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经历了被渔网套走和被迫换洋裙之后, A的马仔少年又要往我的眼睛上绑黑色丝带,像是要送去什么重要的地方。
被蒙眼之前,我瞥了他一眼, 他的脖子上也戴着项圈。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他没回答我,低声说:“你不该得罪A, 现在全完了。”
“他叫A,难道你叫B?”我胡乱猜测, “你们组的代号是字母吗?”
“才不是这种奇怪的名字!”他替我系好丝带后问, “系得紧不紧?”
……居然还关心人质的感受。
“不紧,正合适。”我调侃道,“让我有一种自己被当成了重要礼物的感觉。”
“你——”少年欲言又止。
虽然绑着丝带眼睛看不到,但我却根据声音想象到了他脸上担忧的表情。
“少年,你认识真武吗?”
“你是说小武吗?”
“你们很熟?”
“说过几次话, 但不是很熟,都是A的下属。”少年顿了顿,“但小武已经死了。”
“方便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吗?”
“……”
“不方便说吗?”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A气急败坏地说他背叛了他, 就将他处死了。”少年并不掩饰他们和A之间的关系,“我们名义上是A的下属,实际上只是奴隶。橘小姐, 你很快也会成为他的奴隶……”
他说了长长一串话, 最终作出总结性发言:“你不该惹怒他。”
和他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一样。
我对这些并不关心:“做他的奴隶包吃包住吗?”
“……”少年显然没想到我会问出这种问题, 愣了片刻后说, “这个肯定是有的, 他需要我们效力。”
“平时吃些什么?住的地方有电视看吗?”
少年忍不住吐槽道:“这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吗?”
“说说看嘛。”我委屈巴巴地说, “我现在是奴隶预备役,关心别的事也没有意义, 还不如关心一下午餐吃什么。”
“你的心态还真好……我一般吃西餐,牛排、奶酪之类的,没有工作时会喝酒,如果你想吃别的也随意,A不会过问这些琐事。除了他的贴身保镖,其他人都住在普通的公寓里,你说的电视也是有的,但我比较喜欢打游戏。”
我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结果越听越心动,包吃包住给看电视,这不是我向往的天堂之地吗?
于是便迫不及待地拽着他往前冲。
“快、快点带我去见A!”
“方向反了,橘小姐!”
……
十分钟后,少年拿掉了蒙着我眼睛的丝带。
面前是两扇巨大的金属门。
比森鸥外办公室的门气派多了。
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和笑声。
这里好像是……赌场?
有人刚分出胜负。
“不要怕。”身后的少年苦笑了一下,他想安慰我,却没想好说什么,干脆摆烂,“反正怕也没有用。”
“怕肯定是没用的,敌人不会因为你的恐惧而心软放过你,”我拍拍少年的头,以一副长辈的口吻说,“所以我们只能赌了。”
“赌?”少年摇头,“没人赢得了A,他是赌场里的不败之王。”
“是么?”那是太宰和费奥多尔懒得来砸场子。
但我就不一定了。
“那你要不要和我赌一把?”我伸手扯住了他的项圈。
这个行为实在太过冒犯,他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打掉了我的手。
“……抱歉。”他又急忙道歉,语无伦次地解释,“橘小姐,这个东西不能乱碰,它是、它——”
“它是A用来锁住你自由的项圈吧。”
“!”
望着少年怔忪的表情,我坦白道:“真武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什么?”
“你不用难过,他选择了自由。”我想了一下,“他是笑着走的。”
并且在最后决定了下辈子要走的路,当一名警察。
少年慢慢垂下眼睫,低喃道:“是吗?……那太好了。”
他为同伴的解脱而欣慰,同时又为自己的前路担忧。
“要不要来赌一把?”我再次引诱道,“赌我能不能摘下你的项圈。”
戴上项圈意味着失去自由,而摘下项圈则意味着恢复自由。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梦幻般的神采,整个人都变得明晃晃的。
转瞬即逝。
“不可能!”他痛苦地反驳道,“没有人能赢A。所有想反抗他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我也不想干了,但我……我还不想死。”
能对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又不熟悉的女生坦露心迹,该说他是太不见外还是压抑的太久了?
我耐心地听他说完,才说出赌注的内容:“如果我赢了,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抬起脸,呆呆地问:“如果你输了?”
我伸手推开面前的金属大门,看着他的脸被门内的灯光一点点照亮。
“那我就给你陪葬呗。”我朝他一抬下巴,“所以呢,我们两个都不要怕。”
*
这是一个充满罪恶的地下赌场。
难怪A在给我戴上项圈之前,会先蒙住我的眼睛才让人带我来这里,看得出来,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赌桌上交易的筹码不止是钱和古董这类常见物品,还有女人和漂亮的男孩,甚至还有一双血淋淋的手。
被剁下双手的男人已经疼得陷入昏迷(也可能死了),无人给他急救,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一位西装革履满脸写着刻薄的瘦削男人就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用尖尖的皮鞋踩着那双血手。
尽管没人向我介绍,但我一眼确定,他就是Mafia的干部A。
现场没有比他更狂妄的人了。
“愚蠢的下等人,敢挑衅我,这就是下场!”
然后他抬起那双细长的眼眸,投向了我。
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么……?
三秒后。
“A大人!!!”
我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赌场,然后我激动地张开了双臂,朝着他的方向百米冲刺过去,“A大人,我想死你了!”
被我的狂热搞得一头雾水的A慌张地指挥下属:“快拦住她!”
于是我被两个高大的保镖架了起来。
“A大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A足足震惊了半分钟才回过神,上下将我打量一番:“……你是那个Mafia下等人的JK女友吧。”
他说的Mafia下等人是织田作之助,实际上当时和我在一起的是苏格兰。
“是的!我叫津岛橘,今年十七岁,血型是A型,生日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文化程度是自学。”
我每说一句,A的表情就复杂一分。
“我做梦都想见到A大人!所以才会故意在电话里挑衅你,这样你就一定会派人来抓我!”
在场的人全被我的言论恶心到了,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想见A的人。
A本人倒是被我的言论满足了虚荣心,轻蔑地笑道:“真是卑劣的手段。”
“不用点卑劣的手段,我要怎么能见到A大人你,然后取走你的狗命——”我话锋转得太快,A反应过来后鼻子都气歪了。
我不介意让他更愤怒一些。
“我还要偷走你全部的遗产,一分钱都不给你留下。”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反正我用了异能,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点也不疼,看来A大人果然是个废物——”
这次不是打耳光了,A的枪口抵在了我的额头,保险栓也被他打开了。
“来吧,开枪啊,”我继续挑衅道,“只要你不怕被我亲爱的哥哥太宰治报复。”
同为Mafia干部,A不可能不知道太宰。
“谁他妈会怕太宰!”A气急败坏地说,“而且我在这里杀了你,也没人敢告诉他!”
——还是怕了。
“赌场之王最引以为傲的是赌技吧,”我用头敲了敲枪口,“但你连太宰的千万分之一都不如。”
“你说什么?!”
砰。
他扣下了扳机。
随之响起的,却不是我的叫声,而是我身后少年的哀嚎声。
A并没有朝我开枪,而是打中了带我过来的少年,并且打中的是膝盖。
少年因为疼痛难忍跪倒在了地上,蜷成了一团。
“废物!”A骂道,“竟然把这种该死的女人带来我的面前。”
我怕他再朝少年开枪,岔开了话题:“A大人,你要和我赌一场吗?”
“女人可没资格上赌桌,你们只配当筹码。”
——A居然还是个极端男权。
“怕输不用找那么多借口。”我轻声叹气,“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只要你喊我一声爸爸,再给我来三个土下座,我就原谅你的胆小和无能。比不上太宰的人有很多,也不差你一个,不过你可能是最差的,因为你连太宰的妹妹都赢不了。”
“混账,我要让你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A踢开脚边被砍手的男人,揪着我的衣领将我拖上了赌桌,将我的头狠狠地砸向了一堆筹码牌。
“要是我赢了,你就把你所有的钱都给我。”我淡定地开着条件,“对了,你的狗命也得给我。”
“你是不可能赢的!”
A打了个响指,一个保镖递上了项圈,他将项圈摆在了我的面前,“等会儿输掉就给我把这个乖乖戴上,否则我就拔掉你的舌头,寄给你那无药可救的兄长。”
原来他的异能需要对方乖乖自己戴项圈。
难怪当初把警察们关在地下室,而不是直接给他们套上。
他坐在了我的对面,说道:“发牌吧,苏格兰。”
……苏格兰。
我不由得看向了旁边年轻的荷官,他竟然长了一张和苏格兰一模一样的脸。
连名字都一样。
第52章
这不可能是苏格兰。
但我还是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无法分辨这是A的异能力中的一环, 还是别人假扮的。
“我的牌技是太宰教的。”我对A说道。
其实也有一部分是费奥多尔教的。
太宰教的偏向于算法和出千,他本人擅长玩弄人心却不愿意教我玩弄人心,而费奥多尔则弥补了这一部分。
A跷着腿, 不屑地看着我:“跟你还用不到什么牌技,今天玩最简单的。”
我没怼A, 注意力全在荷官身上。扑克牌从他修长的手指上迅速滑落,精准地盖在桌面的切缝上, 排列成一道道整齐的线。
这个游戏规则很简单, 采取积分制。
双方翻牌的数字,与荷官摇出的数字差值较小的一方,得一分,双方数字相同则各加0.5。
他随机摇出了第一个数字,6。
“6是我的幸运数字, ”A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一张牌,“方块7。”
7与6只差了1。
我羡慕地说:“你的确很幸运诶。”
“呵,”A眯起眼睛看我,“你倒是心态好。”
扑克牌上有很明显的痕迹, 这副牌不是新牌,或许他已经记住了这些牌。
正在这时,荷官朝我投来了淡淡的一瞥。
——是很温柔的苏格兰。
嗐, 真正的苏格兰要是看到我坐在赌桌上, 早就将我拖下去了。
面前的苏格兰微微低眸, 顺着他的视线, 我注意到了桌上的一张牌。
……难道他是在偷偷提示我?
于是我翻开了那张牌。
梅花6, 不偏不倚。
“看来我的幸运数字才应该是6。”率先得到了一分的我不忘挑衅一下A。
A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气急败坏的他一脚踹在了荷官的腹部,将人重重地踹翻在地。
“废物!你要是再摇不出像样的数字, 我就杀了你!”
我看向四周,发现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戴着项圈。
除了那个年轻的荷官。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像个没事人似的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然后继续摇数字。
这次是3。
A翻到了红桃7,而我顺着荷官的视线,翻到了梅花3。
“两分咯。”我朝A竖起了中指,“你不行嘛。”
A所有的怒火都发到了倒霉的荷官身上。
又是一顿毒打。
荷官依然十分平静,一声不吭,重复着爬起来、擦血、摇数字、暗示我的一整套流程。
一直到持续到第十二局,A输的没脾气了,我一局没输,而荷官也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
“噗——”
他吐出了一口血。
血溅在了一张翻开过的鬼牌上。
只要我再赢一局,恐怕A就会杀掉他。
……这是A的苦肉计,还是这玩意皮下是苦艾酒或是费奥多尔?
不管是谁,顶着苏格兰的脸,一律视为挑衅。
“A大人,我认输。”
我收回了准备抽牌的手,拿起了桌上给我准备的项圈。
咔哒一声。
项圈扣上的瞬间,我看到A的脸上露出了极其阴险的笑容,荷官的唇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只有先前中枪的少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到底还是有人在为我担忧的。
“从这一刻起,津岛橘,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A随手指了一个保镖:“背叛我的下场,就会像他那样——”
伴随着男人惊恐的叫声,从他脖颈间的项圈里飞落了几颗宝石,而他也随之一命呜呼。
和真武的死状一模一样。
“看到了吗?”A得意地说道。
“可是他并没有背叛你。”我有些不解,“不是你说只有背叛才会被杀死吗?”
“哈哈哈你们都只是奴隶,生命掌握在我的手里,”A环顾四周,眼神阴沉,最终视线又落回到我身上,“我心情不好,你们也得死。”
“那你现在心情好吗?”我问道。
他企图从我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但是并没有如愿。
我摸了摸项圈说:“好土的款式,完全比不上中也的choker,你在Mafia是审美土包子吧。”
“你这张嘴和你哥哥那个贱人有的一拼!”
这个我可不认,我比太宰积德多了,我刚要反驳,A的枪口塞进了我的嘴里。
“马上打电话给太宰。”他命令道,“将他骗出来,不准把我供出来。”
我点了点头,他才拔出枪。
我赶紧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看向了A。
“不想死就快点打。”
“我没话费了。”我尴尬地说,“好像只有接听功能了。”
“穷鬼。”A骂了一句,立马对荷官说,“把你的手机拿过来。”
荷官默默地将手机递给了我。
一打开,一只老鼠头出现在了屏幕上。
——死屋之鼠。
这个荷官果然是费奥多尔。
我输入了太宰的手机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摩西摩西,”那头传来太宰爽朗的声音,“是哪个晦气的家伙,在我喝洗洁精自杀的时候影响我?”
“喝洗洁精没用,你得喝洁厕剂,有腐蚀性的。”我真诚地建议道。
“哎呀,原来是亲爱的妹妹。”太宰噫了一声,“你已经穷到交不起电话费了吗?”
“那是因为我在攒钱。”我瞄了顶着苏格兰脸的费奥多尔一眼,说道,“我想请你吃饭,哥哥,你的生日到了。”
太宰的生日在六月,而现在已经是八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好啊,但地点得由我来定。”
*
太宰将请客吃饭的地点定在了擂钵街。
它是因为中原中也诞生的,很多Mafia的成员都出自这里。因为挨着租界,犯罪分子和偷渡客都喜欢躲在这里。
但我很讨厌它,毕竟在贫民窟,肯定是没什么好东西吃的。
A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我还以为他要挑一个华丽高级的地方,送太宰下地狱。
这个天真的家伙坚定地认为,只要森鸥外失去了太宰,就会很快被他打败。
“贫民窟是我的故乡。”带我来的红发少年偷偷告诉我,“其实它也是A的故乡。”
“他也是那里出来的啊?难怪不把人命当命。”在擂钵街那种连生存都艰难的地方长大,养出什么怪物都不足为奇。
我蹲下身体查看少年膝盖上的伤:“你感觉好点了吗?”
“没事,只是擦伤,A经常这样教训我们,早就习惯了。”少年轻声问,“你本来都快赢了,可以离开的,是因为那个新来的荷官,所以选择了认输吗?”
“不是。”我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是因为你留下的。”
少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一抹绯色浮现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和苏格兰长得一点也不像,却总能让我想起后者。
“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你们都很会照顾人。”
“会照顾人?”少年将我拉了起来,自嘲道,“根本就不会啊,你看,我甚至不能阻止你戴上A的东西。”
他伸手触碰我脖子上的项圈,眼神变得无限忧伤。
“以后还会有很多人像我们这样,变成A的奴隶,失去自由,哪里也去不了——”
“不会再有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会让这一切在我手上结束的。”
……
我们是乘坐高级汽车来到指定地点的,刚下车时我就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仇富的目光。
加长型林肯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A虽然高傲却也很怂,害怕被人报复,自己没下车,让我和少年先去目的地。
有项圈控制着我,他并不怕我会反水。
太宰订的那家店看上去像是一家黑店,卫生情况堪忧,但少年却露出了第一个自我认识他以来开心的笑容。
“这家的乌冬面超级好吃!”少年兴奋地跑了进去,“不知道老板还是不是原来的老爷爷。”
然后他惊喜地发现老板依然是他记忆里的老人。
“爷爷,你还记得我吗?”脱离了A,他果然变得开朗起来了。
“……好像有点印象。”
“哦,想起来了,”老人一拍脑袋,“你就是那个立志要成为Mafia首领的小男孩。”
立志当Mafia首领?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也算废了。
“咳咳,橘小姐,那是我很早之前的……大话了。”他羞耻地低下了头,“以后不会说了。”
“那你记住千万别说了,我都替你丢人。”
“……对不起!”
“这位橘小姐,你也令我觉得眼熟。”老人摸了摸山羊胡子说,“想起来了,你和后院那名绑绷带的黑手党长得很像。”
错不了,他说的肯定是太宰。
但当我们来到后院时,看到的只有三个从老人的酱菜缸里偷东西吃的小孩。
我捉住了两个,少年也抓到了一个。
其中一个男孩不讲武德,竟然往我的衣服上吐口水,被我狠狠地捏住了嘴。
“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津岛。”
“放了他们吧。”老人突然出现,手上还拿了几个干巴的面包,仔细一看,都已经发霉了,看着很恶心。
“他们只是肚子饿了。”
我松开了手,男孩的嘴还没恢复形状,就从老人的手里抢了一只面包,然后一溜烟爬上了墙。
剩下两个小孩也拿着面包逃走了,一句谢谢都没有说。
“……槽点满满。”我决定先从老人本身开始吐起,“面包已经发霉了,那玩意普通人真的能吃吗?吃坏了他们没钱看医生吧。”
老人毫无半点愧疚,平静地说:“这里是擂钵街,有口吃的就应该满足,去掉表面的霉斑,里面是干净的。即使吃坏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若是碰上不幸没能过去的,也不会再回来找我索要赔偿。”
“他们是惯犯了吧,你就让他们一直来偷?”
“不偷又能做什么?明抢又打不过我。”老人说,“没有监护人,没有政府管,这些孩子们只能自己把自己养大。”
“至少自由啊,能在外面跑来跑去。”我半开玩笑道,“也不用考试和写家庭作业。”
“即使他们长大了,走出这里,也不会成为什么好人,根是烂的,开不出鲜艳的花朵。”
“为什么要成为好人呢?”我反问老人,“他们自己养大自己,就有权利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过坏人也好,好人也罢,实际上都没有意义。”
老人和我观点不同,静默了半晌后,面色复杂地说:“橘小姐,恕我直言,你生活的地方恐怕都不如擂钵街。”
“呸!”我气呼呼地说,“老家伙少看不起人,我可是从大城市过来的富家千金。”
“那么千金小姐,那个绑绷带的黑手党已经走了,他叫我带话给你,去下一个地点。”
第53章
太宰指明的第二个地点, 是擂钵街的一家地下诊所。
与我同行的少年也来过这里,向我介绍起诊所的情况:“那个医生心很黑,如果病人付不起医药费, 他就会从病人身上割走一样器官。”
“那病治好了吗?”我问道。
“……治好了。”少年顿了顿,“没治好的就不收费了。”
“没钱用身体抵偿不是天经地义吗?毕竟地下诊所又不做慈善, 那个医生事先不就告知了他的规定吗?”我不仅没觉得他心黑,还觉得他挺公道, “要是摊上森鸥外, 就算没治好也要嘎病人的腰子。”
“可、可是——”少年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辩解道,“那些病人很可怜。”
我反问他:“如果医生免费给病人治疗,最后穷困潦倒饿死街头,难道不可怜吗?”
“……”少年张了张嘴, 无话可说。
“走吧。”我迈上台阶,“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是来找太宰。”
——虽然我也不知道太宰将我叫来此处的用意。
这个时间点的地下诊所人并不多,连带着医生在内只有五个人。
两个重伤躺在病床上,另外两个正在……医闹?
“求求你了, 不要挖我妹妹的眼睛。”男孩抱着医生的大腿说,“她的理想是当画家,没有眼睛要怎么画画?”
医生叼着雪茄, 不耐烦地说:“那就换个理想, 去唱歌吧, 不需要用到眼睛。”
“我们以后一定会还你钱的!我保证!”
“你的保证一文不值。”医生将男孩从自己的腿上拽下, 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早就告诉过你了, 今天交不出钱,我就会挖走她的眼睛。”
男孩的妹妹被绑在椅子上, 惊恐地哭泣道:“没有眼睛我宁可去死,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她呢?
病床上的两位老兄估计自身难保,男孩又被摔晕过去,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我。
“姐姐,救我!”
“不好意思,我也没钱。”我掏了掏口袋,一个子儿也没有,比我脸还干净。
医生注意到了我,斜了我一眼:“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是来找人的。”我向他打听起太宰的动向,“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绑着绷带的年轻男人,脸和我长得很像。”
“哦,他已经走了,让你去下一个地点。”
“……”混蛋太宰溜我玩呢,“谢啦。”
我正准备离开,女孩又叫出了声:“姐姐,拜托你了,请你救救我!”
“我真没钱啊。”我轻声叹气,“我们组织也不让提前预支薪水,不然倒是可以借给你。”
医生挑了挑眉:“没钱没病就别待在这里,影响我的工作了。”
“抱歉,告辞。”
我拖着仍在发呆中的少年走出了诊所,身后是女孩无助的哭喊声。
“橘小姐。”
少年甩开了我的手。
“……你对弱者完全没有同情心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刻薄,我坦然道:“我自己就是弱者。”
“你哪里算是弱者了?”
“我无房无存款无学历,经常被上司压榨被同事孤立,家人只有一个不靠谱的哥哥,还跟你一样戴上了A的项圈,你觉得我是强者吗?”
“那个医生要挖她的眼睛!”
“所以呢?”我不解地问,“你是想要我去把那个医生杀了,还是把我的眼睛替她赔出去?”
两者都不可能。
我继续迈开脚步,“我知道你有一颗温柔的心,但我们不是A,没有钱去帮助别人——人呢?”
回过头,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显然是回到了诊所。
“很好,又一个会给我添麻烦的麻烦精诞生了。”
如果苏格兰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等我追到诊所时,少年已经和医生打了起来。
他被吊打的一塌糊涂,对方能在擂钵街当医生,不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可恶!”他被按在地上,气得捶地,抬眸时视线与我刚好相交。
犹豫和求助从他眼中一闪而过,最终他扭过了头。
“你挖我的眼睛吧。”他对医生说,“……反正我又不要当画家,也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闻言,女孩停止了哭泣,医生的手术刀也从他的脖颈间移开了,“确定吗?你和这小丫头根本不认识吧。”
“没办法……见死不救。”少年失神地喃喃。
“自己都在泥潭里挣扎,却想要救助别人,”医生不屑地评价,“蠢货。”
善良和同情在贫民窟里毫无价值。
人只有解决了温饱问题,才能谈教育,谈理想,幻想的未来才有意义。
“既然你要代替她,那我就成全——”
“等一下。”我开口阻止道,“他眼底黄斑病变,挖了也没用,而且眼角膜也不是这样取的,你纯粹是在泄愤吧。”
“关你什么事?”医生不悦地皱眉,“你不是去找你的兄长了吗?”
“眼光短浅了,医生大人。”我指了指女孩,“你不如让她立字据,说不定她以后真的会成为画家,送你传世名画。而你手上的这家伙,未来会是擂钵街的领袖。”
时间有一刻的静默。
“哈哈哈——”医生发出了夸张的笑声,而少年和女孩都有些懵。
等他笑够了,才嘲讽地说道:“你在开什么玩笑,贫民窟也会出画家和领袖?他们能不能活得过今天都不好说。”
“一切皆有可能嘛。”我对他说,“医生大人,你愿不愿意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赌我能不能给你拿来扩建诊所,弥补医药费缺口的资金。”我笑了笑,“你年轻时不也立志成为一名拯救穷人的医生么?”
“……不会吧。”少年和女孩瞠目,显然那个伟大的理想和面前这个唯钱是图的医生沾不上半点关系。
医生冷冷道:“那时候我也是个蠢货,才会有这样的妄想。自己都活在泥坑里了,还想救别人。”
他管理想叫妄想,看来是吃了不少苦。
“才不是妄想!”女孩说道,“等我成为画家,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医生不吃时间跨度长的大饼,回道:“呵呵。”
“等我一天,我就会给你很多很多钱,如何?”我把吃饼的时间缩短了,他果然心动了。
最后他答应了和我的赌约。
如果明天之前我没有给他筹到钱,他就杀了兄妹俩,如果我筹到了钱,他就免费给穷人看病,资金由我提供。
“橘小姐,”去往下一个地点的路上,少年着急地问道,“他要的可不仅是那孩子的医药费,而是扩建诊所的钱!”
“我知道啊,这本来就是我的提议。”
“那你有这么多钱吗?”
“当然没有了。”
“喂!”
在少年发火的前一秒,我拍了拍他脖子上的项圈:“可是A大人有啊。”
“什么叫A大人有?你打算和A要钱?”少年惊呼,“别开玩笑了,A从来不做慈善,他一直都拿穷人的命换钱!”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让他来出钱。”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少年,用无比正经的语气说,“从穷人身上得到的钱,最好还是用在穷人身上。”
原本我打算独占A的财宝,但现在我改变了想法。
仅仅救助被A戴上项圈的那些人,并不能达到坂口安吾口中的“去救许多人”的标准,更何况他们中还有许多是做了坏事的恶人。
只有救助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才能让异能特务科看到港口Mafia的决心。
——他们不只是为了破坏,更多的是为了未来。
Mafia同样深爱横滨。
……只是很可惜,我本来都快富裕了,这一次又是白干一场。
不过从生命中浓缩出来的红宝石,确定不会有人肉味吗?想想就瘆得慌。
接着,我和少年去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地点……基本将擂钵街转了一圈。奇怪的是,忙到了深夜,A竟然也没有打电话催我们进展。
“四点了,马上就天亮了。”
破烂的教堂门口,我看了一眼时间,对旁边的少年说:“太宰存心逗我们玩呢,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愣了神,望着满是星星的夜空。
“小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橘小姐,我以后……要成为这里的领袖!”他大声说道,“我要改变这里,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穿干净的衣服,让那些孩子们都可以去读书,去看看未来!”
他仍然有些害羞,但总算是说出来了。
我给他鼓了掌:“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橘小姐,我——”少年欲言又止。
我耐心地等着。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看看我的未来,可以吗?”
……这算是表白吗?
这小子长得挺帅,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加上性格也比较容易拿捏,以后赚钱肯定是全部上交给我,妥了。
“可以啊。”
“不可以!”
一道与我回答相反,很不和谐的男声传来。
我抬头望去,看到了脸蛋白净、穿着我买的那身工作服的苏格兰。
“绝对不可以!”他横插进了我和少年之间,对后者说道,“橘酱要看的是我的未来。”
“荷官先生?”
“什么荷官?”苏格兰转头看我,“橘酱,我才睡了两天,你就找到下家了?好痛,住手——”
我将他的脸颊拧了一圈,胡子摸秃噜皮,后颈的痒痒肉捏了又捏之后,才确定这是正版的苏格兰。
妈的,他活了!
“快说,森屑为什么同意把解药给你了?坦白从严,抗拒更严。”我捉着他的后颈肉说,“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两天,我可是两天都没睡!我困得想要杀人!”
“他只给了半颗,拿不到异能营业许可证,我还是要死。”苏格兰叹气,“……至于你这件事,是坂口君的考核。”
“不,这是异能特务科考核的一部分。”坂口安吾从教堂里走了出来,织田作之助竟然也在,“津岛小姐,以及那位少年,你们现在代表的是港口Mafia的立场。”
“橘小姐,那些人,竟然都来了——”
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先前在每一个地点遇到的人。
卖乌冬面的老板、地下诊所的医生、无法回家的异乡人、失去手指的音乐家……
“小姑娘,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地下诊所的医生朝我挥了挥手,“我已经没有青春了,但是我也想看看未来。”
“即使没有手指,以后我也可以继续写曲子,教孩子们拉小提琴。”音乐家说,“毕竟音乐家会死,但音乐是永恒的。”
“死太宰,这是你的馊主意吧。”
我看向了教堂门口的大苹果树,上面立着一道人影——我从来到贫民窟就开始寻找的人,全程跟踪了我,到这时候都不肯现身。
“笑死人了,你一个黑泥精,居然会写救世主的剧本了,恶不恶心?”
“津岛小姐,这是织田写的剧本。”坂口安吾解释道。
我立马改口:“写的不错,不愧是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预备役。”
“太宰和安吾也帮我修改了。”织田平静地说,“津岛,太宰一直都很后悔没能阻止你被人领养。”
“喂,织田,你说什么蠢话,我是去享福了!他那时候也才几岁,他凭什么阻止?我跟他关系不好,我可是很受家里喜欢的……”
啪——
从树上飞过来一只大苹果。
我刚好伸手接住,这个季节苹果还没有成熟,这是太宰特意给我买来赔礼道歉的礼物?
我咬了一口,是坏掉的烂苹果!
树上的太宰乐了:“哈哈哈愚蠢的橘酱,我怎么可能给你新鲜苹果吃,别做梦了!”
第54章
我将烂苹果丢向太宰, 没丢中,反倒被他批评道:“乱扔厨余垃圾是不对的哦,橘酱。”
“我只是想把垃圾归类而已。”我想起了中也对他的称呼, 学着骂道:“该死的青鲭!”
“不要跟蛞蝓学坏了,当心变成烂橘子~”
太宰从树上跳下来, 带着一脸欠扁的笑容,他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我妹妹很磨人吧。”
话音未落, 只听啪嗒一声,少年脖颈上的项圈断裂开来,掉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仿佛被定住了一样,眼睛却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惊讶、疯狂、兴奋、迷惘,各种情绪交织,让他的瞳孔变得晶亮晶亮的,有种小男孩特有的纯澈。
“……我自由了。”他喃喃道, “我终于解脱了。”
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知道自由两字意味着什么。
“谢谢太宰大人,你是我的神!”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 竟然抱住了太宰, 将太宰举了起来。
后者反应过来后, 大惊失色:“要命了!我可没有被男人举高高的嗜好!”
话虽如此, 他却没有动手揍少年, 尽管后者绝对打不过他。
少年放下太宰, 又将炯炯的目光转向了我。
“橘酱,我不再受A的控制了!”——称呼直接从“橘小姐”变成了“橘酱”。
他仍然张着手臂, 似乎也想将我像举太宰那样举高高。
苏格兰快他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很开心,但是橘酱的项圈还没有解开,晚点再庆祝吧。”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吃醋,还是在扮演雄竞。
我的苏苏。
他宁可选择相信太宰,也没有选择相信我。
“过来吧,橘酱。”太宰朝我勾了勾手指,“哥哥大人来替你解开项圈,你一定吓得快哭鼻子了吧。”
“你是在做梦吗?”
——这就够了。
“快点,”太宰催促道,“处理完你的事,我们还有其他工作。”
在他们的计划里,A庞大的金库是最重要的一环,当初首领森鸥外会同意让他加入Mafia买干部职位,必然也是馋他的钱,现在刚好到了收割的季节。
其实我与A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自以为对命运的掌控天衣无缝,却都只是别人剧本里的跳梁小丑。
“我觉得戴着挺好看的。”我拒绝了太宰的帮助,“那就不解了吧。”
苏格兰皱起眉头:“橘酱,别闹,这个东西不是好玩的。”
“是啊!”刚得到自由的少年也劝道,“只要A发动异能,你就会死,你不是也亲眼看到了吗?”
“但是我会变成宝石诶。”我不禁浮想联翩,“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颜色的宝石,我喜欢像苹果一样的红色,也喜欢像苏格兰眼睛一样的蓝色。”
“橘酱!”
“这还用说嘛。”太宰吐槽道,“肯定是最不起眼的破铜烂铁。”
“太宰,不要这样说你妹妹。”
我的目光略过面前的无赖派,他们三人都有着明确的目标,于是共同制作了一出名为“无人死亡”的剧本。
织田作之助想救朋友,想写小说,想将他的五个孩子抚养长大;坂口安吾想维护友谊,也想完成任务;太宰想救朋友,也想——
也想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望着面前这个依然缠着绷带、开朗欢逗的俊美少年,我已经很难将他和记忆中兄长绝望孤单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了。
太宰他,总归是过得比以前幸福了。
这样就够了。
“修治。”
听到我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太宰的表情有一刻的愣怔。
他很早就抛弃了这个名字,与津岛家彻底划清界限。我却坚持留着津岛的姓氏,哪怕连Boss都建议我换一个新的姓氏。
我偏不要。
“……你要和织田、安吾他们一样,去能让你笑出声来的地方。”
这是我对太宰最后的善意了。
然而他并不领情。
“笨蛋。”太宰撇嘴,“只要橘酱吃不到苹果,我在哪里都能笑出声来,就像刚才那样,哈哈哈——”
我退后了一步,没让他碰到我的衣服。
否则A的异能力会无效化,我脖子上的项圈也会解开。
在他们的剧本里,应该是A俯首认罪,他的奴隶全体解放,贫民窟等来大笔的援助资金和开发计划,Mafia得到走上正轨的异能营业许可证。
无赖派的友谊换个阵营闪闪发光,苏格兰也能英雄救美,实现与礼花的约定。
岂能让他们事事如愿?
“有能力阻止我的话,尽管来啊。”
*
我一路狂奔,几乎快成了一道闪电。
轰隆。
轰隆。
头顶也有闪电,划过破晓的夜空,拉出一道炫目的白光。
雷鸣与雨点如影随形,似乎天空也在宣泄着愤怒。
我停下脚步,匆匆看了一眼它,“作为天空,所有人都被你踩在脚下,你也会不开心吗?”
等我找到A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失去一切的穷鬼了。
“可恶!到底是谁干的!”
他跪在雨中的港口,落魄地看着自己被提前盗空烧光的游轮,一拳一拳地捶打着地面。
那些被戴上项圈的下属们,也在不久前被人间失格全部解救,一个不剩的离开了他。
大家都恨他入骨,却没有人杀他,我猜是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劝说了他们,让异能特务科来审判A。
这个剧本要的就是“无人死亡”。
“A大人。”
男人抬起脸,雨水将他的全身浸湿了,脸上不可一世的骄傲也淌掉了。
他竟然比纪德更像一只丧家之犬。
“是你——”丧家之犬看到了仇人,眼睛随之变成了血红色,“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是我哥哥干的。”
我只是有了想法,而太宰付出了行动。
“你们兄妹都逃脱不了干系,你们偷走我全部的财宝,我要你们用命偿还!”
我蹲下身体,与他平视,“那么,被你偷走生命的那些人,你要用什么去偿还他们呢?”
“闭嘴!他们只是一帮毫无价值的废物而已!”
“可是在太宰眼里,A大人你也是毫无价值的废物啊。”
A激动地掐住了我的脖子,越收越紧。
我没有任何反抗。
大雨冲刷了他的理智,到了最后一刻,他才发现我脖子上仍戴着他的项圈。
“津岛橘,下地狱去吧!”
“橘酱——”
远处隐隐有人在叫我。
雨势太大,模糊了音色。我分辨不出是苏格兰,还是太宰,或者是那个与我相识不久的少年。
A使用了他的异能力,【宝石王的失常】。
同一时间,我也使用了异能力,【失乐园】。
虽然具备免疫一切对本体伤害的能力,但它真正的作用却是将对方的异能力反射回去。
A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就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一大颗红宝石从他脖子上无端生出的项圈里无端掉出,滚落在我的脚边。
红艳艳的,又大又圆,像最高级的青森苹果。
我捡了起来,啃了一口。
……门牙差点崩掉。
“晦气!垃圾终究是垃圾。”
我用力一抛,将宝石扔进了海中。
“原来你的异能力类似一面镜子,”
在身后观摩全程的费奥多尔撑着伞走过来,他在伞下笑意吟吟,“让异能力者体验被自身异能力审判的恐惧,这是多么有趣的异能。我早就说过,异能力不会给人类带来幸福。”
“津岛,来帮我吧。”他朝我伸出了手,真诚地说道,“我想毁灭世界,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新世界。”
……毁灭世界。
……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新世界。
……疯了吧。
织田他们顶多想改变世界,面前的魔人竟然想创造世界。
“津岛,你的不幸起始于异能力,也该终结于异能力。”
的确如此。
如果我没有任何异能力,现在大概还和太宰在津岛家混着日子,当着最不受重视却很自在的普通孩子。
我们不会被分开,不会变成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也不会辛苦种苹果树却一只苹果都吃不到。
我和黑衣组织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我和身为组织狙击手苏格兰也会是平行线……
一想到苏格兰,我的理智恢复了半分。
“亲爱的费佳,你知道夏油杰是怎么死的吗?”
“……我又不追番。”他嘀咕道。
“建议你去追,妄图消灭任何一个种族,都会遭到天谴。”我拽过费奥多尔的伞,强迫他被雨水淋湿,“妄图给我画任何一个大饼,也都会遭到我的报复。”
咔擦。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天亮了。
苏格兰浑身湿透的站在雨中,眼神出奇的亮,像是被雨水泡过。
“橘酱。”
——叫我的人原来是他。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
“但是我不该杀人是吧?”我踢了踢A的尸体,“搞清楚一点,这家伙是自杀哦。太好了,你们‘无人死亡’的计划落空了吧,这就是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的下场……”
“但是能再次见到橘酱,我真的很开心。”苏格兰将后半句话补全了。
诶?
台词不太对吧,怎么突然不骂我了?
我没想明白。
男人的心思太难懂了。
“……我把A害死了。”我提醒道,“是我设计了他。”
“他是自杀。”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即使现在不死,”苏格兰顿了一下,“按照他的罪行和异能的类型,异能特务科也会处决他。”
他有些变了,变得违背骨子里的善良。
这一刻,我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内心竟然涌起了淡淡的失落。
千辛万苦地将他捞回来,却没了从他身上索取报酬的欲望。
于是我第一次没有摸他的脸,第一次没有牵他的手。
我从他的身边径直走过。
“苏苏,很抱歉,我好像不喜欢你了。”
第55章
我是拖着A的尸体去找森鸥外的。
大概是他提前安排过, 在去往Mafia顶楼的办公室时,一路通行无阻。
“橘小姐,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嘛。”他虚情假意地关心, “当心感冒哦。”
我没和他说一句废话,开门见山道:“A死了, 你是最大的受益者,把剩下的半颗解药给我。”
“要喝咖啡吗?”森鸥外微笑着说, “还有点心。”
我刚想拒绝, 转念一想,被他当成工具人使用,这仇暂时还没法报,那只能吃穷Mafia了。
“我只喝加了奶球的咖啡,吃糯叽叽的点心。”我趾高气昂地补了一句, “还要有新鲜的苹果。”
今晚先是吃了太宰的烂苹果,又是啃了A的宝石苹果,再吃不到真正的苹果,我要闹了。
“没有问题。”
他似乎早有准备, 不仅让人拿来了茶点和苹果,还给了我一条干净的毛巾。
玻璃上映出我狼狈不堪的身影,一头短发乱得像湿漉漉的鸟窝。
我瞥了森鸥外一眼, 他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 浑身上下没一丝褶皱。
太气人了, 打工人风雨兼程, 屑老板不出房门。
于是我凑到了他旁边, 盯着他的脸看。
“橘小姐想尝尝这种点心——喂。”
我努力甩动头发, 甩了他一脸的水。
“你也给我变成落水狗吧。”
如此难听的话,森鸥外却一点不生气:“也?橘小姐是在说我与你是同类吗?”
“……比不要脸还是你最强。”我一下子没了脾气, 啃了口苹果,“这苹果真不错,我原谅你了。”
“橘小姐想每天都吃到来自故乡的苹果吗?”森鸥外开始给我画大饼,“无限量供应的咖啡和点心,实时报销的差旅费,登记在你名下的公寓……”
我不屑地摆了摆手:“这些我都有过。”
森鸥外:“以及英俊听话的男下属。”
我:“……”
男下属,还英俊听话,森鸥外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我既不喜欢级别比我低的男人,也不喜欢对我惟命是从的男人。
“森首领为什么突然想拉我进Mafia?”
森鸥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说:“我接连损失了两名爱将,A君羞愧自杀,太宰君被人忽悠叛逃。”
“A的财产一半归Mafia,一半以Mafia的名义捐了出去,你是名利双收,哭丧脸给谁看呢?”我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表示不齿,“至于太宰,他虽然给你带来了很多利益,但你应该也很担心,哪天他杀你篡位吧。”
毕竟太宰亲眼目睹过他杀了前任首领篡位的场景。
“橘小姐像以前一样热衷怼人啊。”
“是怼屑。”我喝完咖啡,愉快地放下杯子,“我对人都很友好哒。”
“……”
“咖啡和苹果都吃完了,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吗?”
“Mafia还没拿到异能营业许可证呢,我可不想承担这笔交易的风险。”老谋深算的森鸥外打起了太极,“况且橘小姐真的认为,太宰君能像普通人那样活着吗?”
“他不用活成普通人的样子,只要他有想要的东西,生活总会多一些滋味。”
我心想,过去的太宰对什么都无所谓,现在他能够为了保护无赖派的友谊奔波,已经在进步了。
“哦?我倒觉得太宰君不会那么轻易改变。”森鸥外双手交叠,支在下巴处,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毕竟被唯一的妹妹抛弃过,早就失去了对家的向往。”
“……少给我洗脑。”我反驳道,“抛弃他的是津岛家,跟我没关系。”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多少底气。
当年我离开津岛家没多久,太宰也离开了,他那时候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孩,字认得不多,钱也少得可怜,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的经历,一如我也从未将在地下室经历的那些事告诉他。
“四年前我从河中捞起太宰君的时候,他浑身冰冷,差一点就真的自杀成功了,”森鸥外用颇为怀念的口吻说,“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既不是感谢,也不是抱怨。”
——不感谢救命之恩。
——也不抱怨被阻挠自杀。
“他说,‘生活在垃圾场里的人,是不是不用担心被抛弃’。”
“呕——”我十分嫌弃,“矫情的让我想吐。”
森鸥外平静地看着我,“自那之后,他就一直生活在垃圾场了。”
“他那是有觉悟,提前把自己归类了。”
“哎。”老男人叹气,“我似乎无法实现对苏格兰君的承诺了。”
“你对他能有什么承诺?”
“我们做了一笔交易。”森鸥外顿了顿,“他对我的承诺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对他的承诺是解开你的心结。”
“……”让森鸥外来解开我的心结?他怎么不让琴酒来给我当拎包小弟?
不对,苏格兰脖子上长的是脑袋,不是摆设。
他不可能干这种蠢事。
“骗你的~”森鸥外吐了一下舌头,他这个年纪做这种动作着实令人恶心,“看来你不仅在意太宰君,也在意苏格兰君。”
“那么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二选一,你会选谁呢?”他好奇地问。
*
我把Mafia的首领捅了。
不止如此,我还烧光了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的一头金发。
前者,Mafia恨我入骨,后者,Mafia的首领恨我入骨。
于是我遭到了Mafia的追杀。
“苏苏,你的解药我没拿到。”我狼狈不堪地逃出了Mafia大楼,也没时间跟被我勒令站在楼下的苏格兰道歉,只能匆匆抱了他一下,“你去找坂口安吾,让他找医生,尽量让你苟住,苟不住就早点想好墓志铭,等我安全了给你刻。”
我偷偷地将剩下的半颗解药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实在很抱歉!”我已经跑远了。
我的确可以免除物理伤害,但是我的衣服不能,再打下去我就要犯流氓罪了。
Mafia的追杀一波接着一波。
我躲过了梶井基次郎,骗过了芥川龙之介,最终在海边的垃圾场找水喝时,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漠然的中原中也。
“中也,先恭喜你,要升为干部了。”
他之前是尾崎红叶的直属下属,也是Mafia干部的候选人,森鸥外刚才透露过他马上就要升职了。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与上来就朝我扔柠檬炸弹的梶井不同,中也给了我解释的机会。
“森鸥外死了吗?”我问道。
“你——”虽然中也异常震怒,但还是好好回答了我的问题,“没有,boss说没有捅到要害,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失误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没能一刀送他归西。”
“津岛!”中也严肃地叫了我一声,“为什么要杀他?我们两人所在的组织,到目前并没有发生冲突啊。”
“因为我想帮太宰篡位。”没等他开口,我就回答了,“可惜他叛逃了。”
“篡位?”中也瞳孔猛得紧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森鸥外是让你来杀我的,不是来质问我的。”
“我会把你抓回Mafia,再由boss亲自处置。”
——森鸥外说的明明是当场处死。
中也到现在还在想办法留我一条命。
没办法,他的本质是个善良的人。
“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我会继续去杀他。”我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集装箱——那是太宰的家。
刚才我看过了,他没搬走,冰箱里有吃剩的蟹肉罐头,他还买了几瓶啤酒,桌上留有昨晚的购物小票。
他习惯了住在这里,大概今后也不打算搬走。
“中也,”
我边说边披上了一件黑色外套,这是在太宰的屋里找到的,他常穿的那件,衣服上永远有股铁屑和消毒水的气味。
“我的体术是你教的,你不想检验我成长了多少吗?”
中也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看清事情的真相,但我已经率先出了拳。
“喂,蛞蝓,”我挑衅道,“不要脑子输给太宰之后,体术又输给太宰的妹妹啊。”
“你说什么?”
太宰是中也的雷区,果然一踩就炸。
我倒不是真的想和中也打架,我只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将这片垃圾场连同太宰的集装箱一起,全部夷为平地。
‘橘酱,你看,蚂蚁在搬家诶。’
‘笨蛋,那是我种的野玫瑰。’
……两个小人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幕一幕,跟放电影似的。
‘今年你希望圣诞老人送你什么礼物呢?……果然又是吃的,当心胖死。’
‘这是你的异能力,不要告诉任何人……行吧,你要是能做到,我就给你钱买苹果树,但是不准种在津岛家的院子里。’
‘苹果都摘下来了,一个都没有少。’
‘橘酱,请你不要抛弃我。’——好吧,这句话太宰没说过。
他死也不会说那种话。
正如我死也不会说出‘修治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这种话。
毕竟我们是津岛兄妹。
……
我没用异能,但中也也没用异能。
“这样不行啊,中也。”
完蛋,这样小打小闹,怎么能将这里毁掉呢?
“津岛。”中也忽然停了下来,“你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篡位,也不会唆使别人篡位。”
“……我这样的人?”我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黑泥中的黑泥,loser中的loser吗?”
中也的手落在了我的脸上,盖住了我的眼睛。
他的体温透过手套传来过来。
周围变得出奇的安静。
“你对你的组织很忠诚,在遇到你之前,没有女人给我买过那么多礼物,你也很能打,还会喝酒,学东西很快……”
中也小嘴叭叭的,能说会道,平时也没见他口才这么好。
“总之,你是个不错的女人。既然你已经有男人了,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他移开了手,“首领的伤像是装的,但我不能质问他,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半晌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地响起。
“是装的,他没事……因为我想将这里夷为平地,想让太宰和我一样,失去自己的房子,无家可归……”
“这样吗。”他按了按自己的帽子,“为什么不早说呢?”
话音刚落,他的全身被一层红光覆盖,那是象征重力使的颜色。
“乐意效劳。”
这里是横滨最隐秘的土地,地图上都没有记载——我翻过三个版本的地图,没有哪个上面标注出太宰的家。
漏了地点也好意思叫地图,我全部投诉了。
各种集装箱混杂,全是被人类丢弃的垃圾,我的兄长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不知道住了多少年,不知道住了多少天。
浓雾密布,空气中充满有害物质,白天看不见太阳,夜晚也看不见星星。没有邻居,没有流浪狗和流浪猫,连候鸟迁徙都会避开这里,绕路而行。
我看着这片巨大的垃圾场在迅速变小,那些巨大的集装箱全被碾碎了。
一声巨响,太宰的房子终于崩塌了。
塌成了无法再居住的渣渣。
……一切都结束了。
我记忆里的小男孩在夕阳里抬起脸,泪流满面。
但他朝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挥了挥手。
‘……你抛弃了我。’
‘……但我会去找你。’
‘……总会再见面的。’
哐当。
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以为是一个桶掉了下来,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中也本人。
“异能用的太猛了?”不会吧,污浊都没开啊。
“没事——噗。”中也吐出了一口血,他用手背抹了抹,“一点小伤。”
“中也,你到底怎么了?”
“蛞蝓他不耐毒。”回答我的,是太宰的声音。
他从浓雾和灰尘中走出,俯视着地上的我和中也,苏格兰也在他的身后。
“刚才接触太多有毒物质,就中毒了,”太宰幸灾乐祸道,“活该,这是你擅自毁掉别人家园的报应,可恶的蛞蝓。”
“中也,我送你去医院。”说着我就要公主抱中也,吓得他立刻用异能力将自己浮到了空中,“明知道自己不耐毒,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笨蛋,”中也微微笑了一下,“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么……?
即使从一开始立场就不同,倒也成为了朋友。
“要不要友情升华一下?”我半开玩笑地问,“友情变爱情?”
“那可不叫友情升华,叫变质。”苏格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中也君,麻烦把这个转交给森先生。”
他拿的是一张纸。
——是Mafia的异能营业许可证。
第56章
Mimic事件的开端是坂口安吾的失踪, 结束是苏格兰给出了Mafia的异能营业许可证。
据统计,死亡人数1人(A),失踪人数1人(广津柳浪), 自首人数17人(Mimic),房屋损失2套(咖喱店老板1套, 太宰1套)。
Mimic全员即将引渡回法国,礼花也辞去了在风俗店的工作。
A的下属全部从枷锁中解脱, 获得了自由, 有些人选择了留在Mafia,追随新的上司。也有些人选择了离开,比如卡尔玛——那个很关照我的少年,他终于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我。
森鸥外获得了他心心念念的营业许可证,得到了A一半的资产。太宰和织田都从Mafia叛逃了, 中也中毒不深,被芥川及时接回了Mafia治疗。
至于费奥多尔,那只狡猾的老鼠应该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一切似乎都圆满了,除了——
“笨蛋橘酱, 你毁了我的房子,我以后住在哪里?”大家凑钱举办的庆功宴上,唯二两个没出钱的人, 太宰和我正在吵架。
我吃着苹果挞, 敷衍地应付他:“你去傍富婆呗, 说不定真能遇上眼瞎的。”
横竖都是在骂他, 太宰更气了, 直接上手抢我的点心:“我让你吃!”
“太宰君, 苹果挞还有很多。”苏格兰赶忙过来打圆场。
太宰看到苏格兰,如同见到冤种:“妹夫二号, 我现在无家可归了,都是你的女人害的,你得给我租房子!”
……苏格兰这是要给全世界的人交房租的节奏。
“太宰君,橘酱是在担心你。”给费奥多尔当过冤种的苏格兰,不接租房子的茬,岔开了话题,“她希望你从那里离开,去接受新的生活,但是又不肯展露真实的想法,所以才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话到此处,他不忘感慨一句,“兄妹情真好嗑。”
“你乱嗑什么!”我和太宰异口同声道。
我将苏格兰的嘴捏成了鸭子嘴,太宰则迅速用绷带给他缠住了嘴。
苏格兰委屈巴巴地瞪大了眼睛,向旁边凑热闹的波本和莱伊投去求救的目光。
两人双双转过身,假装没看到。
我:“太宰,苏格兰的痒痒肉在咯吱窝,我帮你按住他,你快挠。”
太宰:“OK~”
只有在这个时候,兄妹俩才勉强算有默契——但我才不会把痒痒肉真正的位置告诉太宰。
“苏格兰先生。”
正当我们三人闹成一团时,礼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来。
她穿着一身漂亮的樱花和服,化着精致的妆容,表情柔弱,与最初那个火辣带刺的礼花小姐已经不一样了。
“我有话跟你说,苏格兰先生。”
我知道她对苏格兰有意思,想两人单独相处,于是立刻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并识趣地拖走了太宰:“我们去那边跟安吾收点横滨保护费——”
苏格兰却拽住了我的手,“做了坏事不准逃。”然后他淡定地扯下了嘴上的绷带,这才看向礼花。
“礼花小姐,你想说什么?”
……明显是想说表白的话。
他偏偏留着我和太宰这两个大电灯泡。
礼花羞涩地看了他一眼:“你和阿橘不是真正的情侣吧。”
苏格兰承认道:“不是。”
“哇哦,修罗场预订。”太宰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我要是妹夫二号,肯定选礼花小姐。”
“闭嘴!”我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下。
太宰朝我扮了个鬼脸:“你踩的不是我的脚哦。”
低头一看,糟糕,我踩的是苏格兰。
“但是我喜欢橘酱。”
抢在礼花对他表白之前,苏格兰先对我表白了。
靠,敢拿我当挡箭牌!
我偏要坏他的事:“苏苏对我是对妹妹的那种喜欢,跟太宰对我一样。”
“呸!”太宰被恶心到了,“少胡说八道,我可不喜欢笨蛋!”
“不是对妹妹的感情。”苏格兰颇为认真地纠正,“橘酱是我的……”
纠正着纠正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声音也小了下去。
本来已经远离此地的波本和莱伊,与他同属威士忌组的搭档悄咪咪退了回来,竖起了耳朵偷听。
礼花垂眸:“是什么?”
“……初恋。”
初恋,如此纯情的代名词,从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别扭的要命。
我听不下去了。
直球是世界上最要命的东西。我恨不得麻利跑路,手却被苏格兰牢牢握着,他似乎早有预料我会跑路,才会先拽住我的手再说话。
“那阿橘呢?”礼花在一处碰壁,又换了个方向,“你的意中人是谁?”
“当然是可爱的波本酱呀。”我指了指其中一个竖耳朵偷听的家伙。
“我们已经分手了。”波本丢了个白眼过来,“绝不复合。”
我又指了指另一个竖耳朵偷听的家伙:“其实我对莱伊也有意思。”
“这可不兴说啊。”莱伊耸肩,“我有女朋友了,也没有1V2的嗜好。”
“哼,那你们两个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
“橘酱。”
卡尔玛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我总是被苏格兰教育未成年人不能喝酒,这次总算有了教育别人的机会。
“你还没成年吧,卡尔玛,这可不是好孩子该有的行为哦。”
“这是送给您的礼物。”少年温柔地笑了笑,眉眼像画。
“……呃。”我下意识地看了苏格兰一眼,他的眼神里写满了警告。
“好吧,我也不喝酒。”
“我其实也有异能力。”卡尔玛说。
一听说是异能力,我顿时没了兴趣:“除非是钞能力,别的不用跟我讲。”
“我可以看到橘酱的未来。”
“……看到未来?”如此了不起的异能力,卡尔玛这是憋了个大招啊,“你之前怎么藏着掖着?”
“咳咳。”卡尔玛别过了脸,“我只能看到我喜欢的人的感情归宿,并且是模糊的。”
“……好废的异能力。”我嫌弃道,“难怪A不重视你。”
我对此不感兴趣,太宰却很感兴趣:“拜托,请帮橘酱看看吧,万一没人要她,她以后岂不是还要赖我照顾?”
“谁他妈会指望被你照顾?”
卡尔玛说:“请给我一滴您左手无名指的血,滴到这杯液体里。”
“哦。”我用指甲划开手指,滴了一滴血到他的酒杯里。
金色的酒液融入血液,变成了黑色。
太宰倒抽了一口气:“果然是黑泥啊。”
“未来的橘酱……不,应该叫橘大人了。”卡尔玛凝视着酒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对我的称呼都变的尊敬起来,“您将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不计其数的财富,各色英俊的男下属——”
这个预言戳中我的性癖了。
“我出息了!我雄起了!”我催促道,“还有呢?”
“无人能撼动您的地位,任何人都将对您俯首称臣。”
……这还是我吗?难道Boss死了,传位给我了?
我恍惚地说:“卡尔玛小宝贝,小甜心,你能让我一下子穿越到那个时候吗?”
卡尔玛摇了摇头:“但是——”
不好,有“但是”就意味着发生转折了。
“但是您爱上了一位警察,没错,樱花的象征是警察——”
警察这个词一出,我瞬间笑不出来了。
卡尔玛浑然不觉地继续说:“为了能永远守护他,您自己毁掉了一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太宰握住了酒杯。
人间失格使得少年的异能力失效了。
“差不多就得了。”太宰哈哈大笑,“你看到的是小孩子家家酒吧,不可能有那么一天的。”
关键时刻还是亲哥顶用。
差一点儿,我就要被组织发现我的秘密了。
威士忌组都听到了那句“警察”,如果上报给组织,那唯一与我有牵连的警察萩原研二,肯定会被Boss做掉。
……萩原研二。
送我机车又收留我,还十分理解我,外形俊美,正直善良,是我喜欢的类型。
只可惜他是警察,而我身在犯罪组织,先前担心的事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看上警察?他们才挣多少钱?我不如看上Mafia的森首领。”我不动声色地瞄了威士忌组一眼,苏格兰皱着眉,波本挑着眉,莱伊面无表情。
他们这是在打算上报么?
“哦?津岛你好大的胆子。”波本一副我被他抓住把柄的小人嘴脸,“你居然会和警察勾结在一起。”
“你在做梦吗?”我嚷嚷道,“卡尔玛,告诉我,那个警察叫什么?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在明知道卡尔玛异能力已经失效的情况下,我才敢大放厥词。
“这个不清楚,我看不到那么清楚的未来。”卡尔玛轻声说,“只看到他是黑色的短发,个子高高的,瘦瘦的。”
……卧槽,他还真看到了。
“哼,全日本黑头发的警察那么多,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呵呵,我得好好查查。”
我表面镇静,内心慌得一比。
完蛋了,这些特征萩原研二全中。
早知如此,就应该跟卡尔玛偷偷摸摸占卜未来,不在威士忌组面前占了——等等,既然知道了未来,为什么不提前改变呢?
只要切断和萩原研二的联系,他就不会被组织盯上了。
……原本罪犯就不该和警察扯上任何关系。
我掏出手机,边打边往门外走去:“我现在就联系费奥多尔,再黑一次日本公安的数据库,把所有警察的照片都调出来,看看到底会是谁将死在我的枪下。”
事实上,我压根没打给费奥多尔,我打的是个空号。
我只是在虚张声势。
苏格兰威士忌,波本威士忌,黑麦威士忌,就算他们之中有卧底,那也不可能三个人都是卧底。
——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萩原研二的存在。
第57章
“最好少和费奥多尔那个魔人做交易哦。”
正当我在楼梯上自导自演时, 太宰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我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假装正在联系费奥多尔。
“来电话了, 来电话了,喂, 接啊——”
从我的手机里忽然传来了来电提示。
“……”
我扭过头,看到太宰朝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在给我打电话。
这样我没在给费奥多尔打电话的事就暴露了。
我点了拒接, 收起手机:“所以呢?”
太宰的眼神瞟向楼梯上方, 勾了勾嘴唇,然后一把将我按在了墙上。
四目相对,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人在偷看。
“不行,我们是兄妹!”我立刻开启了狗血剧本, “被别人知道了不好。”
“我已经不姓津岛姓太宰了哦。”他演得也很兴奋,“为了妹妹酱,我可是抛弃了整个家族呢。”
这一出狗血剧情,估计让偷看的人狗眼都要瞎了。
“你认识了一个不错的警察。”太宰凑到我的耳边, 小声说道,“上次去拿猫时我看到了。”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他和卡尔玛预言里的一模一样。”
“机车也是他送的吗?”他猜测道。
“是。”我想了想, 吐槽道, “他……很傻吧?明明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还把我当朋友对待。”
“那么你——”太宰停顿了一下, 用更轻的声音问, “考不考虑换一种方式生活?”
“要像你一样叛逃吗?”我反问道。
只一句话, 太宰便懂了我的意思。
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不一样,它已经是规模相当大的跨国犯罪组织, 其爪牙深深渗入了日本的政界、商界和科学界。太宰知道Mafia的很多秘密,我却不知道黑衣组织的秘密。
他的“叛逃”更接近于一种离职,双方都没有撕破脸,森鸥外还很狗地表示给太宰保留了干部一职,随时欢迎他回来。
当然了,这也是在提醒太宰,他混过黑,始终无法真正洗白,如果去了异能特务科之后想回头搞他,他也会把他的过往全部抖出来。
我的情况不一样。
我不想为了一个仅仅只是有好感的警察,将自己逼入每天都将面临追杀的境地,很可能连萩原的命都保不住。
他是个警察,每天抛头露面,组织想弄死他太容易了。
最重要的一点,即使离开了黑衣组织,我也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更想留在组织,看看Boss的宏图伟业。况且你也听到了,未来的我会很有作为。”
“行吧。”太宰直起了身体,忽而把声调拔得高高的,“那就彻底断干净吧。”
——他说的是让我和萩原研二断干净。
但落入得知“骨科”消息匆匆赶来的苏格兰耳中,恐怕就理解成了太宰要和我彻底断干净。
“过去的情谊也好,突然的动心也好。”太宰摸了摸我的头,缓缓道,“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吧。”我点了点头,“反正在一起也不会得到尊重和祝福。”
太宰叹气,轻轻地将我腮边的短发别到了耳后:“……还真遗憾。”
“太宰君。”苏格兰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教育他‘骨科是不对的,’但是又说不出口。
“妹夫二号。”他看向苏格兰,假哭道,“为什么日本法律不允许亲兄妹在一起?人家吸血鬼骑士的动画片,玖兰家都是这么干的!”
苏格兰满头黑线:“你也说了,那是动画片啊。”
“哼唧。”
“你总会遇到更合适的女孩子和男孩子。”
太宰不哭了:“男孩子是什么鬼?”
“总之,你会幸福的。”苏格兰顿了顿,“太宰君,我想和橘酱单独聊聊。”
太宰不情不愿地走了,三步一回头,泣涕涟涟——这也太浮夸了。
“橘酱,原来你和太宰君……”苏格兰欲言又止。
我替他言出来了:“有一腿是吧?”
“这样不好。”苏格兰认真地说。
“是他单恋我,我又不喜欢黑泥。”我赶紧把脏水泼到太宰一人身上去,“我只喜欢波本酱那样的男人。”
“你在说谎。”苏格兰望着我的眼睛说,提醒道,“橘酱,我们之间的赌局是我赢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对我说谎了。”
若不是我拼命努力,他压根不会赢。
可是他赢了,对我而言没捞到半毛钱好处,真是注定亏本的生意。
“……好吧。”我摊了摊手,“如你所愿,我不会对你说谎了。”
“换个地方聊。”苏格兰环顾了一下四周,过来偷听吃瓜的人变多了,“你骑机车载我兜风吧。”
*
与之前载苏格兰那次不同,当时他害羞的要命,不好意思抱我的腰,只肯捏着两侧的衣服边边。
现在都快把我勒死了。
……还是单手抱腰。
“你和太宰君刚才在讨论什么?”
“秘密。”
不说谎不代表一定要老实回答。
“橘酱在演戏吧,你根本不可能打给费奥多尔。”
“……你又知道了。”
“因为费奥多尔已经欠费停机了。”苏格兰说,“我刚才也打过了。”
“……”
他和太宰两人,一个打我电话,一个打费奥多尔的电话,都验证了我的谎言。
“黑进日本公安的系统太冒险了,搞不好还会连累组织被他们查到踪迹,这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苏格兰分析道,“只是一个遥远的预言,会不会成真都很难说,却让你这样火急火燎,为什么?”
我停下了车子。
……他一直都很聪明。
不聪明的人也不敢留在我身边。
“我和波本君既是搭档也是朋友,”苏格兰平静地说,“我们都是朗姆大人的下属。”
……他竟然主动承认了自己和波本的关系。
我问道:“那你们一开始装不和,搞什么雄竞的戏码。”
“那是为了监视橘酱而商量出来的对策。”苏格兰解释道,“不那样做,两个男人接近同一个女生,未免太奇怪了。”
喂,明明更奇怪了。
我又问:“为什么现在愿意告诉我了?据我所知,朗姆可不会善待背叛他的心腹。”
苏格兰沉默了片刻,将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抖了抖肩,没抖得掉。
……脸皮真厚,还靠在女人的肩上。
“只要橘酱不背叛组织——我的底线,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意思就是组织第一,我排第二么?
“不知道你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但是关于他的事,我一个字都不想掺假和抹黑。”我从机车上跳下来,一瞬间变得无比轻松,“卡尔玛预言里的那位警察,其实我已经遇到了。”
苏格兰微微睁大了眼睛:“啊?”
“你坐的这辆机车就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我的眼前浮现出萩原研二那张阳光直率的笑脸,“他一年工资全花在上面了。在此之前,我只见过他两面,每次不超过半小时。”
为了只见两面的人花这么多钱,听上去是个纯纯大冤种。
苏格兰也觉得不可思议:“确定对方是正经警察吗?”
“应该不是吧。”我乐了,“他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但是他喜欢被叫警察叔叔。Mimic事件里,我在咖喱店假死那晚,就是他收留了我,你的衣服也是用他给的钱买的。”
关于萩原的事,我越说越多。
心情也不由得地变明朗起来。
“他也会做苹果鲷鱼烧,不过没有你做的好吃……”
“他早就看出我不是好人了,但他打不过我,只能说一堆废话,劝我不要杀人……”
“这次Mimic的事件里,我没有炸死纪德,一半是因为你的阻拦,还有一半是因为对他的承诺……”
“那家伙很厉害吧,居然能改变我的想法。”
苏格兰耐心地听完我的倾诉,忧心忡忡地提醒:“可他是警察,和组织的理念相悖。”
“我知道啊。”
我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之间隔了一个黑衣组织,一个警视厅,即使未来我真的如预言一样,毁掉手上的一切,组织无法追究我,但他背后的警视厅也不会放过我。”
“橘酱可以选择隐瞒,或者——”苏格兰眨了一下眼睛,“让那位警察包庇你。”
“可他身上最吸引我的就是身为警察的正义感了。包庇我的警察,我看不上他。可是送我去坐牢,我当然也会恨他。”
这注定是个死局,身份对立太难顶。
“橘酱……”苏格兰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安慰人的话了,干脆直接指明方向,“去道别,然后忘掉他。”
我正有此意,虽然对萩原有些好感,但并没有达到喜欢的地步。
“他的性格很执着,我很怕他来找我。”我思考了一下,“要不在他面前假死一次?”
“会给对方留下心理阴影。”苏格兰不赞同。
“不会吧。”我打开了手机,相册里有一张我在萩原家留宿时拍的他的照片。
“那要不苏苏你假扮我的男朋友,和他见一面吧。”我把手机举到苏格兰面前,“作为警察,他不可能会想当小三。”
第58章
苏格兰在看到萩原的照片时, 微微敛眸,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了?”
“……就这?”他收回视线,语气酸溜溜的,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样出类拔萃的男人,才能令橘酱刮目相看, 居然是个连袜子都不脱就睡觉的邋遢家伙。”
“他洗过澡了,袜子是防止感冒穿上的。”我揶揄道, “再说了, 你胡子拉渣的,看上去也挺邋遢。”
苏格兰震惊了:“橘酱,你以前还说喜欢我的胡子。”
“你自己也说那是以前了。”虽然现在我也喜欢。
“……我要生气了。”他炸毛了,鼓着腮,像一只马上就要离家出走的猫。
我被他逗乐了, 戳了戳他的腮帮子:“别气了,我们交往吧。”
“不要。”苏格兰拒绝道,“才不要当下一个波本。”
他说不要当下一个波本。
明明知道波本是别有所图才和我交往的。
“赌气要有个限度哦。”我收回手,“我会安排你和萩原警官见面的, 你去告诉他你是我男朋友。”
“最好不要。”苏格兰想了想,说,“这个方法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为什么?他可是警察。”顿了顿, 我补充了一句, “最优秀的警察。”
“最优秀的警察?”苏格兰冷笑, “会勾引未成年人的警察算什么最优秀?他连最基本的节操都没有。”
“……喂, 根本没到勾引的地步吧, 人家不求回报地帮了我几次忙。”
我能感觉到苏格兰的不满, 他这是把萩原当情敌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抱歉。”苏格兰随即向我道歉,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苹果鲷鱼烧我会做,机车我也可以给你买。”
他意识到自己还坐在机车上,立马从后座上下来了。
“买比这辆更拉风的。”
以前和波本雄竞时,他也没这么舍得下血本画饼。
我点头:“好啊,我要限量款的川崎,你去买吧。”
苏格兰:“……”
看吧,又不行动了。
果然是小男生赌气的情绪作祟。
“我承认我的确很欣赏萩原警官,但你也听到卡尔玛的预言了,我和他不会有好下场。”我看向橘色的机车,萩原的笑容和预言里的内容,在我脑海里依次闪过,“所以早一点,趁双方没什么感情投入,断干净。我绝不允许有哪个警察来影响我的未来。”
……我也希望萩原能好好活着。
干拆弹那一行的,本来就寿命堪忧,可别因为沾上了我,死的更快。
“如果告诉那位警官先生,我是你的男朋友,但他反而被激起斗志,越挫越勇怎么办?”苏格兰问道。
我迟疑了两秒:“不会吧,他是拆弹的警察,还会知三当三么?”
“有什么不可能的!”苏格兰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他知道你是未成年人还凑上来呢!”
“Stop!你别这么激动……”我又琢磨道,“那要不我假装出国吧。”
“更不行。”苏格兰说,“如果他坚持等你回国怎么办?”
“……说的也是。”万一萩原一个劲的原地傻等,那我这就是在耽误他的人生。
我和苏格兰都陷入了苦思冥想。
两人从白天想到了黑夜,他突然站了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惊喜地看向他:“你想出办法了?”
“没啊。”他解释道,“我要上厕所。”
上厕所还上出气势了,害我白高兴一场,“在你想出办法之前,不准上厕所。”
苏格兰满头黑线:“橘酱你越来越不讲理了。”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传来了邮件提示音。
点开一看,是Mafia的梶井基次郎发来的。
【津岛,我研制出最新的柠檬温控炸弹了!你等着看明天的新闻头条吧哈哈哈!】
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想象出梶井在那头因为狂笑而扭曲的大脸。
……柠檬温控炸弹?
……明天的新闻头条?
不对,这是条炸弹预告邮件啊!
换作在以前,我心情好会回复一句:“拭目以待咯。”心情不好则会回复:“无聊。”
但现在看到炸弹一词,我立刻就想到了萩原和他的小伙伴松田。
“苏苏,别上厕所了,上车。”我跨上机车,将手机扔给他,“又来任务了,这次是Mafia的炸弹精。”
苏格兰迅速读完邮件内容,皱起眉头:“难道这家伙会在公共场所实施吗?”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的。”我戴上头盔,“所以在明天之前,我们必须阻止他。”
*
梶井基次郎是个有文化的科学怪人。
据说他以前也正常过,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成了疯子,致力于研制各种柠檬炸弹,追求他所谓的科学与死亡之道。
我听不懂他的话,和他关系不错纯粹是因为从他那里能骗到东西吃,而他也纯粹是因为柠檬炸弹对我无杀伤力,而将我划为了同类——鬼才是他的同类。
“到了。”
梶井基次郎住在一套非常旧的独栋房子里,门锁也是最基本的款式,苏格兰用一字夹捣了几下便开了。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与费奥多尔肮脏不堪的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梶井甚至还养了一缸热带鱼和两盆琴叶榕。
“柠檬柠檬柠檬大炸弹……”
从浴室里传来了他高亢的歌声,夹杂着淋浴的水声。
“别唱了。”我敲了敲浴室的门,“出来,有事找你。”
歌声不仅没停,反而越唱越大声。
我刚要踹门进去,被苏格兰拦住了:“我不想让橘酱看到辣眼睛的东西。”他环顾一圈,看到了开关总闸。
然后他走过去,断电断水,一气呵成。
片刻后,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津岛!”梶井气急败坏地骂道,“不是说了让你等明天的吗?你一晚上都等不及了吗?”
“你把炸弹装在哪里了?”
黑暗中,我隐约看到梶井似乎连浴巾都没裹。
……幸好拉灯了,果然辣眼睛。
“这是秘密。”梶井啧了一声,“我自己也很想知道,会是哪些随机地点呢。”
——连他都不知道?
那只可能是他分包给别的炸弹犯,让他们去挑地点炸——但梶井几乎没有朋友,为数不多的两个信徒也都被他炸死了,否则他也不会视我为知己,要与我分享喜悦。
况且炸弹犯都有种类似文人相轻的傲气,他们喜欢□□,不喜欢拿别人的成品直接用,用梶井的话说就是“那样只是普通的爆炸,不是生死艺术”。
……随机地点?
出现在随机地点的柠檬温控炸弹。
随机,温控。
“苏苏,明天东京的气温是多少度?”
“15-28度。”
“温控柠檬炸弹里的温控,是指超过一定温度,就会爆炸的意思吗?”
“猜的没错。”梶井得意地说,“我在炸弹内部装了微型的温感装置,只要外界温度达到25度以上,就会发生爆炸。总共8颗,我全部邮寄出去了,至于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爆炸,还是在之后,会炸死收件人,快递员还是路人,全看运气。如何,很天才的创意吧。”
我心情复杂地回答:“是很天才。”
“哪里天才了?”苏格兰愤怒道,“你把其他人的生命当成什么了?”
“怎么回事?津岛,你把陌生人带来我家里?”梶井这才注意到苏格兰,“回答你的问题,在我眼里,其他人的生命只有死亡才有价值。”
“混蛋!”
“算了,你这种普通人是无法理解的,只有津岛一个人能理解我。”梶井笑着说道,“所以我这次寄出的数量是津岛的幸运数字哦。”
用我的幸运数字,来给我添麻烦,真有你的,梶井基次郎。
“谢谢,告辞。”我拉了拉苏格兰的袖子,示意他可以走了,但他站着没动。
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想不想找炸弹了?”
他转过头,脸颊堪堪擦过我的嘴唇。
没有光,他的蓝眼睛也被染上了深沉的颜色,定定地看着我。
“跟我去找吧。”我对他说。
*
离开梶井家,我们先去了一趟Mafia。
“为什么不直接让他说出来?”路上苏格兰问我。
“他不会交代的,他根本不怕死,连森先生都拿他没办法。”因为知道梶井软硬不吃,我不想在那里浪费时间,“他只是在追求爆炸和死亡罢了,有可能是火影忍者看多了,崇拜迪达拉,艺术就是爆炸。”
“他说你理解他,只有你理解他。橘酱,你以前真的支持他吗?”
苏格兰的声音异常认真,认真到我都不忍心跟他开玩笑。
“完全不理解,我会那么说纯粹是为了骗吃骗喝,也没有人会理解他的。除了法律,任何人都没有剥夺其他人生命的资格。”我说道,“即使是我们黑衣组织,如非必要,也不会对普通人动手,更不会进行无差杀人。Boss最恨无意义的付出,凡事追求利益最大化,其实他和森鸥外很像。”
Boss也好,森鸥外也罢,甚至是还处在成长期的魔人费奥多尔,他们心中既有虚幻缥缈的信念,也有确凿无疑的目标,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制定了严谨的规则和计划。
至于梶井基次郎,他追求的东西,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是什么。
……和太宰一样,因为不知道想要什么,所以一直在制造麻烦。
但太宰还是比他好,至少不会主动对普通人出手。
“嗯。”苏格兰点了点头,似乎是因为我给出的答案令他感到欣慰,“橘酱也是个尊重生命的人。”
“总觉得你在阴阳我。”我朝他抬了抬下巴,“你不要上厕所了吗?带你去上个金碧辉煌的厕所。”
苏格兰:“……”
跑到Mafia大楼找中也借用厕所,我也是个人才。
幸好中也人不在,避免了尴尬,他的男秘书知道我和中也的关系,马上利用权限帮我查了Mafia的物流记录。
——然而并没有梶井近期的寄件记录。
“他可能是自己去邮局寄的,毕竟因为之前的事他被森先生提醒过。”秘书摇了摇头,“这就不是Mafia能查的范围了,需要动用到警方的力量才能调查,非常抱歉,爱莫能助。”
“警方的力量?可恶,哪有那个力量?”我总不能直接告诉萩原吧,那不就暴露了我和梶井的身份。
“是啊,我们这边哪有人认识警察。”苏格兰也开始苦恼,“要不然问问坂口先生?”
第59章
坂口安吾由于欠了我人情, 被我决定当成一辈子的工具人使用。
听到苏格兰的提醒,我立刻联系了坂口安吾。
“异能特务科未来首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一定要讲。”
“津岛小姐, 请不要用‘未来首领’这种称呼来捧杀我,叫我‘坂口’或是‘安吾’都没问题。”他顿了顿, 又问,“什么不情之请?”
“你在警方有熟人吧, 我要调查港口Mafia的成员梶井基次郎去邮局的寄件记录。”
“……可以。”安吾答应了, 同时又开出了条件,“可我要知道理由,否则无法动用警方的力量。”
安吾是太宰的朋友,虽然之前差点做出背叛友谊的事,但他也尽力补救了, 现在太宰和织田都靠他在安排新工作。
“他邮寄了8颗炸弹,爆炸时间大概是……明天临近中午。”
柠檬炸弹是温控的,超过25度就会爆炸,而根据气象预报显示, 明天10点半左右,气温便会濒临25度的边缘。
“你说什么?”安吾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消息来源可靠吗?”
“嗯, 他本人说的。”梶井基次郎的理念我一点都不认同, 但他是个懒得说谎的人。
“我知道了, 我马上安排人调查。”
现在是晚上11点, 距离爆炸的预告时间不到12小时。
挂了电话之后, 我和苏格兰只能先回家等消息。
波本还没搬出去, 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我们两人回来, 酸溜溜地说:“你们又出去潇洒了?橘前辈的机车从来不载我,偏心。”
“潇洒个头,都快累死了。”我也往沙发上一瘫,“苏苏,我肚子饿了,你看着办吧。”
“你这家伙真把他当佣人了?”波本一听到我使唤苏格兰就如同恶婆婆上身。
苏格兰微笑着说:“夏天天气热,我想做豆浆冷荞麦面,波本君也加餐吃个夜宵吧。不过做好需要一点时间,冰箱里还有苹果蛋糕和冷萃咖啡,我先拿给你们吃。”
波本喝咖啡不加糖,而我喝咖啡需要加五颗糖浆。
然而这次苏格兰只给了我三颗。
“还有两颗呢?”我数了两遍,确定是三颗而不是五颗。
苏格兰却坚决不给加:“橘酱平时糖吃太多了,为了健康考虑,从今天开始减糖。”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捂住了心口,委屈巴巴地说,“没有糖,我的心就会死。”
“心又不属于我,死不死我不管。”苏格兰很狗地回答,“只要你人不死就行。”
“苏苏你变了,跟波本酱一样学坏了。”见他无动于衷,我继续人身攻击,“你不觉得这样管我,爹味很重吗?”
“爹味?也不错嘛。”苏格兰挑眉,“总好过‘男妈妈味’。”——他是懂摆烂的。
不仅是咖啡,连苹果蛋糕都减了糖,所谓的豆浆冷荞麦面,连芝麻酱都没给我加。
不过,也不难吃。
我对糖的依赖,心理远高于生理。
苏格兰的手艺注定做不出难吃的东西——猫饭除外。
吃过晚餐,洗漱完毕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坂口安吾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
我握着手机,坐在屏风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波本。
波本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你别看我,你看苏格兰呗,你俩不是打得火热吗?”
苏格兰:“……”
我扭过头看向屏风,这一侧的屏风满是粉色的樱花。
樱花是津岛家主的象征,却也是警察的象征。
萩原明天大概会很忙,或许现在已经被召集到警视厅开始部署工作了。
“即使这次找到了,那下次呢?”我自言自语道,“还有下下次呢?”
“你在说什么啊?”波本不知道梶井基次郎的事情,疑惑地问,“丢了什么东西吗?”
苏格兰安慰我:“别太担心了,橘酱,会找到的。”
“到底丢了什么啊?”波本更好奇了。
我躺回床上,毫无睡意。
只要梶井基次郎不死,他就永远都会重复着同样的事,研究炸弹,再制造麻烦,那样总有一天,萩原和松田会失手。
失手便是死亡。
普通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
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却用脆弱的生命,保护着千千万万的其他人。
既然危险因素既定存在,那不如趁早除去,免得夜长梦多。
——只能对Mafia和森鸥外说声抱歉了。
我悄悄下了床,换上衣服,给枪装子弹。
“如果你是去杀人,那最好考虑清楚。”苏格兰的声音从屏风对面飘了过来。
……原来他也没睡着。
“我是去杀人,同时也是去救人。”我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解释道,“即使这次将炸弹找了出来,按照梶井的性格,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种人只能杀掉,才不会危害社会。”
苏格兰静默了片刻,淡声说道:“Boss恐怕不会希望你和Mafia结仇。”
“结仇倒不至于,梶井是Mafia的科学家,却不是稀缺。森鸥外的异能营业许可证还没捂热,他不会蠢到因此来追杀我。但这笔账,他会记下来,以后跟我算。”
苏格兰又问:“把梶井送去坐牢呢?”
“他会越狱,而且会疯狂报复警察。”我将枪收进口袋里,“既然梶井追求死亡的奥义,那我就送他去黄泉之路慢慢追求……”
“津岛橘,你就那么喜欢那位警官吗?”
一瞬间,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很多种情绪。
善意的,担忧的,嘲讽的,猜疑的,酸的。
“接触的时间太短,算不上喜欢,但我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我解释道,“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目的靠近我的人。”
放眼我的十七年人生,黑衣组织靠近我,所图是不死的身体。白州靠近我,所图是完成任务。费奥多尔靠近我,所图是异能。面前的两人苏格兰和波本,也各有自己的目的。
“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笨蛋了,所以我得好好保护他。这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
“少在这里自我感动了。”房间里的第三者波本漠然地开口,“不好意思,我也没睡着,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对方是条子,哪有条子会希望被人以‘杀人’的方式保护?”
……一语中的。
萩原甚至和我作过“不要杀人,要用异能力去救人”的约定。
“我又不会让他知道。”
“自欺欺人而已。”苏格兰接话道,“如果哪天被他知道了,他会因为这件事而陷入自责,可能连警察也当不成了。”
“没这么夸张吧。”但,也有可能。松田因为真武的死还一度后悔,没有早些发现那栋别墅的秘密。
“我十分羡慕那位警察,橘酱心里有他。”苏格兰啪的一声打开了灯,“如果我也是警察就好了。”
卧室里亮了起来,光线似乎驱散了我内心黑暗的想法。
“……苏格兰,那这次又要靠你嘴遁梶井吗?”我把压力给到了他那边。
*
成功嘴遁过Mimic首领纪德及其部下,风俗店小姐礼花,以及横滨好人织田作之助的苏格兰,却丝毫不肯膨胀,没有打包票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他岔开话题:“这事放一放,先等警方那边的消息吧。”
凌晨四点,坂口安吾终于回了电话。
“梶井没有去邮局寄件,他直接将炸弹贴在了别人的车子下面,咕噜——”
怎么还有咕噜?
“安吾你养宠物香猪了?”
“是我喝咖啡的声音,开玩笑请注意分寸。”安吾又咕噜了两口,“监控里找出了其中六个,还剩下两个暂时没找出来。”
“没有让太宰帮忙找吗?”如果是凭那家伙的智商,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了。
“太宰出差去了,他有别的任务要忙,很抱歉,我也没时间再忙这件事了,这阵子异能特务科的事情太多了,前六个炸弹的相关信息我让助理发你邮箱了,剩下的两个,靠你自己推理吧……我马上过来,种田先生!”
大逆不道的坂口安吾竟然挂了我的电话。
于是我把他的备注改成了【逆子二号】——琴酒痛失独生子的地位。
“这是随机事件,但炸弹犯也没有无规律地乱扔。”波本拿来笔和本子,将安吾助理发来的信息抄在了纸上。
“前六辆车的车牌号里,都有‘13’的数字。”苏格兰说。
“车子全都是白色。”波本说,“车子类型不固定却都是公共用车,有救护车、运输车、快递车、小学校车、普通的巴士……”
“坂口君说过,这些车都没有离开过横滨范围内。”苏格兰推测道,“那么剩下的两辆,应该也在横滨。”
没有异能科的帮助,我们只能兵分三路,他们两人继续去找炸弹,我去拆弹的警察那边协助。
分开前,苏格兰倒光了我枪里的子弹,并往我的帽子里塞了两个苹果:“饿了就啃,有事打我电话,不要杀人,记得萩原警官对你说过的话。”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嘛。”
我叫住了他。
苏格兰在晨光中缓缓回过头,“有,如果你听得进去。”
“什么话?”我美滋滋地问,“是表白相关吗?”
“吃完苹果用手帕擦手,别在袖子上擦,果汁的污渍洗得我手都要断了。”
“你滚吧。”
“哈哈逗你玩呢。”苏格兰微笑着说,“你再摸摸你帽子里。”
我伸出手摸了摸,除了两个苹果,居然还有一支红色的玫瑰花。
“等你和那位警察断干净,”苏格兰有些腼腆地说,“就和我交往吧。”
“好呀。”我将花放回帽子里,“我也不习惯空窗期超过三天。”
第60章
负责带头拆弹的警察果然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萩原一见到我就把香烟给掐了, 此举遭到了旁边松田的一记白眼。
“装。”松田幽幽地说。
似乎嫌吐槽不够过瘾,他还故意朝萩原吐出一个烟圈。
“在少女面前抽烟是不对的。”萩原颇为正经地说。
松田嗤之以鼻:“我对人家又没想法。”
萩原:“……”
“两位警察叔叔,你们拆完炸弹了吗?”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有坂口安吾的牵线和安排, 我拥有了异能特务科“临时特派协助者”的正派身份,空降过来协助拆弹组。
萩原得知了我的身份后很高兴, 朝我眨了一下右眼:“我就知道小橘子是个好孩子。”
……根本不是什么好孩子。
我刚想解释我其实是个反派,松田已经掐了烟, 从冰水里拿起了一颗柠檬炸弹。
由于这次的炸弹都是温控的, 拆弹操作全部在空调间里完成,柠檬炸弹不超过25度便不会爆炸,因此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压力。
“把这个戴上。”我将防护头盔套在了萩原的头上,见松田也没戴,便也给他套了一个。
“你套反了!”松田嚷嚷着将头盔转了个圈, 重新戴正,瞥了我一眼,“你自己怎么不套?”
“我和你们的体质不一样。”我也拿起了一颗柠檬炸弹,“外界伤害对我基本无效, 即使是从万米高空上直接跳下去,我也不会有事。”
“那你应该来和我们拆弹,这种身体不干这一行可惜了。”松田边切开炸弹边说, “这样某人也能天天看到你, 到时候我就是多余的存在了。”
他说的某人是指萩原。
萩原弹了弹松田的头盔, 倒是很大方地承认了:“我也希望能和小橘子一块工作, 我们组帅哥多, 拆弹也很有意思, 小橘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从异能科转过来?”
……如果我真是异能科的成员,大概会答应。
“你们组工资太低了,一年的薪水才勉强买一辆机车。”我嫌弃道,“我才不要考虑。”
萩原哽了一下,辩解道:“等升职了待遇会变高的。”
“高也高不到哪里去。”我撇了撇嘴,“在你们这里,我都没看到一辆顶级超跑,你们领导的工资也就那样。”
“小鬼,你说话未免太不客气了。”松田忍不住为自己的同伴发声,“别忘了那辆机车阿萩是买给你的。”
“你也别忘了,我救过你们的命。”顿了顿,我又说,“我还帮真武报了仇。”
我并不像异能科那样对他们严格保密,筛去Mimic的事件后,将A的异能与真武的事告诉了他们。
“A是畏罪自杀。”我补了一句。
“可惜让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萩原评价道。
我莫名的一阵心虚,问道:“如果是有人杀了A,你们觉得那个人算是‘另类的正义’吗?”
“不算。”松田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人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那种不叫另类的正义,和A本质上也没有区别。”
萩原也点了点头:“我同意阵平酱的观点,审判犯人是法律的权力。”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幸好他是自杀。”
——也幸好我会说谎。
*
梶井基次郎制造出的炸弹十分精巧,小小的柠檬里,设置了四种复杂的结构。
拆到第五颗,已经快十点钟了,苏格兰和波本那头依然毫无音讯。
“只剩下一颗了,休息一下吧。”萩原说,“阵平酱,我去拿点冰镇西瓜过来。”
“有西瓜吃?”听到有吃的,我坐不住了。
“是啊,也是员工福利哦。”萩原又在诱惑了,“还有各种口味的冰淇淋和果汁,要不要吃?”
“要要要!”
我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萩原的脚步,身后的松田吐槽道:“真是的,一点食物就能把你拐跑了,小鬼头就是小鬼头。”
然而在我们刚歇下来,啃了第一口西瓜时,却听到松田大声喊道:“阿萩,快离开这里!”
我抬眸看去,最后一颗还没拆的柠檬炸弹竟然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柠檬上的数字只剩下三秒。
这里是密闭防爆的空间,柠檬炸弹的威力多半影响不到外界。
但是——
只有三秒,完全不够萩原和松田逃出去的用时。
……不能让他们死!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情急之下,我抢在松田之前,扑在了柠檬炸弹上,将它扔进了嘴里,然后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嘴,不让它掉出来。
“卧槽!”松田震惊了,“吃……吃炸弹?”
萩原也是一脸震惊,两个笨蛋甚至忘记了逃跑。
轰——
一声巨响。
柠檬炸弹在我的嘴里爆炸了。
但因为我死死地闭着嘴,形成了一个闭合空间,所有的伤害都被身体吸收了,我毫发无损。
……得亏这是个柠檬炸弹,万一是西瓜炸弹,我的嘴吞不下,那萩原和松田岂不是要完蛋。
“呸!”
我吐出了嘴里的残渣,含了一口果汁漱了漱口。
他妈的,我生气了!
梶井基次郎如果是规规矩矩地按照自己的理念搞破坏,那我真不至于一定要杀他。
但他玩出如此阴险的招数,假如我今天没有过来,很可能这两个警察就已经牺牲了。
“小橘子,你没事吧?”萩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赶忙过来查看我的嘴。
“舌头在,牙齿也没少。”他数了一下我的舌齿总量,才放下心来夸我,“你好厉害,小橘子。”
“震撼我全家外加一条宠物松狮狗。”松田回过神来,朝我抱拳,“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到徒嘴吃炸弹的,从今天起我和阿萩,都得尊你一声大姐头。”
“随便你。”我擦了擦嘴说,“但是我现在要去收拾掉那个炸弹犯了。”
不好意思了,苏格兰,跟你的约定要不作数了。
“收拾掉?”萩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杀机,严肃地说,“这是警察的工作,你不能擅自行动。 ”
“请警察叔叔放心,我会向上级汇报的。”……才怪。
我的上级琴酒,要是知道我在外面救死扶伤,好事做尽,能把我头打歪掉。
好人之路到此为止,从现在开始只有以恶制恶。
我对萩原一顿哄骗,又装模作业地联系了异能科,然而一出警局就骑着机车直往梶井基次郎的家中开去。
……永别了,梶井。
“永别了,梶井。”
当我将留着西瓜太郎发型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绑在椅子上,准备杀死的时候,从我的帽子里掉出了一朵玫瑰花。
……是苏格兰送我的那朵。
红艳艳的花瓣,馥郁的香气让我想起了青年腼腆的脸。
今天早晨,他跟我说,‘等你和那位警察断干净,就和我交往吧。’
明明是表白,用的却是肯定句。
他确凿无疑地相信我会答应他。
杀掉梶井基次郎,和苏格兰交往的事可能也要吹了。
“梶井,你能自杀吗?”我叹了一口气。
回应我的,是梶井的鼾声——他睡得太死了。
忽然,我看到了窗台上的一把手术刀。
……对了,我还可以用那招。
过去我曾学过切除人的各种神经,也熟悉人脑。
假如切除了梶井生成记忆的身体神经,让他没办法再做炸弹,但是留着他的命,那么……苏格兰也不会怪我吧。
肯定不会的!
我都不杀人了,他还能有什么意见?!即使梶井死于手术污染,那也不能怪我,只能怪他命不好。
是吧……。
第一刀切下去的时候,从梶井的皮肤慢慢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血珠,蜿蜒而下,有一滴溅在了那朵玫瑰花上。
人血和花瓣缓缓地融为了一色。
……是盛放也是死亡。
……是赞歌也是罪恶。
我犹豫了很久,终究拨通了苏格兰的电话。
“苏苏,那两颗炸弹找到了吗?”
“波本君找到一颗了,在幼儿园的班车上,已经举报给警察了,还有一颗也被他推理出了位置,我们在过去的路上。”
“波本酱真能干,不愧是我的前男友。”我感慨道,“我的下任男友,你现在能过来我这里吗?”
“等我找到炸——”
“等不了。”我漠然地说,“我在杀人,梶井在流血。”
“橘酱!……你先放下手里的东西,等我一下!”苏格兰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
真神奇,我在杀人之前竟然有了替被杀者通风报信的毛病。
……可能是被苏格兰阻碍多次,没有他来阻碍一把,我反而不习惯了。
我坐在地板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出神。
整个天花板都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我和梶井的脸,以及他凌乱的客厅。
二十分钟后,虚掩的大门被撞开。
——苏格兰是披着正午的阳光踏进屋内的。
他整个人也像是一束光。
“橘酱!”
他看到了我,也看到了被我绑在椅子上的梶井。
梶井的血小板大概有点问题,一个小伤口,脸上的血却流得相当惨烈,但他受伤并不重,甚至还在打呼噜。
“他没事,就拉了一刀,不过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又要背负一条人命了。”我捏着他送我的那朵玫瑰花,蹲下了身体,将自己团成一团,“在警局里,最后一颗柠檬炸弹突然不讲武德地开始倒计时,爆炸前,我把它塞进了嘴里,所以没有炸。但是如果我不在,今天在那里的人就要死了。
我不知道除了杀人,还能如何改变杀人犯极端的想法,我本来想毁掉梶井的海马体和前额叶,摘掉所有与记忆有关的部位,但是在这样的手术条件下,他必死无疑。即使他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傻子……所以我,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苏格兰抱住了我。
“你能主动找我商量,我非常高兴。”
从他的胸腔里,传来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的心跳得很快,估计是一路闯红灯,外加一路飞奔。
毕竟他不让我杀人。
哪怕他其实是黑衣组织的狙击手。
“第一次得到你的信任,我真的真的非常高兴。”
他一连说的两个真的,像是怕对方不信而急于证明的小学生。
这个二百五,居然把我举了起来。
“你神经病啊,这时候玩什么举高高!快放我下来,我穿的短裙!”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而且,”苏格兰看了看周围,“我觉得梶井君的家里有点奇怪,他今天早晨没有先给鱼喂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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