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礼花小姐, 原来你也有这样悲惨的遭遇!”我的手从礼花的脖颈上迅速移开,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憎恨那些可恶的警察!”
论滑跪, 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之前我以为日本国民都比较信任警察, 才胡扯自己是警察,现在知道她心里对警察的恨意, 那么这个身份就不能要了。
“啊?”
我变脸的速度闪到了礼花和苏格兰的腰。
礼花问道:“你不是公安警察吗?”
“那是我骗你的, 你见过哪个警察自曝身份还私自刑讯嫌疑人的?”
“的确,”礼花犹豫了,“他们比你要正规一些,起码要把人先带回警局。”
“实不相瞒,”我哭丧着脸说, “我和苏苏也是因为警察的不负责,才失去了我们的家园,不信你问他。”
苏格兰:“……”
礼花对我的表演将信将疑,但她很信苏格兰。
“是这样吗, 苏格兰先生?”
“……是。”苏格兰艰难地吐字,“警察害我,他们坏的很。”
他表情极压抑, 演的也挺真。
礼花上钩了:“那你们到底是何方圣神?为什么先前就盯上我了?”
先前是苏格兰以为我下海了, 过来捞我。
而我是为了磨练技术去勾引A。
这些, 都说不出口。
“礼花小姐, 刚才的一切都是对你的测试, ”我继续编谎话,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现在我很确定你是个值得帮助的人。”
“考验?”礼花摸了摸脖子,“我感觉你是真的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我尴尬地摆手,“那是剧情需要,我本人善良的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死。”
善良,呵呵。
假如波本在这里,肯定要当场吐出来。
得亏苏格兰定力好,居然能一脸正经地说:“橘酱演的角色比较凶。”
“原来是这样。”
无论苏格兰说什么,礼花都信,尽管他说了我的好话,还是让我感到不爽。
“苏格兰这个名字其实是代号,并非本名。”他转向礼花,真诚地说,“礼花小姐,我把我的身份告诉你,希望你能保密。”
连代号的事都往外说?我在他的背上狠狠掐了一把,青年一下子绷紧了脊背。
……这个部位好像是他的伤口。
我偷窥他换衣服时看到了,还是一处他不太容易上药的地方。
“我本名叫津岛修治,是橘酱的哥哥,”苏格兰把太宰的本名用的风生水起,顿了一下,他说,“我的真实身份,是Mafia的影子首领。”
艹,森鸥外听到了都要给他递根烟。
明明是在胡说八道,苏格兰偏偏显得十分正经,仿佛真的把自己的惊天大秘密告诉了礼花。
“我主要处理一些首领和干部们不方便出面的工作,这次的Mimic事件本该由我负责,但我去外地出差,首领便交给了我的朋友织田作之助……”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最会骗人的,恰恰是平日里的老实人。
苏格兰面不改色地对礼花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忽悠,成功将对方知道的情报套了出来。
Mimic是从欧洲偷渡过来的异能力组织,成员基本出身军队,因为与上级军官之间的不正当交易被当作叛徒,遭到驱逐,从此对世界失望。
他们的目的,是追寻有意义的死亡。
……无法理解。
我听不下去了,吐槽道:“Mimic的首领脑壳坏了吧,有意义的死亡还不简单,他直接把自己的血液肾脏都捐给有需要的人唔唔——”
嘴巴被苏格兰捂住了。
“礼花小姐,你和艾利克斯应该不是恋人关系吧。”
“不愧是修治先生,连这都看出来了。”礼花解释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我和艾利克斯小时候就分开了,但是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写信告诉我他的情况,参军了,立功了,交到很好的朋友,什么都跟我说,直到他说他不想活下去。”
“我一个陪酒女,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觉得犯错的不是艾利克斯他们,为什么他们要背井离乡,甚至在陌生的国家死去?”
“因为菜啊。”我总算挣脱了苏格兰的手,迫不及待地插嘴道,“但凡他们打得过上级,也不至于混成这个样子唔唔——”
嘴巴再次被封住。
“抱歉,礼花小姐,橘酱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苏格兰道完歉又对我小声恐吓,“等会儿想喝奶茶还是辣椒水?”
“……”嘤,我是不吃辣的。
“没关系,其实她说的对,是他们技不如人,但是——”
话到此处,礼花眼眶一红。
被我险些折断手臂、掐住脖子都一声不吭的女人,竟然流泪了。
“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的艾利克斯才十七岁啊。”
十七岁,那不是和我一样大吗?
“你弟弟长得真老成,看着像二十七岁的——”
触及苏格兰警告的目光,我这回主动自己捂嘴。
苏格兰拿出手帕递给礼花,轻声说道:“礼花小姐,我同样不赞同通过死亡的方式来证明生命的意义。”
“修治先生!”礼花没接手帕,反而抱住了苏格兰。
我捂着嘴的手松开了。
这个拥抱,苏格兰没有回避,他甚至在耐心安慰礼花:“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面对我的虎视眈眈,他也装作没看见。
——苏格兰,看我不弄死你!
*
礼花这边的情报收集完毕后,我和苏格兰回到了旅馆。
接下来还需要Mafia那边的情报。
在苏格兰连问我三个问题,我都不理不睬后,他终于意识到我在气头上。
“我只是安慰她。”
“安慰?”
我冷哼一声,爬到了吊灯上。
“下来,这样很危险。”
“今天安慰就抱,明天说不定亲上了,”吊灯被我当成秋千荡了起来,“在我面前装纯洁小男生,到风俗店就是头牌的人形抱枕了。”
“又在乱说了,”苏格兰扶额,“我数三声,你下来,我们去买奶茶。”
“三二一。”我迅速替苏格兰数完了,但没下去,“去找你的礼花小姐买奶茶吧,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从现在开始是竞争对手。”
苏格兰在吊灯下仰起脸,这个角度看到的他,面色被灯光渲染的微红,像在笑,“橘酱,你吃醋了。”
“没有!!!”
“有。”
“少臭美,我为什么要吃你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男人的醋,我有男朋友,我有前男友,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我恶意补上最后一句,“我还有中也,虽然我们之前分开了,但是随时都能旧情复燃。”
对不住了,中也,没燃过就要安排你复燃了。
——果然。
在听到中也的名字后,苏格兰脸上些许的笑意消失了。
他不再执着叫我下来,但他把沙发推到了吊灯正下方——我掉下来就会掉在沙发上。
这个举动减轻了我对他的敌意。
再回想我刚才的行为,其实挺……无理取闹的。
是礼花主动抱他,又不是他主动去抱礼花,而且一个成年男性,在被一个哭泣的女孩子拥抱时,如果直接将其推开或者扔地上,那才叫糟糕,毫无绅士风度。
道理我都懂,但我心里……不舒服。
礼花也是过分,她想寻求安慰可以来抱我啊,抱一个未婚未育的男人,这合适吗?传出去,苏格兰还怎么做人啊?
我气鼓鼓地坐在吊灯上,苏格兰则坐在窗边……悠闲地喝奶茶。
他买了两杯珍珠奶茶,本来一杯应该是给我的,但他也不叫我,自己独自喝了起来。
于是我更生气了,把吊灯晃得哐当哐当响。
苏格兰眉头微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窃喜,以为他是要给我赔礼道歉了,没想到他只是把电闸拉掉,之后又坐回了窗边。
就这?
“苏格兰威士忌,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我不会帮你联系Mafia那边,我认识太宰中也红叶大姐芥川小弟广津老头梶井西瓜太郎和魏尔伦,他们都是我熟人,你认识谁啊?”
面对我的各种挑衅,苏格兰充耳不闻地喝着奶茶。
不一会儿,他喝完了一杯,又拿起了另外一杯,戳下了吸管。
靠!他要把我的份也喝掉!
“小偷!”我气得大骂,“津岛修治是我哥哥的名字,不准你偷用!”
苏格兰摇了摇杯子,抬眸望着我:“这杯奶茶加了双份黑糖珍珠,真不喝吗?”
双份黑糖珍珠!
我很可耻地心动了。
但我不能先低头认输。
“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能刺激礼花小姐,要先稳定她的情绪,这也是为了继续得到情报。”苏格兰反问道,“难道我给她一个过肩摔,你就会看得起我么?”
那当然不能过肩摔。
我心知肚明,在这件事上他做的没有问题。
“……我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但是你年纪比我大,”我从吊灯上探出头,“就不可以让着我一点吗?”
他勾了勾唇角:“可以。”
“那我现在忘记爬下来的路线了,”我抓了抓头发,“要怎么办啊?”
苏格兰很识相地走到吊灯下,伸出双臂:“下来吧,我接着你。”
“……这回算是你主动要抱的吧?”
“嗯,”青年点头,“是我主动要抱的。”
“和礼花小姐的不一样吧?”
“哎,橘小姐,你饶了我吧。”
他都求饶了,我也不能没理不饶人。
“……下不为例。”
“好,”苏格兰半开玩笑道,“下次我就躺下装死。”
他轻松的语气冲散了我心里的郁闷。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像苏格兰这样包容。
太宰八成会拿我当练习飞镖的靶子,费奥多尔估计会故意把吊灯搞到漏电,而波本肯定也是拍拍屁股走人。
我从吊灯上跳了下去,苏格兰也是认认真真接着的,没有在最后一刻很狗地收回手让我摔到地上去。
然后我喝到了加了双份黑糖珍珠的超甜冰奶茶。
“需要我帮你联系Mafia的人吗?”我咬着吸管,手指按在苏格兰后颈的痒痒肉上,他乖顺地像一只被强rua的大猫。
“我直接打给织田君。”
“之前不是打不通他的电话吗?”
“刚才发过邮件了,应该能打通了。”苏格兰点开通讯录。
“那你告诉他,小鬼们和胖老板没事,让他放心。”
电话接通了。
那头传来织田疲惫的鼻音:“苏格兰?”
“织田君,我现在后颈痒的要死,注意力不能集中,就长话短说了。”
苏格兰话锋一转,冷冷道,“你的五个孩子和餐厅老板都在我手上,不希望他们出事的话,明天中午之前来见我,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我:“……”这就黑掉了?
第42章
苏格兰对织田作之助并不客气, 甚至算得上是强势,一改先前温和友善的态度。
很好,我喜欢这样反差的男人。
但我怎么能让苏格兰一个人表演呢?
我赶紧凑到手机旁,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喊道:“织田不要来, 这是个陷阱,苏格兰是坏——”
话到此处, 我捂住了嘴, 发出呜呜的挣扎声,营造出一种自己也被抓住的假象。
“喂,津岛——”
没等织田作之助说完,苏格兰冷冷地打断了他:“明天中午十二点,一个人到我说的地点来, 否则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然后干净利落地挂断了。
挂完电话的苏格兰舒了一口气,肩膀塌了下去,一下子从黑化状态变回了乖顺大猫。
“织田现在估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捏着苏格兰的痒痒肉夸奖道,“干得漂亮!绑架犯先生。”
“第一次干绑架, 业务有点生疏。”苏格兰歪过头看我,“感谢人质小姐的积极配合。”
不一会儿,织田作之助又打来了电话, 我替苏格兰点了拒接。
“谁让他之前不接你的电话, 让他着急着吧。”
“我倒是能理解他的做法。”苏格兰按住我的手, 解救了自己的痒痒肉, “橘酱别捏了, 让我先休息一会儿。”
“理解什么?”他说理解织田的做法, 但我不理解。
“他怕给朋友们带来麻烦,所以才隐瞒这件事, 不和任何人联系,选择孤军奋战。”苏格兰平静地说道,“但是有时候找信任的朋友商量,反而会比较好。”
“可能因为织田是个好人。”我又一次在织田作之助听不到的地方给他发了好人卡,“愿意和太宰做朋友,菩萨身上都得纹他。”
“不要把自己的兄长说的这么不堪。”苏格兰在我的头上轻轻敲了敲,“太宰君虽然性格有些古怪,但还是很在意你的。”
“呕——”刚喝的珍珠奶茶要被我吐出来了。
“橘酱同样很在意太宰君,”苏格兰继续给我催吐,“不然也不会在你心里排到第九名咯。”
这个“咯”字就很有灵性。
“排名改了,我要把太宰踢出前十名。”
“哦?改成什么了?”
“组织大义永远第一,好吃的点心也没有吃腻,前八名暂时保持不变。”
苏格兰的眼神微微一顿,接着问:“那第九名呢?是人吗?”
“第九名就是,”看着他略显正经的表情,我又想逗他了,“天上天下唯他独尊战斗力爆表男子力爆棚的中也——”
满意地看到苏格兰扬起的嘴角下耷,我才慢悠悠地补上后缀:“……打败的那名叫苏格兰威士忌的男子。”
“可以不加多余的前缀吗?”苏格兰皱了皱鼻子,“并不想听到那人的名字。”
他皱鼻子的样子,像一个因为没得到表扬而失望的小孩子。
“哈哈哈好的。”我很痛快地答应了,“那第九名当然是做饭好吃胡子好摸痒痒肉好玩的苏格兰大人。”
“……这还差不多。”但他好像对自己的新前缀还是不满意。
我注意到他的脊背始终绷着,额角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于是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拿了旅馆的药箱。
“把衣服脱掉,我帮你重新上药。”
事实上我早就发现了,苏格兰背上的那处伤口他自己够不着,身边除了我又没有其他人,他只能马虎地处理。
“那橘酱自己你身上的枪伤呢?”
“我和你不同,我是有修复能力相关的异能力者,枪伤两天就会痊愈。”
“……”
“好了,还不快点?”我拿出酒精和绷带,催促道,“万一拖下去发炎了,别说明天去捕捉织田,今晚你就要发烧病倒了。”
苏格兰犹豫了一下,缓缓解开衬衫的扣子:“……麻烦你了。”
年轻的男人肩宽腰窄,八块腹肌,青春鲜活的躯体,浑身没有一丝赘肉。
此时我却完全没有调戏他的心情。
他的背上触目惊心,除了各种淤青和伤痕之外,那处他够不着的伤口,揭开歪歪扭扭的绷带,还在往外渗出血水。
——估计是被我先前掐破了。
“我要下手了,”我提醒道,“会有点疼。”
“……没事。”
酒精倒上去的时候,苏格兰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从玻璃窗的反光中,我看到他咬着牙齿,在努力忍耐。
岂止是有点疼?
被酒精洗礼几乎整个后背,应该是疼得想杀人,但他强烈的自尊心使得他在我面前连一声都没哼。
如果这时候安慰他可以叫出来或者哭出来,他肯定不干,说不定还要骂我。
……总得做点什么缓解他的疼痛。
可药箱里没有速效止疼药。
我忽然想起去年在游乐园看到过,一个小孩从旋转木马上掉下来,摔破了膝盖,哭得哇哇大叫。
他的家人在工作人员找来创可贴之前,往他的膝盖上吹了口气,然后说:‘吹吹,痛痛飞走吧。’
嚎啕大哭的小孩立刻破涕而笑,效果神奇。
想到这里,我也照做了。
“吹吹,痛痛飞走吧。”
“……”
我连着吹了好几下,说了两遍,苏格兰紧绷的身体居然真的逐渐松弛下来。
最后我听到他很轻的笑了一声。
“谢谢橘酱,感觉好很多了。”
“真有这么厉害吗?”我好奇地问。
苏格兰嗯了一声,以一副颇为怀念的口吻说:“自从我妈妈过世之后,没有人帮我吹过,说出那句话了。”
……原来他想妈妈了。
虽然不懂这种感受,但我很客气地说:“那你以后要是再受伤,我都给你吹吹,说一下。”
“好。”
我瞥了一眼窗户,玻璃反光中的苏格兰表情平静了许多,眼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苏苏,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妈妈。”
“……”
苏格兰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嫌弃!”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绝对不可以!”
“你这是什么话?”我的脸也垮了下去,“难得我一片好心。”
“先前说我是男妈妈,现在又要当我妈……”苏格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让人感动超过三秒犯法吗?”
“你在嘲笑我!”我把绷带扔到了他手里,“我不干了,爱谁谁干去!”
“哪有你这样帮人帮一半的?”苏格兰惊了,“快帮我包扎好。”
“我就不包。”感觉还是不爽,我对着他的脊背说道:“痛痛飞回来吧。”
刚才就不应该帮他吹走。
“哈哈哈哈——”苏格兰突然大笑起来。
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爽朗的笑,仿佛买彩.票中了一个亿。
“你还敢笑?!”我大怒,气得去薅他的头发。
“别薅头发,现在头发已经没前两年多了……嘶,痛真的飞回来了,痛死了,对不起!”他道歉了,嘴角也始终挺没诚意地上扬着。
折腾够了,苏格兰问我:“津岛橘大人,你和津岛苏格兰就不能只当同辈吗?”
——他自称是津岛苏格兰了。
看来已经在哄我了。
算了,给他个台阶下吧。
“不能!”我抬起下巴,“除非你给我买楼下便利店的牛奶豆沙馒头。”
“成交。”他耸了耸肩,“那你快帮我把绷带包好。”
一旦危机解除,想要调戏他的欲望就上来了。
我迅速绑好绷带,打上大蝴蝶结,然后——
在他的后颈吻了一下。
苏格兰陷入了宕机,我是自己拿他的钱包下楼去便利店买馒头的。
*
玩闹归玩闹,正事还是要考虑的。
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约了织田作之助在横滨码头的一个废弃仓库里见面。
苏格兰想要说服织田,我觉得不现实。
织田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一旦犟起来,根本就不听人劝。
而且凭我的口才,极有可能越劝越糟糕。
太宰的目的是保护织田,那么把织田像他的五个孩子一样抓起来变成猫先养着不就行了?
……但是织田很可能是异能力者。
任何事沾上异能力,就会变成未知数。
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带来更多的未知数。
我在红.灯区穿梭了很久,最终在一家俱乐部前停下脚步。
津岛前任千千万,□□反派各一半。
“你还敢出现在我的眼前?”
日本最大犯罪组织梵天的现任干部,也是这家俱乐部的经理灰谷龙胆冷眼看着我。
年轻英俊的男人满脸大写的不耐,大概是因为我打扰了他吃晚餐。
“这是什么话?明明前任统一的口径都是‘你最近好吗’?”
“津岛橘,你也配?”
“不对哦。”我歪了歪头,“龙胆你也不是我的前任,我后来遇到了很多有趣的男孩子,其中最有趣的是你哥哥兰酱哦。”
灰谷龙胆切牛排的手顿住了,下一秒,刀朝我飞了过来。
我伸手接住,又抛回给他,招呼旁边的侍者:“给我来一份和你们老板一样的牛排,甜点随意,酒就不用上了。”
侍者看了灰谷龙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照做,后者嗤笑:“戒酒了?”
“对的嘞。”我认真地说,“已经决定成年之前不会再吸烟喝酒无照驾驶了,暂时脱离一下你们的低级趣味。”
“见鬼。”灰谷龙胆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龙胆,我遇到了棘手的事。”我落寞地说,“我找遍全世界,发现唯一值得信任(能骗)的人,就只有你。”
“他妈的。”灰谷龙胆骂道,“这话你跟多少男人说过了?”
“你非要让自己不痛快吗?”我撇嘴道,“反正有两位数了。”
“垃圾海王,说吧,什么忙?”
“我想跟你借一批人,明天来揍我。”
“……”
揍我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灰谷龙胆答应了。
“你可别后悔。”
“如果能死在龙胆你的手上,”我微笑着说,“那也是荣幸至极,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很好,这下子他肯定全力来宰我。
测试织田身手的工具人有了,现在还得把苏格兰摘出去,毕竟他不会同意以我为饵。
于是在第二天,我用从灰谷龙胆那里顺来的手铐,将准备下车的苏格兰铐在了机车上。
机车的油也被我随后全放掉了。
他被迫面朝大海,一人一车,但开不起来。
“我们不是在合作吗?”苏格兰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又要单干?”
“我们同时也是竞争关系,我不赞同你的办法,因为我知道嘴遁不了织田,所以我选择反水。”我将苏格兰的嘴唇捏成了鸭子嘴,“以及,我也不想输掉你的次吻。”
第43章
中午十二点, 横滨码头的一间废弃仓库里。
“津岛橘,你也有被抛弃的一天。”
我被牢牢地捆在一张椅子上,面前站着一帮穷凶极恶的西装暴徒。
为首的水母头青年面带微笑, 搓着我的头嘲讽:“看来那个男人不会来了。”
“织田大人他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咬了咬嘴唇,声音异常响亮, “他和你不一样。”
刺激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面前赞扬另一个男人。
“呵呵。”灰谷龙胆脸色一沉, “你知道自己今天的下场吗?”
他好奇我口中的“完美男人”, 并不相信织田会在我被□□捉住时,有勇气单枪匹马来救人。
于是他同意和我定下赌约,如果织田能从他手上救下我,他就给我三千万。
如果织田没来或者来了也没能救走我,那我就要给他当一辈子的女仆——无偿的那种。
“当然知道。”我仰起脸, “三千万对你来说只是洒洒水而已。”
“哦,你对那个男人就这么有信心——”
灰谷龙胆尾音未落,他的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仓库的门被打开了。
身形瘦长的男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张不修边幅的脸, 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
“津岛。”
织田作之助一眼就看到了被□□成员绑架的我。
“织田,你赶紧走!”我一改刚才的嚣张姿态,变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不要管我, 你打不过他们的!”
前后完全不同的态度, 令灰谷龙胆眉角跳了跳, 鄙夷地看我一眼:“你这家伙, 恐怕两边都是你用来消遣的鱼。”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准,但对织田作之助的定位不准。
尽管如此, 灰谷龙胆还是命令下属们:“上。”
作为全日本最大的犯罪组织,梵天的成员们身手必然是相当不错的。
然而在织田作之助面前,却全部落在下风,前者甚至不用回头就能精准猜测身后的动向,没吃一点亏。
……不对。
织田作之助的身手固然敏捷,但这已经超出了身手敏捷的范畴,是听力好?不,视力?
难道他的异能力,类似于《咒术回战》里五条悟的六眼,能够360度无死角看见?
眼看数十名梵天成员都被织田收拾了,我催促旁边的青年:“龙胆,你也上吧,别光站着看了。”
灰谷龙胆不悦地皱眉:“轮得到你来指挥我?”
话虽如此,下属们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败,对干部而言也是颜面扫地。
隔着一条过道,站在对面的织田作之助淡淡道:“放津岛离开这里。”
“如果我不同意呢?”
灰谷龙胆的枪口对准了我的太阳穴。
他枪法精湛,常年在地下赌场的蒙眼射击游戏里,保持着第二名的记录。
——但我知道他不会对我开枪。
这也是今天我找他而不找他哥哥灰谷兰的原因。
一个是只想跟我玩,另一个是只想把我玩死。
“津岛,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灰谷龙胆在我耳边低声说,“别让我大哥知道。”
砰。
枪声响起。
紧接着是一声金属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踢飞了灰谷龙胆手里的枪。
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映在了我的眼睛里。
灰谷龙胆瞄准我是假动作,他的真实动作是射击织田作之助的左腿,两个动作转换的时间不过半秒,但后者精准地避开了。
正常人都要先担心我的头会不会被打爆掉,根本顾不上自身安危。
织田作之助还能对自身进行保护,简直像是能预测到灰谷龙胆的下一步行动。
预测……?
假如他真有预测类的异能,那么这次的捕捉计划实行起来将会变得非常困难。
“津岛,我知道这是你设的局。”织田作之助避开灰谷龙胆的偷袭,一刀割开了捆绑我的绳子,“你不必如此。”
从地上不断爬起来的□□成员,轮番朝他发起攻击,被他再次轻松打败。
灰谷龙胆也看出端倪,没再出手,双手环胸全当看戏:“哦哟,海王翻车了么?”
翻他个头。
“织田,你为什么不和朋友商量了再行动?”我质问道,“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背负那么多?”
老实人织田:“……”
“如果不是我和苏格兰刚好路过,你的孩子们和胖老板已经炸成灰了。”
“……谢谢。”他木讷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坚定的表情,“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一般电视剧里说出这类台词,就是决定托孤,然后慷慨赴死。
要是织田死了,失去朋友的太宰或许会难过,但我不会难过。
可是一想到我要给他照顾五个小孩,管他们吃喝拉撒外加上学补习,我整个人就不好了。
即使我不管,苏格兰那个老实人肯定也要管,他的钱花在养孩子上面,那还有多少空间能花在我身上?
已经快进到我白天吃不饱晚上睡客厅沙发了。
不!我要制止!
“你放什么心?你托孤前先给我一些传家宝再托。”我恐吓道,“不然我把你的孩子全卖了。”
毕竟他们现在是价格昂贵的藤田猫,除了广津老头容易烂手里,小奶猫们根本不愁卖。
“你不会的。”织田作之助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你看我会不会!”
我望着织田作之助的背影,没有犹豫,弯腰捡起了灰谷龙胆的枪。
然后,我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现在就是测试织田作之助有没有预测能力的时刻了。
果然。
啪——
我手里的枪被上一秒已经走出五米开外,并且背对着我的织田作之助回过身来,迅速踢飞了。
“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冷静地说。
*
离开废弃仓库,我一路都在找机会自杀,连横滨港湾大桥也跳了一次,全被织田作之助阻止了。
最后闹得他没办法了:“太宰说你喜欢吃甜食,我请你吃蛋糕吧。”
“好!”
考虑到织田作之助的经济状况,我选了一家相对便宜的咖啡店。
我点了一杯拿铁和一块乳酪蛋糕,给他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免费的冰水。
他始终对银之手谕的事一字不提。
“你如此忠诚,难道森鸥外承诺把副首领的位置给你坐?”
“Mafia没有副首领。”织田作之助抽出一张纸巾给我,“嘴唇上沾到了奶油。”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我厚着脸皮说,“我可是太宰最心爱的妹妹,也算是你半个妹妹。”
织田作之助对他的半个妹妹说:“吃完蛋糕,你就回家吧,我也要去忙了。”
“你不打算继续保护我了吗?”我假装害怕地环顾四周,“万一梵天的大魔头赶来,我一个弱女生该怎么办啊?”
他没理我。
我往他的脚上踩去,被他先一步避开了。
我再踩,他再避开。
“织田你有预测类的异能力吧?”我问道。
他依旧保持沉默。
“你能避开梵天成员的所有攻击,又能预测我会自杀的行为,果然能看到未来。”我喝了一口咖啡,微笑着说,“但似乎看到的……时间不长。”
下一秒,织田作之助的瞳孔猝然缩紧,显然他发现了身体的异常。
“想不到吧,”我双手托腮,给他解释道,“你喝的免费冰水里加了药,不过不是我加的,不然你就会发现了。”
“药效要二十分钟才能发作,所以你没能避开。”我拍了拍手,“服务员,收网了。”
刚才为我们送咖啡和冰水的服务员卸下伪装,露出了属于苏格兰的脸。
“织田君,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歉,“本来是想说服你的……”
*
三小时之前。
我将苏格兰和机车铐在一起,扔在了海边,他叫住了我:“区区次吻你就满足了吗?橘酱,你太没有追求了。”
“挑衅我是没有好下场的。”我并没有回头,“你的胡子、痒痒肉、初吻全都归我了,我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如果确定无法说服织田君,我——”苏格兰用像是豁出去一般的语气说,“我戴你昨天买的猫耳给你看。”
我停下了脚步。
“苏格兰,你这是在玩火!”
昨天我在风俗店的监控里,看到了一名头戴猫耳的男公关,觉得十分可爱,立马去街上给苏格兰买了一对。
但他觉得过于羞耻,宁死不戴。
现在突然又同意了,看来是真急了。
但当我回过头时,却看到苏格兰手里拿着一枚一字夹,已经自己打开了手.铐。
“你不是自己能开锁吗?”我好奇地问,“你完全可以假装被困住,然后在背地里阴我。”
这是我常用的招数,他见识过多次了。
“不要。”苏格兰拒绝了。
“放心,这是Mafia和Mimic的事,跟我们组织没有关系,你任何时候反水我都不会记恨你。”
他摇了摇头:“我不想失去你对我的信任。”
……信任。
【你要去怀疑一切……】Boss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响。
“苏格兰,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漠然地说,“你口中的信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不然我也不会把你扔在这里。”
夏天阳光灿烂,洒在海面上,粼粼一片。
苏格兰在这样的光景里,不慌不忙地微笑:“你把新机车和我放在一起,我不认为毫无信任。”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一点都没有,那也没关系……”青年的笑得更加鲜活,“就从今天,从现在开始建立信任吧。”
Boss叫我去怀疑一切,苏格兰却让我建立信任。
身为组织成员,我自然服从前者。
但是……
我无法抗拒一只温柔英俊,眼巴巴的大猫。
猫耳苏格兰的诱惑太深刻,我脑子一昏,与他达成交易。
在A计划失败后,我们立刻执行了B计划。
至此,织田捕捉计划大成功。
但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要把他关在哪里呢?
特效药只能让织田作之助无法动弹,但不能让他失去意识,且有效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变猫其实是最佳方案,但我不想让苏格兰知道镜次郎还活着的事,这条路被我否决了。
“要不然把他全身关节卸下来,找个护工先照顾他,等事情结束,再给他装回关节。”
“不行!”苏格兰眉头蹙起,“我们是要帮助织田君,不是伤害他。”
“等他能动了会伤害我们!他是太宰的朋友,肯定擅长逃跑,哪怕送进监狱,多半也能越狱。”我思考了一下,说,“我们只能让织田自己不离开屋子。”
解决办法是把织田作之助扒光。
没有任何衣服蔽体,他不可能敢光着出门。
这个方法阴险又下流,专门攻击人的羞耻心,因此绝对有效。
苏格兰听完后惊呆了,说什么也不肯干:“这也太……不正经了,织田君受不了这个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能关住他吗?他能看到短暂的未来,这和开挂有什么区别!”
“可是开挂也落你手上了……”
“少废话!你不脱他,就让我脱他。”眼看药效时间快过了,我不耐烦地说,“如果你希望我看到别的男人的身体,那我无所谓。”
说完我伸手扯住了织田作之助的衣领,苏格兰迫于无奈,终于答应:“知道了,我来。”
织田作之助的两只眼睛顿时变成了死鱼眼——不知道是药效发作,还是被气的。
“织田君,一辈子不长,忍忍就过去了。”
苏格兰居然给织田做起了心里建设,“法国作家雨果在写作时也不穿衣服,据说有助于激发灵感,告别拖延症。”
“你的时间、精力要花在写作的梦想上,生命才会有价值。”
织田作之助深深地看他一眼。
“为了幸介、真嗣、优、克己和咲乐,要好好地活下去。”
苏格兰记性真不错,居然记得每一个小鬼的名字。
“接下来的任务,由我和橘酱完成吧。你看橘酱都能把你活捉,面对其他人,她应该也不会吃亏。”苏格兰顿了一下,“放心,我会看住她,不会让她出事的。”
灰谷龙胆输给我的三千万支票,刚好作为包下整个旅馆半年的费用。
我在半小时内将所有租客连同旅馆老板一起打包轰出了门,然后拖着一箱咖喱饭,一箱啤酒和一箱纸笔,扔到了织田作之助的面前。
“三天之后,要是你一个字都没写出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
我从织田作之助的外套里拿走了两件东西。
他用来联络的手机。
Mafia的银之手谕。
“哈哈哈银之手谕总算落到我手上了,想不到吧,森鸥外,”我在楼道里狰狞地笑着,“不用它做点什么,我都觉得对不起你那张老脸。”
“橘酱。”
苏格兰从织田作之助的房间里出来,表情十分窘迫。
“……感觉节操都碎光了。”他痛心地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做这种扒人衣服的坏事,我不干净了。”
“快离我远点。”我揶揄道,“我很干净的,你别玷污我。”
苏格兰气鼓鼓地戳了戳我的额头:“就玷污,都是橘酱出的馊主意。”
“呸!这是新鲜主意!”我抬手怒搓他的狗头,“你要是后悔了,可以留在这里看住他,我自己去做剩下的事。”
“怎么会后悔?”苏格兰恢复正经,“我说过不管到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很好。”我握着银之手谕,半开玩笑地说,“那你以后一定要陪我一起下地狱啊。”
“嗯。”苏格兰点头,“天上天下,奉陪到底。”
第44章
织田作之助的手机通讯录里存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号码, 而被他置顶的只有三人,餐厅的胖老板,太宰治, 还有一个陌生的名字,坂口安吾。
我的直觉告诉我, 这个坂口安吾是切入点。
打电话过去,果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银之手谕可以调动Mafia所有的成员, 包括干部。”我看着上面属于森鸥外的端正的笔迹, 问道,“苏苏,如果你是Mafia的首领,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将这种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底层成员?”
苏格兰沉思片刻后说:“多半是这个人很有能力, 其他人不可替代,织田君不是能预测短暂的未来吗?”
“那他为什么只是底层成员?”
苏格兰答非所问:“和橘酱你很像。”
“哈?”
“以你的实力,在组织里早该获得正式代号了,但你也只是一个普通成员, 我不理解。”顿了一下,苏格兰又说,“……算了, 你本人应该比我更困惑。”
“我的实力?”我撇了撇嘴, “我能有什么实力?一没上过学, 二不是像你这样的特殊人员, 只是依靠比较有耐心的特点, 在卧底和叛徒被揪出时, 哄哄他们说出实话。”
“这是组织里很重要的工作。”苏格兰视线飘向我,“不是受组织信任的成员, 完全接触不到。”
“但也是一份很孤独的工作。”他望着我的眼睛,补充了一句。
……孤独。
苏格兰说的没错。
是挺孤独的。
我低头凝视自己的手,苍白,细瘦,看上去轻轻一折就断了,但它送走了很多组织成员。
有的人我认识,有的不认识,有的曾经和我关系还不错,我记得有一个爷爷辈的老教授,总是笑呵呵的,在我饿肚子时请我吃名贵的寿司,还与我谈论起女儿节的人偶。
但他竟然也是卧底。
对方的组织过于歹毒,连七十多岁的老人都能派进来混淆视听,他身体很差,没能撑到审讯结束就咽气了。
临死前,他留下最后一句遗言,不是求饶,也不是咒骂,而是不久之后的女儿节准备送给我的礼物。
他的遗体被组织后勤部处理后,我独自去他的住处寻找他口中的礼物。
——是一套精美华丽的人偶。
上面写了卡片:【给小橘,愿神明保佑你。】
然而我在拿起人偶时,却发现了装在盒子里的定.时炸.弹。它被设计成只要触碰就会启动,并弹出倒计时的状态。
倒计时只有三秒。
原来对方不是要送我礼物,而是要送我上路。
整个屋子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什么也没有留下。我在火光与呛人的浓烟中,捡起了人偶的一块碎片。
这件事并没有让我感到难过,因为Boss始终在提醒我不要相信任何人,而他也让人补给了我一套人偶,比之前的更加精美华丽,但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
等我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格兰。
他听得很认真,眸光微闪,眼眸里充满同情。
“所以我最讨厌卧底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一句真话,加入即是背叛。”我揪着自己的小辫子叹气,“我只是完成工作,他们却要我死,太气人了!”
“橘酱。”
苏格兰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想了。”
“还是苏苏最好了。”
我慢慢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你总不可能是来骗取我信任的卧底吧?”
下一秒,苏格兰狠狠地耸了一下肩。
我毫无防备,脑袋从他的肩头滑到了他的胸口,牙齿磕到了嘴唇上。
“苏!格!兰!”
“是啊,我是卧底,我不装了。”苏格兰俯视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专门来骗取橘酱的信任,等你深陷其中,然后把你抓起来,关到密室里,从此只能看见我一个人——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他大概是气昏头了,竟然擅自脑补小黑屋剧情,并且拿起放在旁边的猫耳,给自己戴上了。
……卧槽。
血槽已空。
我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哄他戴上。
被一只人形大猫气鼓鼓地瞪着是什么体验?
“不要生气呀,苏格兰猫。”我戳了戳他的脸颊,讨好地说,“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一点也不好笑。”他掸开我的手,“动不动就怀疑我是卧底是叛徒,动不动就把我抛下,玩失踪玩死遁玩反水,既然如此,那我不玩了。”
……的确。
我折腾苏格兰的时间比以往折腾任何人都久。
从最初看到他的名单开始,这场试探就没停止过。他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感到可疑的只有我的直觉。
单靠直觉是站不住脚的。
玩失踪时,他找人一路找到了风俗店;
玩死遁时,他拦在机车前,将我揪了下来;
玩反水时,他有机会背刺我,却只想与我好好沟通。
不仅如此,他救了我很多次,从琴酒的枪下,从雪莉实验室的浓盐酸下,在我变成猫的时候也是温柔对待,并让我变回了人。
而现在,这个说会一直陪伴我的男人,竟然戴着猫耳准备出门。
不能忍!
戴着猫耳怎么能出门!
“站住!你就这样出去吗?”我很凶地说道,“你戴着猫耳朵出去,是要去勾引哪个女人?”
换作平时,苏格兰听到勾引女人这个词都要小脸一红,然后絮絮叨叨地数落我。
但是今天他扭过头,骄傲地朝我一抬下巴:“去勾引满大街的女人啊。”
说完这句海王宣言,他真的走出了家门。
我的苏格兰猫会被别人看到的!
“等一下!”我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阻止他往前走,“你两个小时前才说过‘天上天下,奉陪到底’,这就不陪了?”
苏格兰冷哼了一声:“那你当我没说过吧。”
“!!!”还能这样?
“津岛小姐,放开我。”
完了,他连“橘酱”都不叫了。
“谁是津岛小姐?”我厚着脸皮说,“我是橘酱。”
“……”
“苏苏,苏格兰猫,苏格兰大人,求求你别生气了,要是你这个样子出门,”我痛心地说,“我的头上就长草了。”
“呵呵。”苏格兰冷笑,“你现任男友是波本君,前男友是费奥多尔君,前前男友是什么灰谷兄弟,还有Mafia的初恋中也君,数不过来了。”
“不能这么数,我只是把中也当成好朋友,灰谷兄弟是ATM机,费奥多尔是情报机……”
“那波本君呢?”
“分,马上分!”为表诚意,我立刻打给了波本,“分手快乐,波本,麻利一点搬出我的鱼塘。”
趁着波本开口骂我之前,我挂断了电话。
“这样总可以了吧?”我捏了捏苏格兰的后颈,“留下来吧。”
很好。他虽然没吭声,但没有再往外走了。
“苏苏,我们交往吧。”我顺势说道,“现在我已经和波本分手了。”
“不要。”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
“Why?”我有些郁闷,“你不是挺喜欢我的吗?然后我也挺喜欢你的,我们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要交往?”
“我是很喜欢你,但是橘酱,”苏格兰对我的表白突如其来,紧接着,他又表白了他自己,“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知道起码确定恋爱关系的两人,应该是互相信任的。”苏格兰回过身,平静地看着我,“你对我有信任吗?”
……那显然是没有的。
我的沉默令苏格兰眼神一沉。
“看吧。”他自嘲道,“你只是想玩我。”
“……信任别人,然后被背叛,会难过的。”我的心情十分复杂,这小子今天脑子犯抽,死抓着我不信任人这一点不放了。
“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他语气坚定地说。
坚定……
坚定能代表什么?
我还坚定地跟灰谷龙胆说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呢?
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出的承诺,本就空洞且廉价。
“苏苏,我的经历你是知道的,我以前连太宰都不信,”我假装感动地说,“但是现在我愿意学着去信任你……前提是你要接受一个考验。”
“什么考验?”
“Mafia有一名干部叫A,他的异能力和梅塔一样是精神系,叫真实的项圈。”我半真半假地瞎编道,“无论是谁,只要戴上项圈,被他问什么,就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实话。”
“……这么神奇。”苏格兰现在知道异能力的存在了,对我的话必然是将信将疑,“可是我们也接触不到他吧。”
“以前确实接触不到,毕竟他是Mafia干部,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挥了挥手里的银之手谕,“有了这个,我们能调动除了首领以外所有的Mafia成员。”
“只要你戴上项圈,被A问一声是不是卧底,接近我是不是另有目的。如果你说不是,那你将得到我全部的信任。”
“相反,如果你是——”我闭上了眼睛,“那么我不会包庇你,组织也会对你的家人朋友进行清算。”
“好。”苏格兰坦然地点头,“我们立刻去找A君。”
“……嗯。”难道我的直觉错了,他是真酒?
“但是上面有织田君的名字。”苏格兰指着银之手谕说,“A君会听从我们的调遣吗?”
“没有织田,那就创造织田啊。”我笑眯眯地说。
一个小时后,被苦艾酒易容成织田作之助的苏格兰新鲜出炉。
“马上就能见到A了,开心吗?”我搂着他的胳膊说,“异能力真是好东西,如果能把A挖来我们组织,那就是二五仔们的末日了。”
苏格兰:“……”
第45章
银之手谕固然好用, 但仅限于用在与织田作之助不熟悉或是不认识的Mafia成员身上,否则将会暴露现在的织田是冒牌货的事。
原本我是想自己cos织田,碍于身高不够, 细胳膊细腿,只能让苏格兰顶上了。
在以“办事不利, 净扯后腿”为由,将原本跟随织田执行任务的一批Mafia成员换成另一批之后, 我才稍稍放心——也只是暂时的。
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首领森鸥外的耳朵里。
早在咖喱店被炸毁, 广津柳浪和织田作之助的五个孩子失踪之后,他就已经怀疑到了那天出现在店里的我和苏格兰身上。
只是当天的情况过于混乱,我中枪“死亡”后又发生了爆炸事件,各种真假混杂的消息被送到他那里,他也需要花时间分析和提炼——另外, 他还得盯着太宰。
太宰是他的学生,也是他上位的见证人,能牵制太宰的,整个Mafia也仅仅只有他自己。
“织田大人让你去联系干部A, 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我指挥一个小兵去打电话,片刻后,对方告诉我:“A大人说他不方便提供帮助。”
“什么?”我不由得火大, “银之手谕跟他提了吗?”
“提了。”小兵撇嘴, “兴许A大人是看不起织田君只是底层成员吧。”
“手机给我。”我朝他伸出手, “我来请他。”
小兵憋着气反问道:“你自己没手机吗?”
有是有, 但话费快不够了, 说不定打到一半就停机了。
苏格兰维持着一张扑克脸, 冷漠地瞥向对方:“给她。”
诶?突然变得蛮不讲理但很有男子力了。
小兵不怕我,但怕拥有银之手谕的苏格兰, 悻悻地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在苏格兰下巴上亲了一下:“织田大人最好了~”
小兵一副眼睛要瞎掉的表情,就差没把“织田你个昏庸之辈”写在脸上了。
“不是说了我不方便吗?”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这个A虽屑,嗓音却很不错。
“恐怕不是不方便,是本事不够,怕帮不上忙然后暴露你是废物的真相吧。”
我开启了嘲讽模式,“没办法,毕竟是花钱买来的干部职位,和太宰大人、红叶大人那些靠真本事当上干部的人不一样。”
A的声线扭曲了:“混蛋,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算了,反正找你也没什么用,我还不如在大街上随便找条流浪狗帮忙,起码它叫的声音比你大。”
“你死定了!!”
我挂掉电话,将手机抛回给小兵,他人已经被我吓傻了:“你你——你怎么敢这么跟A大人说话?”
“反正又不是我的手机。”我不以为意,“他要找也是找你。”
——然后小兵肯定会供出我和苏格兰,不用我过去,A自己就送上门了。
对Mafia成员而言,我找A是为了获得帮助。
对苏格兰而言,我找A是为了测试他是否为卧底。
而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解决A,偷走他的全部财产,顺便……给那个叫真武的小鬼要个公道。
“喂,织田!”小兵气呼呼地嚷嚷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坏东西?”
小兵的职位在织田之上,原本被他差遣就很憋屈,现在莫名摊上了大事,很可能要被A一并记恨。
苏格兰不惯着他,但惯着我:“麻烦你注意措辞,橘子还是个高中生,能有什么坏心眼?”
小兵撂下狠话:“我会如实禀告A大人的!”
“请便。”苏格兰说。
在轰走小兵之后,我忍不住问道:“你这样说话,会不会露馅?”
“那也不能让他欺负你。”苏格兰岔开话题,“橘酱,我知道鸥外先生交给织田君的任务了。”
“呕——”我气得捏住了苏格兰的嘴,“你不要看银之手谕上的落款是鸥外两个字,就这么叫他,他姓森!”
“知、知道了!”苏格兰救出自己的嘴后问,“橘酱很讨厌森先生?”
“是啊。”我收回手,“那玩意是篡位上台的,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最讨厌卧底和叛徒了,不管是哪个组织的。”
苏格兰没接我的话,继续谈论正事:“森先生让织田君去找失踪的坂口安吾,坂口君是Mafia情报科的成员。”
坂口安吾。
——果然和他有关。
我想起了被织田作之助在手机里置顶的那三个名字。
这个人对织田作之助而言一定很重要。
于是我和苏格兰先后去了一趟织田作之助的家和坂口安吾的家查询线索。
织田作之助家里很穷,家徒四壁的程度和原先的我有的一拼,没什么好查的。
而坂口安吾的住处,一看就是社畜之家。
满满一冰箱用于提神的眠眠打破,墙上还贴着一张【月亮不睡,安吾不睡】的愚蠢字条。
“这个安吾发际线肯定很高。”我打开一罐眠眠打破,喝了一口说,“不过情报科的成员失踪是挺麻烦的,横滨作为有租界的城市,自由又鱼龙混杂,谁都想当灰色地段的一把手,导致这几年纷争频发。如果Mafia真的当了老大也不错,起码不会再有那么多的帮派火并事件,毕竟最受牵连的是无辜民众。”
发现苏格兰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看我,我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橘酱还是挺善良的。”
“……”我捂脸,“亲爱的,你还不如夸我有钱。”
“之前听波本君说过,虽然橘酱擅长开锁和偷东西,但是从来不在便利店里偷,宁愿和一个上班族抢购过了赏味期的打折面包。”苏格兰补了一刀,“还从来抢不赢。”
“那家伙的手速太快了,不愧是单身了四十年。”死去的记忆攻击了我,我解释道,“但是我不偷便利店不是因为你说的善良,而是不想因为偷东西而被警察盯上。”
“哦?”苏格兰挑眉,“你怕警察?”
“废话,我是犯罪组织的成员,你不怕吗?”
“当然不怕。”他自信地说,“我可是狙击手,枪法不比警察差,对上了也能干掉他们。”
我捏着眉心问:“你认真的吗?”
苏格兰歪过头:“不相信我的技术?”
“你的技术要是不过关,也不会得到组织代号了。”
脑海里闪过萩原研二的脸,他是我结识的第一个警察,性格风趣,乐于助人。
“苏格兰,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咳。”苏格兰嘴角一抽,有些不想说。
我保证道:“别怕,不会让你上交工资的。”
“倒不是怕上交工资,只是怕橘酱心里不平衡。”
苏格兰说了一个很高的数字,高到令我望尘莫及。
想想萩原研二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去拆弹,攒一年的工资才够给我买一辆机车。
他妈的,当警察还不如当罪犯工资高!
‘身为正义的伙伴,怎么能在意工资的多少呢?’——我猜萩原会这样对我说。
同样是男人。
同样的年纪。
苏格兰差了萩原一大截。
“我心里确实不平衡。”我又拿了一罐眠眠打破给苏格兰,“闲聊到此为止,坂口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失踪的,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他是织田君和太宰君共同的朋友。”
太宰的朋友+1,“骗人的吧,太宰那混蛋能交那么多朋友?”
惨了,我的朋友只有萩原一个,还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那种。
“情报里有一条,他们常在一家叫Lupin的酒吧里喝酒,坂口君在和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聚会后就失踪了。”苏格兰说。
……不对劲。
通常来说,情报科记录失踪的时间,应该会按坂口最后一次离开Mafia的时间来算。
以织田和太宰最后一次见坂口来计算时间的情报,没必要提供给织田本人。
“告诉你这些情报的人是谁?”我知道苏格兰刚才给情报科打了电话,但不知道具体内容。
“是一个年长的男人。”苏格兰回答,“没说姓,让我叫他林太郎。”
林太郎……
艹,是森鸥外!
我立刻明白我们被耍了,那个老家伙已经发现织田作之助被调包了。
“苏苏,我们撤。”
苏格兰看着窗外说:“有人过来了。”
不是千军万马,也没有武器包围,只有一个发际线很高,嘴边长有黑痣的青年。
“初次见面,津岛小姐,我是坂口安吾。”青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在你杀我之前,麻烦你先回头看一眼。”
咚。
是眠眠打破的罐子落地的声音。
“橘……”苏格兰睁大了眼睛,往后倒去——
“别死在这里,都不算工伤的。”我赶紧掐他人中,“苏格兰!”
“没用的。”坂口安吾说,“他中毒了。”
“饮料里有毒么?”
“哪敢在饮料里下毒,打开罐子不就发现了么。”坂口安吾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了我,“有毒的是空气。”
“哈?”
“这里其实不是我的住处,我平时都住在酒店里。”他继续说道,“咖啡店爆炸之后,首领就算到了你的意图。而津岛小姐也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不受毒的控制,你的异能力可以无效化一切伤害。”
“如果有毒的是空气,那么你也应该中毒了才对。”我不理解,“难道你有和我类似的异能力,对毒免疫?”
“不,我没有异能力。”坂口安吾解释道“你们去过织田的家里,那里的空气里充满了有毒的透明孢子,吸入人体时处于休眠状态,所以暂时无症状,但这里的空气为孢子提供了养料,它们会占据这个男人的身体,将他彻底变为植物人。”
他说植物人的时候眼神很平静,丝毫不怕我揍他。
于是我放下苏格兰,替他阖上双眼:“苏苏,我马上就杀了安吾,让他和你在黄泉之路做个伴。”
说完我拔出苏格兰的枪,瞄准了面前的青年。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等一下!”
“崩——”这没有开枪,是我发出的拟声词。
苏格兰还没死,Mafia肯定会用他的命和我作条件交换。
我只是单纯的看坂口安吾不顺眼,才想吓吓他。
“我最讨厌被人胁迫,你以后晚上睡觉记得两只眼睛轮流放哨。”
“没事。”坂口安吾死鸭子嘴硬,“我晚上不睡觉。”
“说吧,Mafia想让我去做什么事。”
“森先生让你一个人去解决Mimic,否则——”坂口安吾看向苏格兰,“他将陷入永远的沉睡。”
第46章
“苏格兰, 果然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简单的任务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我捏了捏青年的脸颊,他已经彻底陷入昏迷。
安安静静的苏格兰眉头微皱, 像是在经历着一个不太美好的梦境。
“可能是相性不合。”坂口安吾顺口吐槽道。
“这里轮得到你插话吗?”
我拿起枪,瞄准坂口安吾的脑袋丢了过去。
他侧身躲过后, 将掉在地上的手.枪捡了起来递还给我。
“津岛小姐,我明白苏格兰先生的事让你怒火中烧, 我很抱歉。”
满脸诚意, 倒是装的挺像。
“我没有因为苏格兰的事生气,被森鸥外算计是我技不如人,怪你不如怪我自己。”
我背起苏格兰,朝门外走去,“我生气的是织田到处找你, 家里人都差点遭遇不测,你却压根没有失踪。作为朋友,毫无疑问你背叛了你们的友谊——”
说到此处,我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是组织的任务,那我会说你做的很好,在首领面前, 六亲不认也要忠心耿耿。”
与坂口安吾擦肩而过时, 我停了一下脚步, “……有些遗憾, 果然没什么人愿意真心和太宰交朋友, 也许是他不配拥有。
虽然我很讨厌这个哥哥, 但我还是希望他能交到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不然他短暂的一生尽是不幸了。”
“我也很不幸, 太宰指挥我,森鸥外指挥我,我的恋人受到牵连变成植物人,可是我连到底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
“津岛小姐。”
坂口安吾叫住了我。
“……森首领是为了异能营业许可证。”
“嗯?”
唇边有黑痣的青年继续说道:“异能特务科已经与他达成了共识,只要毁灭非法进入日本的异能犯罪组织Mimic,就会发给他异能营业许可证。”
异能营业许可证,一张能将异能活动变为合法的证书。
有了这张证书,港口Mafia的发展将不再受到监管和约束,森鸥外不用再担心哪天树大招风,被政府随便找个理由给灭掉。
我瞬间明白过来了:“坂口君,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怕影响森鸥外的计划吗?”
“没关系,你有知情权。”坂口安吾看了一眼被我背着的苏格兰,“况且孢子病毒的解药只有曾经当过军医的森首领会调制,他让我带话给津岛小姐,‘既然你非要插手,那不如全盘接手’。”
——既然你非要插手,那不如全盘接手。
听听,这是人话吗?
“做梦呢,想让我打白工。”感觉背上的苏格兰有往下滑的趋势,我赶紧往上抬了抬,“行吧,打就打,反正我又不会死,只有苏格兰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看到我背着苏格兰行动迟缓,坂口安吾客气道:“让我先照看苏格兰先生吧。”
“不要。”我拒绝了,“万一事情结束之后,你想独占功劳,弄死他怎么办?”
“我不会做这种事。”
“口头保证有什么用?”我愤愤道,“连朋友都能出卖的家伙,我凭什么相信?”
知道森鸥外的目标是异能营业许可证后,我的思路一下子理清了。
他利用织田作之助与坂口安吾的友情,安排后者失踪,再安排前者去寻找。
结合在咖喱店出现的Mimic成员,不难猜出他们是想对织田作之助的家人下手。
失去一切的织田,必然会向Mimic复仇。
费奥多尔说过,这世上最为可怕的便是不顾一切的凡人。
绝望的织田会毁灭Mimic,而森鸥外在喝杯下午茶的功夫里,便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异能营业许可证。
坂口安吾的眼神始终平静,头却微微低了下去:“步行太慢,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我内心窃喜,表面却依然冷漠:“你最好祈祷苏格兰没事,否则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得给他陪葬,自杀前还要把你的房子过户给我。”
坂口安吾:“……”
放在往常,我即使豁出生命,也绝对不会让森鸥外如愿——前提是我的命,而不是苏格兰的命。
森鸥外了解这一点,才会对他下手。不久之前,他们在游戏厅曾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苏格兰还给爱丽丝买了点心和气球,并天真的以为那个异能体是人类。
“苏苏,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后座上,我抱着苏格兰一遍一遍地说,“不管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你。”
——车上有监控,正对我和苏格兰,应该会将这副深情的画面传送到森鸥外那里。
“你最喜欢听我唱歌了,真希望你能被我的歌声唤醒。”我望着苏格兰心说,省得老子还要四处奔波去杀人救你。
我轻易不开嗓,因为开嗓必伤及无辜,影响大脑思考。
但现在除了开车的坂口安吾,以及看着我和苏格兰被玩弄于掌心的森鸥外,没有无辜之人会“欣赏”到我的歌声。
至于苏格兰,他现在是植物人,听不到的。
于是我先后唱了维塔斯的《歌剧2》和《星星》。
没一个词是对的,没一个音是准的,海豚音我也不会,完全就是瞎几把乱叫。
坂口安吾在我的歌声中连闯三个红灯。
“津岛小姐,”他在路口紧急停下车,机械地回过头,神情呆滞,“我给你钱,给你买苹果,买什么都行,求你别唱了,我头要炸了。”
我没理他,他指着苏格兰说:“他脸黑了,不是我一个人被创,嘿嘿。”
神经病,还嘿嘿。
我低头一看,糟糕!苏格兰的脸真的黑了,快和波本一个色号了。
“怎么回事?”我大怒,“这病毒不是只会让人沉睡吗?”
“附着在他体内的是植物孢子,植物受外界光照和温度的影响,对声音也十分敏感。”坂口安吾缓了过来,握紧方向盘,“津岛小姐,事件结束之后,我随你处置,但是现在真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随我处置,真有胆说。
但是……
他本可以不告诉我森鸥外的目的。
他也可以不开车送我和苏格兰,将这个吃力不讨好又危险的事甩给别人做。
片刻的沉默后,我开口说:“帮我联系梶井基次郎,让他提供威力强大的炸.弹,我会想办法让Mimic的首领过来,然后将他炸死。”
坂口安吾点了点头:“好。”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组织任务以外杀人,其实我并不喜欢杀人,”我望着窗外随着车速而往后退的树木,忽而感慨,“我认为没有人有资格剥夺他人的生命。”
听着完全不像犯罪分子发言,坂口安吾却很虚伪地配合:“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津岛小姐,你舍弃异能不用,故意挨了三枪,换取了所有人的平安。”他从后视镜里观察我,“我觉得你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黑暗——”
“你话太多了。”
我用枪顶着坂口安吾的后脑勺,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开到我说的风俗店,然后立刻给我滚。”
*
下午五点。
黄昏时刻,又被称为逢魔之时。
我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啃着礼花给我的苹果。
不太好吃,她买的品种不行,果皮上打了蜡。如果是买给苏格兰吃的,她肯定就买不打蜡的了。
当我把苹果啃到只剩一个核时,一个白发黑皮的男人缓步走进了教堂。
“作之助呢?”
一开口,目的性就很强。
而且很恶心,织田作之助和他很熟吗,还作之助!太宰都只喊织田作好吗?
“他不在这里,去追求梦想了。”我解释道,“织田他想写出有趣的故事,成为知名作家。”
男人从鼻腔里飘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转身准备离开,我叫住了他。
“纪德,等一下。”
“我没时间和小鬼废话。”
“你的裤子拉链没拉。”
即便是一心求死的老男人,也讲究体面,闻声低头查看。
“骗你的啦。”
我跳上一张桌子,盘腿坐下。
“我可以告诉你织田的下落,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纪德朝我举起了枪,但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又放下了。
“你的异能力和织田类似,是不是看到即使打中我,也没什么作用,所以放弃开枪了。”
“……浪费子弹罢了。”他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异能力?”
“艾利克斯告诉我的。”我将苹果核丢向纪德,“他背叛了你,现在是我的手下。”
“他不可能背叛我。”纪德并不信我的话,“那孩子刚参军时就跟随我了。”
“是啊,他刚参军就跟随你,结果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及时止损,弃暗投明——”我寻思自己也不能算明,改口道,“投更暗。”
实际上艾利克斯被我骗了,我把苏格兰抵押在了风俗店,承诺会说服纪德,他才把纪德的私事透露给我。
“艾利克斯还告诉我,你曾向你的表姐求婚,还和你侄子谈恋爱……”看纪德一副老实人的长相,比森鸥外玩的还花,“你这家伙,真的有在好好为国效力吗?我都要怀疑你是被人知道了风骚丑事,才恼羞成怒要离开法国的。”
纪德对私生活避而不谈,只谈下属:“艾利克斯不可能背叛我!”
砰、砰——
他破防了。
明知道开枪无用,依然朝我开了枪。
“你被恋人背叛,被国家背叛,现在又被手下背叛,整个世界都没人相信你这个逗比,”我啧了两声,“纪德,是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丧家之犬。”
——弹夹已经被他清空了。
他抬起眼眸,眼中是死一般的漠然。
……冷静。
我要冷静。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我答应过萩原这次尽量不杀人。
“纪德,其实我混得还不如你。”我朝他笑了一下,“我也一直被背叛,你起码是个首领,但我只是底层成员。”
“你才三十多岁,娶不到表姐可以娶表妹,谈不了侄子可以谈外甥,被国家背叛你就换国籍啊,全世界二百多个国家,总有门槛低愿意收你的吧。”
我开始尝试用嘴遁感化他:“看看人家Mafia首领森鸥外,他失败的次数都能出书了,现在也雄起了,你那么点破事搞得要集体自杀,艾利克斯才十七岁,你自己品尝过女人也尝过了男人的滋味,但是你忍心他带着童贞之身死去吗——混蛋,你打女生!”
虽然挨打并不疼,但纪德会对我出手,已经证明他彻底没救了。
津岛感化计划失败!
不好意思,萩原,艾利克斯,礼花。
只能对你们说抱歉了,我没能以德服人,这货不是人。
于是我扯下了风衣——我的身上绑满了炸弹。
“只要我按下开关,这个炸弹就会炸毁整个教堂。”我笑着说,“五秒之内,你也逃不出去,纪德,既然你想死,那我满足你。”
男人冷冷地看着我,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
这是——
苏格兰。
假的吧,他不是变成孢子植物人了吗?
我回过头,看到他被织田作之助扶着,艰难地说道:“橘酱,不要按。”他顿了一下说,“你按了我也会被炸死。”
脸黑如波本,的确是中毒的苏格兰,头发还湿哒哒的。
“你头发怎么湿了?”
这下子变成落水的暹罗猫了。
“安吾给他浇了一点水,他就醒了。”织田作之助解释。
不妙,纪德等着他羊入虎口呢!
“作之助,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果然,某人狂喜。
“橘酱。”
我无暇去阻止纪德和织田的交战,赶紧扶住了苏格兰:“祖宗,托你的福,我又要白忙了……你太恃宠而骄了吧。”
“别担心。”他费力地睁眼,“我给织田君穿了防弹衣。”
“!”
“他有外挂,不会有事的。”苏格兰虚弱地微笑,“橘酱,这次我们不杀人,好吗?”
第47章
苏格兰说不想我杀人。
但是——
“纪德不死, 死的人就是你。”
我十分清楚森鸥外的性格,他本就睚眦必报,加上纪德的命关乎Mafia的未来, 要是把这件事搞砸了,孢子病毒的解药就别想拿到了。
我低下眼眸, 看到苏格兰扯住了我手里的遥控器,然后一拉, 夺了过去。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光了他的力气。
“即使那样, 我也不能让你变成别人的工具。”
……工具么?
我做了太久的工具人,也习惯把别人当成工具人。
炸死纪德,再去毒死剩下的喽啰们,彻底毁灭Mimic,这就是我原本的计划。
之后, 苏格兰会得救,织田不用死,太宰依然有朋友一起喝酒聊天,过着不太光明却仍有一点盼头的生活。
虽然很不爽森鸥外会拿到异能营业许可证, 成为最大的赢家,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唯一对不起人的是萩原研二。
‘小橘子,你要用你的能力去救人。’
此时此刻, 那个正直善良的年轻警察, 竟然和我面前的苏格兰渐渐重合了。
……见鬼了。
一个是专业拆弹的警察, 一个是犯罪组织的成员, 我居然能在后者身上吃到代餐。
“苏格兰, 你要想清楚, 孢子病毒可能只有森鸥外有解药。”
我托起他的下巴,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犹豫的踪迹。
那样我便能心安理得地违背我对萩原的承诺了。
青年却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我想清楚了。”
“喂!不是跟你开玩笑, 你真的会死,不会感到后悔吗?”
“我唯一会感到后悔的事,是你因为我被迫杀人。”
心被一触。
我很少在组织工作以外的时间杀人。
接下了毁灭Mimic的任务,还是忍不住嘴遁纪德。如果这个死脑筋的男人想通了,那我也会放他离开日本。
“我又不排斥杀人——”
嘴唇被苏格兰的手指抵住了,他仍然浅笑,笑意像是水波纹,从他的眼眸里一圈圈漾出。
“你也不喜欢杀人,不是么?”
这句话让人没法接,我悻悻道:“除了变态,没人会喜欢吧。”
都快死了,他的表情居然还能如此轻松。
我感觉有些挫败,干脆不看苏格兰,偏过头欣赏起纪德和织田的枪战。
两个人的异能力都是预测短暂的未来,又是差不多的体格,打起来双方都不算具备优势。
“纪德,”织田穿了防弹服,也不怎么走心,还有闲情逸致与他聊天,“你认为什么样的死亡才是有意义的?”
这题我会,我抢着回答:“当然是和表姐以及侄子乱搞而死,死在宅斗的旋涡里。”
纪德立马冲着我的方向开了一枪,同一时间,织田的一发子弹打入了他的肩膀。
平衡的局面出现了微妙的偏差。
织田占据了上风。
“你认为什么样的死亡才是有意义的?”他重复问了一遍。
纪德一声都没吭,将手.枪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砰。
又是一枪。
这枪击中了纪德的膝盖,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但不是织田开的枪,而是我开的。
“原来如此。”我放下手.枪,“由于你们两人的异能力类似,所以同时使用时似乎互相抵消了。”
换而言之,纪德已经看不到短暂的未来了。
“被异能力限制的男人真是可怜。”我感慨道,“异能力果然只能带来不幸,看吧,我们三个都混得不怎么样。”
贫穷如狗的我,贫穷如狗的织田,以及狗都不如的纪德。
在场唯一的普通人苏格兰不认同我的结论:“幸福和有没有异能力无关,要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才会……会幸福啊。”
“祖宗,你少说两句吧。”我心痛地说道,“你的脸更黑了。”
现在比波本都深一个色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黑病毒入侵越严重。
“纪德,”织田开口耐心地问了第三遍,“你认为什么样的死亡才是有意义的?”
白发黑肤的男人连中两枪,终于老实地回答:“当然是为祖国而死!”
他是军人,天职是守护国家,哪怕是为国家献出生命,也不能有丝毫怨恨。
“那你现在做的事,是在为你的国家而死吗?”
织田的声音骤然变冷,他向来沉默平和,极少露出这样骇人的表情。
“回答我,纪德,你在做什么!”
“他哪里在为国家而死?”我骂骂咧咧道,“他在欺负一个未成年,一个普通人和一个单身父亲,他只是将自己的无能发泄到别人的身上。安德烈?纪德,你不配当一个军人,你甚至连生而为人的资格都不配!”
当我连名带姓骂人时,就是气愤到了极点。
他的出现对谁都是无妄之灾。
于是我又连开两枪。
“住手!”
“橘酱停手!”
织田和苏格兰的阻拦都慢了一拍。
两发子弹分别击中了纪德的另一只膝盖和另一侧肩膀。
不是致命伤,但使得他基本丧失了与织田作战的能力。
胜负已分。
“你的下属打了我三枪,我也给了你三枪,现在我们扯平了,以后没有仇了。”
“算了,”我轻声叹了口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艾利克斯没有背叛你。那个蠢货竟然相信了我的鬼话,认为你能得到救赎。”
“艾利克斯不是蠢货!”
明明已经中了四枪,男人却不肯低头,也硬撑着没有倒下。
血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流,在教堂的地面上溅出一朵朵的血花。
夕阳映在他的脸上,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收回你的话。”他命令我的语气像个高傲的英雄。
这一刻,他不是为了自己出面。
而是为了他的士兵。
“那你倒是做到啊。”我不以为然地撇嘴,“否则他就是世界第一的大蠢货。”
纪德气得咬牙,愤怒使得他的脸不对称了,五官都有些扭曲。
……反倒多了一丝人味。
恐怕他现在的目标不是求死,而是想要揍扁我= =
“纪德君,你看看外面。”苏格兰忽然说道。
不止是纪德,连同我和织田,一并朝窗外投去了目光。
窗外,以艾利克斯为首的Mimic成员,全都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尊雕塑。
“你们的首领纪德大人已经落败了,”我大声宣布战绩,“他裤子都打撕了。”
“你——”纪德剜了我一眼,吐出了自他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槽,“你他妈是女人吗?”
“你猜呢。”我朝他一抬下巴,“去发表一下战败宣言吧,你不说我乐意代劳。”
“纪德大人!”
艾利克斯突然叫了一声,然后整个列队全部的Mimic成员,都朝他们的首领敬了军礼。
纪德愣住了。
不知道是出于心理作用,还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也缓缓抬起手,朝他们回敬了一个军礼。
……尽管他的那只手臂应该已经疼得抬不起来了。
“抱歉,我输了。”
……他竟然,认输了。
“以后,大家——”
纪德卡词了。
他说不出关于以后的话。
他的异能力只能看到短暂的五秒,因此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漫长的未来。
“纪德大人,失败并不丢人,”艾利克斯机智地救场,“逃亡也不可耻,总之,我们会永远追随你。”
其他小兵纷纷附和道:“誓死追随纪德大人!”
既搞笑,又悲伤。
夕阳下,异国他乡。
一群背负骂名的士兵,和他们的长官。
回不到过去,走不进未来。
纪德大笑了几声,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第一次看到男人哭泣,连怎么吐槽都酝酿不出来……算了,不吐槽了。
他的眼泪汹涌而出,比森鸥外的爱丽丝哭起来还要凶,声音沙哑,胸腔里像是住着一头野兽。
“国家不要我们了……”
对哦,他是被国家背叛的男人。
他一哭,士兵们也跟着痛哭,整个一大型奔丧现场。
我也忍不住嚎了两嗓子:“是啊,国家不要你们了。”
“才没那回事!”苏格兰突然中气十足地说,“你们的国家没有背叛你们!”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劲了。
……坏了,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
“苏苏,快躺下,你都回光返照了——”
我阻止不了苏格兰,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们只是被上级背叛而已,凭什么把污水泼到国家身上!”苏格兰强烈的共情能力令他上头,“有没有想过,国家被你们认为背叛,它也很痛苦!”
……他都能共情非人类了。
“国家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国民呢?”青年的眼神在这个瞬间变得无限温柔,声音也是柔柔的,却充满力量,“它一直在等你们回家。”
一番话,我听得无动无衷,但对纪德他们很受用。
……他们要回去还得偷渡啊。
“纪德君,你简直恶贯满盈,罪孽深重,”苏格兰顿了一下,“但不是你的罪名,就一定要努力去平反,我知道你……想求一个公道。”
求一个公道。
很明显的,纪德心动了。
脸上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他。
舍弃自身的异能力“窄门”不用,终于突破了狭窄的眼光限制,看到了更加长远的未来。
“……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纪德垂眸,喃喃道。
我表示赞同:“我也觉得。”
上一秒还在伤感的纪德顿时恶狠狠地瞪向我:“我死也要带上你。”
“……”艹,还缠上我了。
“纪德,关于你的事,我的朋友整理了一些情报,”织田说道,“但是也可能帮不上忙,你真正的对手——”
“他真正的对手也不怎么样,一年前我就跟对方打过交道了。”我摊了摊手,“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性格如此,弱点也如此。”
“你见过他?”纪德惊了,“难道你是——”
“是啊,我就是那个,”我笑了一下,“让你意想不到的因素。”
……
“织田作,津岛小姐,苏格兰先生。”
坂口安吾姗姗来迟,带着他的新身份——也可能是真正的身份,异能特务科的成员。
Mimic全员同意投案自首,开出的条件是在引渡回国后,异能特务科方能够出面会谈,关于他们早期的案子重新审理一事。
“津岛小姐,”坂口安吾朝我鞠了一躬,“抱歉,异能特务科决定取消给港口Mafia的异能营业许可证。”
“……哦。”
意料之中,Mimic是主动投案自首,异能科后续也要付出代价,因此算不上港口Mafia的功劳。
森鸥外百分百要疯,他有着超出常人的报复心。
苏格兰也会——
“我的苏苏,你不要死!”我抱住身边的男人,嚎啕大哭,“你死了谁来洗衣做饭,摸胡子摸痒痒肉,戴猫耳穿女仆装……”
苏格兰挣扎起来:“没有女仆装吧。”
夏天的日落时间比其他三个季节都长,夕阳投射在远处的海面上,是一片灿烂的橘色。
“像是橘酱的发色。”苏格兰微笑,“很漂亮,我超级喜欢。”
他夸我了,还用了“超级”这样极孩子气的形容词。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中也也是这个发色,你喜欢吗?”
我总能让他一秒破功。
苏格兰耷拉下嘴角,抱怨道:“就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话吗?”
“说不了,但是可以做点让你开心的事。”
我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橘酱认识纪德君的上级吗?”
“不认识,我只是让纪德多一些走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嗯?”
“未来会怎样,明天会怎样,不去看看,谁知道呢?
苏格兰眨了一下眼睛,他歪了一下头,在我的下巴吻了吻。
“真好,我也想看看我们的未来——”
这回他是真的彻底昏迷了。
第48章
我和波本发生了严重的争吵。
起因是我要把变成植物人的苏格兰扔进海里。
“你疯了吗?”波本眼看劝说无效, 只能动手阻拦,“津岛橘,他人还没有死!”
“这种状态和死了也没区别。”望着这张与此刻的苏格兰一样黑的脸, 我平静地说,“波本酱, 回到大海是苏格兰最后的愿望。”
事实上,苏格兰最后的愿望是看一看未来。
但未来只属于活人。
“津岛, 我相信这是苏格兰的愿望。”
在得知苏格兰出事后, 与波本一同赶来的黑麦威士忌相对冷静的多,试图用分析现状劝说我,“但是能被送回大海的只能是人类的骨灰,而非尸体,否则后面可能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给组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旦上升到组织,格局打开了,我也没法再坚持将苏格兰扔进大海。
“那就交给你们处理了,反正你们都是威士忌组的成员。”
我毫不客气地松开了抱着苏格兰的手, 失去支撑,他朝悬崖跌了下去——
幸好被波本拉住了。
“站住!”
波本冷冷道,“他变成这样, 你要怎么向组织交代?”
……他也给我上升到组织。
“这是苏格兰自己的选择, 我只是尊重了他的意见。”至于怎么和组织交代, “组织根本不会怪我, 狙击手并不是稀缺性人才, 少了一个苏格兰, 再招人便是了,莱伊, 你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琴酒,有内推奖励。”
“你——”波本还想不依不饶,黑麦威士忌拦住了他,朝我点了一下头:“好,知道了。”
“再见了,威士忌们。”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苏格兰,他像一只因为玩累了而睡着的暹罗猫,唇角扬着,大概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也许,他已经看到他想要的未来了。
至此,Mimic事件算是顺利画下句点——自然也只是表面上的句点。
*
一路收拾了十几个Mafia的成员后,我在萩原送我的机车前,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太宰。
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表情很淡。
“织田作的孩子和餐厅老板呢?”
“我正要去接他们。”我跨上机车,翻出苏格兰的头盔抛给了太宰,“也要用到你,上车吧。”
“我才不戴这个。”他将头盔又抛了回来。
我想了想说:“那你跟在机车后面跑?”
太宰撇嘴:“我以前就不戴。”
“我以前也不戴。”我将头盔按在太宰的头上,“但现在不同了。”
“为什么不杀了Mimic的首领?”
少年眨了一下眼睛,不是责问的语气,只是单纯的疑惑。
我耸了耸肩:“那两个菩萨反对,我能怎么办?连他们一起炸死?到时候你饶不了我,回去组织波本酱也饶不了我。”
“你完全能提前动手,”太宰拆穿了我的谎言,“你在故意拖延时间,等他们过来。”
“……”
“橘酱,你变了哦。”
在他鸢色的眼眸里,我看到了神情平静的自己。
不再像以前那样,急于和兄长争辩,反而默认了他的话。
“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森先生很生气。”太宰摊手,“托你们的福,他的异能营业许可证泡汤了。”
“那麻烦你替我向他说声不好意思咯。”
从海外引来Mimic是大工程,森鸥外必然要布局很久。
现在全部白干,身体受伤最严重的是苏格兰,心理受伤最严重的却是森鸥外。
苏格兰的心理状态是满足的,在他看来,用一条命去换另一条命,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而要用人命去换取的证书,也是不合理的。
“森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太宰忽而叹气,“你不怕,那妹夫二号怎么办?孢子病毒是一种很棘手的病毒,解药只有森先生有。”
“换个男人呗。”
“不打算抢救一下吗?”
“那你会帮我吗?哥哥。”
我叫了太宰一声哥哥。
……很多年没称呼他为哥哥了。
不对,印象里好像就没有叫过。
太宰的脸上浮现出了恍惚的神色,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生气,他甚至没对这个称呼作出任何评价,只针对我的问题进行回答。
“忘了告诉你,”他歪过头,“其实我是被森先生派来监视你,防止你去解药偷的,否则——”
“否则就认定你是港口Mafia的叛徒。”我接他的话说,“对吗?”
太宰微微一笑:“对呀。”
我心想,如果他选择包庇我,那他就是叛徒,森鸥外不会允许他在Mafia活下去,但如果太宰选择阻止我,那我和他之间一点微不足道的情谊,也走到头了。
森鸥外自己是孤家寡人,因而总喜欢玩弄别人身上的羁绊。
然而,这只是他报复我和苏格兰的第一步。
“无所谓,我又不关心那家伙的死活。”
*
为了不让和我接触过的萩原研二被Mafia盯上,我和他约定在附近的警局见面。
萩原研二拎了两个箱子,松田阵平也一起陪他过来的。
一箱是猫咪们,一箱是猫咪的玩具和没吃完的猫条。
打开猫咪笼子,五只小狸花争先恐后的蹿了出来,萩原关上了门窗,防止它们一下子溜出警局。
“你们也出来,不要躺着整天不动,像两个老人。”松田臭着脸将箱子翻转过来,倒出了最后两只猫。
一只是肥肥的老板猫,还有一只是抱着香烟盒子在睡觉的广津猫。
我弹了一下广津猫的头,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见是我,瞬间竖起了全身的毛和尾巴,龇牙咧嘴。
“很好,敢凶我,”我朝它冷笑,“那你就一辈子维持这副德性吧。”
广津猫:“!!!”
它立刻低头示好,竟很不知羞耻地朝我露出了肚皮。
……都五十多的糟老头子猫了,还学年轻人搞□□这一套,有点恶心。
“现在求我也没有用,晚了。”我低声说,“谁叫你的老板那么屑呢?”
“小橘子,我没有亏待它们哦。”萩原兴奋地说道,满脸写着求表扬。
于是我朝他竖起拇指:“叔叔你真厉害!”
“叔叔?你们两个差不了几岁。”松田闻言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这个称呼,阿萩,你不觉得羞耻吗?”
“咳咳。”萩原轻咳了两声,捏着广津猫的爪子说,“阵平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小橘子,你手上的事已经忙完了吗?确定有空照顾猫了吗?在我家再寄养一阵子也没关系哦。”
“差不多忙完了,这些猫也不是我的,它们的主人回来了。”我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警察叔叔,我遵守了和你的约定。”
在警局里向警察坦白自己没做坏事,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萩原回应了我。
他望着我,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善良的人看什么都有滤镜。
“遵守了,但我也没帮上忙啊。”
虽然没杀人,却也没救人。
织田和纪德是苏格兰拯救的,礼花是苏格兰安慰的,连Mimic的成员们,也是从苏格兰关于国家的一番言论里,被感化后集体自首的。
我充其量只能算一个事件触发者。
“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请你们看电影。”我将猫咪全部装回笼子里,起身与两位年轻的警察告别。
“有人接你吗?”萩原问,“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你忘了吗,我有你送我的机车。”
“哈?”松田震惊,“那辆机车真的送出去了?太大方了吧。”
“你太大声了。”萩原提醒道,“只是一辆车而已。”
只是一辆车?
……不止。
是他一年的工资。
是我和苏格兰的交通工具。
在这次的Mimic事件里,帮上了大忙。
“小橘子!”
我走到警局门口时,又听到萩原在后面叫我。
他站在台阶上,两只手握成卷,放在唇边,像小孩子之间玩游戏那样说:“我为你感到骄傲。”
骄傲?
我成了警察的骄傲,太好笑了。
“请让我继续骄傲下去吧。”他说。
我没回答他,转身离开,走到萩原完全听不到的地方,才轻声说:“我尽量吧。”
……
太宰将除了广津猫以外的猫咪,全部变回了人。
织田作之助早早地给他们准备了衣服,也有了新的住处——暂时居住在红灯区的旅馆里。
“这里是全日本最大犯罪组织梵天的势力范围,现阶段的港口Mafia不至于和他们结仇,森首领虽然快气疯了,但理智还在。”我将广津猫交给几个小孩,“从今天开始,你们负责照顾这只猫,要好好养哦。”
小孩子们都喜欢小动物,迫不及待地抱走去玩了。
腥风血雨的一场阴谋,在他们心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们甚至相信我是用魔术造成的死亡假象。
胖老板拍着自己的脑袋瓜说:“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记得有个送披萨的过来,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忘记的事就不要想起来了。”我打断他的话,安排起他的未来,“从今天开始,你把这家旅馆经营起来,做做咖喱饭,卖卖小点心,这里是红灯街,大半夜玩够了从风俗店出来肚子饿的人很多,不失为一条商机,比你原来的破房子地段好多了。”
胖老板嘴角抽了两下:“您安排的很合理。”
……都对我用上敬语了,心里有多怨恨?
“还有你,织田,小说写了吗?”
被问到正事,织田有些逃避:“……在酝酿。”
我拍拍他的肩:“好好酝酿,明年争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那个是有丰厚奖金的。”
胖老板朝我投来鄙视的目光:“那是荣誉!”
“奖金!”
“荣誉!”
“……我尽量。”织田岔开了话题,“苏格兰情况怎么样了?”
“对哦,我师父呢?”已经拜苏格兰为师学做小点心的胖老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师父一直没出现。
“你们当他死了吧,以后没有这个人了。”
“你说什么?”
波本,莱伊,纪德,织田作,胖老板……没有一个人能接受苏格兰的死亡。
他确实也没死,只是睡着了。
……
凌晨四点。
我来到了Mafia大楼顶层的首领办公室。
“如果不给我解药,我就按开关了。”原本被用来炸纪德的炸弹,被我带了过来废物利用。我看着首领椅子后面的影子说,“森首领,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橘酱,是我哦。”
椅子被转了过来,坐在上面的是太宰。
“你不是不关心妹夫二号的死活么?”他双手托腮,吐槽道,“口是心非的恋爱脑。”
第49章
恋爱脑……?
一个连父母和兄长都没爱过的人, 恐怕到死都不会爱上谁。
“是啊,哥哥大人,没有苏格兰, 我快活不下去了。”我朝太宰伸出手,“所以你要看着我死吗?”
太宰嗤笑一声:“你忘记首领安排我的任务了?”
他的任务是阻止我拿到解药。
我环顾四周, 没有发现其他人,Mafia也没有大费周章地设置陷阱。
森鸥外只安排了太宰一人。
“但我们是兄妹。”我打起了感情牌, “我只有你一个家人。”
闻言,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起身打开了窗户。
“那么当年是谁抛弃了家人我呢?”
哗啦——
冷风从窗外灌进来,一下子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十年前。
黄昏的尽头,幼年的太宰费力地抱着装苹果的筐子,追赶载我的汽车。
‘橘酱, 苹果都摘下来了!’
‘我一个都没有偷吃!不信你数!’
……他是希望我留下来的。
……他不想一个人。
但是我最终只是漠然地看着他跌倒在夕阳里,连同那筐苹果一起,摔散在了回忆里。
“那时候我才七岁,我能决定什么?”我假装掩面哭泣, “你起码还有自由,之后我连太阳都很少晒到了!每天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呜呜呜。”
事实上太宰很早就想离开津岛家去流浪了,只是因为我的散漫而选择陪我留下, 并打算一辈子都虚耗在绝望又平静的生活里。
却没想到会被我抛弃。
“我可以帮你, ”太宰关上窗, 回过头看着我, “但那样做我就是Mafia的叛徒了。”
“……啊这。”
“解药在第二个抽屉里。”他坐回了椅子上, 摆了摆手, 继续微笑,“拿走吧。”
“……”
不对。
如果太宰不介意背叛也想给我解药, 解药又在如此顺手的地方,他早就给我了。
“你不是太宰。”
我拔出手.枪,面前的青年也随即变成了一个金发红裙的女孩。
——是森鸥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
“上当了呢。”女孩十分得意地笑了,“果然和林太郎想的一样。”
她在这里,就意味着森鸥外就在附近。
下一秒,我与站在门口的森鸥外视线相交。
“橘小姐情感很丰富嘛。”他故意将声调拔得很高,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既要担心情郎,又要牵挂兄长。”
“没你感情丰富。”我不甘示弱道,“为了异能营业许可证,费心几年了吧,感想如何?”
“感想?”森鸥外被精准踩中雷区,笑容变得极其恐怖,“恨不得将你撕碎哦。”
我本该继续挑衅他,撕不碎哦。
但我忍住了。
现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苏格兰得救,而太宰成为叛徒。一条是太宰继续留在Mafia当干部,而苏格兰永远沉睡。
太宰和我一样缺乏归属感,我们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拥有家庭,所以才会一个在不同男人的家里辗转借宿,一个住在海边全是废弃物的集装箱里。
Mafia也许不是个好地方,但太宰对它倾注了很多心血,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我要是能想明白这个问题,也不会留在黑衣组织了。
“森先生,我知道Mafia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不怀疑你会为了它的未来,牺牲你所拥有的一切,但织田本人并不想牺牲,”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纪德也不想。”
那两颗沦为棋子的人,前者只想好好写小说,养大五个孩子,后者只想洗刷身上的冤屈,回到深爱的祖国。
“真正愿意牺牲的人,”我叹了口气,“就只有我的苏格兰。”
甚至到最后一刻,那个温柔的青年都没有后悔。
“哼。”森鸥外冷笑道,“你们两个蠢货毁了我的一切。”
“Mafia还在,你的成员一个没少,谈何失去了你的一切?”我试图宽慰他,“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失败乃成功之母,恭喜你,森先生,你当妈妈了。”
“……创造灾难是很麻烦的。”
男人忽而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盯着我的两只瞳孔晶亮晶亮,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没了一个灾难,只能再创造一个。”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无比清晰。
我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Mimic之所以成为灾难,是因为他们的破坏性太强,棘手到只能Mafia出面收拾烂摊子。
作为回报,异能特务科才会允诺异能营业许可证。
现在Mimic自首归案,横滨恢复和平,异能特务科无需向Mafia低头,但如果出现下一个破坏性强的人,那么森鸥外的异能营业许可证便又有希望了。
“橘小姐,你就是下一个灾难。”
不是商量,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真叫人不爽。
“哈?”我吃惊地反问,“我又不是Mafia的成员,你凭什么安排我?森鸥外,你脑壳坏了吧?”
“不这样,太宰君和苏格兰君都会有麻烦的。”森鸥外最擅长的便是威胁。
他自以为稳稳地拿捏住了我。
“毕竟你亏欠太宰君很多,而苏格兰君也是因为帮你,才中毒倒下。”
“你想多了,我不会同意的。”我拒绝了他的提议,“成为灾难,即使不会死,也要永久失去自由了。”
我的确拥有杀不死的异能,但我没有绝对能逃脱的把握。
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度过余生,手机、电脑、动画片、苹果,一个也没有,想想就要无聊死。
“橘小姐,你知道太宰君为什么住在集装箱里吗?”森鸥外突然问道。
“你心黑呗。”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屑老板给的工资太少,他付不起房租和税金,不住集装箱住哪里?”
“是你抛弃了他,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深渊里。”
……黄昏中奔跑的小小人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第一次见到太宰君时,他在投水自杀。”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橘酱,苹果都给你摘下来了。
“我救了他,他仍然想死,后来跟随我加入Mafia,也只是因为在这里比较容易死。”
……他还说,橘酱,一个都没有少,不信你可以数。
“我想不明白,年纪轻轻头脑灵光的少年人,为什么总想着自杀?”森鸥外微笑,“因为他被心爱的妹妹抛弃了噢。”
“橘小姐,你从未回应过他的任何期待。”
我终于看清了,夕阳里幼年太宰的表情。
……他在哭。
原来在我离开津岛家之后,他什么都没有了。
“太宰君会变成这样糟糕的人,全是你的错。”森鸥外的目光邪恶到近乎天真,“他到死都会住在垃圾场的集装箱里,因为那里是抛弃之地。”
明明是诅咒,却又像是祝福。
“你在PUA我。”
听完森鸥外的话,我反倒平静下来了,脑海里的小小人影也被黄昏之后的黑暗吞没了。
“住在集装箱里没什么不好,不用承担房租和税金,以后死了就地掩埋,森先生可以考虑去做太宰的邻居,这样也能给Mafia省钱。”
森鸥外噫了一声:“有一个狠心的妹妹真是可怜,毕竟是家人。”
“有一个狠心的上司更可怜呢,他大部分时间面对的可是你。”
事已至此,引爆炸弹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把森鸥外炸死,我也拿不到解药,还会被Mafia无止境地追杀。
——不会死,但他们擅长让我生活在一片废墟里。
我推门走出去,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立在外面的太宰。
森鸥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竟然敢赌太宰不会杀了他篡位,反而乖乖为他守门。
“晚上好,哥哥。”
我与他擦肩而过时,停了一下。
“你为什么还住在集装箱里?”
“没什么不好吧。”太宰敛眸,“不用承担房租和税金,以后死了就地掩埋。”
——他听到了我和森鸥外的对话。
“很好。”我点了点头,“那你就在那里面住到死吧。”
离开Mafia大楼前,我瞥见爱丽丝手里有巧克力,一把夺了过来,惹得小女孩哇哇大哭。
森鸥外急着安慰她,语无伦次,像个因为溺爱孩子而变得愚蠢的家长。
如果把Mafia比作孩子,那他也是溺爱过了头。
*
在我意识到这里是苏格兰所在的医院时,我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
没有森鸥外的解药,也没有像我这样能解毒的异能力,他只能接受最普通的输液治疗。
孢子病毒寄生在肺部,对呼吸有影响,他被接上了氧气管。
病房里波本和莱伊,还有看上去忧心忡忡的坂口安吾。
一见到我,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波本的火气已经下去了,看来他也意识到当苏格兰面临险境时,他的反应超出了普通同事之间的关心。
“路过了,就进来看看。”我刚准备享用从爱丽丝那里抢来的巧克力,突然想起这是苏格兰喜欢的东西。
——他偏好巧克力口味的奶茶和饼干,估计也是喜欢巧克力的。
“苏苏,假如你睁开眼睛,我就分一半给你吃。”
苏格兰安静地躺着,毫无反应。
“算了,只要你醒来,”我将巧克力塞进他的手里,“全部给你吃。”
奇迹没有发生。
巧克力从他的手里滑落,摔在了地上,碎成大小不一的块状。
……小时候,我救不了太宰。
……后来,我救不了自己。
……再后来,我救不了白州。
……现在,我也救不了苏格兰。
关于救人这块,永远是我的短板。
“苏苏,我又当妈妈了。”
“什么?你们两个——”波本大吃一惊,“骗人的吧,什么时候?”
“又是指什么?”莱伊注重到了关键字眼,“不是我们以为的当妈妈吧?”
“失败不是成功的妈妈吗?”
“……”波本无语地扭过了头,不想看我。
“津岛小姐,他的生命特征还算稳定。”坂口安吾开口说道,“……没有解药就只能手术切除身体里的病灶了,效果未必会理想。”
我不关心苏格兰的病情,他不醒来都没有意义。
“你之前说过,随我处置。”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是。”
“那你给我一张营业许可证吧。”
森鸥外发疯的原因是异能营业许可证,解铃还须系铃人。
“抱歉,这个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坂口安吾是日本人的楷模,动不动鞠躬道歉。
言辞切切,鸟用没有。
“我只能帮你做到能力范围内的事。”他补了一句。
我想了一下,把手.枪递给了他:“那你自杀。”
坂口安吾:“……”
“这个在能力范围内吧?”
“不要胡闹。”波本将头又转了回来,“这里是医院。”
“没胡闹。”我收回了枪,“什么‘随我处置’,太没诚意了。”
“Mafia要想取得异能营业许可证,除非做出重大的成就,”坂口安吾缓缓说道,“比如拯救许多人。”
第50章
“那森鸥外恐怕要成佛了。”
对坂口安吾的提议, 我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让Mafia去救人,做好事,这可能吗?
森鸥外必然早就把能取得异能营业许可证的政策研究透了, 才会煞费苦心布局将Mimic引入日本变成灾难,给Mafia创造立功的机会。
现在原计划泡汤, 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制造下一个灾难。
“安吾,你还是睡吧。”我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膀, “与其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如去找找和孢子病毒有关的资料。”
“橘前辈,你是要去找资料吗?”
波本又称呼我为橘前辈了。
为了救苏格兰,他对我的态度都变好了。
“我找什么资料?我和苏格兰又不熟,况且我也没有资格进入各大机构的档案局。”我朝波本抬了抬下巴,“我是要去找下一任男朋友。”
怒气从他的瞳孔一闪而过, 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还真是没有心啊。”
“你有心,那你管他呗。”
……
离开医院后,我仍然觉得奇怪,波本希望我救苏格兰, 坂口安吾也寄希望于我,难道我看上去像是很有救人经验的人吗?
明明我谁也没救成功过。
从以前,到现在, 一次都没成功过。
Mimic事件结束, 组织暂时也无工作安排, 我又变得无所事事。
原先的公寓我不想回, 红灯街租下的旅馆变成了织田一家的住处, 再加上不能给萩原带去麻烦, 我兜兜转转,最终回到了费奥多尔的家里。
——这里即使被Mafia炸了也无所谓。
历史重演, 费奥多尔被我从被窝里拽出来时,气呼呼地抱怨:“住这里可以,但你要给我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泡咖啡,准备下午茶。”
他迫不及待地提了一堆要求。
“知道了,祖宗。”
我在费奥多尔的钱包里找出零钱,出门去便利店买了打折的面包和苹果果酱,回来后又清洗了咖啡机,煮了两杯咖啡。
没钱买奶球,我只能往咖啡里加糖,结果一不小心加多了,齁得我这个甜党都咂舌。
费奥多尔磨磨蹭蹭地起了床,换睡衣时竟也不避着我,被我踢进了浴室。
“你也会感到不好意思吗?”
“不会,但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费奥多尔叼着牙刷慢吞吞地回过头,“……要复合吗?”
我现在处于空窗期,费奥多尔也是单身,之前因为太宰的阻挠,我们匆匆分开。
坦白说,和他在一起,谈不上多开心,但至少不无聊。
他会的东西特别多,做的事也极其危险。玩俄罗斯轮盘,给人开脑洗脑,传播网络病毒……
两个烂人,天生一对。
“不了吧。”我想了想,“复合了也会被分开,太宰不可能同意的。”
费奥多尔嗤之以鼻:“太宰君还是管好他自己吧。”
我默然,他说的没错,太宰生性爱玩,沾花惹草,经常收到一堆由女人寄来的炸弹,但在我的事情上,他却总是打着各种荒诞的借口,过滤掉我身边的男人。
唯一被他另眼相看的是苏格兰。
……苏格兰,怎么又想到他了?
我赶紧喝了一口咖啡,甜的要命,再啃一块面包,硬的要死。
苹果果酱也充斥着一种廉价香精的味道,可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便利店里最便宜的果酱,当然无法和苏格兰用新鲜苹果熬的果酱相提并论了。
好想喝拉花的卡布奇诺,吃松软的牛奶面包——这些都是苏格兰以前会给我准备的早餐。
苏格兰,苏格兰!这家伙虽然变成了植物人,却在我的生活里到处留下了痕迹。
“怎么不吃了?”费奥多尔咬了一口面包,露出了惬意的表情,“你不吃就把果酱都给我。”
“拿去吧。”
“苹果果酱你也舍得?”或许是我以前对苹果太过执着,现在变得突然大方令费奥多尔警觉了起来:“不会是在里面下毒了吧?”
我答非所问:“费佳,你知道怎么样让一个感到痛苦吗?”
“痛苦?”
没等他回答,我就说出了答案:“把她扔进蜜罐子里,泡一阵子,再把蜜罐子打翻。”
“的确如此。”费奥多尔点头表示赞同,“太宰君有句很矫情的名言,‘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的来袭’,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噫,他说过这样的话么?”
我没听太宰说过,但并不意外他会和费奥多尔讲,三人同行时,他们两个经常用我看不懂的暗语聊天。
……智商垫底的烦恼。
“承认吧,津岛。”费奥多尔伸手抚上我的脸,“你想救那个叫苏格兰的男人吧,我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太伟大了,竟然为了让罪犯洗刷冤屈,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掸开他的手,骂道:“笨蛋,你刚摸果酱的手又摸我的脸!”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还想救太宰君。”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嘘,不要试图反驳。”费奥多尔将我的嘴捏成了鸭子嘴,“否则就是心虚。”
“我虚你个头!”我不甘示弱地也将他的嘴捏成鸭子嘴,两个人持续互掐着,直到他因为氧气不足翻起了白眼,我才松开手。
“……得救了。”他喘着气说,“还是不要复合了,我吃不消。”
“哈哈你真的是个俄罗斯人吗?”
据说俄罗斯人能打熊,但费奥多尔低血压又贫血,别说打熊了,他曾经还在树林里被一只浣熊恐吓到掉进河里。
“今天天气似乎不错,津岛,要去约会吗?”
我摇了摇手里的咖啡杯:“不去,我哪里也不想去。”
“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也没有新书,你确定不会感到无聊吗?”
“我可以拆你的帽子玩啊。”
费奥多尔有一顶十分喜爱的白色绒帽,但太厚实了,只能冬天戴,夏天就挂在墙上欣赏。
闻言,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绝对不可以,不然我死给你看。”
“你这是在威胁你自己吗?”
在我快碰到他的帽子之前,费奥多尔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然后将我拖出了家门。
“我身体不好,你不准欺负我。”他气恼地嘀咕,“这次我又没搅合你们的事,都在家里修电脑了……”
夏日的阳光晒得人头脑发昏,我仰起脸,一朵遮蔽的云都没有,天空干净澄澈,蓝得像苏格兰的眼睛。
……怎么又想到他了。
他到底有什么能令人念念不忘的点呢?
我不禁开始思考。
做饭好吃?——中也请我吃过更高级的料理。
会洗衣服?——费奥多尔也能将衣服扔进洗衣机。
有胡子?——织田作之助也有胡茬,但我毫无上手去摸的欲望。
有痒痒肉?——这玩意每个人都有,但除了他之外,我没有碰过别人的痒痒肉。
他枪法很准?——他在组织也排不到第一。
帮得上我的忙?——麻了,他帮的全是“倒忙”,经常在我放大招的时候打断我,气得我恨不得踹死他。
此男规矩极多,不准我抽烟喝酒开车,不准我和其他男人乱搞,但也不答应和我交往。
他比波本更懂如何钓着我。
但,他成功了。
“费佳,你那么阴险狡猾,卑鄙无耻……”
感受到掐在脖子上渐渐收拢的双手,我继续问道:“伪造一张异能营业许可证,应该不在话下吧?”
“你认为Mafia的森首领是傻子,还是异能特务科是一帮饭桶?”费奥多尔狠狠地打了一下我的头,“你换个男人吧,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苏格兰?”
“人家苏格兰起码是个男人。”
费奥多尔冷笑:“眼睛不用就给需要的人,我现在帮你抠出来。”
“可是我真的很想让他看一看大家的未来啊啊啊啊——”
对着横滨港湾大桥一通乱喊,我心里的郁闷总算消散了不少。
现在能努力的方向只有两个。
一个是好好学医,回组织研究关于孢子病毒的项目,说不定几十年后,苏格兰就有救了。
……也可能我和他都入土了,孢子病毒还是无解。
另一个是从森鸥外那里拿到解药,而能与他交易的东西只有异能营业许可证。
坂口安吾给了我更明确的方向,让Mafia去救人,救很多人,以此来证实它的决心和实力。
……这方向还不如不给。
“津岛,你的异能力是什么?”费奥多尔忽然问道。
“你不是知道吗?”我整理了一下头发说,“免疫物理伤害,免除毒物侵害,耐热耐寒,基本不会死亡,但我是主动型异能力。”
这些情报,在刚认识费奥多尔时,就被他套走了。
“不,我觉得这只是表面的异能力。”他微笑道,“你有事隐瞒了我。”
“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太宰君的心理被困在孤岛,苏格兰的身体被困在病毒里,而现在能救他们的人,就在你身后。”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十、九、八——”费奥多尔神神叨叨地开始数数。
就在他数到一的时候,一张网从天上落下,将我罩在了里面。
“你就是冒犯A大人的那个小鬼?”
A大人?
Mafia的干部A?
这不是我之前一直在找的人吗?
“这是替A大人抓住她的赏金。”抓住我的少年将一枚红宝石交给了费奥多尔,还很礼貌地说,“谢谢你了。”
罩住我的是异能力织成的网,只要我将它反弹回去,便可以逃脱。
但这样会在费奥多尔面前暴露我真实的异能。
“加油哦。”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是!”抓捕我的少年以为是在和他说话,替我回答道。
“……我也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费奥多尔低下眼眸,“最后的赢家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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