还有些话语权。
真是背靠大佬好乘凉。
“走吧。”白西野做完记号后起身，小侯探头看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特别好看。
白西野画在墙角的“记号”，是个又丑又萌的简笔画兔子。
“你这……还挺有艺术天分。”小侯评价。
白西野一本正经地解释：“都说了是做记号，标记肯定要越特殊越好嘛。”
两人没多做停留，转身准备朝来的方向悄悄离开。
街道上依然空无一人，但白西野和小侯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他们又拐过一道弯，再向前直走一百多米就是他们停自行车的地方了。
小侯先探身出去，下一秒瞳孔骤然缩紧，后退的脚步都乱了，差点跌倒在地上。
他死死拉住准备看过去的白西野，嘴唇颤抖着疯狂摇头。
“有人。”他无声地用嘴型说，表情崩溃。
白西野心底一沉。
……被发现了。
又一阵冷风卷过，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打了个寒战。
他们现在和那帮人只相隔百米，对方显然是这里的主人，交谈之间丝毫没有要控制音量的意思。
“他们在说什么？”白西野无声地问。现在开口的那个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他完全听不懂。
小侯拧眉仔细听了一会，摇摇头：“太远了，听不清。”
“现在我们怎么办……”小侯问，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手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白西野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看到依然有信号的时候松了口气。
“我试着联系一下人。”他说。
“今天下午3点，老地方交易。”突然，那一堆人的声音里冒出了一个他们熟悉的语言。
有C国人！
白西野一边给厉天光编辑微信，一边仔细听过去。
不远处传来那一行人零零落落的脚步声，不断逼近。白西野和小侯在附近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小侯一句一句给白西野翻译着那个本地人的话。
本地人说：“我们想要推迟交易时间，根据我们的情报，你们国家已经寻求了那个组织的帮助。”
紧接着那个C国人说：“我们既然敢按时进行交易，那必然会有我们的底牌。”
“对面那个指挥官的身份，我们已经摸清楚了。”
本地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敢置信道：“这些人的身份，不是一向都都掩盖的死死的吗？就像你们C国话说的那句……狡猾的兔子有三个洞。”
“狡兔三窟。”C国人更正后，冷笑了一下，“一个人有了软肋，越是遮掩，就越是藏不住。”
本地人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C国，把他的软肋抓起来？哈哈，别开玩笑了赵老板，你也知道C国根本不好进，否则你们还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交易？”
“这次连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C国人说，“那个指挥官的家属，最近正好在U国旅游……我已经派属下去找了。”
“需要帮忙吗？”本地人问，“你们C国还有一句话，叫做厉害的龙没有本地的蛇强……”
C国人顿了顿，大约是被他活灵活现的谚语使用惊到，沉默片刻才更正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C国人展示出一张照片：“喏，这样的。1米75左右，黑色短发。”
本地人看了看，大声笑道：“说实话，我对你们C国人都有点脸盲，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根本分不出来。总不能把见到的所有黑头发的小男孩抓过来吧。”
听到这儿，白西野和小侯下意识对视一眼——他们两人个头相似，不高不低，正好是1米75、黑色短发。
“有名字啊。”C国人有些不耐烦。
“他结婚对象，姓白，叫白西野。找去吧，抓来留个活口。”
白西野：……？
小侯一听这个姓，回头看了他一眼。
白西野头摇成拨浪鼓。
“不是我。”他无声地说。
“我老公是大坏批。”
69.第 69 章
『祈祷我老公真的是大反派吧。』
小侯听了之后, 立刻露出奇怪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那边的两个人又开口了。
“行了，下午三点, 还是老地方, 有标记的那个黄房子。”
“今天来交易的，大概率是条子的线人……懂吗？”C国人语气严肃起来。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们正经过白西野和小侯躲藏的小巷子外，影子长长落在两人眼前——C国人抬手在脖子上一划, 比了个做掉的姿势。
“小问题。”本地口音的人说。
C国人似乎只是在这里呆一下, 事情说完便告辞离开。本地口音的人喊了两声，叫来两个小弟姿态的人, 两人从落在地上的影子看来, 体格都像熊一样, 大约是这里的打手。
“他吩咐了什么。”白西野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无声问。
小侯侧耳听着，脸色渐渐泛白，本地人说一句, 他翻译一句, 心里苦中作乐地想着，现在国内找工作那么难, 自己如果真的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以后恐怕能靠这地方口音的同传吃口饭也说不定。
那本地人粗声粗气道：“你, 去镇子上, 留意一下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C国人。”
紧接着又对另一个人说：“你在咱们的地盘继续巡逻，再找个人去门口看着……那边突然多了两辆自行车, 别让不该进来的人混进来。”
被安排任务的打手语气随意道：“蝰蛇, 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咱们跟这边的警察都这么多年默契了……而且咱这地方根本没什么外乡人吧。”
被称作蝰蛇的本地人冷笑：“谁说没有……多的少问, 总之你给我盯紧了。不然这批货出了什么事，老大追究下来有你好看！”
说完后，那几人便分头行动，白西野和小侯藏身的地方暂时安全了。
“……没想到这个蝰蛇还不是最大的头。”白西野说。
小侯看他一眼，定了定心神，努力开了个玩笑道：“你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好……我都快怀疑你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便衣了。”
白西野摸摸后脑勺，觉得其实从某种角度讲，小侯说的也不算错。
“毕竟我那个便宜老公是本世界最大的大反派。”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小侯笑了一下，但很快嘴角就被心情扯了下来，他担忧道：“小白，他们找的……真不是你？”
白西野干巴巴笑了笑：“……祈祷我老公真的是大反派吧。”
几句玩笑下来，两个人也勉强都冷静下来，准备梳理一下他们的逃跑方案。
“现在从大路过去起自行车肯定是行不通了。”小侯说，“刚刚那个大块头守在那边……感觉一圈能把我打扁。”
“那只能绕路了……你知不知道这片区域的第二个出口在哪儿？”白西野问。
小侯摇头。
白西野回忆了一下刚刚从影子里看到的那个、像熊一样壮硕的打手身影，咬咬牙：“那只能硬闯了。”
小侯露出震惊的表情-
五分钟后，两人从小巷子里左拐右拐，在阴影里穿梭，渐渐接近了出口处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只要再拐过一个路口拐角，他们就会彻底暴露在那个熊打手的视线里。
小侯拉了一下白西野的袖子：“你能行吗……”
“不确定。”白西野说的很诚实。他说完以后，伸手向后护住小侯，自己从拐角处探头往外看了一下。
小侯看见他突然愣了一下，心头一紧，隔了三四秒才见白西野缩回脑袋。
白西野说：“我撤回我刚刚的话。”
小侯心道完蛋了，问：“怎么了……是不是看起来就打不过！我们想个别的办法吧小白，你不能死啊……”说到最后，小侯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倒也不是。”白西野说，“你要不要亲自看一眼那个熊？”
小侯便也学着白西野的样子探了探头，视线落在那个打手身上，小侯皱眉。
“……蛤？”他不敢置信。
身后，白西野幽幽开口：“我撤回我的那句‘不确定’，我现在觉得我又可以了。”
小侯视线里，那个从影子上看来壮得像个E国特产棕熊的家伙，事实上竟然只有中等身高，两条胳膊细的称得上骨瘦如柴。
“这人是吸了吧……”小侯说。
“大概。”白西野说，“我要一拳把他打扁。”
小侯迟疑：“……倒也不至于？他多少算个成年男人。”
白西野笑笑：“我学过一点搏击。”
小侯眼睛一亮，立刻竖起大拇指：“白哥！你是这个！”
两人最后确认了一下他们的行动方案，对视一眼，默契点头。
——行动！
那个熊打手不仅是个假的，还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自行车锁上捣鼓些什么。
“自行车都要偷？”小侯语气嫌弃。
白西野没有说话，放轻脚步，注意着不踩到路上任何一个障碍物，耳边一时间只有细细的风声，带来那个瘦猴捣鼓车锁的金属碰撞声。
白西野心底道：听啊，这车锁叮叮当当的声音，像不像你之后马上要带上的玫瑰金镯子声音。
眼看距离瘦猴只剩下五米的距离，白西野本打算继续潜行，可瘦猴似乎是放弃了那个车锁，突然毫无预兆地直起身子。
变故突生！
瘦猴眼看着就要转身回头四下张望，白西野瞳孔一缩，来不及思考，脚下脚步瞬间加快。
——小死宅在这种时候也是有爆发力的。
他像一只灵活的野兔一样，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扑了上去！
白西野在空中抬起右手，手掌五指紧紧并拢做出手刀的样子，裹挟着疾风，狠狠劈下！
那瘦猴一转身抬头，迎上的就是如同从天空落下的白西野，他下意识抬手格挡。
白西野右手的手刀狠狠劈在了瘦猴抬起来的胳膊上，那瘦猴嗷的一声，额头间霎时冒出冷汗。
下一招！
一招未中，白西野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了教导自己的晏轶烽。
“在真的和人打架的过程中，任何一分一毫的犹豫都是不可取的。”
晏轶烽沉稳的声音说。
“在做出一个招式之前，你就要考虑到，如果这招没有中，你该如何去接下一个动作，怎么弥补、又或者是反击、自保。”
“你之前说你想学防身打架，但这种事情是需要功底的，你半路出家，即便你努力一些，能达到的能力也有限。”晏轶烽直白地说。
那时候白西野还想，这个体校生真的有点憨，哪有教练会说这种砸自己招牌的话呢？一个个不都是哄着老板，狠狠画饼，希望老板能一直续课。
晏轶烽说：“所以除了基本招式以外，我要教你的，更多的是跟人动手时的思路。”
高大的男人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额侧，他背着光，工字背心之下的肌肉线条绷紧，有那么一瞬间让白西野想到，这大概就是战神下凡的样子。
——[老板，跟人打架要多动脑子。]
[你比任何人都聪明，他们玩不过你。]
这一切回忆都在瞬息之间闪回，在那个瘦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前，白西野已经以迅雷之势接上早就想好的下招！
他猛地挥出先前藏在身后的左手——以手成拳，从下方呼呼生风地猛地扬起，如潜龙昂首，破海而出。
拳头重重砸在了瘦猴的下巴上，连带着瘦猴整个人都跟着后仰过去，他这次甚至连痛呼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砰！
瘦猴的身体拍到地上，掀起一小片尘土。
“卧槽！牛逼！”
小侯手里拿着一块捡来的石头防身，见状立刻把石头丢了，一边迅速跑过来一边从兜里掏出自行车钥匙。
他先奔向白西野的那辆，几乎一下扑到自行车前，动作狼狈地开锁，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兴奋。
他一边开锁，一边忍不住小声喊：“太帅了小白，帅死了！！”
白西野那边完全没有分心——瘦猴大约是有丰富的挨打经验，又很快死灰复燃。
这毕竟是白西野第一次真的跟人动手，他自己挥出左拳的那一瞬间就察觉到，自己的力度没有用到极致。
——因为是第一次打人，他几乎是潜意识地不敢下狠手。
于是瘦猴死灰复燃的比他想象里更快，即便是白西野已经提前反剪了瘦猴的双手，对方挣扎的力度也依然显示，这人就像一条蹦跶的鱼，还十分精神。
白西野咬牙，把瘦猴脸朝地狠狠按在尘土里，一屈膝，膝盖用力压在瘦猴的腰上。
瘦猴大声喊了句什么，白西野怕他继续通风报信，想也没想就俯身，用胳膊和最坚硬的肘部继续给瘦猴吃土的脑袋上加码。
咔哒一声，那边，小侯已经成功解开了白西野那辆自行车的锁。
他们从未觉得开锁声这么悦耳，心里都是不约而同地轻松了一点。
小侯继续趴到自己那辆自行车边开锁。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能够顺利逃脱的时候，小侯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些许。
他开锁的手抖了抖，动作和神情都变得慌张起来，他深吸两口气希望自己能平静下来，可上手之后的动作还是不能彻底冷静。
……打不开，怎么打不开！
难道是拿错钥匙了？
小侯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掏出另一把钥匙尝试，可结果依然是否定的。
白西野喊：“快点！我按不住了！”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瘦猴绝对不是瘾君子，反而百分之百是有底子的练家子——对方挣扎的力度极大，和他柴火一样干瘪的身材几乎完全反着来，并且瘦猴的挣扎里，还带着许多白西野见过的技巧性东西。
这些他也是学过的，他绝不会错认。
也幸好这是白西野学过的招式，他才能提前做出一些预判，才能在一个各方面素质都不是普通成年男子的人的挣扎之下，坚持这么久。
可即便如此，小侯那边的进度依然不容乐观。
“快！”白西野咬牙催促，许久没剪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额间已经砸下豆大的汗珠，浸湿了旁边地上的尘土。
“你再给他一拳！”小侯喊，声音却有些哆嗦。
然而白西野还没来得及出拳，瘦猴衣领里陡然掉出一个东西，瘦猴就像是饿狼一般咬了上去。
——下一秒，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区域！
那是哨子，瘦猴猛地吹响了他报信的哨子！
白西野心底咯噔一下，牙关紧扣，来不及深思便再次提手挥拳。
拳头劲风呼呼，他这次发了狠心，再也没有收着力。
死就死！是你活该！
——嗵。
拳头落在人头骨上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白西野下意识想。
瘦猴应声垂下头颅，彻底昏死在地上。
白西野没时间多想，把人扔了，拔腿就往小侯那边跑。
“怎么了！”白西野在小侯旁边蹲下，他看到小侯墙灰一样煞白的脸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事。
“开不开……这个锁开不开！”小侯声音抖着，几乎抖出哭腔，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再尝试一次，却依然还是失败，他彻底崩溃，钥匙一抖就从手里歪落下来。
白西野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掉落的钥匙，往锁孔里试了一下。
阻滞的感觉十分明显——有人把什么东西塞了进去，把钥匙孔堵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白西野便想到刚刚那个瘦猴在这里蹲着捣鼓的事儿。
“是那个人堵的。”他说，“小侯，去找块石头，我们把锁砸开！”
“好，好！”小侯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从恍惚中回神，连声应答。
他刚起身便眼前一黑——不是生理性的眼前一黑，而是从头到脚被冰水浇透一样的冷，还有看不见前路的黑。
一百米之外，七、八个人被那道哨声召来，领头的赫然是刚刚那个蝰蛇。
蝰蛇大喊：“那个就是白西野！抓住他！！”
小侯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穷途末路。
他们有两个人，却只有一辆没有后座的自行车。
“是我的错……我把你带错到这个地方的……”他喃喃。
小侯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在这天之前，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而已。
“小侯！”白西野的声音像一道利箭，骤然劈开了小侯拢在心头的、如同重纱一样的阴云。
“你骑车出去，小侯。”
白西野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冷静到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交代遗言。
“你去报警，你能跟本地人沟通。报完警你回我们的住所，电话联系大使馆，然后就在住处等着。我刚刚找了人，他们回去宾馆找你。”
“你带他们来救我。”
小侯眼眶一下就红透了：“不行，不行……是我把你带到这儿的，该我留下。”
“现在不是磨磨唧唧的时候！”白西野第一次这么厉声说话，本就小他几岁的小侯瞬间被镇住，原本就挂在眼眶的眼泪啪嗒滴下来一颗。
却再也没有下一颗落下。
白西野说：“他们要的是我，活口的我。”
小侯把眼泪憋了回去，死死盯着他两秒，最后白西野伸手推了他一下。
“快走。”白西野轻声说完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过去，没再回头。
白西野跑得耳边都是掠过的风声，他听到蝰蛇大喊着“别让他跑了”，竟然没觉得自己四肢像灌了泥一样沉重。
他甚至有闲心想到晏轶烽说过的话，说即使在家里呆着，也要偶尔运动一下，感觉会很好。
白西野想，他这次运动完之后，接下来的三百六十五天都只想长在被窝里了。
外面的世界好危险，他再也不要起床了。
身后追兵的脚步渐渐逼近，白西野怕自己拉的仇恨不够，回头大喊：“我就是白西野，都过来抓我！”
大概是人在危险之中会爆发出潜力，他这句本地话说的特别有味儿，语言障碍仿佛突然消失了。
果然，那些追兵立马就要往他这边过来，蝰蛇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愚蠢的猪！他是装的，去追另一个！”
白西野：？？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脑袋嗡的一下，白西野生了今天的第一场气，觉得自己连运动的脚步都不那么带劲了。
他学着本地人的话骂了回去：“你们这群愚蠢的猪，你爹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上辈子这辈子都叫白西野！”
不是他对小侯有什么意见，是那个蝰蛇先看不起人好吧！
小侯刚刚那个哭哭啼啼的样子，难不成就是蝰蛇心里的“白西野”？？
士可杀不可辱！！蝰蛇你真该死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是昨天的补更，晚点更今天的。
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更新比较乱，在努力调整ing
70.第 70 章【二更】
『只会耍嘴皮子的渣男分了算了。』
白西野没有想到, 自己有一天竟然还会需要证明“我是我自己”。
那帮小弟有一部分很听蝰蛇的话，还有一部分比较有自己的想法，听见白西野的话以后就追着他来了, 白西野安慰自己, 至少帮小侯引开了一部分追兵。
剩下的，就全看小侯骑自行车的功力了！
不过也拖蠢猪蝰蛇的福，追白西野的人不多，他也得以找到了一个拐角处暂时躲起来, 恢复一下体力。
白西野摸出手机, 厉天光回了他的消息，说已经派人赶去了, 他心头轻松了些, 紧接着, 又果断从微信里翻出已经沉底的韩觉对话框，看了一眼他此地无银三百地写着“燕觉寒”三个字的头像，把刚刚偷听到的、蝰蛇和那个C国人的对话发了过去。
燕觉寒那边几乎在下一秒就拨回了语音电话，开口却没有第一时间询问他递过去的消息。
“你怎么在这儿？”他沉声问。
白西野发现他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恐怕是在一个不好出声的地方, 不过他自己也是。白西野正打算小声回复他，却听到身后突然“砰”的一声。
是枪！
有人开枪了！
白西野瞳孔一缩, 但还在他当过倒霉蛋，在国内的时候听过另一种枪声, 此刻飞快地冷静下来, 拔腿就准备继续跑。
“不说了，有人追我！”白西野快速简短道。
他害怕自己被抓住之后, 那帮人发现自己在手机上给别人通风报信, 也怕他们从自己这里找到燕觉寒的联系方式, 他先前听那个C国人和蝰蛇的对话，燕觉寒似乎算是他们的眼中钉，只不过他们一直抓不到而已。
白西野一咬牙，就想把手机丢掉。
“等等。”电话里燕觉寒喊住他，声音紧绷着，“白西野！”
白西野顿了顿，一边跑一边重新把手机靠回耳边。
燕觉寒的声音透过有些失真的听筒在耳边响起。
“别怕。”他说，“跟他们走。”
“啊？”白西野懵了，连带着脚步也乱了一刹。
燕觉寒该不会是想害我！他不敢置信。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急而重，白西野听见他们的高呼，勉强分辨出几个凑合标准的词。
“站住。”“找到了。”“开枪。”
开枪？？！这可使不得啊！！
白西野牙关紧咬，攥着手机的手下意识用力。
“我信你一次！”他说完，朝着原处的池塘狠狠把手机扔了出去。
噗通一声，彰显着自己成功把燕觉寒的联系方式毁尸灭迹，白西野的心也跟着落下来。
希望手机防水不好，祈祷祈祷。
不过就算真的被找到了，问题应该也不大。白西野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加燕觉寒本人的微信，即便是手机落到坏人手里，他们拿过去把联系人翻译一遍，也只能翻译出来韩觉、方初柏和李嗣音三个名字。
蝰蛇和那个C国人有一点说的倒是没错，用“狡兔三窟”这个词来形容燕觉寒这个人，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白西野还惦记着燕觉寒刚刚跟他说的那句“跟他们走”，思维又忍不住发散开。他半信半疑，虽然继续着他逃他追的戏码，但实在是对方占据了主场优势，白西野也没什么斗志了，没过多久，一拐弯他就被蝰蛇带着人堵住了。
蝰蛇冷笑着走过来，招呼两个手下把白西野五花大绑了。
真的和这种疑似大恶人的家伙对上的时候，白西野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边喘气平复着呼吸，一边警惕地看着蝰蛇。
“呵，叫白西野跑了……”蝰蛇的声音里满是不悦，目光狠狠剜过那几个追自行车没追上的小弟。
其中一个小弟委屈：“他骑车骑的也太快了……”
“……没用的东西！”蝰蛇骂他。
白西野：……
他本来已经不打算证明自己的身份了，蒙混过关或许对燕觉寒更好，但他突然想起之前蝰蛇说要把白西野“抓活的”，心里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认领一下自己的名字。
燕觉寒什么的……先靠边站站，我白西野先活下来比较重要。
他对面，一个被蝰蛇瞪了一眼的壮汉似乎是有点不服气，说：“蝰蛇，你怎么知道这个不是要抓的人？我看他们不都长的一样。”
蝰蛇呸了那人一口：“不长眼吗？刚刚瘦猴怎么被一圈打昏的你是没看到吗？”
真叫瘦猴啊？白西野有点吃惊了。
蝰蛇冷冷看了白西野一眼，继续对壮汉说：“这个很明显，一看就是练过的，我们要抓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至于抓住的这个……”
“大概是Vulpe配给那个白西野的保镖吧。”
他说的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白西野只听了个一知半解，连蒙带猜，勉强能知道意思。
“你们搞错了。”白西野适时开口，“我不是保镖，我就是本人。”
蝰蛇轻蔑冷笑：“好啊，那既然你说你是Vuple的小情人……那你说说，Vuple屁股上哪边有痣？”
白西野：？？？
看见白西野脸上明显犹豫又懵逼的表情，蝰蛇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都不知道，还要装成是Vulpe的枕边人……好笑。”
……
白西野心底隐忍，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冤且亏！
睡都睡了，他竟然真的不知道这种特殊时候能保命的关键信息！！
如果这个世界是个游戏的话，白西野现在想必已经开始大骂剧情策划了。
但毕竟性命之忧还没有解除，他心下暗想着怎么从别的正常角度证明身份。
蝰蛇摸着下巴盯着白西野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了。
“不过……你倒是也还有点用。刚刚看你雇主走的那个样子，还挺舍不得你的，想必你们两个感情不错吧？”
“胖子，把他带走！先留个活的看看。”
白西野：诶……？活啦？
一个胖子从小弟堆里挤出来，白西野发现这个“胖子”其实不胖，只是壮硕的像一座真正的小山，就和那个瘦猴的影子一样壮。
“蝰蛇，把他关到哪儿？”胖子问。
蝰蛇想了一下：“就跟三天前抓到的那个关一起吧，反正都是C国人。”
白西野第一反应，该不会是他和小侯听到的那声隐隐约约的“救命”声的主人吧？
他正想着，突然视线里地转天旋——他整个人被胖子拎了起来，像拎一个大布袋子一样。
胖子甚至还把他拎着掂了掂重量，抬头跟蝰蛇说：“这C国人还挺轻，跟没拎东西似的。”
轻如鸿毛的白西野：……我谢谢你啊。
不远处突然跑来一个湿漉漉的小弟，短袖下露出的浓重汗毛也都湿着贴在了胳膊上，远看着像个跑过来的大猩猩。
“蝰蛇！刚刚这小子往水里扔了个手机，我给捞回来了。”
白西野垂下头，遮掩住变了的脸色。
好巧不巧，手机就在递给蝰蛇的瞬间嗡嗡两下——来了新消息。
蝰蛇看他的眼神瞬间像是淬了毒，眯了眯眼睛，把手机塞到白西野旁边，胖子按着他的手指用指纹解锁。
“把消息读出来。”蝰蛇换上了勉强算标准的外语，声音阴冷地说，“如果让我知道你刻意隐瞒什么……你不会再有见到第二个C国人的机会！”
白西野应下，视线落在屏幕上的微信界面，表情却忽然不合时宜地尬住。
蝰蛇立刻警惕，厉声说：“快读！”
“……别怕，我在。”白西野干巴巴捧读。
“发信人！”蝰蛇吼他。
白西野：“……韩觉。”
一听不是燕觉寒，蝰蛇放心了些，拿回手机吩咐旁边的小弟用翻译软件看看是不是真的，一行人拎着白西野这个战利品往大本营走去。
走到一半，那个拍照识图翻译的小弟回来汇报，凑在蝰蛇旁边说的话，但白西野从蝰蛇的表情里，不难看出来对方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蝰蛇回头，玩味地看着白西野：“那个韩，是你姘头？”
……倒也没错。白西野有些尴尬地心想，面上点了点头。
蝰蛇兴致缺缺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
“……还我在我在，你都要被我们关起来了，他还隔着网线这么轻飘飘的四个字，用你们C国话说，是不是，说话的嘴巴跟海一样大？”
面对如此好学的蝰蛇，白西野忍不住纠正：“……夸下海口。”
蝰蛇看了他一眼：“你还挺有文化。”
白西野尬笑，没敢说这玩意小学生都知道。
或许等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可以毛遂自荐来给这个蝰蛇当中文老师保命也说不定。白西野漫无目的地想。
对于白西野的微信消息，蝰蛇不屑评价道：“这是个渣男，死之前分了吧。只会耍嘴皮子。”
白西野沉默了。
没想到第一个主动表示他们应该离婚的，竟然是个搞违|法犯|罪的不法分子-
一行人七拐八拐，白西野哪怕是不路痴也要被绕晕了，在他彻底放弃记路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被拎了一路的白西野终于双脚落了地，还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个“胖子”大轿意外的稳当，脚都不拖地，晃晃悠悠还挺舒服。
他们关押人的“牢房”是个废弃的破旧民居，外面上了一道看着像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锁，可见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是多么有恃无恐。
蝰蛇让人开了锁，自己推门，把白西野按了进去。
“喂，给你送来个新室友。”他冲里面喊。
白西野被这么一推，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抬头看过去。
这民居的环境竟然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虽然破旧，但桌椅床铺一应俱全。
这座房子里原本“关押”的人正坐在窗前，那道屋里唯一的窗子被从外面钉了个九宫格的栅栏，阳光透过栅格落进屋里。
窗边的人侧身坐着，被光线勾勒出面容的轮廓，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颌，线条称得上漂亮，却又带着几分果决干脆点凌厉。
那人回头看向白西野，原本落着的唇角忽然轻轻勾了起来，面容柔和两分，眼底却依然是和影子一样化不开的黑。
白西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想伸手揉揉眼睛却苦于被五花大绑的姿势，只能闭着眼睛甩甩头。
他是不是睁眼的方式不太对。
白西野只顾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眼眶却忽然一热，再紧接着，刚刚逃命时浑身用不完的力气也都好像骤然被抽走。
他想起刚刚蝰蛇说，只会耍嘴皮子的渣男分了算了。
吸了吸鼻子，白西野忽然有些不敢睁眼，迟疑两秒，才偷偷地掀开一边眼皮。
窗边阳光晃眼，燕觉寒逆光坐着，含笑看他。
作者有话说：
蝰蛇：耍嘴皮子的渣男分了算了。
燕哥：说到做到的老公别离了吧？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