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凤君大典,明卿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黑眼圈,打着哈欠丢人。


    一早,她便睡下了。


    这是个难眠之夜,大约除了明卿没人能睡得着。


    窗外月光照在她床上,化作轻纱,温柔触碰她的额头。


    “你可知!此番你逆天而行,不单是身死道消!”老人咆哮声隔着刺耳的风传来。


    她站在一旁看着,却看不清祭坛边上的男人,只晓得他白发红眸,身形格外消瘦。


    剧烈的风吹动她耳畔的发,她无动于衷。


    “师父,这方世界对她本就不公,徒儿只想为她讨个公道。”男声悦耳,然声线中的悲伤却抑制不住。


    “痴儿!住手!”


    白衣消瘦的男人跳入祭坛中心,时间仿若停止运转,随即疯狂转动。


    花花绿绿的场面倒转,在明卿眼前划过,那一瞬间世间、山河各种法则的运转都在她面前展现一遍,但是太快了,她根本记不住。


    直到最后,她恍然明白,大道无声,等量代换。


    祭坛的男人换来时间逆转,而他自身也消失在天地间。


    完全意义上的消失,世上再无他,无论从前还是以后。


    得知这一切,梦中的她心里空落落。


    现实,月光流转清楚照着睡梦中的女人睡不安稳,眉眼微皱。


    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特别清醒,知道这是梦里,也知道一旦出去,就会忘记特别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


    只一瞬间,她处在梦中和现实的交替之地,被现实捕捉,抹掉脑海中不存在的人。


    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明明她都不记得,她却像受惊的小孩,午夜梦回后心悸不已。


    “陛下?”昏暗的烛光下,如月轻声叫醒睡得难受的陛下。


    明卿睁眼,愣愣望着烛光,抬头茫然望着如月:“怎么了?”


    白色的寝衣领口微开,露出精致秀气的锁骨,抬头的那一瞬间,浅褐色的眸光荡着令人心疼的水光,身后的黑发落在白衣上,泾渭分明,眼神明明在疑惑,可眼角却掉了一滴泪。


    如月心疼,摸摸陛下的头发,擅自将陛下揽入怀中,就像母亲对女儿的疼爱一般。


    她说:“陛下,不怕,都过去了。”


    明卿愣愣,紧绷的身体放松,下颌落在如月的肩膀上。


    “如月,我、我好像不是陛下。”


    “陛下永远是陛下。”如月不厌其烦告诉她,她会是一个合格的陛下,也会是大周永远的君主。


    大周气运极强,在典礼祭祀前夕时,会将气运汇集到天子身上,保佑天子双眼不受蒙蔽,洞察一切。


    然而,这些东西的记载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做了这样一场梦,为何梦醒之后一切都不记得。


    第二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没人注意到生活角落里的细微之处。


    纯粹的爱意不会消失,他会化作春雨落在她的肩膀为她弹去灰尘;他会成为一缕轻风拨动她的耳坠与她玩闹;他会融入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温暖她冰冷的手……


    爱就在她手上,只是伸手握不到,唯有放开,她才能感受到手掌心传来独属他的温柔。


    或许,她脑袋空空,愣愣望向空中的某处的时候,不是在发呆,只是在想一个不被世界承认的“他”。


    *


    贵华宫内,大年司珏在小年司珏耳边,说些丧气的话:“你看,我们不能阻止未来的发生,无论你多喜欢陛下,她还是要迎娶季羌华。”


    “可陛下应该有个凤君啊!”小年司珏在月光下,笑得格外易碎,小声辩解。


    “放弃吧!我们放弃吧!”重生来的大年司珏早已千疮百孔,他已经看不到陛下喜欢他的那一天。


    “不要。”小年司珏固执回绝。


    自他遇见陛下的那天,他就一直喜欢陛下,他实在不知道,如果他连陛下都能放弃,还有什么不能放弃。


    “我只想喜欢她,只想喜欢她。”年司珏抱着酒壶,醉倒在床上,嘴中喃喃道。


    他看着宫殿内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守夜的小太监被人叫走去宫内的夜市摊上淘宝贝,把这个活儿交给自愿的何婷,走到后面还跟自己人聊起来:“你说这个何婷是不是有毛病啊!拼着命揽活儿,可显着她了。”


    “谁知道呢。”


    留下何婷一人在宫殿门口干着守夜的苦差事。


    月明朗朗,她听见宫殿内的人开始砸东西,叫嚷着:“来人啊!来人!”


    何婷压低自己的帽子进到宫殿里,开始利索整理地上的瓷片,余光一直注意年司珏,发现他意识不清准备赤脚踩上瓷片时,连忙扑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下面。


    尖锐的瓷片扎透她的手,剧烈的痛意传来,她强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声音颤抖着:“殿下,注意脚下。”


    年司珏仰视地面的奴才,冷冷嘲笑,低下头恶劣道:“你以为我喝醉了,就傻了吗!我是看你的手为本殿铺路,才踩上去的。”


    何婷微顿,又开始沉默收拾殿内的狼藉。


    年司珏莫名恼火,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一脚踢开何婷收拾碎片的手,对方的鲜血流了一地,他警告她:“收起你的心思。”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喜欢,心里是这般的厌恶啊!


    年司珏微愣,被脑中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哈哈大笑,宛若疯魔。


    原来陛下竟是如此厌恶他。


    他难过地跪坐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骄傲。


    就在何婷马上就要收拾好离开时,被年司珏叫住,她去而复返,默默站在他跟前,他道:“抬起头来。”


    何婷不解,以为他又想了些作贱人的法子。


    不过,她依旧照做。


    却没想到,嘴唇传来带着酒气的温软,她震惊,望着面前的贵君,吓得立马跪地。


    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


    年司珏脑袋混混,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约自从心里起了那个陛下如此厌恶他的念头后,他便不受控制,将自己比作何婷。


    他觉得自己可怜,又觉得何婷可怜,又脑袋抽筋,觉得圆了何婷的梦就如同圆了自己一个梦。


    可等他看到地上跪着的何婷时,他止不住恼怒,对自己产生厌弃,又对何婷的讨厌加倍,他看见桌子上的瓷器,他直接伸手拿过来,毫不顾忌,直接砸在何婷头上,愤怒道:“滚!”


    何婷顶着头上的血,手上滴滴答答滴着血珠。


    她沉默看着。


    贵君殿下在亲了她一口后,恶心的干呕,疯狂倒酒清洗自己的嘴唇。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好似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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