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两秒钟的时间我就帮少年接回了手指。
他试着活动了两下, 一脸难以置信:“你是医生吗?”
“不,”我笑眯眯地说,“只是折过太多手指, 经验丰富了,顺带一提, 我最擅长的是开脑和在骨头里雕花。”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开个玩笑而已。”我将匕首递还给他,“你的东西。”
很快, 所有的警察都被从地牢里解救了出来。
“小橘——”瞥见我警告的目光, 萩原识相地改口道,“橘小姐,抱歉,我们要报警。”
“报警抓我吗?”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看向脖子上戴有项圈的少年, 后者竟然很平静:“如果能死在警察叔叔手上,那我无用的一生也算赚了。”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叔叔!”松田在少年的头上锤了一下,不爽地说, “警察也不会杀你,你犯下的罪要由法律来审判。”
“还有,”松田顿了顿, 语气颇为认真, “没有谁的一生是无用的, 你才几岁啊, 臭小鬼。”
少年瞳孔猛地一震, 抬手摸了摸被锤的脑袋, 轻轻嗯了一声。
他变得十分配合,知道的东西都交代了出来。
“A让我安装炸.弹, 然后叫警察过来,因为他的下属不够用了,所以想要从警方拿人。”
“开什么玩笑!”松田反问道,“警察会随意跳槽吗?”
“只要戴上这个,”少年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就会听他的话了。”
我接话道:“不听就会死,对吧?”
少年点了点头。
看来项圈就是A异能力的具现化。
“摘不下来吗?”萩原问。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声说:“A杀了很多人。”
“警察马上就到了,到时候这些事去警局说吧。”松田打断他的话,“不管是A还是B,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对不起,警察叔叔。”少年突然道歉,“我不能把你们卷进来,A不是你们能对付的普通罪犯。”
他按下了手里的一个小型遥控器。
刹那间,整栋别墅里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一声高过一声。
炽热的气浪裹挟着轰鸣之声迎面而来,滚出呛人的黑烟。
“大家趴下!”
千钧一发之际,我被萩原扑在了身下,而松田扑的是引爆别墅的少年。
现场唯二的两个未成年人,被他们保护的很安全。
不知道过了多久,爆炸声才停止。
萩原抬起头看了看周围,低头问我:“小橘子,你没受伤吧?”
又叫我小橘子了!
为了报复他,我阴阳怪气道:“有警察叔叔在,我怎么会有事呢?”
“哈哈,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被叫叔叔,萩原似乎更兴奋了。
幸运的是,炸弹被引爆时所有人都在庭院里,因此虽然整个别墅被炸的稀烂,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罪魁祸首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动手的。
“津岛小姐,我来自擂钵街,”少年开口道,“麻烦你稍后送我回家。”
“可以。”我朝他伸出手,“但我要收费。”
“我会付费。”他小声说,“马上就会有了。”
“等一下。”松田皱眉,“你要先去警局。”
“抱歉,我要食言了,请原谅我。”
少年露出了自我来到这里遇见他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是那种爽朗的毫无遗憾的笑容,“下辈子我也要成为像你们一样的警察叔叔——唔——”
他的表情定格了,随着一声石头破碎的声音,从他脖子上的项圈里,滚出了几个不明物体,而他本人也倒下了。
我俯身捡起,竟然是三颗彩色的宝石。
阳光下,亮晶晶的,异常美丽。
“喂,小鬼!”松田摇晃着倒在他身上的少年,“你怎么了?”
萩原查看了对方的鼻息和心跳后,说道:“阵平,他已经死了。”
“什么?他刚才还在和我们说话啊!”
我抬头看向高压电网上的监控,再结合少年先前说过的话,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A从监控里发现了下属的背叛,远程发动异能将他杀死了。难怪少年说A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杀人。
少年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委托我将他送回擂钵街。
“你给的费用太多了,我找不开啊。”我看着手里的宝石,一阵头疼,“没办法,我只能去替你杀掉A了。”
由于少年给的宝石太贵重,我的目标从偷走A的保险柜,变成了杀掉A并偷走他的保险柜。
……
告别萩原费了一番功夫。
他知道异能力的事,现在他的小伙伴松田也知道了。
“这件事和我无关,我没义务去警局做笔录,你自己联系异能特务科报备吧。”我不想和萩原扯上关系,“我承认我没有姐姐,两年前的人也是我,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萩原轻声说:“这对我而言很有意义。”
“对你有意义,但对我没有。”我收起宝石,也不管少年的尸体了,反正警察查到户口会送回去,“拜拜,后会无期。”
总是接触警察,要是被组织里的人知道,对我影响不大,对萩原影响会很大。
我仿佛看到他身上英年早逝的flag已经插上了。
“我从朋友那里学会苹果鲷鱼烧的做法了,而且很成功,阵平酱也说很好吃,”萩原在我的背后给出了蜂蜜陷阱,“你不想来尝尝吗?”
“!!!”可恶,这个男的太会了吧。
他竟然抓住了我的弱点。
“别以为能用食物收买我!我缺那两口吃的吗?”我气呼呼地扭过头,但看到萩原脏兮兮的脸和明亮的大眼睛时,我忍不住说,“把你的地址发给我。”
萩原:“OK~”
松田:“……”
算了,只要注意不让组织的人看到萩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
偷A和杀A是两个概念。后者的难度系数要大很多,毕竟对方和太宰一样,是Mafia的干部。
我没有任何帮手,从策划到执行都是单干,活动经费只有三颗宝石。
“哎,好麻烦,该不会最后是笔亏本生意吧。”
要想接近A,首先得引起他的注意,而我在他家别墅的监控里出现过,用这张脸会被他认出来。
于是我来到了红.灯区一家有名的风俗店。
伏特加曾经垂涎过此处,想要图一乐呵,被琴酒骂了之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我把一颗宝石交给老板后,识货的老板立刻眉开眼笑,叫来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我不要男人。”我对老板说,“我要你们这里最出名的女人。”
“可是礼花小姐只接待男性客人。”
见老板犹豫,我又拿出一颗宝石,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因为我就只有三颗宝石,再拿出一颗就藏不住身上的穷味了。
老板被我的财大气粗唬住了,胖手一挥:“把礼花叫来,先为这位客人服务。”
风俗店永远不缺愿意花钱的人,但像我这样,进了门就用宝石付费的人,仍然是少数。
“客人,您这边请。”
服务员将我领进一间豪华的房间,一进门我就被桌上的果盘吸引了。
里面有苹果。
完了,我眼里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小朋友,你来这里是为了吃水果?”
当我啃到第二个苹果时,一个叼着香烟的女人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她只穿了一件睡袍,领口敞开,完美的胸形若隐若现。
我心想,如果我是男人,估计也会把持不住。
“我不是小朋友哦,只是长了张娃娃脸,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我虚报了十岁的年龄。
礼花微笑:“你就是十七岁,我也不介意。”
……也对。
好像只有苏格兰会介意我的年龄。
未成年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驾驶汽车。
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礼花吐出一个烟圈:“我没为女人服务过,你想怎么玩?”
“……其实我是来虚心求教的。”
我拿出最后一颗宝石,这也是最漂亮的一颗红宝石,和礼花的发色很般配。
“大师,请教我勾引男人的本事!”
*
在过去的岁月里,琴酒、白州、太宰、中也、费奥多尔都当过我的老师,但他们没人教我怎么勾引男人。
这个要求出乎礼花的预料。
她没有立刻收下那颗红宝石,抬眸问道:“你想加入我这一行?”
“那倒不是,我有稳定的工作。”我总不能把勾引A接近A然后搞死A的计划告诉陌生人,随口扯谎,“我丈夫最近冷落了我,他觉得我……不够辣。”
“他经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花天酒地,从来不打包给——不是,”差点把穷味露出来,“现在他都不回家了,我想让他回心转意。”
说到动情之处,我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这个该死的波本,有好吃的从来不想着我。
“我建议你多找几个男人玩。”礼花不屑道,“他都和别的女人花天酒地了,你还想着怎么吸引他的注意力,大可不必,绿帽子有多少给他戴多少,花他的钱养男人不是很刺激么。”
“……还可以这样?”我假装兴奋,随即又扁了扁嘴,“可是我丈夫说我不够辣,别人也会觉得我不够辣吧。”
“你长得是太乖了一点。”礼花掐了烟,“那就变得坏一点好了。”
她几下就剪去了我长了七年的长发,只留到肩膀的长度,接着又是化妆和换衣服,一顿操作猛如虎。
“完成了。”礼花将我推到镜子前,“接下来该轮到你丈夫抱怨你不回家了。”
镜子里,老实人津岛橘进化成了坏女人津岛橘。
发尾被抹上了一层银色的柔光胶,礼花特意给我留了一缕没剪短,编成了一根细细的小辫子,垂在脖颈间。
稍稍一动,那根小辫子在白皙的肩膀和棱角分明的锁骨间摇曳,像燃烧的野火。
妆容和服装也充满了颓败的风尘气息。
很好,这下A绝对认不出我了。
“光外表改变还不够。”收下宝石的礼花敬业地指导,“性格、动作都要拿捏到位,你要永远记住,男人是最下贱的生物,对待男人要像养狗。”
“……”礼花是个有故事的人。
一颗宝石换了三个小时的包装和指导,我准备出师了,却被礼花拦住了。
“也不知道你到底听进去多少。”她不是很放心。
“都听进去了,铭记于心,感恩大师。”我只想快点去找A,勾引他,接近他,干掉他,卷钱走人。
礼花提出了考核。
考核的标准自然是去勾引男人。
“行吧。”我顺口答应,心道敷衍一下到时候把人打晕就溜之大吉,“那你帮我挑一个。”
走到楼梯口,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苏格兰公主过于眉清目秀,气质优良,显然不适合风俗店。
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种地方。
店内的人在为他热情地推荐服务,他欲拒还迎着,然后他也看到了我。
……认不出来的。
我心想,这个变化即使中也见了也不敢认的。
“就他吧。”礼花指向苏格兰,“听说是来找他女朋友的,笑死了,女朋友都下海了,还找了做什么?”
“换一个吧。”我赶紧移开目光,“我不喜欢长胡子的男人,谁知道有没有螨虫。”
……糟糕,苏格兰过来了。
礼花歪了歪头,揶揄道:“可是你不觉得你们很般配吗?一个为了让丈夫回心转意而来这里学习勾引男人,一个女朋友下海了依然想带她上岸,两个心碎的人,很适合发生点故事。”
“你自己去发生吧,我走了。”
我刚想跑路,手却被礼花抓住了。
……不对,这不是礼花的手,女人的手没这么大,这是男人的手。
回过头,靠,是苏格兰捉住了我。
第32章
眼下这个局面, 尴尬程度不亚于被捉奸在床。
……死不承认吧。
我只能假装自己是这里的员工,先混过去再说。
“这位先生好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吗?”我提着嗓子, 用区别于津岛橘的声音问。
……没学变声是我的失误。
“津岛小姐,”苏格兰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跟我回去。”
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我不甘心!
七年的长发都剪了!
“讨厌, 帅哥你认错人了~”我尽量不看苏格兰的眼睛, 他的眼神太锋利了,“我不姓津岛,我姓……萩原。”
对不住了,萩原警官,我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姓氏了。
说来也怪, 琴酒的眼神那么凶神恶煞,我从来都没怕过,不仅敢回瞪,还敢作死地朝他抛飞吻。但现在却缺乏与苏格兰对视的勇气。
……明明这家伙也打不过我。
“我真的不姓津岛, 我叫萩原枳。”
我想甩开苏格兰的手,甩了两下,没甩掉, 他反而握得更紧了。
“跟我回去。”他重复了一遍。
“都说了你认错人了!”我准备和苏格兰打一架了。
一旁的礼花笑吟吟地说:“就算是认错, 也是一种缘分嘛。这位帅哥, 我们的枳小姐很受客人欢迎哦, 你要不要和她聊聊人生?”
聊个毛线人生啊, 我都送她珍稀红宝石了, 她居然给我帮倒忙。
我:“不聊!”
苏格兰:“聊。”
“礼花酱——”
我朝礼花使了个眼色,让她快把苏格兰支走, 她凑近我的耳边低语:“欲擒故纵这招用得不错,他开始对你欲罢不能了。”
神特么欲罢不能。
没等我开口反驳,礼花又朝苏格兰暧昧地微笑:“先生,枳小姐就交给你了,302号房哦。”
“谢谢。”
——他居然说谢谢,还真要去302号房啊。
*
我几乎是被苏格兰拎上楼的,尽管我扒住了门框不肯进去,但架不住他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哐当。
门被关上了。
“津岛小姐,我们谈谈。”苏格兰在我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而我是坐在地上的。
反了他的!
“我知道你现在手上缺钱,但你也不该以这种方式……”
坐姿落差使得我勃然大怒,伸手扯住苏格兰的领带,用力往下一拽——
“给我下来,谁允许你俯视我的?”
“那你可以起来。”
苏格兰敏捷地扯回领带,并用更多的力气企图拉我起来,我趁机抓住了他的腰带。
“你——”
“声东击西,没见过吗?”
原本目标就不是他的领带而是腰带。
被迫与我滚在地毯上的苏格兰忽然不吭声了,脸上也浮现出了可疑的红晕。
……脸红了?
……他在害羞?
嗯,现在我们两人的状态,是我如同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他处于下方位置。
风尘气息浓郁的衣服本来也没两块布,礼花挑的这件还是轻纱材质的。再联系苏格兰在我从猫变回人时的反应,他可能真的是个……纯情草食系。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突然兴奋了起来。
“叫啊,怎么不叫了?”我拍了拍他的脸,“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苏格兰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剧?”
“我哪有钱交电视费,这是我自己想的。”我随即将一根手指往他嘴里塞去,“来,你自己舔。”
“不对,台词反了!”
门突然被打开,偷听的礼花站在门口,恨铁不成钢地说:“小枳,你要诱惑他啊,怎么变成他诱惑你了?”
说的也是,我要苏格兰舔手指干什么?
“对哦。”于是我收回手指,赶紧甩锅,“都怪他太骚了,我没把持住。”
苏格兰:“!!!”
“你可真是个恋爱脑。”礼花轻声叹气,“做我们这一行的,如果都是你这种性格,早就赔本了。”
“大师教导的是。”我虚心地说。
“礼花小姐,Mafia的大人来了,点名要你过去。”正当礼花准备继续教导我时,一位服务生匆匆过来叫人。
礼花眉头微皱:“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她转头又对我竖起拇指:“小枳,在我回来之前,拿下他!”
“遵命,大师。”
Mafia的大人,会是谁呢?我不免有些好奇。
礼花一离开,苏格兰就挣扎起来。
“你都学了些什么——”
一瞬间,他不敢动了。
……因为我咬住了他的手指。
苏格兰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很干净。
它们十分灵巧,曾被用来拨弄贝斯的琴弦,奏出美妙的旋律,也扣下过来复.枪的扳机,为他得到了苏格兰威士忌的代号。它们还会做饭、绘画、照顾花草,做很多事。
“……橘酱,你才十七岁。”
又来了,未成年年龄论,然而我一抬眸,忽然看到苏格兰摊开的另一只手里,躺着一块糖。
“我买了苹果味的软糖。”
这不比手指好吃?
我果断松口,拿起糖撕开包装纸。
苏格兰诚不欺我,的确是苹果味的软糖,里面还有夹心。
“和我回去吧。”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块,诱惑着我,“我不会让你挨饿的,你不要再因为缺钱,尝试进入这种行业了。”
进入这种行业?
等等,既然苏格兰不是来找乐子偶然遇到我的,那么是谁告诉他我在这里的?
思来想去,嫌疑人只有费奥多尔那只不怀好意的饭团,他抢我电话时肯定记住了苏格兰的手机号。
“费奥多尔是不是告诉你,我因为缺钱下海了?”
“……”苏格兰默认了。
“他是不是还跟你要了很多好处,才肯提供情报?”可恶,虽然被收取好处的是苏格兰,但我仍然像被占了便宜一样痛苦。
“也没有很多好处。”苏格兰顿了顿,“他让我帮他交了两个月的房租。”
“!!!”那也很多了!
该死的饭团,败坏我名声,欺骗我男人(站在我这一方的男性友人)。
我也要坏他的名声!
“哎,我本来不想说的。”我咽下了嘴里的苹果软糖,“我之所以下海,其实是为了赚钱给费奥多尔治病。”
……好像与我不管闲事的人设又有点冲突了。
“其实我们当年之所以分手,不是因为感情不和,而是因为他,”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他不行。”
“就算看一整夜的A.片,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跟死人一样。他吃了很多药,蟒蛇胆也吞了,连蒙古大夫都找过了,身体吃垮了,却都没有用。”
“其实一辈子没有性生活我也不介意,两个人能做的事太多了,但是他不相信,他说我以后一定会出轨的。”
顿了顿,我又说道,“大概他告诉你我下海的消息,是希望你来阻止我……”
我说不下去了。
太好笑了,传下去,饭团不行。
对于费奥多尔的悲惨遭遇,苏格兰只说了一个词。
“啊这。”
“什么啊这,不准啊这。”我捏住了他的嘴,“这是摆设吗?好歹说点安慰人的话啊。”
“……他还小,不要放弃希望,现在医疗越来越发达了,要……有信心。”
“嗯,要有信心。”
我又摸到了苏格兰的胡茬。
轻微扎手的感觉令我爱不释手。
“你很喜欢我的胡子。”苏格兰说。
“没有。”我否认道,“你少臭美了,我喜欢琴酒那种类型的男人,你看他有胡子吗?”
“哦?”苏格兰挑眉,“那么是谁即使变成了猫,也要用猫胡子来蹭我的胡子?”
“……”这家伙明明是自己喜欢被蹭吧。
“橘酱,我们谈谈吧。”
苏格兰撕开糖纸,剥出一块软糖,我以为他是要喂我,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他却往自己的嘴里放去。
“你这家伙——”
唇上一软,那颗软糖被顺势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看到苏格兰在笑。
……原来他刚才吃糖是假动作。
“我做得不好吗?”他问我。
吃人的嘴软,我只好说好话:“还行吧。”
“为什么要搬出去?”
“因为房租都是你出的啊。”
“我要听实话。”他掏出了一把糖,这分明就是在暗示,只要说实话,就把糖都给我。
……哎。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主要是,我挺怕你背叛组织的。”
苏格兰眸光微闪,平静地说:“我不会背叛组织。”
“口头保证有什么用呢?我见过太多的叛徒了。我又不能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如果是其他人的背叛,那我处理完照样吃饭睡觉,但如果是苏格兰,我下手时会舍不得。”
琴酒带了我十年,都比不过他五天的投喂。
我躺回了地毯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和炫目的灯光。
“我喜欢苏格兰,你给了我一种妈妈的感觉。”
“……喂。”苏格兰绷不住了,“只说前半句就可以了,我也没有那么男妈妈吧。”
“不,你也给了我一种爸爸的感觉。”
“一种哥哥的感觉,老师的感觉,玩伴的感觉,朋友的感觉。”
“甚至是一种我的苹果树的感觉。”
太奇怪了,苏格兰只是一个人,却变成了那么多的角色。
“即使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演戏,”我慢慢地移开放在他脸上的手,枕在自己脑后,“那我也算开心过一阵了。”
“橘酱,”
苏格兰的手掌覆在我的眼睛上,温热的触感缓解了白色灯光带来的眩晕感。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他说,“你相信我,可以吗?”
我正要开口回答苏格兰,门外传来了男人不爽的抱怨声。
“搞什么啊,首领为什么要把银之手谕给织田作之助,他一个底层成员,凭什么我们都要听他调遣?”
银之手谕是Mafia首领最重要的东西,森鸥外不可能随便拿给一个底层成员。
而且,织田是太宰的朋友。
“嘘,你喝多了,声音小点,不要在外面议论首领……”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我掸开苏格兰的手,敷衍道:“好的,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你先回家,明天我就搬回去,今晚还有点事要处理。”
“你要去Mafia?”苏格兰说,“虽然不知道银之手谕是什么,但我听到了织田君的名字。”
“嗯,我要去看看他们首领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跟你一起去。”
又来了!每次苏格兰跟我一起行动,我简单的行动都会变得困难重重。
“想都别想,给零食和甜点也没用。”为了防止他又用美食诱惑我,我提前把他的路堵死了,“我自己可以买。”
“橘酱很喜欢我的胡子吧。”苏格兰很阴险地说,“你不带我去,我就全部刮掉。”
“你威胁谁呢?”
我攥起拳头,想象了一下没有胡子的苏格兰,然后又很不甘心地松开,“好了,带你去带你去……但是你以后要随时给我摸。”
“成交。”苏格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现在的年轻男孩真是太不要脸了,随随便便就用自己的身体当作交易的筹码(指指点点)。
只是——
“亲爱的苏格兰,为什么你要把威士忌组都叫来?”
到了准备夜访Mafia的时候,我看到苏格兰又叫来了两个人,黑麦威士忌,波本威士忌。
“多个人多条路子,狙击手擅长掩护。”苏格兰公主天真地说。
“我迟早要被你气死。”我恨恨地说,“回家摸秃你。”
“初次合作行动,津岛,请多指教。”黑麦威士忌跟我假客气起来了,“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诸星大——”
“行了,你叫诸星大。”我打断他的话,指向苏格兰,“那他叫诸星二。”
又指了指波本:“他叫虾仁诸星。”
三人:“……”
“你们80%以上的可能性是化名,何必多此一举,我只要叫你们的代号就可以了。”我看向不远处的Mafia大楼,“这次的行动纯属我个人的事,和组织的利益无关,如果顺利的话,我请你们看电影。”
当然了,是去便利店门口蹭免费电影。
第33章
港口Mafia共有五栋大楼, 此次“讨厌琴酒小分队”夜访的是首领森鸥外所在的那一栋。
当我把苏格兰拉进“讨厌琴酒小分队”的聊天室里时,苦艾酒第一个冒了出来。
苦艾酒:【亲爱的Scotch,欢迎加入, 飞吻.jpg】
亲爱的!亲爱的!她还发飞吻的表情包。
我恶狠狠地瞪向旁边的苏格兰:“你敢回她一句试试。”
“我没打算回。”
“把你的手机给我。”
看得出来苏格兰不太情愿,但他还是把手机递了过来。
我立刻把他在聊天室里名字从“苏格兰”改成了“津岛苏格兰”。
苦艾酒:【冠姓了@波本酒。】
波本酒发了个十分不屑的表情。
【系统提示:“波本酒”将“橘子水”改名为“波本橘子水”。】
……忘记他是管理员了。
这个死波本真是一边嘴硬, 一边搞雄竞。
我把手机又还给了苏格兰:“你去群里跟大家打个招呼,不准说我不爱听的话。”
苏格兰很老实地发了一句:【我是津岛苏格兰, 请大家多多指教。】
……像个乖孩子。
不过真正的乖孩子, 决计不会想要夜访港口Mafia。
“娱乐部分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进入正题了。”作为总指挥,我安排道,“分为两条路线,莱伊和苏格兰一路, 我和波本一路,这是Mafia大楼内部的地图。”
这张图是我从梶井基次郎那里拿来的,虽然我以前来过这里,但Mafia为了确保首领的安全, 内部的布局每个月都会更新。
“不愧是橘前辈。”波本兴奋道,“上次是犯罪集团梵天的军.火库,这次是Mafia大楼的地图, 你好像想要什么都能弄到手。”
呵, 又在给我戴高帽子了。
“那我想要钱怎么就没能弄到手?”
“……”
一句话成功堵住波本的嘴。
“我倒是听过一个有趣的传闻。”旁边的黑麦威士忌忽然说, “津岛你在一年前曾经光顾过银行的金库, 最后却什么都没拿, 只是把摆乱的金条全都排列整齐了。”
这个传闻是真的, 但应该鲜少有人知道。
事实上那是太宰为了检验我的学习成果而布置的任务,并不是真的为了偷金库, 毕竟偷银行是最容易惹祸上身的行为。
我想发财,只能走黑.吃黑的野路子。
看到波本对此话题极为感兴趣的表情,我反问黑麦威士忌:“你都说是传闻了,还能是真的吗?”
“未必。”
“传闻还说我是琴酒的童.养媳呢,你觉得像吗?”
“这个传闻我没听过。”
黑麦威士忌还想继续盘问,苏格兰指着地图问:“Mafia首领的办公室是在顶楼吗?”
“对,但是你们只需要看看内部的情况,没有收获也无所谓。千万不要试图接近顶楼,Mafia首领不是普通人,他心狠手辣,老奸巨猾。”
“哦。”
三个人都很散漫,尤其是波本,蠢蠢欲动的样子。为了震慑住他们,我不得不抹黑森鸥外的性取向,“他好男色,据说他是个金发黑肤控。”
波本:“?”
再看黑麦威士忌:“据说他也囚.禁过黑色长发男子。”
黑麦威士忌:“……”
最后看向苏格兰:“据说他最喜欢的是留有胡茬的年轻男孩。”
苏格兰扶额:“这是橘酱你自己的喜好吧。”
“咳咳。”我轻声咳嗽了两下,“当心点,被他抓住了,你们就不干净了,到时候我还得借钱给你们找心理医生疏导。”
“被发现了就赶紧跑路。”我拿出了从费奥多尔那里薅来的硬币型烟雾.弹,有且仅有一枚,“苏格兰,你带着这个,小型烟雾.弹。”
黑麦威士忌见状问道:“我和波本的份呢?”
“没了,你们自救。”我再次强调道,“一旦有人被抓,其他人第一时间撤退。”
Mafia肯定要有大动作,否则森鸥外不可能把银之手谕拿出来。
可他为什么要给织田作之助一个底层员工呢?
这里面绝对有阴谋。
……
打晕四个Mafia成员,扒了对方的衣服换上后,我们顺利混了进去。
“我以为你会和苏格兰一组。”波本醋意十足地抱怨道,“你最近都粘着他,还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剪了短发。”
“是他粘着我。”我纠正道,“我逃,他追,我插翅难飞。”
人家都追到风俗店里去了,我还能怎么办?
“你可以不理他!”波本继续吃醋,“……有好东西也只教给他,现在都不看我了。”
我挑起他的下巴:“我现在眼里不全是你吗?”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只有现在吗?”波本眸色微深,低声问道,“以后也可以一直看着我吗?”
“那得看你的本事,你从前很辣,现在很拉。”我收回手,感慨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处处是造化。比如Mafia现在的主人,三年前也不过是前任首领的私人医生。”
“哦?”波本来了兴趣,“他是怎么上位的?医术很厉害?”
“嗯。”拉胯的要死,连感冒都能给人治成肺炎。
森鸥外的篡位不是秘密,Mafia内部不服他的大有人在,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有本事。
在前代首领手里乌烟瘴气的Mafia,如今已经变成了秩序井然的组织。不再整天烧杀抢掠,开辟了新的产业链,企图让Mafia成为不会被政府剿灭的合法组织。
但我始终不认同他的叛徒行为。
……
到达五楼时,发生了两件微妙的事。
第一件事是我和苏格兰、黑麦威士忌的路线竟然重叠了。
不可能啊。
我特意错开标的。
这是意料之外。
第二件事是——
“站住!”
身后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你不是Mafia的成员,你是谁?”
——我被发现了。
这是意料之中。
粗略地数了一下,左前方五人,楼梯口右下方五人,正面五人,合计十五人。
“波本,你撤退。”
原本我的计划就是被抓,顺利进入Mafia的牢房。
之所以不和苏格兰一组,也是因为怕他破坏我的计划。
“喂,说你呢!”
为首的黑.手党将枪对准了我。
我缓缓举起了双手,瞥了远处的苏格兰一眼,示意他也快点撤。
枪口顶在了我的脑门上,“把她抓到刑讯室去,严刑拷打。”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听到了一枚银币被弹出的声音。
苏格兰你这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银币在半空中炸开,白色烟雾扑面而来,我看不到其他几人的具体位置,但我听到了枪声。
我得想办法把火力引开,顺便被抓——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于是我往与苏格兰相反方向的楼梯口跑去,“放我一马,我是干部太宰的妹妹。”
现场所有Mafia成员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这边,刚才下令抓我的人重新命令道:“太宰先生说过,听到这句话,就不用活捉了,直接歼灭。”
不愧是太宰,太狗了。
密集的子弹朝我射来,我在枪林弹雨中抱头逃窜,实际上乐得不行。
因为异能力的作用,子弹的伤害根本无效,我只是做给那三瓶威士忌看而已。
然而——
我就知道!!!
眼角余光扫到那个向我跑来的身影时,我就知道这次的计划要失败了。
苏格兰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脸上的决绝和勇气令人胆寒。
……不是第一次了。
面对琴酒的子弹,泼下的浓盐酸试剂瓶、梅塔的异能力……他都是这副表情。
这一刻,我竟不知道我到底是快乐,还是悲伤。
苏格兰不肯放弃救我,结果就是我们一起滚下楼梯,被堵在了死角里。
“都叫你先走了,你这是要气死我。”
苏格兰擦掉嘴角的血迹:“我一个男人,怎么能留你一个人被抓去刑讯。”
“所以那两个跑路的威士忌不是男人?”
“……”
我暂时不能让苏格兰知道我有异能力,只能另想法子了。
在Mafia的成员持枪逼近时,我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掌声响起来,周围人果然都有些懵,包括苏格兰。
“很好,你们通过了Mafia的临时演戏。”我反客为主,笑眯眯地说,“恭喜你们所有人,都合格了。”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事实上我是在执行组织的秘密任务,大家可能不知道,最近Mafia内部不安定,为了加强防范意识,首领特意让我来作这次测试。”我手都鼓酸了,“你们太让我感动了,我会在首领面前给你们美言几句的。”
“你要给谁美言几句?”
这个声音是——
我机械地扭过头,看到了一个纤瘦的黑色身影。
他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
Mafia成员自动分成两列,为他让出一条路,恭敬地低下了头。
“中原大人,您辛苦了。”
要死了,为什么中原中也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出差啊!
“津岛,”中也抬起脸,一米六的身高硬是走出了六米一的气场,“夜闯Mafia的后果,你应该知道吧。”
*
晚上九点,我和苏格兰被中原中也活捉于Mafia大楼。
起初苏格兰还试图反抗,但重力教他做人,顺便洗礼了他对传统科学的认知。
“中也,我记得我们初遇那年,东京的樱花盛开,缀满枝头……”
“我们是在冬天相遇的,而且你不喜欢樱花。”中也打断了我的话,低头喝了一口红酒,“跟我打感情牌没用。”
怎么没用?
起码没被关进审讯室,起码挨打的是苏格兰,而不是我,还可以吃他桌上的点心。
中也还是顾念旧情的,更何况他此刻有一肚子的疑问。
太宰亲授对付中也第一式,先发制人,岔开话题。
“我刚才是在考验你,看看中也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没错,是在冬天,满天白雪的月色下,我向你表白,可是中也你没有给我答复,我在雪地里等了一整夜。”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
“因为我那个该死的兄长突然跳出来反对,你忙着和他打架,把我扔在了一边。之后你就没有想起来。”
中也:“你也没说第二遍啊。”
他又抿了一口酒,握着酒杯的手指捏紧了。
“我是女孩子,光是告白就用光了所有的勇气,哪里还能再说第二遍?……那时候真好啊,我们一起骑机车去神奈川看日出,一起去长野泡温泉,结果去了男女共浴的汤池,你害羞的不行。十六岁的中也就像神的礼物。”
“别、别说了。”
“我的房子被炸了,机车被毁,给你买的那些帽子也都被烧了,中也,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出来当礼物了。”
“即使是这样,我也想来见你一面——”
我在打苦情牌的时候,苏格兰一直在盯着我。
……好像还有点生气。
他好意思生气?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种被迫打苦情牌的局面还不是他造成的。
正在这时,中也放下了酒杯,从椅子上起身。
“津岛,你是那只青鲭的妹妹,你没有与Mafia作对的必要,所以我放你走,但是——”
他的枪指向了苏格兰,“不请自来,夜闯Mafia,只能以死谢罪了。”
“不可以,中也!”我急忙阻止道,“他是我的男朋友啊。”
中也面无表情地拨开手.枪的保险栓,“哦,那你就再换一个男人吧。”
第34章
中也让我换个男人, 这是说换就能换的吗?!
情急之下,我咬了咬牙,拼了。
“可是我不能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换一个爸爸!”
此话一出, 中也愣住了,苏格兰也愣住了。
尽管我平时脸皮够厚, 说出这种话也有点脸烫。
但我也不能看着中也处决苏格兰。
“你说的没错,换一个男人很容易, 可是小朋友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样不是很可怜吗?”
“骗人的吧。” 中也拧眉,“你才十七岁……”
“是真的。”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医生说怀孕了不适合留长发,打理起来不方便,所以我剪了短发。”
剪掉留了七年的长发, 确实有点说服力。
回过神的中也大怒,左手攥成拳,狠狠地揍在了苏格兰的下颌骨上。
——他没有开枪。
看来谎称怀孕还是有效果的。
“你这个人渣!”他咬牙切齿,“津岛她还没有成年!”
说完又是一拳, 苏格兰堪堪避开,应付的很吃力。
虽说他身手敏捷体术不错,但荒霸吐发狂, 普通人哪里能招架的住。
“别打了, 中也。”为了让中也消气, 我只好背锅, “那天是我喝醉了, 我把他给……玷污了。”
好丢人, 说的自己像个变态。
“苏格兰是无辜的,他根本无法反抗我。”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红酒瓶和酒杯, 顺便开始教育青少年,“中也,你也没成年,少喝点酒,说不定哪天稀里糊涂就有子嗣了。”
“我酒量很好,不可能做出那种蠢事。”
……说得好像以前喝多了发酒疯被太宰戏弄的人不是他一样。
中也捏了捏拳头,指节捏得咔哒咔哒响:“他的身手可不像是无法反抗你。”
苏格兰浑身挂彩,鼻子和嘴角都出了血,表情却丝毫不肯服输。
我赶紧用眼神示意他说点好话,生怕他再激怒中也。
“我会对她负责的。”苏格兰被迫说道。
“谁要你负责?!”
不知道这句话踩到中也的哪个雷点了,他挥拳而出,这次用了全力,将苏格兰揍翻在了地上。
……糟糕,这样下去,人不死,自尊心也会死。
“中也,你还是杀了他吧。”我拽住了中也的袖子,决绝地说,“然后再杀了我,一尸两命。”
没等中也开口,我又说道:“如果你不杀我,我稍后就自杀,没有苏格兰,我也不想活了。”
中也没刚才那么愤怒了,更多的是不解:“喂,你以前不是恋爱脑。”
“我以前,”废话,我现在也不是恋爱脑,“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他就是对的人了?”中也神情复杂,扫了苏格兰一眼,“在你交往过的男人里,他哪方面都算不上是最强的。”
……呵,说得好像你知道我和哪些人交往过似的。
“津岛,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夜闯Mafia?”
扯了半天,最终还是被中也扯回了正题。
太宰传授第二招,真假混着说,这样能欺骗直觉,比较容易糊弄到他。
“因为银之手谕。”我坦白道,“不久前,森首领把它给了Mafia的一个底层成员。”
中也应该对此事有所耳闻,说道:“这是Mafia的事,与你无关。”
“那名底层成员是太宰的好朋友。”
“那条青鲭会有朋友?”中也吐槽道,“我不信。”
“起初我也不信,居然会有人愿意和太宰做朋友,或许那人是在做慈善。”顿了顿,我继续道,“所以我来看看情况,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嗯。”我点了点头,朝苏格兰走去,然后慢慢俯身抱住了他。
“配合一点。”我在他的耳边悄声说。
“我和苏格兰打算登记结婚,在孩子出生前把婚姻届领了,但是因为我没到二十岁,要有监护人签字,所以我来问问太宰,我的监护人是谁。”
“非要结婚吗?你自己养也可以啊。”中也的思路完全跑偏,“这家伙可靠吗?”
“没有男人会有中也可靠。”我适时地吹上一波彩虹屁,“可是由于太宰阻拦,我们错过了。我会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忆也,就是回忆中也的意思。”
“这、这个——”中也有些震撼,他可能没想到这个不存在的孩子,还会和他扯上关系。
苏格兰忽然抬头:“绝对不叫这个名字。”
我气得在他的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我好不容易让中也冷静下来,这时候激怒他干什么!
不过也能理解,苏格兰被重力洗礼身心和三观后,又挨了一顿打,还被无中生子,肯定是满肚子火了。
“就不叫这个名字。”苏格兰倔强地重复了一遍。
好家伙,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取名是津岛的权利,你没有资格管。”中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继续摇晃他的红酒杯,“如果你敢始乱终弃,我就杀了你,如果津岛不要你了,你也不准死缠烂打。”
这双标的态度,比太宰更像娘家人。
“下不为例。”中也选择放过我和苏格兰,这件事到此为止。
“中也最好了。”我双手合十,感动地说,“那剩下的苹果挞我可以带走吗?”
“嗯。”中也喝了一口酒,淡声说,“我本来就不吃甜食。”
不吃甜食,却让下属送来了甜腻的苹果挞,甚至红酒杯也拿了两个。
如同两年前很多个夏日的黄昏,我们避开太宰和其他聒噪的一切,坐在沙滩上喝酒。
那时候我比较有钱,搜刮来了各种名酒,而中也会给我带小甜饼,连季节限定的荔枝蛋糕也会乖乖排队买来。
“中也,今年圣诞节时一起去泡温泉吧。”
我说这话的时候,苏格兰松开了我的手,也不帮我拿苹果挞了,全塞到了我手里,让我自己拿着。
反了他的!
“再说吧。”中也垂眸看着酒杯,“到时候不一定有假期。”
……忘了这位是知名社畜了。
*
“你到底在气什么?”
出了Mafia大楼,苏格兰仍然不理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在前面,我一旦追上他,他就加快脚步,把我甩在后面。
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赌气起来不如三岁小孩。
“苏格兰!津岛苏格兰!”
我快步跑到前面,挡住了苏格兰。
“你在生什么气啊?”
青年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眼角也受伤了,抿着嘴唇,说不出的沮丧。
“没有生气,只是想安静一下。”
苏格兰绕开了我,声音轻的像叹息,“完全打不过那小子,也没帮上忙。”
——果然是被荒神打击到了。
“我们谈谈吧。”我主动牵住了苏格兰的手,“我知道在这附近有一个公园。”
……
这个时间点的街心公园没有人,只有风在流动。
苏格兰坐在秋千上,仰头看着星空。
他似乎很喜欢坐秋千,上次我变成猫时,他半夜也把我带到了公园坐秋千。
“如果单纯要和中也比武力值,那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与他一战。别说是你,就算黑衣组织全员出动,也是被重力碾压的命运,毕竟他有异能力。”
“不,不止是异能力,”苏格兰鼓起腮帮子,“那孩子的体术也在我之上。”
“可是你会做饭,他不会,”我忍不住伸手戳向他的腮帮子,“你会弹贝斯,会画画——”
“会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打输了?”
或许是因为有女生在场全程目睹,苏格兰身为男性,对自己输给另外一名男性格外在意。
“中也他本人也经常输,输给太宰的事迹都能写一本书了。”对不住了中也,为了安慰自尊受挫的伤心人,我只能把你的黑历史抖出来了。
“至于太宰,你上次骗过了他,他真以为你给织田打电话了,所以四舍五入——”我推起苏格兰坐着的秋千,让它荡了起来,“我们苏苏是最优秀的。”
“我不优秀。”苏格兰低下眼眸,“在你交往过的男人里,我哪方面都算不上是最强的。”
——中原中也的话让他破防了。
没关系,我还可以让他更破防。
“可是我和你又没有在交往,我的男朋友是波本啊。”
“……”
苏格兰干脆不说话了,也不看星星了,就坐在秋千上,气成一团仓鼠。
算了,哄哄他吧。
“我出过很多次任务,这是第一次在任务失败时,有人回头救我。”
我在他面前蹲下,拔起了他脚边的三叶草。
“苏格兰有一颗温柔的心,虽然你的实力不是最强的,但你的勇敢无人能及。”连太宰的家都敢去,还是有备而去,足以证明他的勇气和头脑俱佳,“你会有一个幸运的人生。”
“我不勇敢。”他还在赌气,“我的人生也并不幸运。”
“想爸爸妈妈了?”
“……没有。”
突然扯上父母的话题,令苏格兰措手不及,看得出来他不想和我说,他只愿意和橘猫倾诉。
“津岛家是青森有名的家族,但用世俗的眼光来评价,我的人生简直倒霉透顶。”扒完中也,我又开始扒自己,“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和兄长太宰一样不受重视,我没怎么见过我爸爸妈妈,他们在家也不会来见我。”
“家里的佣人很随意地照顾我,我喝到的茶水永远是凉的。女佣和已婚的管家经常在我的枕边偷情,但我只能装睡。”
“橘酱,”苏格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活的丑恶远超他的想象。
于是我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被家里卖了,从政的爸爸踩着我往上爬,现在当上议员了,买我的人又把我卖给了组织,我的幼年指导者是琴酒,他不爱说话,也没有满足我想要收集假面超人卡片的愿望。”
“哦,有件事骗了你,其实我的苹果树早就死了,被夏天的惊雷劈死了,哈哈,我忙到最后,一个苹果也没吃到嘴。”
“所以你看看我,被亲生父母讨厌,没上过学,私生活混乱,穷得叮当响,房租和电视机费都交不起,组织代号也没有。我这样的人都有脸活着,你完全没必要丧气嘛。”
我说了长长一串话,苏格兰依然没有振作起来。
他看上去更不开心了。
“你无需那样评价自己。”
“我说的是事实嘛……你可真难哄,”我站起身来,这次换我俯视坐在秋千上的苏格兰了,“那我要放大招了。”
我伸出两只手,挠向苏格兰的咯吱窝。
“咯叽咯叽——”
然而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被中也打坏了?
苏格兰解释:“我没有痒痒肉。”
卧槽,居然有天生不怕痒的人!
“好啦,苏苏不难过了,下次我把中也灌醉了让你打一顿好了。”
“我没有在为这种事难过。”
苏格兰偏开头,视线落在远处的石板路上。
夜风吹动他的刘海,他的神情在路灯下显得十分落寞。
“……是因为你的经历。”
“哈?”
那我更不明白了,毕竟我自己都不会为此难过,脱口而出:“那你这不是把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哭吗?”
“!!!”
苏格兰气得脸都涨红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小学生吵架不过如此。
我才不信他不跟我说话。
“津岛苏格兰,看橘猫,喵~”
——苏格兰无动无衷。
“亲爱的苏格兰,请原谅我这个共情能力低下的家伙吧。”
——苏格兰置若罔闻。
“苏苏,我和波本分手,跟你交往好不好?”
——苏格兰不动如山。
还得接着哄。
“书上说向别人道歉,应该送鲜花和音乐,但我没钱买花,所以就送你这个吧。”
我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片四叶草。
刚才在苏格兰脚边拔了半天的三叶草,总算拔到了一片四叶的。如果再拔不到,我就打算用胶水粘一个假四叶草了。
日本人总喜欢给植物赋予植物本身以外的东西,比如樱花要象征纯洁,四叶草要象征幸运。
这玩意对于小学生来说可能略显幼稚,但用来哄苏格兰刚刚好。
——果然。
他掀开眼皮,然后伸手把四叶草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但还不肯跟我说话。
花算是送了,至于音乐……
唱歌是我苦手的事,和《哆啦A梦》里的胖虎一个效果,一开嗓,周围的居民半夜得爬起来找臭鸡蛋扔我。
“下面请欣赏民间艺术家津岛橘献给她最中意的津岛苏格兰的乐器独奏,乐器是——”
我拿出了从中也桌上顺来的,准备带回去算账的计算器。
我不懂乐器,但是只要记得旋律,差不多就能用计算器的按键音,按出类似的旋律。
按键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园里异常清晰。
苏格兰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
因为这是他先前创作的曲子《一路青森》,贝斯版的常有,而计算器版的只此一家。
“想不到吧,”我朝他挤眉弄眼,“你姐姐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正当我以为苏格兰要搭理我的时候,一个多余的声音传了过来。
“橘前辈你又教他不教我!”
这个死波本,按计算器也要学?搞雄竞也请看看场合和时间吧。
“计算器音乐,真让人意想不到。”黑麦威士忌也过来了。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本来也只会这一段旋律,“再听下去就要收费了。”
波本:“没钱。”
黑麦威士忌:“可以。”
这个黑麦出人意料的大方。
“下次吧。”我收起计算器,“接下来要继续忙正事了。”
“正事?”波本吐槽,“不是已经失败了吗?”
“怎么可能失败呢?”我拿出了接收器和耳机戴上,“我在中也身上装了窃听器。现在就让我们来窃听一下Mafia的机密——唔,他在洗澡。”
苏格兰猛得抬起头。
“哇哦,”我吹了声口哨,“他好像在擦大腿。”
下一秒,耳机立刻被拽走了,苏格兰皱眉道:“这个你不可以听。”
“骗你的啦。”我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你终于又跟我说话了。”
第35章
我在中也身上装的窃听器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
发现者不是别人, 正是我的兄长太宰。
“嗨,橘酱,你怎么可以戏弄中也呢, 他很生气哦,下次让妹夫二号做咖喱给他赔礼道歉吧。”
他只说了这句话, 窃听器里便没了声音,应该是被他破坏了。
“这个妹夫二号是指波本还是苏格兰?”黑麦威士忌若有所思。
波本翻了个白眼:“那家伙通常叫我妹夫一号。”
苏格兰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太宰君倒是这么称呼过我。”
黑麦威士忌:“你们1v2是认真的吗?”
“是这样的, 我的白天属于苏格兰, 夜晚属于波本,时段不同。”
我敷衍完他的吐槽,陷入了沉思。
太宰不可能这么好心,又是替中也摘窃听器又是为他发声,他向来以捉弄后者为乐, 若是放在平时,肯定会故意让中也丢大脸,刚才的行为太反常了。
我今晚潜入的是有Mafia首领的那栋大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必然已经传到了森鸥外的狐狸耳朵里。
中也或许会相信我的鬼话,但那只老狐狸一个字都不会信。
太宰的反常绝对和森鸥外脱不了干系。
……大概率是被监视着。
那句“妹夫二号做咖喱”令我颇为在意,苏格兰并没有做过咖喱, 我们唯一一次吃咖喱是在咖喱店的那次。
那一天, 我们还遇到了太宰和织田。
咖喱店的楼下住着老板, 楼上寄养着织田的五个孩子。
莫非太宰提到咖喱, 是在暗示那里有情况吗?
想到这里, 我打算去看看情况:“莱伊你今晚在对面先盯着Mafia大楼, 发现有异常行动立刻通知我,波本回组织找雪莉查查横滨最近的动态, 有没有可疑分子,至于苏格兰,先回家休息着。”
“那你去哪里?”苏格兰问道。
“……去给你买药。”然后趁机跑路。
“太假了,”波本揶揄道,“橘前辈你全身上下根本掏不出一日元吧。”
……扎心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我有点急事要处理。”
“我跟你一起去。”苏格兰说。
又来!
他又要跟我一起去!
然后我简单的工作便会困难重重,苏格兰其实是朗姆专门派来给我增加工作难度的吧!
“绝对不行。”我坚定地说道,“这次你别想拿点心和胡子来诱惑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不止是因为苏格兰的属性有克我的嫌疑,他挨了中也一顿打,应该是身心俱伤。
要是再遇到危急情况,我未必能护得住他。
看到苏格兰不情不愿的样子,我的语气软了下去:“你听我的话,等事情结束之后,我教你跳舞。”
“橘前辈还会跳舞?”热爱学习的波本又按捺不住了,“是什么类型的舞?”
我非要噎他一下,拉长了声音说:“脱、衣、舞。”
……好家伙,为什么他看上去更感兴趣了?
“不说了,我先撤了,你们按照我安排的行动。”顿了顿,我补了一句,“苏格兰,你跟过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走出一百米后,我扭头一看,苏格兰没跟过来,欧耶!
下一秒——他在我右边和我肩并肩。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我朝苏格兰挥了挥拳头,“我揍人可不比中也轻。”
“其实我——”
苏格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说道:“我……有痒痒肉的。”
被挠咯吱窝都没反应的家伙居然有痒痒肉?
我下意识地问道:“在哪里?”
有痒痒肉也不算什么羞耻的事,但他耳朵尖尖都泛红了……也可能是路灯光线的原因。
“你让我一起去,我就告诉你在哪里。”
胡子、痒痒肉,苏格兰真是什么都能拿来交易。
他眼角上挑的凤眼忽闪忽闪,像是揉进了星光。苏格兰是个奇怪的家伙,虽然是带着目的接近我,但他的耐心未免太多了一点。
“……真是败给你了。”我摊了摊手,“下不为例。”
“我也要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波本兴奋地举手,“橘前辈不能这么偏心,每次都只带苏格兰玩!”
“你不准去。”我冷冷地拒绝道。
两个人就够不方便了,要是三个人还不知道会有多麻烦。
“我最多只能带一个人,否则太引人注目。”
“那你可以带我去啊。”波本自荐的同时不忘踩苏格兰一下,“这家伙浑身是伤,只会碍事罢了。”
“波本君,我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苏格兰说,“不影响行动,更不会扯橘酱的后腿。”
“我看你还是乖乖回去查资料,让我去协助橘前辈吧。”
波本表面像是在吐槽,我却听出了中也对太宰式的关心。
“你们两个感情变好了诶。”我不由得感慨,“像朋友一样。”
波本和苏格兰双双一怔,前者率先反应过来,露出嫌弃的表情:“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和抢我女朋友的卑鄙小人当朋友!”
苏格兰相对礼貌些,但话语里也带着愠怒:“波本君总和别人出门约会,让橘酱一个人在家饿肚子,作为男朋友,你根本不合格。”
“就是就是。”我接着苏格兰的话指责波本,“小黑脸,还不快点回去反省。”
波本冷哼了一声,站着没动。
我威胁道:“不然以后都不带你玩了,有好东西也不教你了。”
“橘前辈是想和我分手吗?”
“分,现在就分!”
居然敢威胁我,反了!
“波本君,我会保护橘酱。”苏格兰忽而说道,“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
波本沉默了片刻,终于叹气:“苏格兰,你得把橘前辈给我平安带回来。”
苏格兰郑重地点头:“会平安带回来的。”
*
我和苏格兰是步行到咖喱店的。
这个时间点店里早已打烊,在我按了三次门铃后,老板才打着哈欠来开门。
“是苏格兰先生啊——”一见到苏格兰,老板立刻精神了,但在看到笑眯眯的我之后,又蔫了下去,“津岛小姐也在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借宿。”
虽然是借宿,我却反客为主,拉着苏格兰的手往里走去,顺便指挥老板,“把家里的医药箱也拿过来。”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苏格兰赶紧替我补上一句道谢的话。
“没事,我马上去拿。”老板看苏格兰浑身带伤,发愁地问,“先生这是怎么了?”
“出了点车祸,没什么大问题。”苏格兰说起谎来眼睛眨也不眨,十分流畅。
我怀疑他说他有痒痒肉也是骗我的。
老板很快拿来了医药箱,见我坐在沙发上吃苹果挞,他撇了撇嘴,又自己弯腰帮苏格兰处理起了伤口。
“苏苏吃一口。”
我拿起一个苹果挞递给苏格兰,他摇了摇头:“我不爱吃甜食。”
以前我吃点心时,也会分给苏格兰,他从不拒绝,且吃相文雅,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不像我总是一口吞。
但我不信他不爱吃甜食。
不爱吃甜食的人,是不可能会做那么多种点心的,还买有小猫草莓那些图案的围裙。
难道因为苹果挞是从中也那里得到的,所以苏格兰不愿意吃?
……罢了,毕竟他被中也揍得很惨。
“那我去分给小鬼们吃吧。”我将剩下的苹果挞装进桌上的餐盘里,然后准备拿去楼上。
老板阻止道:“孩子们都睡了。”
“叫醒了就是。”
“你——”
触及我的死亡视线,老板败下阵去,自己安慰起了自己:“反正也不上学,你去叫吧,他们吃到点心也会很高兴的。”
我朝他扮了个鬼脸,端着苹果挞上了二楼。
二楼并不安静,隐约可以听到房间里孩子们的谈笑声。
他们依然无忧无虑,完全没察觉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房屋的四面都是人,树上有,屋顶有,阳台上也有,而且看起来还不是同一拨人。
太宰治,你可真是会给我找事!
咚咚——
我敲了敲门:“圣诞美少女来送圣诞礼物了。”
门很快开了。
开门的是个头上绑着护目镜的男孩,满脸疑惑:“圣诞美少女?那圣诞老人呢?”
“他不干了。”
“可是现在是夏天,圣诞节在冬天呀。”男孩身后的女孩说道。
四男一女,五个孩子一个都没睡觉,屋子里被搞的乱七八糟,玩具图书洒一地。
我乐了,这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到了晚上也不想睡觉,总想玩。
“提前给你们不好吗?”我俯身将盘子拿到他们能够着的高度,“一人两个,先去洗手吧。”
中也让人准备的点心是高级货,做得十分精致,食物最能收买人心,五个小鬼吃了点心,开始叫我“圣诞姐姐”。
苏格兰带着从门口贩卖机上买来的糖果上来时,他又变成了“圣诞哥哥”。
我不满地纠正他们:“什么圣诞哥哥,叫圣诞姐夫。”
“姐夫?”小鬼里年纪最大的,也就是头上绑护目镜的男孩幸介问道,“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是呀。”
幸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苏格兰,然后对我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织田作?他比你现在的这位长得高。”
“小朋友,”苏格兰挑眉,“当着我的面挖墙脚不道德吧。”
幸介扁了扁嘴,继续对我说他养父的优点:“织田作他很会做家务。”
苏格兰:“这个我也会。”
“织田作有胡子,很男人。”
幸介竟然猜到了我的性癖,这小鬼不容小觑。
苏格兰看了我一眼:“这个我也有啊。”
“织田作他有稳定的工作。”
苏格兰不紧不慢地说:“我的工作不仅稳定,工资也很高。”
——工资很高!
这一点提醒到我了,织田作之助虽然工作稳定,却穷的叮当响,还领着五个孩子要吃要养,根本就是婚恋市场上的滞销品。
亏幸介敢对我推销他,八成是根据点心误判我是有钱的冤种了。
不过由于苏格兰温柔的性格,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给他们讲了日本古代的妖怪故事。
他似乎很喜欢小孩子,从不叫他们“小鬼”,而是叫“小朋友”,并且很快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五个孩子疯够了,趴在地板上睡着了,苏格兰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抱起,放回床上,仔细地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带上门,走回长廊,在我的旁边坐下。
“苏格兰,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父亲。”我单手托腮,望向窗外,“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以后了。”
“对方人很多?”苏格兰问。
“不仅多,而且起码有两股势力。Mafia的气息我能分辨,他们太黑了,虽然森首领上位后有作出调整,但老首领留下的味太冲了,至于另外一股势力,”我无奈地说,“你敢相信有人在一个地方站了两个小时,别说不抽烟,连脚尖的位置都没动一下吗?”
训练的太狠了,绝非善类。
“Mafia会不会是来保护——”
“你想多了。”我打断了苏格兰的话,“连太宰的自由都受到了限制,这算哪门子保护?”
“现在恐怕只要我们一叫帮手,帮手还没过来,他们就动手了。”我痛苦地开始揪头发,“一个胖老头,五个小鬼,我们两个只有一把枪,要怎么将他们救出去?但是不救就不能跟太宰炫耀我比他有用了。”
“橘酱,事情没那么糟糕。”苏格兰安慰道。
“不,今晚可能是我们活在世界上的最后一晚了。”我揪着头发,安排起了后事,“苏苏,我们俩合葬吧,我没钱买棺材和墓地,死后恐怕也得跟你合租——”
苏格兰捂住了我的嘴,严肃地说:“不要胡说。”
“可是敌军真的太多了,要死啊啊啊啊,现在就是新鲜苹果也不能安慰到我了!”
“你真是……”
真是什么?
苏格兰没往下说。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带着我的手,按到了自己的后颈处。
我:“?”
“……痒痒肉。”他别开脸,“是在这里。”
第36章
苏格兰的痒痒肉居然藏在他的后颈。
就像是有一个开关, 一按下去,他的身体就因为怕痒而不受控制地轻轻一抖。
太有意思了。
一按一时爽,一直按一直爽。
简直就像个人形猫猫。
“你都玩了这么久, 也该玩够了吧。”
二十分钟后,苏格兰无奈地叹气, 看样子有些后悔把痒痒肉交出来了。
“不够。”我十分惬意,“我想玩一辈子。”
苏格兰的眼神动了一下, 然后微微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要是橘酱好好听话, 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
蜂蜜陷阱又开始诱惑我了。
我将手指从他的后颈移开,转而去摸了摸他的脸颊。
与光滑的脖子不同,这里因为留有胡茬,是略微粗糙且扎手的。
苏格兰被我摸脸的时候,从来不看我的眼睛。
他总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 我身后、窗外、远处的任意场景,总之……他不看我。
可能是因为害羞,但二十多岁的男人,又是组织的狙击手, 真的会害羞么?
骗鬼吧。
大概率是出于厌恶,所以不想看。
真难为他,为了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我的信任, 做到这种地步。
“人类的节操就是这样慢慢消失的。胡子, 痒痒肉, 你都拿来当作交易的筹码, 下一次你要拿什么?”我幽幽道, “真以为我对你很感兴趣吗?”
苏格兰微怔, 没等他开口,我收回了手:“不玩了, 我睡觉了,你守夜,有情况自己想办法对付。”
在折腾了一晚上之后,又处于不明势力的包围下,身边除了一个伤员,只有六个扯后腿的老弱残兵,随时可能团灭,但我依然没有失眠。
只是,久违的梦到了白州威士忌。
梦里的白州永远十五岁,年轻、俊美,金发像流淌的阳光,一笑起来,皮笑肉不笑。
我努力救人,他努力杀人,杀到只剩他一人。后来通过我的劝说,他决定放弃自杀,和我去青森的老家生活。
其实是骗我的。
他一路都在演,又像是人格分裂。
他鼓励我去接触普通人,却在普通人给我吃的点心里下毒。
他教我和夕阳说话,然后把混入次声会引起神经错乱的CD《夕阳回音》拿给我听。
他和我扮演津岛兄妹相亲相爱的游戏,却把我在神社给太宰抽到的吉签换成了大凶。
他说想成为我的心,转头将我在草丛里找了一星期才找到的,送给他当礼物的四叶草扔进了垃圾桶。
这些事,我都知道,但我并不在意。
生日当天,我凑不出买蛋糕的钱,打算出门买红豆年糕。
白州问我如果有钱,打算买一只什么样的蛋糕。
‘嗯,要有像我一样的猫,一套属于我的红房子,我不想住津岛家也不想再流浪了,周围要有向日葵花田,成熟了可以嗑瓜子,后面还要有我的苹果树,哈哈哈,反正也买不起那样的蛋糕。’
那天我没把蛋糕的事放在心上,但也没想到不仅买不到红豆年糕,回来还得给白州收尸。
……
哗啦——
窗帘被拉开的声音。
阳光涌入,隔着眼皮也令人觉得刺眼。
旁边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
“大姐头,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再睡要变成大懒虫了!”
……好像是那个叫幸介的男孩。
“臭小鬼,当心我揍你。”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这是咖喱店的客房。
洗漱用具和换洗的衣服都放在枕边,咖喱店老板是个单身狗,家里不可能有女人的衣服,看来苏格兰出去过一趟。
整理完下楼,我看到咖喱店照常营业,只不过厨师换成了苏格兰,原本的老板站在旁边,虚心地打下手。
店里生意比平时好,有两位客人……嗯,不速之客。
来自Mafia的广津柳浪,以及不知道哪里来的青年,看长相和吃饭的方式都不像是本国人。
“早安,橘酱。”苏格兰问我,“你想吃什么午餐?”
他必然已经看出了这几人有问题,但他还能假装毫不知情地做着料理。
不愧是狙击手,真沉得住气。
“苏苏做的东西我都吃。”我在广津柳浪和异乡人中间的椅子上坐下,“哟,什么妖风把你吹来了,广津先生?”
广津柳浪摇晃着啤酒罐,闭着眼睛平静地说:“碰巧路过。”
“路过?”我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因为森先生被我烧过头发,心存忌惮才将你派来的呢?”
老奸巨猾的森鸥外,不派中也和芥川,偏偏派一个不好打感情牌的老家伙来监视我。
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如果我敢带着织田的一家老小逃跑,就当场歼灭我们。
“有那种事么?”广津柳浪假装对森鸥外以前的阴阳头毫不知情,“我只是路过,觉得这边景色不错。”
他看着面前吃剩的餐盘,优雅地抽出餐巾纸,擦净嘴角,“料理的味道也很好。”
“很高兴您能满意。”
苏格兰边向广津柳浪的评价道谢,边给我端上了一份蛋包饭和一罐果汁,他把我完全当成了小孩,还在蛋包饭上插了一根小旗子。
“先生,可以帮我开一下果汁吗?”我把果汁递给右侧的异乡人,撒娇道,“我打不开。”
他约莫二十岁的年纪,穿着灰色的连帽衫,高耸的鼻梁下,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帮我开一下嘛。”
他没动,我就一直举着,且离得越来越近,举到他的眼前。
最终他放下勺子,伸手替我拉开了拉环。
我手一松,罐子往下掉去,他瞬间反应过来,接住了果汁。
“哎呀,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不过先生的身手真不错,长得也很精神,和广津先生这种萎靡松弛的老年人完全不一样呢,以前是军人吗?”
广津柳浪:“……”
男人全程一个字都没跟我说,甚至没看我一眼,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白州的影子。
——一种对现世失望到渴求死亡的状态。
算了,不管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两大阵营的眼皮底下,将老板和五只小鬼转移出去,还得保证绝对安全,不能让Mafia和异乡人找到他们。
……头要炸了。
好难想。
我到底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
这个死太宰,他平时有吃的没想到我,这种时候倒是记起我了!
“我不干了!反正人到最后结局都是死亡。” 我突然大彻大悟,“只有早晚的区别,没有本质的区别。”
胖老板一脸懵:“津岛小姐,你怎么了?”
“你看广津先生,再看这位先生,他们都是烂橘子,唯一的区别只是享年不同罢了。”
两位烂橘子手里的勺子,同一时间被捏断了。
胖老板冷汗直流:“姐姐,少说两句吧,你的嘴太得罪人了。”
苏格兰也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橘酱,上楼吃个苹果。”
广津柳浪忍无可忍:“享年是形容死人的岁数,我还没死。”
“早晚的事,”我摆了摆手,朝楼上走去,“在座的各位,趁着没死,提前想好墓志铭吧,说不定就用上了。”
“……”
本来的我,现在应该顺利地勾搭上了A,没准已经取走他的狗命和保险箱,住进豪华大别墅,买一屋子的甜点,过着上流社会的贵族生活了。
可惜我接下了太宰的委托。
实际上就算做不到,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但是——
那家伙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
我也好不容易有了能在他面前扬眉吐气的机会。
“连太宰都棘手的事,果然是真棘手。”
大苹果啃在嘴里,都没有往日香甜了,我很苦恼。
“橘酱。”
苏格兰在背后叫我。
“我联系了波本和莱伊,他们会——”
“会来送人头。”我打断了他的话,“广津那个烂橘子是异能力者,那个外国人我不清楚,至于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手和子弹,不知道。我的墓志铭已经想好了,就叫‘太宰琴酒都滚开,来生老子必发财。’——诶?”
苏格兰忽然抱住了我。
我经常主动抱他,但他主动抱我,这是头一回。
“会有办法的。”他想了一下说,“我们先报警再联系异能特务科,异能力者交给异能力者对付。”
……太天真了。
在没有发生命案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请得动特务科?
而一旦发生命案,他们来也没意义了。
“好,”我捏了捏苏格兰的痒痒肉,“要不要礼尚往来,让你知道我的痒痒肉长在哪里?”
“咳咳……这可以吗?”
“其实你——”其实你摸过。
后半句被我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那时候我是一只猫,而不是人。
一只猫,就算从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也不会引起怀疑。
“其实什么?”苏格兰问。
“没什么,突然不想告诉你了。”
我放开了他,转身去给苦艾酒写邮件。
求人又要叫爸爸。
还要答应一堆垃圾条件。
可眼下能交易的对象只有她了。
*
晚上七点,广津柳浪又来吃咖喱饭了,这次他还自带了半瓶红酒。
红酒搭配咖喱饭,亏他吃得下去。
“我去楼上问孩子们晚上想吃什么。”胖老板对苏格兰说。
我拦住了他:“我要吃披萨。”
“家里没有做披萨的食材。”胖老板问,“你换一个吧。”
“我就要吃披萨!”
“姐姐,大晚上我去哪里给你买食材?这附近没有超市啊。”
“点外送不就行了?”我拿起手机说,“反正苏格兰会付钱的。”
“先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胖老板有些替苏格兰打抱不平。
“没关系,橘酱想吃什么就点吧。”苏格兰大方地说。
他现在努力要取得我的信任,走的是暖男路线(我觉得是男妈妈,但他不承认),自然对我有求必应。
“爱你~”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拨打了披萨店的电话,兴高采烈地订了多人份的披萨。
由于我心情太好,甚至对广津柳浪客气道:“如果到时候吃不完,就给广津先生吃一点,如果吃的完,那就不给你吃了。”
披萨备胎广津柳浪额头青筋暴起:“……不必给我。”
“我去问问外面的帅哥,他要不要一起吃?”
走出咖喱店,我看到那名异乡人正站在店外的电线杆下,望着远方。
“先生,你是从国外来的吧?”
他仍是一声不吭,于是我依次用英语、德语、法语挨个问了一遍。
“不愿意理我么?”
“那我来猜猜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应该一名军人,有着深刻的信仰。”
……其实有没有深刻的信仰是我乱说的,但大多数人都是有信仰的,像我这样完全没有信仰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现在会出现在日本,衣着朴素,只能吃廉价的咖喱饭,鞋子里面的袜子大脚趾估计都破了洞,像是落魄的偷渡客。”
偷渡客是波本查到的情报,但具体什么身份,还是不明。
“难道你是,”我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失去了生而为人的意义?”
青年终于将停留在远处的视线收回,落在了我的脸上。
很好。
……终于有效果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你的那些同伴都是一帮愚蠢的废物,只会令自己的国家蒙羞。”
青年举起了他的枪。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人身攻击:“在我眼中,你就像个笑话,反正如果我是你,是没有脸活下去的。”
“落魄的男人居然苟且偷生,真是连狗都不如——”
砰、砰、砰。
连续三枪。
……太过分了,一枪就足够致命。
“你该死!”
这是我在中枪后,他对我说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我听到自己的回答,声音很轻,“那么,如你所愿。”
“橘酱!”
听到枪声后的苏格兰和广津柳浪,以及胖老板等人都出来了。
我艰难地回过身,慢慢向他们走去。
“……我只是想邀请他共进晚餐。”我捂住伤口,“他不领情还生气了,果然还是苏苏最温柔。”
“橘酱,你不要动!”
我脚下一软,跌倒在了苏格兰的怀里。
他穿的是白色的衬衫,从我身上淌出的鲜血很快将他的衣服染红了。
“快叫救护车!”他对胖老板说道。
“是!”
广津柳浪也被惨烈的场景震住了,确定我不是装的之后,神情复杂地说,“津岛小姐,你为什么不躲开?以你的体术,根本不必——”
“……我累了。”我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才不是笑话!”
苏格兰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激动的多,可能我死了,他这些天就白干了。
“你不要说话,等一下救护车就来了!”
救护车当然会来,而且来的人里会有苦艾酒和镜次郎。
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纯粹是仗着自己掌握了相对完整的情报链。
先是招惹异乡人,从而中枪,命悬一线,然后在救护车到达这里之后,由伪装成医生的苦艾酒和镜次郎接应,镜次郎会触摸除了我和苏格兰以外的每个人。
我伤势过重,苏格兰肯定要陪我上救护车,我再委托广津柳浪留在店里保护胖老板和孩子们,半小时后,他们由于事先被镜次郎触摸过,都会变成猫。
返回的苦艾酒伪装成送披萨的外卖员,踩着精准的时间点进屋送披萨,将所有的猫关进披萨箱子里带走,并打开厨房的瓦斯,装上定时炸.弹……
短时间内,我只能想出这种粗制滥造的计划,但这里没什么聪明人,加上我中了三枪,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基本让他们无暇思考了。
五个孩子也下楼了,看到半死不活的我,哭成了一团。
“大姐头你不要死——”幸介哭着说,“我还没把织田作介绍给你!”
“别恩将仇报,穷男人我才不要。”我奄奄一息道,“烧点纸钱给我,小鬼,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之后当个——”
“我长大了会当个黑手党的!”
幸介的话让我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
居然想成为黑手党!
这孩子算是废了。
“津岛橘你不要再说话了!”
苏格兰简直急疯了,连名带姓地叫我。我缓缓地抬起手,将他的脸也抹上了极其悲壮的色彩。
“不说,就没、没机会了咳咳——”我给自己立完flag,又继续安排后事,“苏苏,把我葬在长野,那里墓地最便宜,还能分期付、付……”
“你不会有事的,我也没钱给你买墓地!”苏格兰也开始胡言乱语,“给我睁开眼睛!”
“广津先生,你发发善心,保、保护孩子们。”我艰难地吐字,“来生无论你是牛是马,我都喂你,不会嫌、嫌弃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广津柳浪叹气,“为何你始终如一?”
血越吐越多,也越流越多。
救护车终于到了,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满意地看到了朝我比暗号的苦艾酒。
“苏苏,我好像看到我未曾谋面的太奶奶来接我了——”
苦艾酒:“……”
“让一让,担架来了!”
混乱中,镜次郎依次触碰了胖老板和五个孩子,但广津柳浪似乎警惕着四周——
不妙,我得引开他的注意。
有什么比谈恋爱更吸引老年单身狗的东西呢?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捧住苏格兰的脸,吻上了他的嘴唇。
第一次的亲吻,冷冰冰,血淋淋,充满死亡的气息。
广津柳浪眼睛都看直了,感慨道:“都这样了还不忘亲热……现在的年轻人,哎。”
伤风败俗四个字就差没写在他脸上了。
镜次郎也触碰到了他,第一部分的任务圆满结束。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该死的广津居然吟诗来吐槽我的一生,回头看我不搞死他。
上了救护车,我脑子里计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橘酱,你不会有事的。”
我确实不会有事。
独特的身体天赋使得我即使不用异能,也不会受致命伤。
苏格兰在我耳边碎碎念:“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从那里带回去。”
……带回去?
带回他的出租屋吗?
“……抱歉。”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真心抱歉。
因为在我的计划里,苏格兰是被排除在外的。
我必须先诈死,安顿好那些猫,才能放手去查清那些异乡人以及森鸥外的目的。
虽然对苏格兰很抱歉,但我不希望再把他卷进这些烂事里,否则他迟早丢掉性命。
就此死别,后会无期。
——太宰治亲传,心跳暂停术,华丽登场。
“病人心跳停了!”
苏格兰一直握着我的手,一瞬间变得比我这个死人的手还冰冷。
第37章
我的心跳在救护车上一旦暂停, 就会被除颤仪救回来。
反复折腾了几次,终于挨到医院,进了手术室。
这是组织旗下的医院, 主治医生也是苦艾酒提前安排好的,取完子弹缝好伤口后, 便拔掉氧气管,睁着眼睛说瞎话, 宣布抢救失败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他对从手术室外冲进来的苏格兰说道, “请节哀。”
“不可能!”
苏格兰一时无法接受,居然大不敬地掀开了遮盖我“遗体”的白布。
“这位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她的伤势太严重了。”
“她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
他甚至再次确认了我的心跳。
……太奇怪了,苏格兰怎么会这么破防, 我和他关系有这么深吗?
医生和护士轮番劝他,他仍然不从我的“遗体”旁离开,也不说话,不发出任何声音。
完蛋, 我想上厕所了。
脸有点痒,也不敢抓,否则一动就露馅了。
我不想白忙, 只能忍耐。
“苏格兰, 津岛她真的死了吗?”
这个匆匆而来的声音是——
波本!
这家伙, 在我死后直接叫津岛了, 以前都是橘前辈长, 橘前辈短的。
苏格兰没有应声。
波本又叫了一声:“你没事吧, 苏格兰,你的衣服上都是血。”
“……不是我的血。”
“津岛她真的死了吗?”
“……是。”
苏格兰的声音在嗓子里打着颤吐出来, 像哽咽。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这个字里体会到笼罩在他身上的悲伤。
‘我好像一生都在告别。’
一瞬间,我想起了苏格兰在经历自己内心最沉痛的回忆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告别过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他的哥哥,还有很多人。
现在轮到和我告别了。
与变成猫,或是从他车上跳下去,决定搬出来住那两次不同,这次不是逃跑,而是死遁。
以后在他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再有津岛橘这个人了。
“会不会是在装死?”
波本没有心,竟然在死者遗体面前说这种混账话,“津岛她以前也装死吓过我。”
以前我装死没有掌握技巧,所以很快被波本识破了。
自从学会了太宰的心跳暂停术,我的装死技能提升了不止一个level。
波本和苏格兰一样,依次确认我的呼吸、脉搏和心跳。他一靠近,我就暂停生命体征。
“怎么会这样?”他比苏格兰冷静的多,语气里只有疑惑,并无其他情感,“津岛那么狡猾,不可能这么容易死。”
的确。
无数次从琴酒和基安蒂的枪下安全逃脱的我,在一个普通的傍晚,死在了一个无名之辈的手里,传下去,组织里的大佬们都要颜面扫地。
还是有些遗憾。
我和波本虽然是假情侣,但也交往了一年之久,经历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我教他开锁,他教我打网球,我们一起看过北海道的星光,也看过横滨港的万家灯火。
偶尔在结束工作的时候,一人一罐啤酒,边喝边下围棋,聊到遥不可及的未来,不着边际的胡说。
到最后他一点都不难过。
不过,我也不在乎。
我早就接受世界上没人会真的在意我。
反倒是苏格兰,跟死了老婆一样纠结,令人费解。
“我没有保护好她,我不应该让她出去的……”
“这不是你的错!”
波本丝毫不关心我的死活,却照顾起苏格兰的感受。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比我想象的要更加邪门。
“这是意外,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且,”波本停顿了一下,幽幽道,“我总觉得津岛没这么容易死,我想——”
我的后背一阵发凉。
有种被盯住的感觉。
呼吸可以屏住,心跳和脉搏可以暂停,但我有个弱点。
——我怕痒。
对于全身都是痒痒肉的我来说,被枪打成筛子也好过被挠痒痒能忍。
万一波本现在过来挠我,我肯定会忍不住当场抖起来。
他没这么变态吧。
啊喂,不要对遗体如此不尊敬啊!
“我想看看她的瞳孔。”波本说。
吓死我了,散瞳我也会。
但是尸僵就很难弄出来了,时间长了,这两人发现我还不僵硬,我就露馅了。可恶的苦艾酒,都不管售后的吗?
正当波本要打开我的眼睛时,外面传来了组织后勤部成员的声音。
“我们是来回收津岛尸体的。”
……得救了。
苦艾酒的售后,虽迟但到。
“你们要把她运去哪里?”苏格兰低声问。
对方冷冷道:“组织的秘密,你也要打听?”
组织内部纪律严明,分工明确,最忌讳打听与自己不相关的情报。
“咳,”波本咳嗽了一声,“他们刚交往,作为恋人,总该知道以后去哪里祭拜女朋友吧。”
……他连女朋友都不要了,直接口头让给苏格兰了。
“无可奉告。”
白布终于被盖回我的脸上。
同一时间,苏格兰的手机响了。
“喵喵喵喵……”
小猫咪软绵绵叫的手机铃声,和留有胡子的落拓青年其实不算很搭。
这是我昨天强行给他换的新铃声。
苏格兰原本的手机铃声是系统自带的,十分无趣,我说换个可爱的,他假模假样地反抗了一下,然后便顺从了。
他没想到,昨晚还在帮他换手机铃声的人,今晚已经驾鹤西去。
其实我也没想到。
但这是一条牺牲最小的路,只有我付出了挨了三枪的代价。
我不敢拿其他东西去赌。
“苏格兰,你的电话。”波本提醒他。
他有点魂不守舍地哦了一声,接通电话:“莱伊?”
由于他站得离病床太近,我也听到了黑麦威士忌在电话里的声音。
“咖喱店发生了爆炸,没发现幸存者。”
——干得漂亮,苦艾酒yyds!
至此,第二阶段的目标也顺利完成了。
“你说什么?”
“只是暂时没发现,还在救援……”
后勤部的人正在将我搬走,苏格兰一个踉跄,膝盖磕在了转运病床上,病床受到撞击,轮子与地面顿时擦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我感觉他站不住了,他蹲了下去。
一生最害怕告别的人,在半天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告别。
与他结伴同行的我。
被他收作徒弟传授厨艺的咖喱店胖老板。
五个缠着他叽叽喳喳的小朋友。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啊。”波本的安慰显得苍白无力。
苏格兰没有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
“喵喵喵~”
很好,这次是真的猫叫声了。
一个小时后,我看着满满一箱的猫,朝苦艾酒比了一个心。
她不仅捉住了猫,还在箱子放满了猫薄荷。
“谢了,姐,我们是一家人。”
要不是我已经“死了”,我都要把聊天室的群名从“讨厌琴酒小分队”改成“热爱苦艾酒大部队”了。
“我跟你可不是一家人,你的家人是那几瓶威士忌,”苦艾酒挑了挑眉,“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保证不会忘记!”
我低头数猫,五只小猫,一只肥猫,还有一只老猫。
我把老猫拎了出来。
“这只就掐死吧。”
变成老猫的广津柳浪竖起了全身的毛,摆出攻击的状态。
它居然还敢不服!
我气笑了:“你再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我马上带你去绝育。”
听到绝育,广津猫顿时怂了,蜷成了一团。
我原本打算把它放生,又怕它跑回Mafia,被森鸥外看出端倪,只好也一并塞进箱子里。
“这样好吗?”苦艾酒忽然问道,“有一瓶威士忌是和你一起在咖喱店的吧。”
她说的是苏格兰。
“自己变成唯一的幸存者,对于成年男人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事。”
我面无表情地反问:“关我什么事?”
……难以接受总好过一无所知的卷进来,然后不明不白地死掉。
“真无情。”苦艾酒微笑,“你在临死前还吻了人家,不是么?”
我和苏格兰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的亲吻,冷冰冰,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哎呀,不知道会不会成为那瓶威士忌的噩梦呢。”苦艾酒调侃道。
“活该。”我拎起猫箱子,“那是他非要接近我的报应。”
“你打算把猫藏到哪里呢?”苦艾酒看似关心,实则嘲讽,“你身上没钱,好像也没朋友。”
“呵,”我冷笑道,“我朋友多的是。”
连太宰都有朋友,我怎么可能没有!
然而我走了半小时的路,也没能走出四岔路口。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好像都不合适。
——去东边委托费奥多尔?
算了吧,他是老鼠,指不定会杀光猫,看我痛苦。
——去南边委托中原中也?
中也是好人,但他有他的难处,要是森鸥外发现我和他来往,第一时间会怀疑到委托的猫身上。
——去西边委托梵天的灰谷龙胆?
那也是极恶分子,况且他发现我在和他交往时勾搭了他哥,说过下次见面时就杀了我。
在我含泪决定将猫全部送给宠物店时,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警察叔叔,我来赴约了。”
午夜十二点,我敲开了萩原研二公寓的门。
他没有半点被吵醒后的不耐烦,揉了揉眼睛:“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抱歉,这恐怕是个噩梦。”
扰人清梦,还带着七只猫。
“有小橘子在,怎么会是噩梦?”萩原接过我手里的箱子,噫了一声,“还给我带了礼物。”
打开箱子,他傻眼了。
“这么多猫?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只,是橘子公主和七个小矮猫吗?”
“不,不是送你的,我打算寄养在你这里一阵子……我会给钱的,但不是现在,是事情结束之后。”
织田作之助,这笔债你自己还!
“笨蛋。”萩原眉眼弯起,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你见过警察叔叔在帮助别人之后要钱的吗?”
“免费的?”我犹豫了一下,“可是猫要吃东西的。”
“放心放心,我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养几只猫是没有问题的。”萩原说,“家里还有喂野猫剩下的猫粮,我去拿过来。”
……这人平时居然还喂野猫,果然警察就是善良。
小猫和肥猫都吃的很香,唯独广津猫不肯吃猫粮,还叼走了萩原的烟盒。
“小宝贝,这可不是你能碰的东西,快松开~”
萩原如果知道这只猫是个糟老头子,不晓得还能不能叫出那声小宝贝。
他拿出三只收纳箱,垫上自己的旧衣服,做了临时猫窝。
“明天去给你买逗猫棒,”他将企图逃跑的广津猫拎回了猫窝里,摸着猫头说:“今天先忍耐一下吧。”
广津猫嗷呜一声,满脸沮丧。
我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变成猫的那个晚上。
苏格兰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给我缝猫衣服,还捣鼓了一大锅自以为很优秀的猫饭给我吃。
‘这个可好吃了,我们不给波本哥哥吃,只给橘酱吃……’
太好笑了。
他被猫爪子碰到平角内裤时的反应也很有趣。
“小橘子,小橘子——”
萩原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惊醒,我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事?”
“叫你好几遍了,你肚子饿不饿?”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有苹果馅的鲷鱼烧哦。”
一听到吃的,我顿时就失去了矜持,尤其是我已经饿了一天。
“警察叔叔,你是我的神!”
萩原很快拿来了一盘鲷鱼烧,又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我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只,味道虽然比不上苏格兰做的,但也算不错了。
萩原对我的吃相并不反感,笑着说:“很好吃吧,这可是我的厨神朋友给的秘方。”
“你朋友真厉害。”——但没苏格兰厉害。
“太幸运了,警察叔叔你刚好今天做了鲷鱼烧。”
“不是今天。”萩原单手托腮,“我每天都有做。”
“诶?”
“因为不确定小橘子哪天会来。”他停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微笑着说,“但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来。”
第38章
“感谢招待, 告辞了,警察叔叔。”
吃完鲷鱼烧,喝完热茶, 我打算离开萩原的公寓。
身为犯罪组织的成员,待在警察家里, 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下雨了。”萩原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小橘子, 要不然你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警察家。
休息一晚。
然后第二天睁开眼睛, 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将我铐住,关进警车,押往警局……
“阿嚏——”
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抬眸看着萩原。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想法。”
萩原关上窗户回过头, 表情略带担忧,“你受伤了,现在也不方便去其他地方吧。”
全被他说中了。
“我还以为我掩饰的不错。”我低头看了看衣服,“明明换了干净的裙子, 血也洗掉了,还喷了朋友的香水掩盖身上的血腥味。”
“不能只看这些,你的脸色太白了, 没有唇色, 身体也时不时蜷起来。”他停了一下, 语气变得更轻了, “……你是不是很疼?”
倒是头一回有人问我疼不疼。
而且是在知道我是异能力者的情况下。
“还行吧。”只能说早就习惯了, 为了缓和气氛, 我揶揄他,“你的观察力真不错, 不会对每个遇到的女生,都这么仔细观察吧。”
“那当然不是,我很专一的!”
萩原看上去心虚了,转瞬又变得认真起来,“小橘子,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受伤了也要好好治疗哦。”
他说哦的时候,是哄小孩的语气。
有些像苏格兰。
“谢谢你,叔叔。”
这次我连警察的前缀都不加了,萩原似乎被叫叔叔时会流露出古怪而隐秘的兴奋,这可能是他的性癖(?),“上次那个死在别墅里的少年,他的尸体处理掉了吗?”
“你说真武吗?”
“真武?你还特意查了他的名字?”
“是异能科查的。”萩原说,“遗体已经火化,遵照遗愿,送去擂钵街附近的寺庙下葬了。”
“你真把他送回擂钵街了?”我吐槽道,“他差点害死你们。”
“是阵平酱联系的寺庙。”萩原叹气,“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异能科的人说无可奉告,真让人郁闷。”
普通人不能接触到异能相关的秘密,否则流传出去,会引起社会层面的恐慌。
“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他报仇的。”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点亮了夜幕下的所有罪恶。
“我会去杀掉那个幕后主谋,拿走他所有的财产。”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雷落下,我看到萩原身后玻璃窗上,映出了我自己的模样。
头发凌乱,脸颊消瘦,眼帘之下,是两道浓重的阴影。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我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身后才传来了萩原的声音。
“小橘子,你等一下。”
“你虽然是警察,”我系好鞋带,理了理裙子,“但是你别忘了我是个异能力者,真动起手来,吃亏的是你。”
我知道我说出真实想法,以萩原身为警察的正义感,一定会试图阻止我。
我本不该说。
犯罪分子在犯罪前通知警察,会被当成怪盗基德式的挑衅吧。
“可是你也不想杀人吧。”萩原平静地说。
我握住门把手的手指顿住了。
“我是个普通人,接触不到你们的世界,以前甚至不知道有一群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人,也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喜欢救人。”
萩原的声音很沉稳,也很温和,像是娓娓道来的叙述。
“两年前你可以不管我,上次也可以一走了之。真武暗算你,你没杀他,那小子临死前很感谢你。”
“你的秘密被我和阵平酱知道了,你也没把我们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承认吧,小橘子,你特意来告诉警察叔叔你要杀人,难道不是在自首么?”
“少、少胡说八道了,我这是在挑衅你,你不知道怪盗基德也是这样先通知的吗?”
“哈哈,基德不是什么都没偷到过吗?”
“……”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雨点像豆子,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萩原的笑声在这种强劲的氛围里,反而显得十分爽朗。
怼人处于下风,对我而言是少有的事。即使是面对老奸巨猾的森鸥外,我也没输过。
更不用提日常能把人怼到说不出话来的各种事迹。
此时,我却想不出一句反驳萩原的话。
“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哎。”萩原问,“不能等雨停了再走吗?”
“不能。”
“可是伤口泡在雨水里会发炎的,到时候就不妙了,而且这么晚,犯人估计也在休息。”他的歪理一大堆,“这样吧,你要是等雨停了再走,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上一个这样哄我的是苏格兰。
胡子,痒痒肉,全是身体上的交易。
“你该不会也要让我摸吧?”不假思索地蹦出这句话后,我闭上了嘴。
不能把别人都当成苏格兰。
“也?”萩原的重点不在“摸”,而是“也”,他脸色微变,“有人跟你这样说,你听话就给你摸?”
“……没人。”我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萩原的脸又冒进了我的视线里。
“是哪个变态?欺骗未成年少女呢。”他骂骂咧咧,“不把他抓进局子,我就不是警察叔叔。”
苏格兰要是被抓进警局,算上他加入黑衣组织的罪名,估计要判个十年二十年的。
放出来都人老珠黄了。
“……那人已经去世了。”我岔开话题,“说好了,雨停了我再走,你要给我礼物。”
许愿礼物是一筐大苹果。
“警察叔叔从不骗人。”
——他是有多喜欢警察叔叔这个称呼?
等到早晨六点,雨终于停了,我也睡够了,把呼呼大睡的萩原叫了起来。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不再多睡一会儿吗?”萩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真拿你没办法,跟我来吧。”
他带我去了车库。
一辆极其耀眼的橘色机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萩原的副业是警察,主业是霸道总裁?
“喜欢它吗?”萩原眨了一下眼睛。
我疯狂点头:“喜欢!”
“喜欢你自己买,我就是给你看看的。”
“……”
“哈哈哈,骗你的啦。”萩原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把车钥匙,“确实是送你的礼物,后续的证件自己去办吧。”
“这么贵重,我不能收。”
“不能收你还骑上去了——”
萩原笑了笑,大声说:“你要好好珍惜它啊,我一年的工资都在这里了。”
拿一年的工资给没还泡到手的女生买机车。
萩原研二,你迟早穷困潦倒。
我感动的没话说了:“别说是叫叔叔,叫你爸爸都行。”
萩原噫了一声,羞耻地捂住了脸,“……这个进展也太快了,卡密。”
“我还是觉得不真实,”总是从组织成员那里收获满满恶意的我,居然从警察这里收获了善意,“为什么你会想送我机车呢?”
“……因为,”萩原收敛起笑容,又变得正经起来,“感谢你两次帮忙,那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所以我也想帮上你的忙。”
“完全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只会拆弹,好像也帮不上忙。发现你很喜欢机车,于是决定给你买一辆,这样你可以去任何你要去的地方。”
“说实话,叔叔买的时候很肉疼,我恐怕要戒烟攒钱了。但想到这样也算帮上了你一点忙,心里就很开心。”
“我希望小橘子继续用自己的超能力,去救更多的人。”
前面的话我都爱听,这一句话纯属多余。
我的工作压根和救人不沾边。
“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可爱的小猫们,争取把它们养成猪咪。”萩原替我戴上头盔,信誓旦旦地保证,“猫在人在,猫亡——”
我瞥他一眼:“猫亡你也亡?”
“猫亡我也要好好活着。”萩原扬眉,“我的命是你救的,可不能随便死掉。”
全程都没提真正救他的中原中也。
“知道了。”……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不杀人,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
萩原给机车加满了油,上面还摆了一些小零食,大概是看我太穷了,他居然还在里面塞了两万日元和一把折叠晴雨伞。
又大方又细心,这人能处。虽说有海王的嫌疑,但我本人就是海王,半斤八两。
唯一不好的一点,他是个警察。
我始终不认为犯罪分子和警察之间能有什么好下场,把黑色和白色混在一起,连白色也会被污染成黑色。
骑着警察送的机车,我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一路不闯红灯,不超速,骑到咖喱店附近,那里已拉起了警戒线,有几个警察探头探脑,拿着小本本在揣摩。
周围已经没了Mafia和异乡人的气息。
——这些不合法的存在也忌惮警方的势力。
“下一步就是去找费奥多尔,交换情报。”
就在我边打电话,边准备继续前进时,机车前面突然站了一个人。
对方缓缓抬起头。
——竟然是苏格兰!
他全身湿透,眼眶发黑,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神情憔悴,胡茬也显得十分颓废,颜值严重滑坡,直接从美青年变成了一个大叔。
我一阵心虚,但仗着戴着头盔,他看不到我是谁,于是按了一声喇叭赶他离开。
他纹丝不动。
我继续按,他继续纹丝不动。
好家伙,既然他选择挡路,那我就压过去,划掉,我就调转方向,绕路总行了吧。
——他一下子抓住了车把手。
我看到他的手上全是血和污泥。
“津!岛!橘!”
不止连名带姓,还咬牙切齿,隔着头盔,都能感受到苏格兰此刻的愤怒。
“你居然装死欺骗我!”
……我要冷静。
苏格兰多半是在诈我——太草了,他上手拽我的头盔了。
“笨蛋,”我忍不住骂道,“住手,我头要掉了。”
头盔被用力摘下,此时的苏格兰再无平日的温柔,只有粗暴。
望着他几乎冒火的眼睛,我表面理直气壮,内心却有些发虚。
毕竟是我理亏。
中枪装死的战术过于惨烈,加上咖喱店爆炸后的无人生还,对苏格兰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我试图胡搅蛮缠,“好你个苏格兰,一直装老实人,没想到居然跟踪我!”
“他在废墟里找小朋友们的尸体找了一夜,津岛橘,你太可恨了。”波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位同样咬牙切齿,“跟踪你的人是我。”
“……这不可能。” 苦艾酒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出卖我,我的身上从头到尾也没被装过窃听器。
等等,我身上是没有窃听器,但是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
“没错。”波本笑得狰狞,“我在转运病床的下面装了窃听器,本来只是想知道组织会怎么处理你的遗体,毕竟以后要祭拜你,瞧瞧我们听到了什么,你半路居然活了,还说‘装死真累啊,苏格兰不会哭吧,波本成鳏夫咯’,津岛橘,你还是人吗?”
“大胆!”我输人不输气势,“你胆敢窃听组织的机密,你完蛋了!”
“完蛋的是你。”波本冷冷道,“假传组织命令,捏造假机密,欺骗组织情报人员,只要我向上级汇报,你看是谁会笑到最后。”
糟了!说不定会被扣光为数不多的工资,从此掉进打白工的深渊。
我转头看向苏格兰,撒娇道:“苏苏~”
“别叫我!”苏格兰眼神如刀,“波本君,请务必向上级汇报,这件事要追究到底。”
他来真的了!
我与他对视十秒后,沮丧地低下了头。
“苏苏,我知道错了,可我很担心你的安全,不想你卷入这样的破事里。”我吸了吸鼻子,“只要你岁月静好,我一个人负重前行也是值得的。”
“呕——”波本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混账东西,给我记住了!
“小朋友们和餐厅老板安全了吗?”苏格兰问。
“送到很安全的地方了,还捉了个老人质押着。”我委屈巴巴地说,“受伤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你还凶我。”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波本嘲讽道:“哦哟,假死之后又开始假哭了。”
“是真哭!我知道装死不对,可是当时情况危急,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了!”
苏格兰的手指抚上我的眼角,擦去了我的眼泪。
卧槽,他还没洗手,上面全是血和泥。
我白净的小脸都被他摸脏了。
“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疼!疼死了!”我趁机卖惨一波,“子弹没打麻醉就挖出来了,流了好多血,我现在贫血,眼前都发昏。”
“非常好。”苏格兰皮笑肉不笑,“疼才能长记性。”
“你——”
就在我气得想开车跑路时,他又说道:“Mimic,这是我查到的情报。”
“Mimic?”
“橘酱,我知道你一直认为身为普通人的我,帮不上忙,”话到此处,他收回了手,“那就让我们来打个赌,看谁能更好地解决这次事件。”
有意思,我立刻答应了。
他松了一口气,忽而好奇地问:“那个时候,你的心跳明明就——”
“哦,你是说这个吗?”
我握住苏格兰的手,按到了胸口的位置。
他苍白的脸瞬间微红。
然后——
心脏骤停术。
他又被吓得由红转白。
“我哥教我的暂停心跳。”我得意地介绍道,“不过我的身体素质更强,所以骤停的时间更长。”
只有这件事上,我赢过了太宰。
苏格兰眼神复杂,沉默片刻后说:“这次如果是我赢,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可以。”我很大方地摆了摆手,“条件你随便开,开十个都行。”
反正我不觉得自己会输。
“就一个条件,以后不准对我说谎,”苏格兰皱眉,“什么谎都不准说。”
第39章
与苏格兰定下赌约后, 有来有往,我也开出了条件:“如果是我赢了,那你——”
我想不到开什么条件。
不用我说, 苏格兰以后肯定会继续给我交房租、做点心,胡子和痒痒肉也是他早就卖给我的东西。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美青年一夜变成大叔, 黑发凌乱,眼白布满血丝, 满脸写着颓废, 嘴唇却依然像刚接过吻一样潮湿润泽。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在昨天“临死”前与他的那个告别之吻。
“那你就——”
这个思考条件的时间过于漫长,苏格兰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似乎在紧张。
也不奇怪,毕竟我一肚子坏水,五分钟前还把他搞到了破防。
“你是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么?”我摸了摸下巴, 坏笑道,“穿女装露大腿去□□琴酒也答应?”
苏格兰:“……”
机车后座被拍了一下,传来了波本阴森的威胁:“橘前辈,这辆车你还要吗?”
虽说这不是我的第一辆机车, 但以前的机车是用组织经费买的,随便炸都不会心疼,可这是萩原的心意。
他花了一年的工资, 才买了这辆机车。
我识相地胡乱换了条件:“那你就再和我接一次吻吧, 昨天不太尽兴, 这次换你主动。”
闻言, 苏格兰微怔, 而后眼神闪了闪。
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吻显然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啪——
机车后座受到了比之前更重的拍击, 我怀疑它都快被砸散架了。
“你和他接吻了?”波本阴阴地磨着牙,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这时候又开始雄竞了?
爷满足你!
“是啊, 还是法式热吻,波本你不会的那种。”我得意地添油加醋,“苏格兰不愧是情场高手,一下子反守为攻,吻技高超。”
“别乱说,我不是……”苏格兰磕磕巴巴地反驳。
波本眼角直跳,不去骂他的竞争对手,反而来骂我:“你这个流氓。”
好家伙,居然骂我是流氓!
纵使我热衷养鱼,到处有前任,也从未被人叫流氓。
“你是想分手吗?”我气呼呼地说,“波本威士忌,你失去我了!”
“橘前辈是笨蛋,”波本比我更生气,“没交往你乱亲别人干什么?”
“接吻和交往有什么关系?”我反问道,“我们交往一年,你也只和我牵过手啊。”
不明白波本为什么对我和苏格兰接吻的事反应这么大。
如果他是嫉妒苏格兰,那他怎么不冲苏格兰发火,大房不都是找小三撕逼么,火力全对准我了。
如果他是嫉妒我,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他对苏格兰——
太草了。
停下来,不能再想下去了。
一个吻引发的争吵,最终导致波本和我不欢而散。
本来他就有组织的任务在身,而我也要继续调查Mimic入境的事。
“上车吧,苏苏,带你体验一下姐姐的车技。”
苏格兰犹豫了,我以为他是不信任我的技术,他却低头看看自己:“我身上太脏了。”
是挺脏的。
浑身湿透,手上都是血渍和泥水,被中也之前打伤的地方也没有痊愈,整个一战损风。
“要不我开车,你在后面追着跑?”
“……”苏格兰露出一副“这是人话吗”的表情。
“行了,你都把我的脸弄脏了,还在意车会不会被弄脏?回头你去洗车。”我说道,“上来吧。”
苏格兰慢吞吞地跨上机车后座,点评道:“这辆机车好酷。”
“那当然了。”这可是警察叔叔送的,眼光很好。
我从萩原给我的零食里摸了一个巧克力味的面包塞给苏格兰:“吃吧,你刨了一晚上的坑,肚子肯定饿扁了吧。”
“这是……?”
“放心,不是中也给的。”苏格兰很不喜欢中也,“上次我发现你吃巧克力味的东西会多吃两块,是喜欢这个口味吗?”
苏格兰接住面包,轻轻嗯了一声。
“行,我记住了。”我踩下油门,“出发,抱紧我的腰。”
十分钟后。
“苏格兰,你懂不懂什么叫抱紧?有这么不好意思嘛?”
后座的男人一手握着面包在啃,一手攥着我的衣服边缘。
“不是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男孩。”他狡辩道,“……你身上有伤,会碰到。”
“这点小伤算什么?”
“什么叫小伤?那是枪伤,按照道理你现在应该躺在医院里休息——”
苏格兰念起来就没完没了。
“爱抱不抱,”我撇了撇嘴,“反正你掉下去,摔疼的也不是我。”
我加快了车速,在被交警因为苏格兰没戴头盔追上之前,来到了上次他将我带走的红.灯区。
白天的红.灯区很安静,只有极少的正经商店还在营业,苏格兰表情微妙:“来这里做什么?”
“你身上脏死了,先给你买衣服。”我拉着他进了旁边的一家服装店。
我挑了一件蓝色衬衫和一条灰色长裤,看着十分普通,还有股浓烈的社畜气息,但架不住它们具有便宜的优势。
“料子很结实。”这是苏格兰对衣服的评价。
在他掏钱包之前,我如同霸道总裁加身,抢先甩出了两张一万日元的纸币,对营业员一挥手:“找钱吧。”
这是萩原省下的烟钱,他要是知道这笔钱立马花在了别的男人身上,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没关系,是他自己说的,无论少女做什么,警察叔叔都会原谅的。
“橘酱,”苏格兰惊了,估计在怀疑这笔钱来路不明,“不用你花钱,我自己买。”
我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今天我就是要给你买。”
“可是——”
“什么可是,不准可是。”我打断了他的话,“这笔钱来路正的很,不是偷来抢来的,也不是中也的。”
警察给的钱能不正吗?
“不,我不是在怀疑钱的来路,”苏格兰摇头,“我是希望你把钱花在自己身上,你总给波本君买衣服,给别人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什么都不给自己买……两万日元可以买很多苹果或者点心。”
我给波本没买过两万日元的衣服,买了他也不会穿。但波本从不会担心我有没有余钱,会不会饿肚子。
“我还是很想给你买。”我摸了摸那件蓝色衬衫,是最普通的面料,粗糙扎实,恐怕苏格兰自己也没有这么廉价的衣服,“就买这一次。”
毕竟下次想买也没钱了。
“好的。”苏格兰想了想,同意了,“谢谢橘酱。”
“抱歉,打扰一下。”营业员表情复杂,“小姐,这身衣服合计四万日元,你还缺一半。”
“!!!”
直到拎着衣服出了服装店,来到上次风俗店旁边的旅店开了一间房,我的手仍然止不住地颤抖。
“这个衬衫刺客,破料子居然这么贵,还不肯打折,下次再也不来了。”
到头来,还要苏格兰出一半的钱。
我的霸总气质一秒被打回土鳖,干掉A抢夺他的财产一事迫在眉睫。
“这里的店卖得都比较贵,因为地段导致房租很高。”苏格兰倒是很平静,丝毫没有被当成冤种宰了一顿的愤怒,“店家也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
“养家糊口,”我感慨道,“大部分人的归宿都是结婚,然后养家糊口。”
这是一个落在现实层面,脚踏实地的词。
这个词永远和黑衣组织挂不上钩。
“怎么了?”苏格兰偏过头微笑,“橘酱又想结婚了?”
“对呀,我想和日本首富结婚成家,那样我每天躺在甜点堆里,想看动画片也不用去便利店蹭了。”
“哈?”正在换鞋的青年发出夸张的惊讶声,“日本首富是个老头子诶。”
我满不在乎道:“人家有钱。”
“可是老头子的胡子是白色的,痒痒肉不灵敏了,极有可能因为年纪大牙疼不能吃甜食,也不准你吃。”
老实人苏格兰仇富起来,根本毫不留情面。
“前两条还能忍,最后一条就算了吧,那我还是许愿和苏苏结婚吧。”我摊了摊手,理直气壮地说,“彩礼我一分钱不会给你,但嫁妆你要自己准备,不准空手嫁过来。”
“……这太双标了。”苏格兰嘴角抽了抽,“而且也不是你想娶,我就会嫁的——等等,这个嫁娶顺序弄反了,真是的,我都被你绕进来了。”
“我要跟你结婚,你还敢不结?”
对于苏格兰突然变得叛逆,我很是心痛。
一定是被波本那个小黑脸带坏了。
“也不是不能结。”苏格兰从我手里拿过装衣服的袋子,“但是橘酱要先和外面的男人全部断干净,不能再收对方的礼物,哥哥只能有太宰君一个,不要冒出来一堆野生的哥哥弟弟蓝颜知己男闺蜜。”
“不要!”我坚定地拒绝了,“苏苏,虽然你很迷人,但是我不能为了你一条鱼,放弃整片大海,这对其他的鱼儿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你这家伙,海王宣言起码要在我听不到的地方说啊。”
苏格兰有些无语,更多的是无奈,他拎着衣服进了浴室。
我听到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海王迟早翻车。”
还敢诅咒我!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门口,猛地打开了门,吹了声口哨。
苏格兰脱去了湿哒哒的衬衫和长裤,只穿着黑色短裤,正在擦拭背上的血污。
没有想象中的香.艳场景。
……原来他身上有这么多伤,除了前天晚上被中也揍的,还有昨天刨坑挖尸体时受的伤。
更糟糕的是,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他都在淋雨。
萩原说过,伤口泡在雨水里是会发炎的。
“能够得着吗?”我问他。
“还行。”这里没有落地镜,其实苏格兰压根看不到自己背后的情况。
“你等一下,我去跟旅馆借个药箱过来。”
不一会儿,我拎着药箱回来了,打开取出了药水和绷带。
“我自己来吧。”苏格兰说。
“好。”
在我把绷带塞到他手上时,他忽然垂眸。
“我还以为……”他的声音很落寞。
“以为什么?”
“没什么。”他又不说了。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我前脚刚出去,他就把浴室的门锁上了。
“谁会偷看你啊!”这种质疑我人品的行为,令我非常不满,“你这个保守的平角内裤党!”
在苏格兰给自己换药的间隙,我打开旅馆的电脑,侵入了隔壁风俗店的监控系统,查看起了店内的情况。
之所以会带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给他买衣服,而是风俗店和Mimic存在着关联。
先前我被异乡人开枪打中的时候,我在他的身上装了定位器。
在我的剧本里,我要陷入无法动弹的装死状态,无法窃听,干脆没放窃听器,改放了贴片追踪器。
事后我查到他来了风俗店。
全程路线没有任何偏移,不在任何一处逗留,直奔风俗店。
不是老色批,就是有关系。
不过因为监控的是风俗店,视频里出现了不少辣眼睛的东西。按理说风俗店要对客人的情况保密,是不能装隐形监控的,但这家店还从事着录制小电影的违法勾当。
不知道举报给警察叔叔有没有奖金。
“你在看什么?”刚出浴室的苏格兰随口问道。
“人体工程学。”
在他朝我走来时,我将电脑转了一圈,背对着他。
苏格兰挑眉:“让我看看。”
“你确定要看吗?”
“确定。”
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便,但你不要骂我。”
然后——
“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为了查案,”我就知道这个保守派肯定要炸毛,“Mimic的人混在里面,没办法啊,我也不想看,那些男的身材都没你好,不过玩得倒挺花。”
“我来看吧。”苏格兰很不情愿,但为了工作,他只好坐上了我的位置,亲自监控。
结果就是把自己看得十分羞愤,耳根子也红了。
硬汉的胡子都不能隐藏他内心的单纯。
“哈哈哈不要勉强自己,还是我来看吧。”我托腮道,“只不过是一堆碳基生物的肉搏而已。”
“你好歹是未成年人,就,”苏格兰艰难地问,“就不会觉得奇怪吗?”
“我早就抛弃自尊和廉耻心了。”我将电脑的显示屏转了回来,“苏苏,你还记得我问你为什么加入组织吗?”
“记得。”苏格兰点头,“第一次见面时你就问过。”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加入组织吗?”
“不知道。” 苏格兰又补了一句,“但是我想知道。”
“这个世界上弃恶从善的人很多,但是也有像我这样,从救人的一方离开,去黑暗的一方。”顿了顿,我继续说,“黑暗往往是为了更高层次的光明,这就是我们组织的大义。”
第40章
关于组织的大义, 是Boss挣扎着半截快入土的身子,从病榻上坐起来,一个字一个字讲给我听的。
听完我就忘了。
所以在苏格兰想进一步了解这背后的大义时, 我根本没话说,只能故作高深道:“小苏啊, 这些事你现在不懂,但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那估计等我老了也不会懂。”
苏格兰对我的高深莫测不感兴趣, 他将电脑显示屏又转回了他那面, “这不是你一个未成年人能看的东西。”
“未成年人怎么了?”我不以为然,“我上次都快下海了。”
“你还说。”
下海是苏格兰的雷区,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又不是让他下海。
“我们可是在日本,刑法规定性同意年龄只有十三岁。”
“这是刑法, 最严重的情况。”苏格兰严肃地说,“日本各地的《青少年保护育成条例》中的淫行条例,限制十八岁以下青少年的此类行为,一旦发现, 你也要被抓走关进牢里。”
“这样啊,那还是算了。”我缩了缩脖子,“太宰还没教会我越狱, 万一到时候数罪并罚, 估计会判死刑。”
“你明白就好。”
苏格兰坚持自己看监控, 不给我看。
不一会儿, 他就看得面红耳赤。
“你该不会以前都没看过吧?”我眼神上下打量他, 坏笑道, “真是个纯洁的小男生。”
纯洁小男生的帽子一扣,苏格兰顿时就矮了半截, 他当然不服气,死鸭子嘴硬道:“我看过。”
“你脸红的都要滴血了。”
“这是热的,”苏格兰继续给自己打补丁,“空调温度开的太高了。”
噫,我瞟了一眼空调,20度算高么?
“那你说出一部你看过的片名,证明一下你不是小男生。”
“……”
“说不出来了吧,还‘我看过’。”我刻意拖长了尾音,“小弟弟——”
“热气缭绕的温泉旅行!”
苏格兰被我一刺激,害怕输了面子,居然真说出来一个小电影的名字。
听上去就是小电影里的清流,中规中矩的那种1V1。
他说出来后显得十分后悔,露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抱歉,你当我没说吧。”
太可爱了。
明明留着极有男人味的胡茬,又是组织里的狙击手,却偏偏纯情的要命。
我的恶趣味使我不想放过这个调戏他的好机会,假装羞愤地指责:“我就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说出来,我耳朵不干净了。”
“!!!”
“好你个苏格兰,跟不谙世事的未成年少女传授这些,严重违反《青少年保护育成条例》中的淫行条例,我都被你搞的不纯洁了。”
苏格兰的脸色红白交错,气结半天,最终他干脆恼羞成怒:“再胡说八道,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做苹果派了。”
恶势力在点心面前立刻落在下风。
尤其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没干掉A拿到他的保险箱。
“苏苏,你变了,对我没有初见时的温柔了。”我很狗腿地帮苏格兰捏起了肩膀,痛心地说,“难怪人家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如初见……”苏格兰的肩膀耷了下去,轻声说道,“那变的又不是我一个。”
“我可是始终如一的。”我嘀咕道。
苏格兰没再理我,继续看监控,就在我打着哈欠,下巴搁在他肩上快睡着时,他站了起来,我一下子牙齿磕到了嘴唇,疼得想给他两拳。
“出现了。”他暂停了监控。
无数乱七八糟的分屏里,最下方的那一块画面,拍到的是走廊的一角,露出了一只鞋子。
不止是苏格兰,连我也认出了是那名异乡人的军靴。
但因为处于死角,后续也没拍到这只鞋子去了哪里,并且他没有再出现在剩下的监控画面里。
苏格兰反复查看了三遍后,沉思道:“他没从正门走,行动也很谨慎,不像是来娱乐的,去的应该是工作人员的私人房间,所以没被监控拍下来。”
“你说得对,但在风俗店里,拥有私人房间的工作人员可不多,只有老板和几个头牌。”
“不太可能是老板。”苏格兰解释,“风俗店的老板赚的很多,不缺住所,把这种危险分子藏在店里,太冒险了。”
“那头牌赚的也多啊。”我疑惑地问,“她们缺住所?”
“从事这个行业的女性,多半是生活所迫,有些人想尽快离开,就会拼命存钱,省吃俭用,也舍不得在外面租房子。”
——这属实超出我这种日光族的认知了。
“钱在我手里就没有留到第二天的可能。”我都忍不住吐槽自己,“好怀念啊,组织不限制我花销时,我给中也买下了一家店的所有帽子,可惜后面就卡死我的消费了。”
一提中也,苏格兰挨揍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了,他白了我一眼:“组织做的对。”
“哎,中也现在致富了,可是我哥不准我和他有太多接触。”
“太宰君做的对。”
好家伙,只要和我作对,谁都对是吧?
吵完架,我和苏格兰言归正传,继续研究接下来的计划,隔壁风俗店一共有三位头牌,一位芙子小姐,一位杏子小姐,最后一位就是先前接待我的礼花小姐。
稍一在周边调查,就知道前两位平时消费水平很高,而来自北海道的礼花十分节俭,只要出的钱够高,几乎什么客人都接,堪称业界劳模。
“礼花小姐也来我们这里买衣服,基本都是换季的时候。”服装店的营业员说,“但是——”
“但是什么?”
“上次有个高中生因为买不起漂亮的裙子,想进入风俗业时,被礼花小姐劝回去读书了,并且替她买下了那条裙子。”
“礼花小姐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苏格兰眼神温柔,语气温柔,像是在提及倾慕的女人,看得我一阵火大:“现在就去收拾你善良的礼花小姐咯。”
他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成我的礼花小姐了?”
*
再次见到礼花时,她对我依然十分热情,还不忘关心我和魔鬼前夫的感情。
“他死了。”我阴阴地磨着牙。
“呃。”礼花愣了一下,“有点突然,是感染恶疾吗?”
“我把他砍死了,大卸八十块。”
“……”
“现在警察在调查这件事,”我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来你这里躲一阵子。”
“等一下,”礼花抓住了我的胳膊,“这里是风俗店,不是避难所。”
我一脚踢开了门。
礼花变了脸色,极力阻拦道:“枳小姐,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报警?太好笑了。”她敢吓我,那我也要吓回去,“你真以为我是来这里倾诉感情的吗?实话告诉你,我是日本的公安警察。”
我捏住了礼花的胳膊,只要我再用力一点,她的骨头就要折断了。
“先前就发现你和偷渡者有勾结,交代吧,他们在哪里?”我慢幽幽地吐出了那个名字,“Mimic?”
下一秒,后脑勺被冰凉的金属抵住,身后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你没死。”
——是那个异乡人。
我还嗅到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受伤了么。
“那肯定不能比你死的早。” 我转了个身,微笑着打招呼,“嗨,丧家之犬,我们又见面了。”
少年眼神一凛,刚要扣下扳机,出现在他身后的苏格兰,也将枪对准了他。
“一换一,敢玩吗?”我用头敲了敲少年的枪,“估计是没这个胆。”
少年瞳孔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毕竟是个只敢躲在风俗店里,靠女人保护的废物。”我的额头再次抵住枪口,挑衅地说,“开枪呀,我绝对不会躲。”
“橘酱!”
“艾利克斯!”
苏格兰和礼花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似乎比我和少年这两个当事人还急。
“冷静一点,艾利克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礼花劝说道,“你不能再杀人了。”
名为艾利克斯的异乡人眼神微颤,意志竟然动摇了。
“你真的是军人吗?”我继续挑衅,“下次是不是要躲到女人的裙子底下去了?”
“津岛橘,你给我少说两句!”苏格兰的表情让我觉得,等事件过后他要把我的头打爆掉。
“行吧,我不说了。”我歪过了头,话锋一转,“——那我就直接动手了!”
我抬脚朝艾利克斯的腰部踢去。
血腥味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他腰部受了伤。
踢击是中也的亲传,虽然没有重力使那样的毁灭性威力,但普通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艾利克斯被踢中腰部,踉跄了一下,枪被我夺走了,人也被苏格兰制服了。
“接下来就是温馨的审讯时光了。”
咔哒一声。
我卸下了艾利克斯下颌的骨头,手指伸进了他的口腔里,向苏格兰介绍着专业审讯的步骤,“先卸下颌骨防止咬舌自尽,再检查牙齿里有没有准备自杀用的毒——”
“放了艾利克斯!”
礼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苏格兰在制服艾利克斯时掉在地上的枪,瞄准了苏格兰。
她应该没用过枪,手都在抖。
“否则我就杀了他。”
“即使我放了小白脸,你也逃不掉的,礼花小姐。”
“放了艾利克斯,不然我开枪了。”
放还是不放?
不放,艾利克斯必然逃不掉,但苏格兰很可能会受伤,轻则住院,重则死亡,而我也会杀了礼花,再审讯艾利克斯。
放了艾利克斯,苏格兰平安无事,有礼花作为人质,我依然能捉回艾利克斯。
“别伤害我的苏苏!”我假装紧张地松开手,“我什么都听你的!”
“橘酱?”苏格兰颇为意外地望着我,大概也没想到在关系他的人身安全上,我会这么配合。
他也松开了艾利克斯。
“你快走!”礼花催促道,“不要担心我,她是公安警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还真有人信我的鬼话。
艾利克斯下颌骨没接回去,一张口就流口水,太不雅观,于是没说告别的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礼花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缓缓地喘了一口气。
“好了,他安全了,但是你不安全了。”
我卡住了礼花的喉咙,将她按在了她身后的墙上,“你如果不想吃审讯的苦,就给我说清楚Mimic的目的。”
礼花瞪了我一眼:“我绝对不会告诉你。”
“很好,你比刚才那个丧家之犬有骨气。”我慢慢收拢右手,“我会先拔掉你的指甲,再折断你的骨头,切断你的神经,我要看看,究竟进行到哪一步,你会愿意告诉我。”
“艾利克斯他……”少女被掐的满脸通红,“他不是丧、丧家之犬!”
“感情果然使人降智。”我捏住了她的食指指甲,“那么,要开始拔咯——”
我的手腕被握住了。
从刚才起一言不发的苏格兰终于出手了。
“果然是你在放水。”我冷笑着说,“我就说有问题,以你的身手,怎么可能拦不住礼花小姐捡枪,苏格兰,你真让我失望。”
“橘酱,你有你的解决方式,我也有我的。”苏格兰面色平静,眼神坚定,“我们是合作关系,但同时也是竞争对手。”
——他是在提醒我们之间的赌约。
“你刚才就不怕我不放走艾利克斯吗?”我反问道,“你觉得我很在意你的命?”
“我不觉得,”苏格兰低眸,“你哪里会在意这个呢?”
心被一触。
他的表情竟然有一闪而过的委屈……
是我眼花了吧,该委屈的难道不是被队友反水的我么?
“也是会在意的吧。”我想了想说,“毕竟在我心里,组织大义第一,苹果第二,鲷鱼烧第三,草莓大福第四,铜锣烧第五,樱桃蛋糕第六,红豆年糕第七,甜甜圈第八,垃圾太宰第九,你大概排在第十的位置吧。”
“我居然进前十了?”苏格兰有些惊讶,“而且前面只有一个人类,没有那个Mafia。”
他说的Mafia多半是中也。
碾压式挨揍让他耿耿于怀。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就逗逗他吧,“中也第十,你第十一。”
“……”一下子掉出前十名的苏格兰鼓起了腮帮子。
正在这时,礼花开口道:“苏格兰先生,我可以单独告诉你,Mimic来日本的目的。”
我很生气:“为什么不单独告诉我?我可是警察诶,你没听过有事要找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吗?”
“我最恨的就是日本的警察,”她一个字一个字,恨恨地说,“他们也一样,都是被国家出卖的人。对我们而言,警察就是一群吃着纳税人钱的饭桶,没有一个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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