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能看得出来他今天没喂鱼?”我好奇地问道。
苏格兰将我放了下来:“对, 鱼缸也没清理。梶井君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昨天来这里时,他家的杂志、椅子, 都是贴着缝摆放的,但是现在你看, 都没有摆放整齐。”
……我这种从来不做家务的人还真没发现。
“因为他喝醉了。”我想了想说,“可能没开始收拾吧。”
“那他喝过的酒瓶呢?”
被苏格兰一提醒, 我这才发现, 梶井的家里一个酒瓶都没有。
“那他会不会是在外面喝完酒再回来的?”我猜测道。
“梶井君被你划伤头部都仍在熟睡,这种醉酒程度是不可能一个人回来的。”苏格兰垂眸,“橘酱,你是个聪明的女生,换作在平时, 我发现的东西,你早就发现了。”
“……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啦。”被他如此正经的一夸,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有那么厉害。”苏格兰从我的帽子里拿出一只苹果,用手掰成了两半, “橘酱,愤怒只会影响你的思维判断。告诉我,警局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接过一半苹果, 啃了一口, 甜甜的汁水让我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难怪苏格兰在分开前会特意送我玫瑰花和苹果。
这两样东西都在关键时刻拉住了我。
“拆弹任务本来进行的很顺利, 但是最后一颗炸弹不讲武德, 突然开始倒计时, 只剩三秒钟, 我和那两个拆弹的警察都在工作间里,虽然最后我没让他们受伤, 但如果我不在那里,他们估计都会被炸死。”
“橘酱,你是怎么阻止炸弹爆炸的?”
苏格兰问到关键点上了。
“这个嘛,是从动漫里得到的灵感,你看过《咒术回战》吗?”
“当然。”苏格兰说,“我一直有追番的习惯。”
“那你记得虎子是怎么和傩子哥合为一体的吗?”
“虎杖吃了宿傩的手指——”苏格兰顿悟,“难道你吃了炸弹?”
艹,听上去太虎了。
我自己回头看,也很能理解松田经此一遭,对我的态度从“小鬼头”到“大姐头”骤然转变的缘由。
“我没吃到肚子里。”我赶紧解释自己不是吃货,“就是含在嘴里,形成闭合回路,让它爆炸之后再吐掉残骸——”
话音刚落,我的下巴就被苏格兰捏住了。
他比萩原更夸张地检查了我的舌头和牙齿数量,确定没有缺少之后又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得意地说,“这是我的异能力,外界的伤害对我完全无效。”
“那你之前为什么会受伤?”
“因为这是主动型异能,如果我不使用它,我还是会受伤的,但不会像普通人那么严重。”
苏格兰这段时间接触的都是异能力者,对异能力的世界也有所了解。他松开我的下巴,拧了拧眉头,叮嘱道:“那以后都不要受伤了。”
“哈?”
“既然有这样的异能力,首先应该保护好自己。”他摸了摸我的头,“听到没有?”
我捂住耳朵:“没听到没听到!”
“你呀。”苏格兰屈起食指,在我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如果以后还想吃苹果鲷鱼烧,就给我重新回答。”
“哎。”我佯装委屈,“我这个人天生记性不好,年纪又小,经常忘记自己是个异能力者。”
苏格兰被无语到了:“这也能忘记?”
我悄咪咪踮起脚尖,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苏格兰的胡茬像他的人一样,微硬却不扎皮肤,柔和中显露锋芒。
“要想我以后不受伤,那你得看住我啊。”
……我长进了,会撒娇了。
苏格兰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柔软。
“呕——”
这一声不和谐的呕吐声,来源于我们身后的梶井基次郎。
他吐了。
“西瓜太郎,你什么意思?”我握紧了拳头,“非要破坏这种美好的气氛吗?”
“津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梶井像是没事人一样问道,“诶,我不是在酒吧喝酒的吗?”
“看来推理没错,他是被人送回来的。”苏格兰说,“现在酒醒了。”
梶井注意到了苏格兰,生气地质问:“你怎么又把男人带到我家里了,他们都脏,很不注意卫生的!”
我拍拍他的头:“你昨晚是和谁喝酒的?”
梶井思考了一下,说:“一个有点神叨叨的俄罗斯人,他很能理解我对科学与死亡的追求,因为很聊得来,我就喝多了。”
神叨叨的,俄罗斯人。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大脸,而旁边的苏格兰也不由得说出了那个名字:“费奥多尔君?”
“他的名字太长了,我没记住。”梶井疑惑,“不过你们认识他吗?”
……恐怕他不是喝醉了,而是被下药了。
我用力拉扯他的脸:“难道你把炸弹计划都告诉他了?”
“对的嘞。”梶井兴奋地说,“难得有人能与我共鸣。”
梶井这个疯子太得意忘形了,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被人绑着,头上还在冒血。
“橘酱,你去找费奥多尔君。”苏格兰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这里交给我。”
我站着没动。
有炸弹狂魔在,我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橘酱,我对你有信心,所以也请你对我有信心。”苏格兰拿出手.枪,对准了梶井的太阳穴,“你应该想着我能帮上你的忙,而不是总想着保护我。
顿了顿,他又说道:“虽然我是个普通人,但我是个男人。”
他的确是个普通人,但他面对任何异能力者的时候,都不曾后退过一步。
他敢抱着变成猫的我,独自一人去垃圾场里找身为Mafia干部的太宰。
他敢在我被Mafia活捉时,扑过来与我同进退(波本和莱伊当场跑路了),挨了中也一顿揍,他一声不吭,拒不求饶。
他敢去被Mafia和Mimic两大异能组织双重监视的咖喱店,在仅有一把枪三颗子弹的情况下,保护小朋友们和胖老板。
他也敢给纪德那个疯子讲道理,并能说服在风俗店混迹多年的陪酒女上岸……
苏格兰的勇气无人能及,他的温柔和细心更是帮助了无数人。
“你要是和萩原警官见上一面,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你们太像了。”我由衷地说道,“苏苏,你也许不该属于我们组织。”
组织里流传着坠入地狱的天使之类的传闻,但那是在我加入之前的事了。
那位天使宫野艾莲娜一定是像苏格兰这样的人。
“不见!我才不要和情敌交朋友,而且那位警官勾搭未成年人,肯定不正经。”当事人拉下了脸,“津岛小姐,你不要妄想1V2,我可是纯爱党。”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哪来妄想的1V2?
至于如何处理梶井基次郎,压力给到了苏格兰那边。
*
要找费奥多尔很容易,因为他主动找上了我,并提出请我喝咖啡。
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要请我喝咖啡?
仗着对一切毒免疫,我大胆地同意了。
“旺铺招租?”我仰头看着店门招牌上的文字。
费奥多尔懒散地站在门口,朝我侧过身:“请吧。”
——原来他是来蹭招租铺子的免费咖啡。
“两位客人,你们好,请在此等候本店的经理过来。”侍者为我们端来了两杯咖啡。
“坏心眼的俄罗斯人,你可真够不要脸的。”等侍者离开,我毫不客气地嘲讽费奥多尔,“居然假装要开店,来这里蹭咖啡。”
对方反唇相讥:“你去便利店追番的行为,比起我也是不遑多让。”
“呵呵,我至少消费了一块打折面包,说吧,你干嘛又来和我过不去?”
“关于你吞炸弹这件事,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费奥多尔单手托腮,幽幽地望着我,“该说不愧是太宰君的妹妹吗?”
——果然。
他是想用萩原或者松田的死亡来刺激我,使我被愤怒冲昏头脑,直接杀死梶井基次郎。
之后我会和Mafia结下仇,与苏格兰也会渐行渐远。
最后我又会变得一无所有,像刚遇到他时一样。
“费佳,你看过《咒术回战》吗?”
“我说过了,我不追番。”
费奥多尔和我一样穷,交不起电视机费,因此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追番是付不起费用的原因。
我笑着说:“里面的男主角吃了咒灵的手指,挽救了朋友的生命,我就是从中得到灵感,将炸弹放到了嘴里。”
“原来如此,两次都是因为这部番而失误,”费奥多尔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今晚我就开始追。”
“你没机会了,我要送你去警局了。”我提醒道,“虽然我的智力不如你,但你的武力值并没有我高。我智力不够的部分,我哥哥太宰也会补上。”
“是么。”费奥多尔叹气,“你们人多势众,我比不过,又身在异乡,我能怎么办呢?”
“你就应该呆在西伯利亚一辈子开荒种土豆,你们国土面积那么大,非来我们这种小地方舞什么舞?”我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吐槽,“还有,即使我变得一无所有,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去找你了。”
“哦?”费奥多尔微笑,“那就等这一天来临再说吧。”
他很乖地妥协自首了。
我用机车将他载到了警局,异能特务科的人提前和我联系了,在这里等着逮捕他。
全程我都按着他的头,避免任何人接触他,毕竟没人知道他的异能力是什么。
“不要忘了我的异能力。”我警告道,“不管你用什么异能力,都会反弹到你自己身上。”
“津岛,你像一名正直的警察。”费奥多尔扭过脸看我,“但是很遗憾,你不是。”
同一时间,我听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是从不远处传来的爆炸声。
我朝声源处看去。
黑烟滚滚,原本停放机车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而那辆橙色的机车,也已经四分五裂。
那是……我的车。
“最后一颗炸弹,一直被我带在身上,抱歉,刚才不小心落在你车上了。”费奥多尔的笑容天真到邪恶,“可是让我上车的人是你自己呀。”
“说是苏格兰君的专属座位,还是随随便便让仇人坐了,看来根本不重要嘛。”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影。
我看到自己用双手掐死了他,将他撕扯成和机车一样的碎片。
“你可以杀了我。”费奥多尔有恃无恐,“不过这里都是警察,你的真面目也会暴露的。”
……杀了他,苏格兰和萩原两方都不会原谅我。
而且魔人哪有那么容易死,他绝对会诈死然后陷害我。
……忍住!
不能动手!
“我不杀你。”我对费奥多尔说,“杀了你,我就要当场坐牢了,你还不配。”
我揪着他的头,一步步朝机车的方向走去。
“我要你给我的车磕头,给它披麻戴孝。”
“你这个俄罗斯贱人,我要把你卖到红灯区最肮脏的店里,让每个人都能免费用钢丝球搓你……”
我恶毒地咒骂着,忽然,鼻子一酸,竟然掉下了眼泪。
……第一次不是装哭。
机车碎成了残渣,不可能再修好了。
萩原一年的工资打了水漂。
以后我骑什么?
“苏苏,最后一颗炸弹找到了,在我车上。”我哽咽着给苏格兰打电话,“只有我的车被炸了,没有人死,真是太好了。我忍住了没杀凶手,但是我忍不住眼睛里尿尿了……”
第62章
从小到大, 被我珍视的东西,一样也留不住。
幼年太宰善良敏感的心,生日时买回种下的苹果树, 白州在月色里的笑容……现在轮到了我的机车。
“橘酱不哭,我给你重买一辆机车。”苏格兰在电话里安慰我, “买更贵更拉风的型号。”
“我不要,不要!不要你买的呜呜呜——我只要警察叔叔买的车!”
这辆机车不仅仅是机车。
费奥多尔专挑别人重要的东西破坏, 一想到这里, 我气得在他的头上用力打了几下。
“垃圾饭团,给我的车跪下磕头!”
我将他的膝盖往地上按,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橘子!”
——萩原得知了最后一颗炸弹爆炸的事,和松田也赶了过来。
“这是你的车……?”他从机车的残骸辨认出这是他攒钱买的那一辆,脸上也是满满的肉痛, 但看见眼泪汪汪的我,他又赶紧安抚道:“车子以后可以再买新的,人没事就好。”
“是啊,八颗炸弹全部找出, 无人受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松田也说道,“凭大姐头你的实力,加入我们组, 半年就能攒到一辆车了。”
“阵平酱, 不要再叫小橘子大姐头了, 太不好听了。”
“要什么好听, 要实力!”
多亏这搞笑二人组, 我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当警察?”费奥多尔看了我一眼, 唇上带着轻佻的笑意,“津岛, 难道他们不知道你是……”
——这家伙很可能会当着萩原和松田的面揭穿我的底细。
他的鬼话未必会有人信,但不能不防。
我从帽子口袋里拿出没吃的那只苹果,在地上的灰里滚了滚,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费奥多尔的嘴里。
他不怒反笑,用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我,似乎是在提醒我最后的收场。
……我不想让萩原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因为那就是友谊的终结之时了。
他和中也不一样,后者是Mafia,而他是警察。
撕开异能科临时给我的壳子,里面没一样能见光的。
然而我又忍不住想,萩原知道了之后会怎么做呢?
贯彻一个警察的正义,立刻将我逮捕归案,还是违背自己的良心,放我一马?
无解。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因此不要去考验。
直到费奥多尔坐上异能科的专属警车,被押送离开,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下。
机车的残骸要被当成证物保存,负责处理现场的警察无奈地告诉我,他们只能拍张照片给我留念。
“谢谢,不用了。”我心里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为了防止萩原再攒钱给我买机车,我谎称道:“我本来就不爱机车,我喜欢敞篷超跑。”
萩原没吱声,倒是松田很赞同我的话:“我也觉得开那个很酷,加入我们吧,拆弹多有意思啊,拆不动的你直接啃唔唔——”
他的嘴被萩原捂住了。
“别听他乱讲。”萩原说,“小橘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应该说告别的话。
但一开口便是:“啊,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太稀奇了,我竟然选择了尿遁。
到了洗手间,我才发现电话一直没挂断,保持着通话状态。
“苏格兰,你还在听吗?”
电话里传来了他温柔的嗓音:“我在。”
“怎么办?我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想杀了费奥多尔那个死饭团。”
太贱了!!!
“我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不止一次地妨碍我!”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毁掉别人的心爱之物本就不可饶恕。”苏格兰顿了一下,“但是,直接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诶?
苏格兰居然说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杀人是不对的。”我悻悻地说。
“橘酱,你忘记我的职业了。”
他的职业,是黑衣组织杀伐果决的狙击手,得到过Boss的赏识和苏格兰威士忌的代号。
“……没忘记。”
但是看到他救了那么多人,总觉得他与这份职业并不相符。
“这份职业给我最大的启发不是狙击的技巧,而是在任何事情里,都要一击命中对方的弱点。”苏格兰问,“你和费奥多尔交往过,你觉得他害怕死亡吗?”
“应该不怕吧。”魔人擅长玩弄人心,异能力尚不明确,没准就能无限复活自己。
“我也这么认为。”他分析道,“他是个俄罗斯人,流落异乡,生活贫苦,在这里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除了他所谓的理想,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但是橘酱你和他不一样,你有工作,有住处,有家人也有朋友,还有……”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你还有我啊,等天气好点,我们可以在小区里种一棵苹果树。”
咳咳,被他一说,我都富裕起来了。
“所以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落入对方给你预设的陷阱。费奥多尔想看到的无非是你被愤怒冲昏理智,但倘若你不受影响,那不爽的人就该是他了。”
“尽管机车被炸毁,但是那位警官的心意已经传达给你了,不是么?它保护了所有人,是光荣退役,最后能留在警局被当成证物保存,而不是变成一文不值的废铁,我想那辆橘子机车自己也会很开心吧……”
苏格兰的小嘴叭叭的,声音不大,始终柔柔的,却让我彻底平静下来了。
“你说得对,我不生气了。”我撒娇道,“苏苏,你可以来警局接我吗?我顺便介绍萩原和松田给你认识。”
“恐怕不行。”苏格兰委婉地拒绝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可我不知道怎么和萩原断干净诶,你来当我的嘴替。”
“抱歉,我真的有事要处理。”
软的不吃,只能来硬的了。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苏格兰威士忌?”我的腔调陡然变得强势起来,“你一定有事隐瞒我,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电话那头有一瞬的静默,片刻后,传来了他无奈的笑声。
“橘酱,你看上去像高中生,我像吗?你可以去问问琴酒,他愿不愿意来警局做客?我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
“不过我的确有事隐瞒你,”苏格兰故意卖关子道,“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
我没想好跟萩原怎么坦白,直接从后门翻墙离开了警局,然后回到了家里。
苏格兰正在给那盆野玫瑰浇水,它已经开花了,是十分明亮的黄色。
“原来它是黄玫瑰啊。”
我完全不懂植物。
见我回来,苏格兰放下了喷壶:“你回来了。”
“这玩意有什么花语吗?”我好奇地问,“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给植物赋予高尚的意义吗?”
“注意措辞,你自己也是人类。”苏格兰吐槽完回答,“它的花语有很多,纯洁的友谊,美好的祝福,幸运等等。”
“果然又全是好词。”我弹了一下黄玫瑰的花朵,“但既然开花了,今天就摘了做鲜花饼吧。”
苏格兰:“……”
“哈哈哈骗你的。”我在他的后颈上捏了捏,“你不是要告诉我隐瞒我的事吗?说吧。”
“这是我委托坂口君帮忙调出来的监控。”
苏格兰打开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刚刚落网的费奥多尔。
他吃上了牢饭,而负责送牢饭的也是一个俄罗斯人,傻不拉几的,大夏天还戴着白色的毛绒帽。
等等,背影过于眼熟,等到那人摘下帽子时,我才意识到这是太宰。
——太宰偷了费奥多尔的帽子。
“嗨,听说你把我那个笨蛋妹妹给弄哭了。”青年笑眯眯地说,“我要好好谢谢你。”
费奥多尔冷漠地盯着他手里的帽子。
“我妹妹今年十七岁了,我们分开很多年,但相见的日子里,我从来没见她哭过,她总是傻乎乎的,一颗苹果就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话到此处,太宰的脸上没了笑意,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你就是这样把她弄哭的吗?”
咔擦。
火苗从太宰手里的打火机窜起。
那顶白色帽子被点燃了,在火光中冒出了黑色的烟。
“听说这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的遗物。”太宰用略带同情的语气说,“真是遗憾啊,大孝子。”
大孝子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太宰君,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
“你真恶心。”太宰不屑地撇嘴,“为了回应你的恶心,在你坐牢的这段时间里,我替你申请的三餐都是生鸡蛋和纳豆,吃不习惯也请入乡随俗吧。”
……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是刚刚发生的事。
我知道那顶帽子是费奥多尔重要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太宰把他的宝贝烧了,算是替我报仇了。
“养哥千日,用哥一时,”我扬眉吐气,欣慰地感慨,“太宰终于是个有用的东西了。”
“……不要这么说自己的兄长。”苏格兰放下手机,“这是坂口君偷偷传的,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太宰君,他会报复我们的。”
“明白的。”那我肯定要告诉啊!
“其实我觉得你和萩原警官坦白比较好,你并不是一个热爱说谎的人。”苏格兰认真地说,“说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上,你会很累的。况且如果他真的很介意你的过往,那这样的友谊趁早结束也好。如果不介意,那你这段友谊也是合格了。”
“……我对他的态度和对太宰一样,可以不见面,但是我希望他一直好好地活着。”我叹息道,“可他是个拆弹警察,工作又忙又危险,连和松田的温泉之旅都一直请不到假。他还不如去当交通警察,开开罚单还有提成,有的吧?如果有提成,那我能把整个日本的车都贴一遍。”
“你整天都在乱想些什么。”苏格兰笑了笑,“个人的职业追求代表了他的毕生信仰,这个可不好改。”
“哎,也是。”我抓了抓头发,“要是能把我的异能力送给他和松田就好了,他们拆弹就不怕被炸了,不过异能力与生俱来,消除不了也送不了。”
苏格兰垂眸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到了别的办法。”
“什么?”
“就是有点费橘酱。”他解释道,“你和梵天那些犯罪组织都很熟,关系网遍布日本,情报收集的很快,我们干脆把全日本有预谋和在逃中的炸弹犯都找出来,全部一网打尽。这样虽然不能完全杜绝爆炸案的发生,但至少能帮萩原警官争取到一个漫长的假期。”
找出全日本的炸弹犯并抓捕,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这哪是有点费橘酱,这是要把橘酱掏空的节奏。
我会得罪很多人,也会欠下许多还不完的人情。
“有意思。”我掰了掰手指,兴奋地说,“那就用那些蠢货来当作送给萩原的告别礼物吧。”
第63章
抓捕全日本的在逃炸弹犯和潜在炸弹犯, 是个浩大的工程,头铁和智取缺一不可。
我先是联系了梵天负责管理生意的干部九井一,委托他帮我介绍一门买炸弹的生意, 等见到中介之后,立刻和苏格兰将对方抓了起来, 关进安全屋里一通丧心病狂的审讯,从他嘴里套出了一些炸弹犯的消息, 并记录下来。
但两个人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为此, 苏格兰叫来了波本当帮手。
波本在知道我和苏格兰企图将日本所有的炸弹犯一网打尽时,惊得半天才说出一句:“两个疯子!”
“波本君,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苏格兰朝他鞠了一躬,“拜托了!”
金发黑脸的青年向来缺乏同理心,不大情愿地反问道:“你们这样做, 岂不是在帮条子的忙?”
“……好像是哦。”我硬着头皮装傻,“但我们的本意是为了保护波本酱啊,你那么喜欢和苦艾酒出去偷吃,万一哪天你们正在大吃大喝, 一个炸弹轰过来,把你们双双送走,两个人都拼不出一具全尸——”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波本将我的嘴捏成了鸭子嘴。
可恶!他竟然偷学我对付苏格兰的秘技!
“你还咒我?”波本冷笑, “这是求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波本君, 手劲轻点。”苏格兰劝阻道, “橘酱是女生。”
“帮忙可以, 但我要知道原因。”他的眼神在我和苏格兰之间来回打量, “你们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别忘了我们可是黑衣组织的成员。”
黑衣组织的成员,很少会主动沾上工作以外的麻烦, 更何况是帮警察的忙。
波本松开了我的嘴。
我酝酿了一下说:“这——”
“这是我的主意,因为我想保护日本的普通民众。”苏格兰抢在我回答之前,替我背了锅,“即使隶属黑衣组织,我们也有许多成员与普通人生活在一起,只要和组织派遣的任务不冲突,我认为做这种事也无需过问组织的意见。”
他能说会道,声音不重,语气却十分坚定,最后还用上了道德绑架,“如果波本君执意报告给朗姆大人,那我无话可说,只是我们的友谊也差不多到尽头了。”
波本的脸更黑了:“你把我们和朗姆的事也跟津岛说了?!”
苏格兰敛眸:“想帮就帮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绝了,不愧是资深追番人,连夏油杰对五条悟说过那句台词“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都被他篡改来用了。
“……不太想帮。”波本嘴角一抽,最终无奈地叹息,“但我是真不想和条子打交道,万一被组织怀疑是叛徒,跳进横滨湾都洗不干净。”
“你不用和警察打交道的。”见小黑脸口吻松动,我立马保证道,“你只需发挥自己身为情报人员的专长,分析数据,抓捕炸弹犯,缴获炸弹和原材料,然后由我来交给警察叔叔。”
“真的?”他疑惑道,“你不会在挖坑害我吧?”
“真的!”我表示很冤,“怎么会挖坑害你呢,我是个老实人啊。”
“你个老六,还敢自称老实人!”波本又开始拽我的嘴,“要想我帮你们,你先叫我一声波本哥哥。”
拳头硬了。这个蹬鼻子上脸的东西!
“叫啊。”他稍稍松开我的嘴。
“……”我连太宰都不怎么叫哥哥,哪里甘心叫他,小声哼道:“……波本哥哥。”
波本不满意:“声音太小了,我没听到。”
“波本哥哥!”这次声音大了,但我的脸也没了。
波本小人得志,笑得一脸阴险。
苏格兰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也在笑!很好,我记下了。
“乖,再叫一声波本爸爸听听。”
从哥哥得寸进尺到爸爸。
累了,毁灭吧。
“波本君,请不要再提这种要求了。”苏格兰及时制止道,“橘酱也只是像你一样在帮我的忙而已。”
“就是就是,冤有头债有主,”我点头附和,“你快让苏格兰叫你爸爸。”
波本:“……”
苏格兰:“!!!”
靠!这次他们两人一起捏住了我的嘴,我的嘴要彻底定型成鸭子嘴了!
*
立志抓捕全日本炸弹犯的小队正式成立,成员统共三人。
总长苏格兰威士忌,副总长波本威士忌,小兵津岛橘。
对这个垃圾头衔我是万分不服气的,凭什么我在酒厂垫底,在临时队伍里还是底层?
但只要我提出质疑,副总长就开始尥蹶子散伙不干了。
我也只好忍辱负重当小兵。
“本副总长的咖啡呢?”某个欠扁的家伙又开始造次了,他朝我勾了勾手指,“动作利索点。”
“来了来了!”我在心里将波本骂了个半死,但还是乖乖地替他和苏格兰各打了一杯咖啡,不过我只给苏格兰的那杯做了漂亮的拉花。
“这是总长专属,副总长是没有的。”我总算从他嚣张的脸上看到了不爽的表情。
他们整理了从中介嘴里套出的资料,提取出有用的信息,开始了第一轮的抓捕。
一号目标,三年前在大阪影城犯下连环爆炸案的在逃嫌犯B。
后来B在地下医院里做了整形,迅速销声匿迹,如今他表面是一家物业公司的员工,背地里却仍然从事着炸弹研究。
我们是在赌场将他抓住的,同时也在他家找到了大量的证据。
在打了匿名报警电话将B送给警方之后,我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总共抓到了三名嫌犯。
中介已经榨不出任何有用的情报了,于是我又找了Mafia的芥川龙之介。
以“太宰专门留给后辈的聪明宝典”为交换,忽悠芥川利用他的情报网,替我从横滨抓来了两名专业制作炸弹的成员。
仔细一查,果然有前科,顺藤摸瓜,居然发现他们有同好会。
接着是广津柳浪,条野采菊,绫辻行人,灰谷龙胆,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饥肠辘辘的我像蝗虫一样扫荡了自己的所有关系网,最大化的索取所有关于炸弹犯的情报。
而日本发生的爆炸案确实越来越少了。
四个月后,进入冬天。日本大大小小的在逃炸弹犯和有犯罪倾向或是兜售炸弹的潜在犯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被送进了警局,剩下的百分之十全是硬茬,而我人也快麻了。
收集情报,抓捕犯人,审讯逼供,送去警局……
“橘酱,该睡觉了。”
一个冬天的深夜,我正在网上和一个愉悦犯聊天,身后传来了苏格兰的声音。
“已经凌晨四点了,你今晚又打算通宵了吗?”
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眼睛下方也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苏格兰和我一样在熬夜。
“我不困,你别和我比。”我敲下一行字说,“我可以连续十五天不睡觉仍然有意识。”
“十五天?”苏格兰撇嘴,“胡说八道,哪来的数据?”
“组织得出的实验数据啊。”我对数字相当敏感,因此记得也很清楚,“我可以十天不喝水,二十六天不进食,六年不见阳光——喂,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没吹牛,组织向津岛家买下我,本来就是用来当实验品的。”
苏格兰怔怔地看着我。
他沉默良久,伸出手,掌心贴在了我的脸颊上。
完了,男妈妈的同情又要来了。
“别露出这副表情啊,阿苏,”我最烦他这副死样,“你自己爸妈死的早,又不能和你哥一起长大,不也挺惨的?我至少在哪里都一样,没走过下坡路,津岛家的点心还没有组织给的好吃呢。”
说着我搓了搓他的头,将他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的:“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苏格兰威士忌。”
他忽而握住了我的手,低声道:“我是挺可怜的,父母走得早,从小被迫和兄长分开,寄人篱下,没有自己的房间,男孩节也只能和亲戚家小孩共用一只鲤鱼旗……”
“……呃。”他一旦开始卖惨,我就又要说反话了,“你这有什么可怜的,你起码是作为人被收养的,我是实验品,我的房间是地下实验室的隔间,床是手术台,女儿节的玩偶我就收过一次,还是个诡计多端的卧底给的,都爆炸了——”
比来比去,都分不清我和苏格兰到底谁更可怜了。
“以前的我很可怜,以前的橘酱也很可怜。”苏格兰说,“但是我保证,我会让以后的我们都不再可怜。”
我心说我现在就不可怜好吗?
“所以橘酱,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搞了半天,他是在拐弯抹角地提交往。
哼,炸弹犯还没抓完,他就开始想谈恋爱了。
但看着面前这个温柔俊美的青年,我已经找不到任何能拒绝他的理由了。
不过,偶尔调戏一下还是可以的。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亲我一下,我就回答你。”
到现在为止,脸皮薄的苏格兰没有主动亲过我一次。
听到这个要求,他很明显犹豫了。
我噫了一声,也不打算强求他。
“还是等到炸弹犯都抓完之后,我们再提交往的事吧——”
下一秒,唇上一软,嘴唇被他吻住了。
苏格兰的脸在我面前无限放大。
……我让他亲的是脸!!!
上一次的亲吻是在夏天的黄昏时分,冷冰冰血淋淋,有死亡的味道。
这一次的接吻是在初冬的黎明之际,柔柔软软,是青苹果味牙膏的味道。
苏格兰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羞涩地轻颤,像两把精巧的羽扇。
“你的回答呢?”一个吻结束,他睁开了眼睛,“不准说拒绝的话。”
……那我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项。
“行吧,我答应了,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让我不可怜的。”我趁机狮子大开口,“早餐的咖啡起码给我三块糖,每天的苹果派我要吃四个,出去玩你吃儿童套餐,我吃成年人套餐,但是儿童套餐里的玩具你回家要给我……”
苏格兰一条条答应下来:“没有问题,那你也要听我的话,不准乱来,现在就上床睡觉,不要像以前那样乱熬,现在不需要什么实验数据了,身体最重要。”
“得令。”愉悦犯哪有苏格兰有意思,我和他发了个拜拜的表情,迅速关了电脑和灯。
苏格兰也躺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波本今天不在家,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掀开他的被窝,钻了进去。
黑暗中,苏格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第64章
“苏格兰, 你要是敢从被窝里爬出去,我就看不起你!”
在我钻进他被窝的那一刻,夜视力极佳的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慌。
可恶!
刚追到的女朋友主动投怀送抱, 他的反应居然是惊慌,而不是偷着乐!
“……我没打算爬出去。”他小声嘀咕道。
冬日里男性的体温普遍高于女性, 隔着薄款的纯棉睡衣,我都能感受到苏格兰身上的温度。
……真暖和。
于是我的手忍不住开始自由发挥了。
喉结, 锁骨, 没有痒痒肉却紧实性感的腰线,韧性的腹肌,接着是——
“那里是能乱摸的地方吗?”苏格兰及时抓住了我的手,阻止我得寸进尺。
“可是我们是男女朋友呀。”我用腿勾了勾他的腿,“你不想和我体验一下《热气缭绕温泉旅行秘事》里发生的那种事吗?”
《热气缭绕温泉旅行秘事》是苏格兰的启蒙动作片, 可能也是这家伙唯一看过的动作片。
有点可怜。
连动作片看的都是1V1的纯爱系列,全程50%的暗恋告白,再加50%的初次体验,事后男主角还给女主角回忆了两人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讲了一堆废话。
片子全长两小时,真正能看的部分不到十五分钟。
“橘酱,你现在还没有成年, 不要乱看那些东西。”苏格兰压制住了我乱动的腿, 企图装可怜让我放他一马, “而且都两个晚上没睡觉了, 我好困……”
他说困的时候, 声音有点潮潮的。
不止是我经常通宵工作, 苏格兰也经常陪我通宵。
我忙到多晚,他就陪到多晚, 与其他组织来往的有些东西不能给他看,只需一个眼神,他就识相地去厨房捣鼓料理,片刻后便会给我一份热气腾腾的铜锣烧和一杯热可可。
小时候佣人总给我喝冷茶,后来组织为了强化我的身体机能,给我喝特别研制的营养液,再后来我常常买最便宜的罐装饮料,无一例外都是冰冷的。
没有人知道其实我喜欢热饮。
现在苏格兰知道了,并且,他记住了。
他没有一次给我喝冷掉的东西。
……
“我想睡觉了……”苏格兰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月光从没拉合的窗帘缝隙漏进来,刚好映在他的脸上。
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像在发光。
我在他的鼻尖亲了一下,“好了,不闹你了,晚安。”
“橘酱晚安安。”苏格兰闭着眼睛说。
我抬了一下右手,却发现手仍然被他握着。
于是我们是握着手睡觉的。
冬夜。
一个暖洋洋的被窝。
一个疑似为了逃避doi而装睡的恋人。
这感觉很好。
好到让我产生了一种如果和这个男人像这样生活一辈子也蛮不错的感觉。
在津岛家和黑衣组织,我偷窥过形形色色的男女关系。
在夜晚厮混的已婚管家和未婚女仆,只□□从不接吻的女狙击手,完事后一边抽烟一边不准约会对象留下过夜的男杀手……
在他们的世界里,性是必需品,陪伴反而难得。
尤其是愿意陪伴黑泥的人,本身就是伟大的牺牲。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修治君,我也找到愿意陪伴我的人了。
一夜无梦。
早晨我是被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吵醒的。
尽管流速开的很低,但我抱着的东西从人变成了一只枕头,也并非毫无察觉。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了。
十二个小时,两头猪可真能睡。
等一下,苏格兰在洗澡?
我悄咪咪地竖起了耳朵。
这不就到了行使女朋友权力的时刻了吗?
正当我蹑手蹑脚地即将解锁浴室的门时,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波!本!回!来!了!
“橘前辈,你又在偷窥苏格兰。”刚进门的波本立刻朝我投来了鄙夷的视线,而后抬高了音量,朝浴室里的同伴通风报信,“苏格兰,小心点,有人要偷看你洗澡!”
浴室里传来了苏格兰的声音:“我锁门了。”
“我又没偷看你。”我悻悻地收回手,转身去了厨房打咖啡。
波本跟了进来。
我已经能很熟练地在咖啡杯里做出“Scotch”的字母拉花了。
“完美~”我小心地将咖啡移到了旁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草莓。
平时在家我基本不做家务,只负责两件事,做咖啡和清洗水果。
波本见状挑了挑眉:“帮我也做一杯‘Bourbon’吧。”
这个要求他提过很多次,我从来不答应,最多打一杯黑咖啡打发他。
但是今天我心情很好。
好到愿意包容一个很狗的前男友。
“行吧,以后对我态度客气点。”我痛快地答应了,又拿了一个咖啡杯。
“Bourbon”的字母较多,但对做过无数杯“Scotch”的我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完成了,怎么样?”
我得意地抬起脸,准备迎接来自波本的夸奖时,却看见他脸上一丁点笑意都没有。
他用平静的,甚至算得上是漠然的眼神盯着咖啡上的拉花。
……呃。
一瞬间,气氛沉默到有些尴尬。
难道我拼错他名字Bourbon的字母了吗?
大艹!又要被他嘲笑是没上过学的文盲了= =
话说回来,黑麦威士忌的名字Rye做拉花最简单,不过我和他不熟,很少有交集。
“波本,你回来了?”
洗完澡的苏格兰只裹了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发尾还在往下滴水。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波本总算恢复了正常,揶揄道,“这里可是有一个垂涎你的人在啊。”
苏格兰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不能说是垂涎。”
“应该说是两情相悦,咳咳。”我清了清喉咙,宣布道,“我和苏苏已经在交往了哦。”
波本怔了怔:“真的假的?”
我狂点头:“当然是真的,是苏格兰表白的,他老牛吃嫩草了,我还是未成年人呢。”
“那也差不了几岁,算不上老牛吃嫩草。”波本眉头皱起,“不对,我不信。苏格兰,你说。”
“真的。”苏格兰看了一眼他的咖啡杯,嘴角像里面的字母拉花一样勾起,“橘酱说会跟其他男人断干净了。”
……讲的我像是海王上岸似的。
明明这四个月来我都沉迷于抓炸弹犯,压根没时间到处浪。
闻言,波本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苏格兰,你看看,我有没有把波本酱的字母弄错啊?”我指了指杯子里的拉花。
“没错哦。”苏格兰微笑,“你终于愿意帮他做拉花了。”
“毕竟他是你的朋友嘛,怎么的也要给他个面子吧。”
“哼,”波本抓起两块方糖,直接扔进了咖啡杯,漂亮的拉花瞬间变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
……这货忘了自己喝咖啡不加糖吗?
这算是自损八百,伤敌一毫吗?
罢了,懒得和他扯淡了,我喜滋滋地向自家男朋友撒娇道:“我最喜欢苏格兰了,比苹果和鲷鱼烧更喜欢。”
“诶?我的排名上升了吗?”苏格兰惊讶地问,“地位居然超过了苹果?”
“当然。”当然……没有。
但恋爱中哄哄对方没坏处的。
“都有苏苏了,还要苹果和点心干什么?我可以一辈子都不买它们。”我朝波本挤眉弄眼,“波本酱,你来当见证人吧。”
“这些东西你压根就没自己买过,都是苏格兰给你买的。”波本一下子就发现了我话里的漏洞,“你怎么不说一辈子都不吃它们?”
啧,这就没意思了,我岔开话题,“在我心里排第一的是组织,第二是苏格兰,没有第三。”
“没有第三?”波本反问道,“工资呢?动漫呢?看琴酒笑话呢?”
无话反驳。
我皱了皱鼻子,总觉得今天的波本有些反常。
有种恶婆婆上身的刻薄。
“波本。”苏格兰打开冰箱,“喝一杯吗?”
“好啊。”波本斜了我一眼,“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就负责帮我们倒酒吧。”
我倒你个头!
但为了在苏格兰面前表现大度,我只能不和他吵。
两人一开始是喝啤酒,后面就开始调酒了,苏格兰喝波本威士忌为基酒的可乐桶,波本喝苏格兰威士忌兑的橘子水。
苏格兰的脸越喝越白,而波本的脸越喝越黑。
当家里的最后一瓶酒喝完时,两人也有些醉了。
“既然你们交往了,那我搬出去。”波本忽然说。
苏格兰犹豫了一下:“也不用。”
“也不用?”波本笑了笑,“刚才进来时我已经发现只有你的被子没有叠,我的床和橘前辈的床都是整齐的……你确定我不用搬出去?”
“我觉得不用搬。”我抢答道,“房间里多个波本,我反而会更兴奋,说不定哪天就爬错被窝了。”
两个男人皆是一愣,波本率先反应过来:‘你想得美!我下午就搬。’
苏格兰也不再阻拦他搬家了。
“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选她吗?”
喝最后一杯酒的时候,波本又从“恶婆婆”变成了“白学家”。
该不会他要假借喝酒,向苏格兰表白吧?
我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和苏格兰散伙,回头去找萩原。
“嗯。”苏格兰摇了摇酒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无论以后橘酱是去刀山还是下地狱,我都会一直陪着她。”
……妈的,不是刀山就是地狱,不能盼着我去个好地方吗?
完全没有被他感动到。
被感动的是波本,他抓了抓头发,忽而看向了我:“苏格兰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津岛橘,你要是在外面再养鱼,我绝对饶不了你。”
第65章
波本这臭小子, 苏格兰的妈妈还没托梦管教我呢,他居然敢摆出恶婆婆的架势给我一个下马威。
“太好笑了,你算老几, 我养鱼你管得着吗?”
我刚一吐槽,苏格兰的视线就扫向了我。
目光中满满的警告。
——纯爱党的男人惹不起。
波本挑眉:“我算老几?”
“你算老六。”我心痛地对苏格兰保证道, “海王自觉上岸了,绝对不会到处养鱼了。”除非鱼自己来找我。
苏格兰嗯了一声, 耷着眼皮饮了一口酒。
“别的男人送你礼物也不可以收。”他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 “心意领了就行。”
“哦。”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买。”苏格兰说。
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这是相识半年来,他每天都在践行的承诺。
我的视线越过正在喝酒的两人,落在了他们的身后。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是我们三人共同生活的家。
阳台上养了好几盆植物,苏格兰把每个人的诞生花都种上了。他还买了一个鱼缸,养了一缸漂亮的热带鱼,并把我以前在路上捡的石头放进缸里当装饰品。
鱼缸边是一个书柜, 塞满了青少年文学,都是给我看的,只是我再也没找到过太宰的那本《完全自杀手册》。
沙发上全是我从娃娃机里抓回来的玩偶, 旁摆着他和波本的吉他贝斯, 下雨天的时候, 他要么坐在阳台上写歌, 要么略带羞涩的自弹自唱。
我喜欢在那样的时光里, 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在他的脚边坐一下午,雨中的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 和颜悦色。
……
波本是第二天酒醒了之后搬走的。
他的行李不多,很多东西他也不要了,我希望他把吉他留下,他却跟我坐地起价:“十万美金。”
“十万日元我都拿不出来。”我忍不住吐槽道,“我和苏格兰修成正果,你都不送点见面礼给我吗?”
“见面礼?”波本不甘示弱地吐槽,“我和他同辈,为什么要给你见面礼?”
“因为你行使了恶婆婆的权利,就要履行恶婆婆的义务。”
波本噎了一下,随即恼火道:“我要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苏格兰。”
“想告就告吧,你的选择都没有意义。”我得意地说,“只要我跟他装可怜,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哼。”波本撇嘴,“你们只是交往,并没有到修成正果的时候。你之前不也和我交往过?”
他好酸。
一时之间,我竟然分不出他是在吃我的醋,还是吃苏格兰的醋。
“那不一样。”我纠正道,“我那是玩玩你,和你交往并不影响我和其他男人聊骚。但我对苏格兰是认真的。”
嘴被狠狠地捏住了,然后又被拽成了鸭子嘴。
“你最好是。”波本皱着眉说。
小区门口,苏格兰已经帮他把行李装上了车,还拿了两个便当盒,里面是他早晨起来做的咖喱牛肉饭和苹果派。
“一个人生活你也要好好吃饭。”苏格兰化身男妈妈,开始絮絮叨叨,“没时间就在便利店买盒装饭,有时间就自己做两个简单的小菜,不要随便用巧克力对付自己的胃。”
“知道了。”波本接过便当盒,“苏格兰,津岛对金钱和时间都没有概念,你不要把工资卡放在她那里,会被一次性花光的。”
——可恶,临走了也不说我一句好话。
“嗯,我记住了。”苏格兰点点头,忽而感慨,“真没想到我们会和同一个女孩子交往。”
——这接盘的语气怎么就能这么愉快呢。
我这种脸皮薄的老实人听不下去了。
“波本酱,你再找个女朋友吧。”
“不了。”波本打了个哈欠,“我的恋人,就是这个组织。”
“……”Boss本人都没把组织当恋人吧。
“波本,月底橘酱过生日,正好是圣诞节,到时候你记得来吃饭。”苏格兰微笑着说,“我也邀请了太宰君。”
我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邀请波本就算了,还邀请太宰?
送走波本后,我迫不及待地问:“你什么时候邀请太宰的?他来多不吉利啊。”
“不准乱说。”苏格兰在我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太宰君是你的哥哥,他一直都很在意你,你忘记上次是谁烧了费奥多尔的帽子替你出气了?还有上上次是谁把你从猫变回人的?”
我捂住了耳朵,不想听那些瘆人的话。
苏格兰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要和哥哥好好相处啊,橘酱。”
“你也有一个哥哥,”我移开手,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不邀请你哥哥圣诞节过来玩?”
在我问出这个问题时,苏格兰很明显的怔了一下。
他可能都没考虑过这件事。
“你不想让你哥哥知道我吗?我很见不得人?”
“……不是。”
我假装卖惨,叹气道:“也是,一个没钱没家世的女朋友,除了空有美貌智慧年轻异能力强大武力值爆表学习什么都很快以外,我根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嘛,我好无能。”
“哪有你这样拐着弯夸自己的。”苏格兰哭笑不得,“我哥哥现在人在国外,他是一名考古学家,工作很忙,暂时无法回国,但是他是知道你的。我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了。”
面前的青年说的如此腼腆,让我有种他是把我和他的婚事告诉他哥哥的错觉。
“我哥哥说也很喜欢橘酱。”苏格兰很开心地说,“他叫我们去结缘神社里拜拜。”
“哇哦,你哥哥和你一样有眼光。”我心想,苏格兰的哥哥还想和苏格兰做兄弟,总不能说他讨厌我或是对我无感吧,喜欢只是客套话而已,亏苏格兰开心的像个大宝宝。
“橘酱的生日和圣诞节连在一起,然后就是新年,真让人期待呀。”
然而,比任何节日都更早到来的,是组织的任务。
十二月中旬的某个早晨,我还在赖床,久违的收到了逆子发来的邮件。
琴酒传达了两个任务。
一个是调查组织的三名新晋成员。
另一个是去某个赌场砸场子,将赌场的负责人带回组织。
离谱的是,活动经费一个字没提。
“琴酒这个混蛋,丧尽天良,卑鄙无耻,又让我倒贴打工,诅咒他上厕所的时候头发甩不上来,和女人约的时候被放鸽子——”
我气恼地骂着,苏格兰从门外走进来,他刚才在做早餐,身上还系着小猫的围裙。
他俯身,在我的左脸上吻了一下。
一瞬间,我对整个世界的恶意都烟消云散。
“今天天气很好,不骂人。”他轻声说。
“好。”我抱怨道,“可是琴酒总是打压下属。”
苏格兰安慰道:“你积你的德,他造他的孽。”
“说的也是。”我从被窝里跳了出来,“收拾收拾去打工了,不知道新晋成员是不是可爱的男孩子呢。”
“两名中年男性,一名年轻女性。”苏格兰的回答令我毫无工作的欲望。
“你怎么会知道?”我不甘心地问。
“因为我是你这两次任务的搭档,资料已经提前看过了。”苏格兰揶揄道,“没有可爱的男孩子哦,别期待了。”
……不对,苏格兰怎么会和我一起出任务?
他是组织的狙击手,审核新晋成员的任务轮不到他,去赌场那种地方,更可能会给我安排情报人员。
况且,和苏格兰搭档,不就意味着这次的任务又要变得困难重重吗?
我头要炸了。
既是最完美的恋人,也是最糟糕的搭档。
“橘酱,你看上去好像很痛苦。”苏格兰假装好奇,“难道你不想和我搭档吗?”
“……”他自己都没有反思过吗?!
“为什么不回答了,嗯?”
面对苏格兰的故意刁难,我叹息:“我在思考,应该选择用‘理智’回答,还是选择用‘爱情’回答?”
苏格兰又在我的右脸上吻了一下。
“好好思考。”
很好,去他妈的理智。
“我当然是想和你搭档了!”
“太好了,我也很高兴和橘酱搭档。”苏格兰笑眯眯地拍拍我的头,“去洗漱吧,然后喂鱼浇花,准备吃早餐。”
喂鱼和浇花本来不在我的家务范围内,自从苏格兰上位之后,就开始不自觉地给我增加工作量了,美曰其名“培养对生命的热爱和责任心”。
他应该去培养太宰= =
望着一缸肥头大耳的热带鱼,我坏心眼地假装抛洒鱼粮,将它们吸引过来之后,就只给一颗鱼粮。
反复几次,看着胖鱼们急得要死,一拱一拱,我心情大好。
“津岛橘!”此举被打扫完房间的苏格兰发现了,“你捉弄它们干什么?功德-1。”
“干嘛减我功德,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一点也不好笑。”苏格兰扬了扬眉,“你自己也知道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如果琴酒说请你吃饭,但是只给你看,不给你吃,你会开心吗?”
代入感太强,拳头已经硬了。
最讨厌看得到吃不到了。
于是我开始认真地撒鱼粮,边撒边保证:“我以后会好好喂的。”
苏格兰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功德+1。”
望着这个对小动物都十分温柔的男人,我忍不住说:“苏格兰,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他居然脸红了。
*
组织的三名新晋成员,根据考察,前两名没什么问题,有疑点的是那名年轻女性,水无怜奈。
要问理由——
“直觉。”我给出的答案不能令苏格兰信服。
不能令他信服,就更不能令组织信服。
“都快过年了,我今年下半年居然一个卧底没抓到。”我捂住了脸,“再抓不到,Boss会杀了我。”
苏格兰敷衍地安慰道:“一定会抓到卧底的。”
“希望年前能抓到一个,帮我KPI达标吧。”组织基地里,我翻看了另外一份任务文件相关的资料。
海中赌场负责人名叫梶井基一郎。
“这名字有点眼熟。”
“他是梶井基次郎的兄长。”苏格兰解释道。
梶井基次郎,我已经四个月没见过这个人了。
当初把他交给苏格兰处理之后,我就没问过他的事。这四个月里,我也没有再看到任何关于柠檬炸弹的新闻。
按照梶井基次郎的性格,吃了警察的亏,肯定会疯狂报复回去。
“苏格兰,你到底是怎么处理梶井的?”
“怎么处理?”苏格兰沉下脸,深蓝的眼眸里泛起冷意,“他不肯听话,不肯配合,也不肯改变立场,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让他顺从了。性子再倔强的人,也得跪下。”
第66章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 苏格兰总算答应了带我去看梶井基次郎。
坐进他的副驾驶座,我系上安全带,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根奶酪棒。
“你也要来一根吗?”我发现苏格兰在看我, 大方地分了他一根。
“开车不吃东西。”苏格兰收回视线,“只是有些感动, 你会自己系安全带了。”
这话乍一听十分欠揍,像在嘲讽我是弱智。
但我以前从来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
不止如此, 我还热衷无照驾驶, 撞毁过组织很多车辆,抽烟喝酒逛牛郎店更是每日必修。
自从认识苏格兰之后,我已经整整半年没有喝过一滴酒了,偶尔吸烟也是吸莱伊的二手烟,被苏格兰提醒后, 莱伊也不在我面前抽烟了。
现在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喂喂鱼,浇浇花,去小区底下的公园溜达, 晚上和苏格兰一块吃晚饭看动画片。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被人处心积虑地改造成他想要的样子更加可怕。
然而最可怕的是,即使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并没有办法反抗——掉进蜂蜜罐子里的人很少愿意主动爬出去。
说不定他也给梶井基次郎准备了一只蜂蜜罐子。
“你该不会给梶井做了很多好吃的, 让他沉沦进去, 然后就愿意听你的话了吧。”我猜测道。
“什么鬼?”苏格兰扶额, “他是没吃过东西吗?况且做饭也仅限家人朋友之间, 我又不是厨师。”
……仅限于家人朋友之间。
我被划分到这个限定的范畴里了。
咳, 我怎么有点脸热, 是车里暖气开太高了吗?
不对啊,他第一次赴约时, 就带了一只亲手做的蛋糕给我。
当我提出疑问时,苏格兰却没有回答。
他打开了车载音乐。
一首极有年代感的《yesterday once more》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流淌。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微笑着说。
……
车子在山中的一栋红房子前停了下来。
这里的地理位置极其不错,三面环山,一面环海,虽是冬天,却也风景秀丽。
刚一踏进院中,就有一群鸽子飞了过来。
我很怕这种乱拉的鸟类,迅速躲闪到了一旁,苏格兰却很自然地伸出了手,一只白鸽停在了他的手腕上,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心。
“你熟人——哦不,熟鸽?”
“算是吧,这里是我朋友的家,我有时候会过来喂它们。”他将手伸过来,“橘酱要摸摸它吗?”
肥肥的小鸽子,看上去有点好rua。
我鬼使神差地戳了戳它的脑袋。
“好肥啊,主人会不会中午烤鸽子招待我们?”
“咕咕——”肥鸽子像是听懂了我的话,用力啄了我一下。
有异能力护体,它白啄了。
“这是信鸽,不是用来吃的。”苏格兰扬了扬手,将它放走了,“阿泽不在家吗?”
“那家伙在偷懒呢。”
——一个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抱着木柴,肩上还停着一只鸽子的西瓜头青年。
这是——
“梶井,你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苏格兰笑着打招呼,“在这里生活的还习惯吗?”
“无聊的要死。”梶井扁了扁嘴,“不是喂鸽子就是做家务,我想早点回去拆弹了。”
……这家伙真的是梶井基次郎吗?
穿着打扮,嚣张的态度,眉目间的神态,的确是他。但他怎么会对苏格兰这么客气,而且他说他要回去拆弹,他不是制造炸弹的吗?
难道是失忆了?
“津岛也在啊。”梶井看到了我,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最近抓炸弹犯有进展吗?”
……不是失忆,是记忆被篡改了。
恐怕那位叫阿泽的人是一名与记忆相关的异能力者。
“还行吧。”我朝苏格兰耸了耸肩,“那位阿泽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想见他。”
*
阿泽是一位大姐姐。
身姿曼妙,烈焰红唇,叼着一根香烟,一见苏格兰,居然朝他吐了一个烟圈。
烟圈飞出,她用食指往下一划,圆形的烟圈竟然变成了心形。
……救命,被土到了。
但苏格兰目不转睛地看着,让我一阵火大,直接一口气将烟圈吹散了。
“你就是桃太郎的女朋友?”阿泽饶有兴致地说,“原来他喜欢小女孩。”
“桃太郎?这谁?”
“是我。”苏格兰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了,“橘酱,我的本名叫山崎桃太郎。”
“认真的?哈哈哈哈。”这名字太逗了吧,“你爸真的是老师吗?他教体育的吧?”
听到我拿他父亲开玩笑,苏格兰的眼神沉了下去。
“我很喜欢父母给我取的名字,你不喜欢可以不叫。”
……哎。
人家好不容易把本名告诉我,我反而嘲笑别人的父母,确实很失礼。
“谁说我不喜欢了?我挺喜欢的,桃太郎和橘,都有水果。”我努力给自己找补,“你看,我们也算是同类了。”
桃太郎本人脸上的表情这才由阴转晴。
阿泽又问:“你哥哥还在埃及考古吗?他出去有三四年了吧,近期也不打算回来吗?”
“现在去苏丹了。”苏格兰顿了顿,“哥哥本来答应了我,这个月回国参加橘酱的生日会,我也想正式把橘酱介绍给他,但是临时又挖出了什么东西,说不回来了。”
我的心里像放了烟花一样,有点小开心。
原来苏格兰没有骗我,他真的有邀请过他哥哥。
“不把你的小女朋友介绍给我吗?”阿泽意味深长地瞥我一眼,“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是我没有的东西。
“我还记得桃太郎小时候送我纸做的戒指和花,说长大了可以来换真戒指,真怀念啊。”阿泽以一副深陷回忆的口吻说,“不知道现在还作不作数。”
……越听越让人火大。
苏格兰这货小时候就知道养鱼了。
“当然不作数了。”我替他抢答了,“他现在工资卡在我手上,别说给你兑换戒指了,就连买一包香烟都要我点头的。”
我在苏格兰的脚上踩了一下,示意他识相点。
他自知理亏,配合地说:“童言无忌,阿泽说笑了,我和橘酱打算在这里住两天,多有打扰,请见谅。”
……这才像话。
单独相处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拷打”苏格兰:“快交代,梶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阿泽是异能力者吗?”
他被捏着后颈肉,只能老实交代:“是、是的。”
“哇哦。”有点意思。
苏格兰继续说:“阿泽将梶井脑子里关于炸弹的那部分记忆修改了,使他相信自己是警方派去Mafia拆弹的卧底。”
“……”
“梶井对炸弹十分了解,这个身份很适合他,”苏格兰欣慰地说,“这样一来,橘酱就不用为他的去留而苦恼了。”
身为炸弹犯的梶井基次郎对萩原那些警察来说,始终是个威胁。
我想杀了他,苏格兰不让,我想切除他的记忆神经,让其变成废人,他也不让。
他最终将梶井基次郎变成了警察的助力。
“太狗了。”梶井这算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吧,“幸亏我不是苏苏你的敌人。”
——幸亏我可以反弹任何异能力。
“异能力对太宰君和橘酱都无效,没什么可怕的,阿泽也不是坏人。”苏格兰扯了一下嘴角,“我只是想带你来山里泡温泉,你以前不是经常和那个中原中也泡温泉吗?”
统共泡过两次,居然就变成他嘴里的“经常”了。
看来中也还是苏格兰心里的白月刺。
*
天时:月黑风高夜。
地利:同一个温泉池。
人和:只有我和苏格兰两个人。
今晚就要让苏格兰变得不干净,免得他被人惦记。
然而他像有预料似的,一会儿看山,一会儿看手指,就是不看我。
“你是不想和我睡觉吗?”
苏格兰被这个直白的问题噎到了。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他从水中抬起脸,“这是很重要的问题。”
我嗤笑了一声:“这种事对琴酒他们来说,就像去酒吧喝酒一样随意。”
“但对我来说不是。”
……这位兄弟时常过分正直。
“如果橘酱不能承诺对我的未来负责,就请不要再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惊了。
“我还要对你的未来负责?你说反了吧?电视剧里不都是男的承诺女的吗?”
我怀疑苏格兰泡温泉把脑子泡坏了。
“你太片面了,我们男生的身体同样珍贵。”苏格兰很不要脸地说,“在对我做那种事之前,你先写承诺书,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抛弃我。”
我听不下去了,抄起一捧水,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不是叫桃太郎就可以想桃子吃的。”我从温泉里站了起来,“睡你比睡琴酒步骤都多,你还是变回一颗大桃子滚蛋吧。”
我也不知道睡琴酒是什么流程,但琴酒绝对不可能说出“我们男生的身体同样珍贵”这种话。
还要写承诺书,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抛弃他,太好笑了。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泉池,由于山里没有电视可看,出于无聊,我打算去试探一下梶井基次郎。
“这不是橘小姐吗?”就在我站在梶井窗前张望时,身后传来了阿泽的声音,“你没和桃太郎一起去泡温泉吗?”
“泡完了。”
“这么快?”她环顾四周,“怎么不见他人?”
“他还没出来。”我说完又补了一句,“但是也快了。”
防止阿泽听到苏格兰在泡温泉,跑去和他一起泡,孤男寡女,万一她乐意写承诺书,那我头上岂不是要长草?
没谈过这么费劲的恋爱。
“桃太郎一直对我很温柔。”阿泽说。
我吐槽道:“他对谁都温柔,这是他的性格。”
“你不会介意吗?”
“不介意。”我装作不在乎地说,“他是纯爱党,但我不是。”
“那他也肯要你?”
“这话说的,我前任刚好就是他的好兄弟。”
阿泽细细地打量着我:“橘小姐你也是异能者吧。”
我点了点头:“不过我的异能力很鸡肋。”
“我也是异能力者。”阿泽说,“你敢不敢和我比异能力,如果我赢了,你把桃太郎让给我。”
“不比。”我冷声拒绝,“他是我珍贵的恋人,不是用来打赌的工具。”
“如果你赢了,我就把他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给你看。”
“成交!”
在我使用异能力的情况下,除了人间失格,不会有任何异能对我奏效。
所以在陷入沉睡之前,我终于意识到,阿泽根本就不是异能力者,这是催眠洗脑术啊。
第67章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有着黑色的卷发, 消瘦的身形,面部轮廓看不清楚,但依稀可辨是个容姿端丽的年轻男人。
他伏案处理工作, 而我坐在他的腿边看书,时不时会扯一下他的围巾。
‘别闹, 橘酱。’他说。
‘你什么时候能陪我回津轻玩。’我问。
‘抱歉,我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当上首领了不起啊。’我扯下了他的红围巾, ‘我只想要一个陪伴我的哥哥, 哪怕我永远都要留在津岛家。’
然后我看清了他的脸。
——是太宰。
‘这样啊。’他嘴角扯起一抹微笑,‘那我给你换个兄长。’
……头痛欲裂。
梦境陷在层峦叠嶂的记忆里,不断地涌出。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苏格兰略带担忧的脸。
“橘酱,你醒了。”他摸了摸我的额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远处的沙发上,催眠师阿泽双手交叠,表情阴晴不定。
——她刚才在试图催眠我,并且洗脑包还是‘桃太郎是你的主人’这种大蠢话。
她明明不是异能力者, 苏格兰居然敢骗我!
“先生,你是谁?”我疑惑地歪了歪头,“你认识我吗?”
“……”苏格兰怔了怔, 很快反应过来, “你不记得我了?”
我假装努力思考了一下, 而后又用力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这不可能!”阿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桃太郎, 你别信她的, 我根本就没有成功。”
我攥住了苏格兰的袖子:“……是真的不记得了。”
哼,我要让你们内疚一辈子!
苏格兰犹豫地问道:“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点点头:“记得, 我是橘酱。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是什么关系?”
哼,我就要忘了你!
“我是——”
“他是我的丈夫山崎桃太郎,我叫山崎泽。”阿泽抢先一步,替苏格兰回答了我的问题。
她挽住了苏格兰的胳膊,撒娇道:“阿娜达,不准你对家里的佣人这么关心,我会吃醋哦。”
可恶!这女人不仅抢了我的男朋友,还把我降级为了佣人。
但我现在处于失忆状态,也不能当场反驳。
正好可以趁机考核苏格兰的忠诚度,免得以后我真的失忆,他立马偷吃。
咕咕——
我的肚子叫了两声。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子:“少爷,我饿了。”
苏格兰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想吃什么?”
“红豆年糕汤。”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其实在泡温泉的时候就想吃了。
“那我马上去煮。”
“阿娜达,我陪你去。”
……完了,我按捺不住刀人的心了。
苏格兰这家伙也根本不反驳,任其胡乱撒娇——幸好他偷偷甩开了她的手,不然我非剥了他一层皮。
煮红豆年糕汤的过程更是辣眼睛,阿泽总是趁机和苏格兰挨在一起,发育期的我哪里是成熟期大姐姐的对手,不得不挡在他们中间,还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了她穿。
“天冷多穿点,千万别感冒了。”我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太太先回房间休息吧,我陪着桃太郎少爷就好。”
阿泽挑眉:“你倒是机灵。”
能不机灵吗?不机灵男朋友的油都要被揩光了。
厨房里只剩下了我和苏格兰两人。
“煮好了。”他在关火之前,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了我的嘴边,“尝尝看甜不甜?”
……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我抿了一口:“很好吃。”
“那就不再加糖了。”他关了火,将红豆年糕汤倒进碗里端着,“这里太冷了,回房间吃吧。”
屋子里没有暖气,但开了暖炉桌,我吃着热乎乎的红豆汤,歪过头望向正在看窗外的苏格兰。
外面下雪了。
山中的雪景在月色下极其静谧,有一盏路灯坏了,在黑暗里眨呀眨,像苏格兰温柔又忧伤的眼睛。
窗户上也映出了我的脸。
经历长达半年的投喂,我的下巴比以前圆润了许多,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嘴唇因为沾上了些许红豆汤,显得十分润泽。
“桃太郎少爷,你要不要也来一口?红豆汤味道蛮不错的。”我看到玻璃反光中的自己晃了晃勺子。
暖炉桌下,我的两条腿也搁在了苏格兰的腿上,晃了晃。
青年收回投在窗户上的视线,说:“好。”
……他居然说好。
我还以为他会拒绝这种甜腻的点心。
我用勺子舀了一勺红豆汤,学着他之前在厨房的样子吹了吹,再递过去:“来~”
苏格兰歪过头,避开勺子,身体往前一倾,吻在了我的嘴唇上。
这次不像以往任何一次蜻蜓点水式的轻吻。
他左手扣住我的后脑勺,给了我一个停留时间很长的深吻。
在他腿上乱晃的两条腿也被他用右手按住了。
勺子翻了,红豆汤洒在了他的衣服上,留下褐红色的污渍,一向有洁癖的他也毫不在意。
“这样好吗?”我假装羞涩,“要是被太太知道了,她会责怪我们的。”
毕竟咱现在主打的是已婚少爷和未婚女仆。
苏格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是你勾引我的。”
“!!!”他真有脸说。
很好,这是他自找的。
于是女仆坐到了少爷的腿上,捏着对方的后颈痒痒肉问:“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怎样勾引你的?”
……
喝一碗红豆年糕汤,中途接吻不下五次。
苏格兰只主动了一次,后续全是被动,他的眼睛变得潮潮的,懵懵的,像是在山中迷路的小鹿的眼睛。
嘴角也红红的,残留着放荡的尾温。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明明早就成年了,还留了胡须,却始终有种连时光都无法洗去的少年般的青涩与澄澈,干净的像一场雪,又纯又欲。
“少爷这么快就不行了吗?”我挑衅道,“只是做到这种程度,还不够激怒太太啊。”
自从家里交了电视费后,我有电视看了,骚话水平直线上升。
苏格兰招架不住了:“玩够了吗,橘酱?”
“噫,原来你知道我是装的啊。”我用头在他的头上轻轻撞了一下,“谁叫你先骗我,催眠术硬说是异能力,真当我是傻子吗?”
苏格兰眼睛一眨不眨:“我是没想到你会对阿泽的能力如此好奇。”
“你的意思是怪我自己凑上去的吗?”我笑了,“苏格兰,如果我被催眠,那你和阿泽都会被Boss下令杀死,都不会有任何理由。”
暧昧旖旎的气氛在提到组织之名后就逐渐消散了。
我慢慢地从他的腿上站了起来,伸手打开窗户,冷风夹杂着雪花从窗外吹进来。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我不希望你死,我很喜欢你。组织里太寂寞了,不管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从现在开始,留下陪我吧。”
苏格兰说,“好。”
这一晚,我们看了很久的雪景,直到对面窗户上映出两个缠绵悱恻的人影。
听声音是阿泽和从实验室里拆弹回来的梶井基次郎。
他们很快吻成一具整体。
天呐,这两人居然是一对,我根本没看出来,我还以为阿泽对苏格兰有意思,而且更绝的是,对面的两人不关灯!
“你太太出轨了。”我向苏格兰告状道,“出轨对象是柠檬管家!天理难容,家贼难防。”
“不准乱说。”苏格兰关上窗户,“人家早就交往了。”
“居然会有人看得上梶井,眼光真独特。”
“不奇怪。”苏格兰轻声说,“总会有人欣赏他。”
……糟了,对梶井他都显露出父爱了。
对面那才是人类恋爱该有的样子,然而苏格兰发现我看得津津有味时,立刻把我窗户上揪了下来。
“不准乱看,睡觉。”
睡觉也睡不安稳。
尽管在同一个被窝里,苏格兰不仅不肯抱着我睡,也不准我抱着他睡。
他还背对着我。
“……我们这样简直像最陌生的熟悉人。”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枕边的人是苏格兰,却让我感觉像琴酒。”
我絮絮叨叨地吐槽,苏格兰不动如山地装睡。
过分了,节操明明早就掉光了。
“人家电视剧里的情侣,都是抱着睡觉的。”我在他的后颈上咬了一口,青年的身体猛得一僵,他甚至不敢动了。
喝红豆汤时的主动调情如同昙花一现,禁欲达咩才是苏格兰的常态。
许久,枕边传来了他闷闷的声音:“抱着睡……会有反应。”
“嗯?”
我敢打赌,如果此刻开灯,一定会看到苏格兰的脸红透了。
然而我偏要捉弄他:“哎呀,什么反应?展开细说。纯洁的未成年人很困惑呢。”
一听就知道我是装的,他却认真地解释了。
“橘酱,我想等你长大一点,更明白一点。组织没教你的,我都会教给你。这并不是像吃饭逛街一样随意的事。”
苏格兰终于舍得翻过了身,黑暗中,眼神极其晦涩。
“这是一种很重要的交付……我也想抱抱你。”
像推脱,却也像表白。
莫名的,我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那你抱着我的手睡觉吧,抱着手总不会有生理反应吧。”我伸了一只手过去,“这样,我也会觉得被你需要着。”
“我们的家人都只剩下兄长了,还都不怎么靠谱,一个在国外考古,一个在国内瞎浪,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你说过以后不会让我可怜了,那我也要让你变得不可怜。”
“只要你不背叛我,时间、性命,以及卡尔玛预言里我未来拥有的一切,都可以送给你。”
伸出去的手得到了回应,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苏格兰用手将我的每根手指都包住了。
“谢谢你,橘酱。”
第68章
我和苏格兰在山里痛快地玩了三天。
泡温泉、喂鸽子、堆雪人、去山洞里探险、套梶井的话……
我想玩什么, 苏格兰就陪我玩什么,不谈道理,只谈恋爱。
只是每天晚上, 我都会梦到太宰——那个系着红围巾的成熟版太宰。
……多半是被阿泽催眠的后遗症。
“哥哥!”
最后一晚,我看到太宰从楼顶纵身一跳——
我醒了。
旁边的苏格兰也被我吵醒了。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我哥哥死了。”
“什么?”他眼神清醒了一些, 随即反应过来,“……橘酱, 做噩梦了吗?”
“是啊。”我抱着膝盖坐了起来, “我梦到太宰跳楼自杀了。”
“地上都是血,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梦境太真实,真实到让我觉得现实才是虚幻。
“也没有遗产给我,真是个无能的兄长。”
静默片刻后,苏格兰轻声道:“古人说, 梦都是相反的。”
“哪个古人,山崎桃太郎吗?”
“对呀。”桃太郎本桃耐心地说,“太宰君虽然平时总闹着要自杀,但一次也没成功过。现在脱离了港口Mafia, 心性会慢慢变好的。”
……也对。
太宰交到了朋友,换了新工作,远离了森鸥外, 也不再住在海边的集装箱里, 状态只会越来越好。
“不要太担心了。”苏格兰安慰道, “假如他一时想不开, 织田君和坂口君也会拉住他的。
“我想要围巾。”我打断了他的话, “一条红围巾。”
主动开口问人讨要礼物其实很不礼貌, 但对方是苏格兰——是对我有求必应,工资又很高的苏格兰。
“好。”他果然同意了, “是要三笠那种款式的围巾吗?”
三笠是动漫人物,总是系着艾伦送给她的红围巾,苏格兰八成以为我又是受动漫的影响。
“我想要太宰的红围巾!”
“……”苏格兰愣了愣,然后说,“那下次我问他要过来。”
“现在就要!”
无理取闹持续升级。
“你立刻打电话给他!”
面前的男人既没有纵容我的无理取闹,半夜给太宰打电话,也没有骂我或是不理我。
他伸出手抱住了我。
然后像安抚小孩子那样,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没人对我做过这种事,我只在电视上看过。
“橘酱不怕,那只是噩梦。我以前也常常做噩梦,还梦到自己快被杀死了,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我无话可说,哼唧了一声。
“放心,太宰君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话太宰听到要打人了。
我正要吐槽,忽然听苏格兰哼起了童谣。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空灵又低柔。
“菜园花前,夕阳薄,峰棱遍览……”
是一首描写长野乡间景色的童谣。
居然唱童谣,是把我当成小鬼了吗?
……不过这很可能是苏格兰的妈妈在他小时候给他唱的童谣。
“乡间火光,林中绿意,人们闲步田埂上……”
他的歌声、心跳声,以及因为哼唱歌谣而从他胸腔里传来的震动,共同汇成了冬夜里最温柔的旋律。
我的情绪已经被抚摸得非常柔顺。
“睡吧。”苏格兰用更轻的声音说,“我看着你睡,就不用怕了。”
我嘀咕道:“我才不怕。”
“我们橘酱也只是个小朋友呀。”
他说“小朋友”的时候,刻意咬了重音,带着笑意。
“你见过哪个小女孩混迹各种犯罪组织,出任务从不失误的?”我朝他挥了挥拳头,“连警察都要尊称我一声大姐头的。”
“是么?”
“你这只死桃太郎——”
黑暗里,他用手握住我的拳头,而后飞快地在我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就是小朋友。”
他仍然在笑。一整晚,我的手背都在发烫,天光乍亮时,余温都没有褪去。
*
有关梶井基一郎的情报收集完毕,我和苏格兰向阿泽提出了告辞。她送我们到出山的吊桥,并给了我们很多蟹酱。
“山里的螃蟹做的,吃了会令人心情愉快。”阿泽斜了苏格兰一眼,“桃太郎说你和你的哥哥都喜欢螃蟹,特意叫我交出来。”
“拜托,不要说的像打劫一样。”苏格兰扶额,“是你问我要带什么的。”
“你全要蟹酱,也不记得带些你自己喜欢的松茸,我给你也拿好了。”阿泽顿了顿,“等下次见面时,你就要当舅舅了。”
她娇艳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涩的神情。
苏格兰听懂了,我也听懂了。
“恭喜。”他很温柔地笑了笑,“但愿是个像你一样的小公主。”
我说不出任何祝福的话,甚至有点反胃。
梶井基次郎在实验室里画设计图,不在这里,我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不避孕吗?”
苏格兰扯了一下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说话。
“梶井知道他弄出人命了吗?”
“当然知道。”阿泽倒是很大方地解释,“我和他商量过了,我们都同意留下这个孩子。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叫西瓜太郎,女孩叫西西子。”
好家伙,直接快进到子孙满堂了。
“大姐,他现在的确是被你成功洗脑了,但是你能别这么耍他吗?”
虽然我先前纯粹的幸灾乐祸,但现在是真实地觉得梶井很惨。
不仅被强行改变记忆,从反派身份变成警方卧底,还傻乎乎地被人玩弄身心。
“你要怎么利用他都无所谓,拆弹画图,做饭洗衣,哪怕是去北海道捡垃圾,当炮.友,都没问题。但你为什么要这么搞他?”
我大概是被苏格兰培养出了共情能力,居然能代入梶井基次郎了。
“如果哪天他发现真相,他一定会杀了你,还有你们的孽种——”
“闭嘴!”
叫我闭嘴的,不是阿泽,她始终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听不出我在骂人。
生气的是苏格兰。
但一接触到我的目光,他似乎意识到我们正在热恋期,他这样会失去我的,于是强行压下了怒火,“橘酱,收回你刚才的话,小宝宝听到了也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这不仅仅是不高兴,他绝望的日子在后面呢。”我实在无法理解阿泽非要和梶井基次郎不当炮.友谈感情的做法,“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就是孽种,长大了和我差不多吧。不,也许他根本长不大,我太了解梶井了——”
嘴巴被捏住了。
苏格兰一面将我的嘴拽成了鸭子嘴,一面向阿泽道歉:“抱歉,阿泽,橘酱昨晚做噩梦了,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回家后我会批评她的。请你原谅她。”
他还对阿泽鞠了一躬。
……幸好他没按着我一起鞠躬,否则我把他的头打爆。
“橘小姐,”阿泽淡声说,“我的催眠术再神奇,也不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基次郎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
“哈?”我发出了一声很大的气音,“这都能往他身上赖?”
“看来你压根不了解他。人之所以会相信谎言,不是因为说谎的人布局多高明,而是那个谎言恰巧是他内心最渴求的东西。”
“提出想要一个小朋友的正是基次郎本人。”话到此处,阿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始终如一的热爱科学,而科学的本质是生命,他没有做错呀。”
“啊这。”
“我们现在非常幸福,这种心情等橘小姐哪天当了父母才能真正体会到。”
“啊呸!”
我骂骂咧咧地下山了。
气死我了,我又不能把真相告诉梶井基次郎,要是他再改行去做炸弹,炸到萩原和松田他们怎么办?
滴滴滴——
身后的车子一直在按喇叭。
苏格兰在催我上车,我全当没听到,但也没打算给他让路,干脆故意走在路的正中间,左边晃晃,右边晃晃。
苏格兰被逼无奈,只能以龟速开车跟在我身后。
……其实我也不对。
……梶井再怎么样,阿泽再怎么样,那个没出生的小东西,他什么都没干啊。
我怎么就骂人家是孽种了。
还骂了两遍。
妈的!难道是当初津岛家主这样骂我,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吗?
我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车子也停了下来。
五、四——
车门打开了。
三、二——
脚步声渐近。
一——
苏格兰站在了我的身后。
“对不起!”
“对不起!”
同一时间,雪山中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了歉。
我怔怔地看着苏格兰,他也怔怔地看着我。
我们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逐渐由“愣怔”到“紧张”,再到“如释重负”。
“你的确应该说对不起。”确定他已经不生气后,我很狗地改变了自己的立场,蛮横地骂道,“你居然叫我闭嘴,还捏我的嘴,刚谈恋爱就动粗,以后多半会变成一个家暴男。”
“我打得过你吗?”苏格兰不服气,“况且捏嘴是你先发明的,我这个月才捏你一次,你都已经捏我十几次了——”
“你还敢反驳?!”
他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了,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不敢了。”
我:“到底是谁的错?”
苏格兰:“我的错吧。”
我眯起眼睛:“为什么要加个‘吧’?”
“我的错我的错,橘大人怎么可能有错?”苏格兰弯起眼眸,笑意从他上挑的眼尾处氤氲开,流露出狐狸般的俏丽与狡黠。
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满山的雪色,他整个人都熠熠闪光。
这一刻,我在琢磨,日本神话中摄人心魄的妖怪跌宕在人间,也不过如此吧。
“如果我注定栽在你手里,那我认了,不过就算是下地狱,苏格兰威士忌,我也会拖你一起下去。”
“乐意至极。”
这是他给我的回答。
第69章
梶井基一郎, 男,三十二岁,海中赌场总负责人, 其弟梶井基次郎透露,他的脾气十分古怪, 但信守承诺,是个靠谱的男人, 异能名为“等价置换”。
听上去和化学有关。
我没上过学, 压力给到苏格兰那边。
他开了一路车,冥思苦想,得出了结论:“我猜是和化学有关。”
说了等于没说。
算了,等见到本尊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海中赌场并不是合法赌场,正如其名, 整个赌场都藏匿在汪洋大海中,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查,另一方面是防止有人赌输了闹事,毕竟它的出入口都不好找。
以前太宰为了锻炼我的手速和眼界, 经常带我混迹各类赌场。
虽然我能赢过绝大部分的人,但我一次没赢过他,也没赢过费奥多尔。
“诶, 赌场的入口居然在横滨海洋馆里吗?”
听到我的回答后, 苏格兰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头上被迫戴着我在商品区抽奖得来的海豹帽子, 看上去又呆又乖。
“大隐隐于市吧。赌场里有太多的非法交易了, 要是不幸被警察发现了——”我朝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有橘酱在, 我才不怕。”苏格兰朝我吐了一下舌头。
这个动作可爱到有些犯规了。
“咳,公共场合禁止卖萌, 回家再卖。”我看了看手里的门票,“我们去海豹馆。”
根据黑市网站的情报,这次的守门人在海豹馆里。
老实说,我对任何动物都没兴趣,对动物感兴趣的是苏格兰。
在看到海豹表演顶球时,他甚至和两排小学生一起鼓起了掌。
“橘酱,你看它好厉害……抱歉,我刚才太兴奋了,上次看海豹表演还是小学的时候了。”
“有什么厉害的?”我看着卖力营业的海豹,抱着手臂说,“它不好好顶球就会挨打,会饿肚子,老板让它表演就要表演,让它打工就要打工,除了死亡,它没有半路退出组织的选择,跟你我都一样。”
苏格兰不笑了。
他以为他在看海豹,实际上他在看他自己。
半晌,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垂下了头,海豹帽子也无精打采地耷了下来:“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看动物表演了。”
不愧是苏格兰,我随口胡说,他就第一时间共情了动物。
“不,组织报销门票的还是要看的,”我是勤俭持家的楷模,“自费的就不看了,花这冤枉钱不如去公园看流浪猫打架。”
苏格兰:“……”
“弘树酱,你又在看书!”
从右边传来小孩子说话的声音,我偏过头去,看到一个约莫七岁左右的黑发男孩,正聚精会神地捧着书,对旁边女孩的关心不闻不问。
他也是刚才的海豹表演中,唯一一个没鼓掌的小孩。
我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书——
《Java物联网、人工智能和区块链》。
哦,是Java物联网、人工智能和区块链啊。
卧槽!七岁的小孩已经在看这种书了吗?
这个年纪不应该拿着假面超人的卡片,嘴里大叫着“我们是正义的伙伴”,像野鸭子那样四处乱疯吗?
回想我的七岁,整天在大苹果树下无所事事,看天看云看太宰。
……面前的这小子是费奥多尔2.0吧。
“奈奈子,别理他,我妈妈说他是个怪孩子。”一个胖男孩挤了过来,这种酸里吧唧的语气告诉我,这是女孩的舔狗。
“就是,奈奈子,老是和他搭话会变得像他一样古怪哦。”舔狗2号也登场了。
名为弘树的男孩压根不理他们,淡定地翻过一页书。
无视对任何年龄阶段的雄性动物而言都是一种挑衅。
舔狗1号狠狠地推了他一下,而舔狗2号则抢过了他的书,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把书还给我!”弘树总算舍得开口了。
但他的声音太弱了,这场发生在低年级生之间的校园霸凌没能引起带队老师的注意——那位在忙着搭讪海豹的女驯兽师。
“泽田弘树是怪孩子!”
“没有人会跟你玩哦!”
两只舔狗围着男孩又蹦又跳,活像跳大神现场。
“不可以这样!”
苏格兰忽然出声制止。
……他现在连小鬼之间的闲事都要插手管了。
“大家都是同学,要好好相处哦。”苏格兰俯身,试图跟他们讲道理,“好了,快点把书还给他吧。”
舔狗1号呸了他一脸口水:“要你管?”
哗啦——
是书页扬起的声音。
舔狗2号的手松开了,那本书掉进了水中。
下一秒,我左手抓住舔狗1号,右手抓住舔狗2号,将他们提到了水池上方并双脚悬空。
“宰了你们哦。”
“橘酱,住手!”
擦完脸的苏格兰发现我正在收拾小孩,赶忙过来阻止我。
两只舔狗吓得大哭起来。
聒噪的哭声终于将他们的老师吸引了过来。
“喂!你在对我的学生做什么?”
“帮你真实他们啊。”
笑死,根本真实不了,因为苏格兰攥住了我的手臂,低声道:“这里人太多了。”
他话里有话,是在提醒我,我们还在出任务中,不能太显眼。
“说的也是。”我收回手,将两人扔在了地上。
“藤井同学,宽野同学!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师和同学们全都围了过来,查看两人的伤势。
……明明我也没打伤他们。
我撇了撇嘴,视线落在了远离人群的孤零零的男孩身上。
他不哭不闹,也不去向老师告状,只是平静地看着水面——他的书刚才被扔下去了。
……会看那种书的小鬼,真让人头大。
哗啦一声。
我跳进了水中。
海豹池并不深,我很快就捞到了那本书,拿上了岸。
与男孩擦肩而过时,我将湿哒哒的书扔到了他的怀里。书本泡了水基本完蛋,捞上了也只能变为一个念想。
“下次,自己打回去。”
说完,我没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朝海豹馆的后门走去。
苏格兰很快追了上来。
“橘酱!”
苏格兰快我一步,拦在了我的前面:“橘酱,你等一下!”
我停下了脚步,懒洋洋地说:“想骂就骂吧,反正我会骂回去。”
“啊?”他疑惑地问道,“可我为什么要骂你?”
“……”
为什么?!
没看到我欺负小孩吗?!
“我没打算骂你,恰恰相反,我想表扬你。”
坏了,这只苏格兰是苦艾酒假扮的!
我伸出手用力拉扯他的脸,但是什么伪装都没有扯下来。
“我是说认真的!”
苏格兰的脸都被我扯红了,却也扯出笑来。
“以前遇到这种事,橘酱根本不想插手,但现在你会为了保护别人挺身而出,还下水捞书。”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真的很高兴!”
我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没挨骂,这很好。
可和他接吻时也没见他这么高兴。
“不过橘酱你教育小孩的方法有一点点不合适哦。”苏格兰委婉地说,“那样会给其他小朋友都留下心理阴影,弘树君的处境也不会好起来。”
弘树是那个被霸凌的男孩,苏格兰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
“我小时候也被附近的同学欺负过,其实我没有特别生气,就是挺……挺希望交到朋友的。”他用回忆般的怀念口吻说道,“弘树君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比起报复,他更想要有人陪他玩。”
……苏格兰竟然也被霸凌过。
也不奇怪,他的性格太温柔了,是狙击手的身份都没法掩饰的善良。
我常常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幻想他活在另一个维度里,在阳光下奔跑,肆意热烈又张扬。
不会再卷入不可思议的事件中,也不会时常遭遇生命危险。
“苏苏,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黑衣组织,过回你加入之前的生活?”
犹豫了很久,我才将这个问题说出来。
苏格兰没回答,我又给他指引职业方向:“你会画画,可以去当画家或者设计师,你也会唱歌写词玩乐器,当个作曲家或是歌手也挺好的,或者做回你的老本行当程序员……就当自己年轻时误入歧途,荒唐一阵子后又上岸了。”
……这简直不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
津岛橘啊津岛橘,在组织你是做人力资源的吗?你是负责抓卧底和叛徒的啊,怎么还给组织私自裁员了?
苏格兰安静地听完,没什么表情地说:“加入组织,除了死亡,中途是不能退出的。这一点,你在看海豹表演时跟我讲过了。”
“那是针对其他人的,要脱离就只有尸体脱离,但如果是你——”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双标了,干脆厚着脸皮说,“我会去和Boss谈判,争取一下。你没接触到组织的核心机密,狙击手又不是无可取代的位置,我大概是能说服他的。”
谈判需要筹码,而我知道Boss最想要的筹码。
苏格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那我离开组织后,还能和橘酱继续交往吗?”
“这个绝对不行,也不会再见面了。”我叹了口气,“但是你的人生又不只有谈恋爱,你才二十多岁,看点什么不好……苏格兰,你还没杀过人吧?不用反驳,我从生理上就能感觉出来,你和琴酒他们身上的气息不同。”
他并没否定,但他从另一层面上解释道:“我完成了组织安排的所有任务,获得了苏格兰威士忌的代号,这一点还不够证明我的决心吗?”
“可是组织到底有什么你非要不可的东西呢?钱?荣誉?枪法技能?这些你在别处也能搞到啊。”
我实在想不明白。
“以前是因为好奇,我想要尝试另一种刺激的人生,现在是因为……你。”苏格兰看着我的眼睛说,“既然决定连地狱都要一起下,就别在这种地方想着抛弃我了。”
“……行吧。”
*
我将两张门票折成了千纸鹤的形状,交给了海豹馆一位系着条纹领带的保镖。
今天是休息日,有许多来参观海洋馆的人,因此现场维持秩序的保镖比平时多了一倍。
但只有一人系着条纹领带,其余都是黑色领带。
收到正确通行证的保镖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说:“请跟我来。”
……
海中赌场的恐怖之处,在于它的封闭性,宛如一座监狱。
当我们回过头时,身后的入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异能力者做的吗?”苏格兰问道。
“绝对是。”但我也没有见过那位异能力者。
赌场里收不到任何讯号,手机带进这里只能拍照——当然了,在结束赌徒游戏离开之前,手机都要全部上交,被工作人员全部检查一遍。
一旦发现偷拍,就别想离开了。
“这段时间的通行证是千纸鹤,下次就不是了,为了防止被警察盯上,它会不定期更新图案。我告诉你的黑市网站上可以查询。”
苏格兰“哦”了一声,开始观察周围。
“搞什么啊,这牌绝对有问题!”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张赌桌,一个凶神恶煞的断眉男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而他的对面是个长相阴柔的眼镜男。
眼镜男慢条斯理地放下扑克牌,喝了一口茶:“输不起哦。”
此举令断眉男更加愤怒,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说谁输不起?”
“这位先生请冷静一点,牌并没有问题,全程都有监控。”荷官上前劝阻,被闹事的断眉甩了一个耳光:“给老子滚开!”
“那家伙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很肯定地对苏格兰说。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第70章
海中赌场最忌讳迁怒荷官。
上次我和太宰来这里时, 目睹两个赌徒出千失败,恼羞成怒殴打了一名荷官,被当场喂了鲨鱼。
这次不知道还是不是这种惩罚方式。
“吵死了, 又是不好好遵守游戏规定的家伙吗?”
赌场的巡场人员闻声赶来,迅速将闹事的断眉男人控制住了。
他还在骂骂咧咧:“是他先偷牌的!”
眼镜男耸了耸肩, 一脸无辜的表示:“没有证据别乱说哦。”
“可恶!放开我!”
我看向从刚才开始就在沉思的苏格兰:“阿苏,你认为他们谁在说谎?”
苏格兰冷静地说:“我觉得他们都——”
“他们都在说谎。”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替苏格兰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先前在海豹馆里被同学霸凌的那个小学生弘树。
小孩子出现在赌场里十分醒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果断将他提溜到了面前。
“弘树君,你是怎么进来的?”苏格兰问道。
“刚才看到你们没有离开海豹馆,也没有去买毛巾,所以跟了上去。”弘树说, “我学着姐姐的折法用门票折了纸鹤,也被放行了,但是进来之后就找不到入口了,简直像是移动迷宫。”
男孩并不害怕, 情绪反而比刚才看海豹表演时兴奋许多。
“太有趣了,我一定会解开这里的谜题!”
“小鬼,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本来可以和同伴们参观完海洋馆就平安回家的, ”我停顿了一下, 说, “现在不能保证平安了。”
“没关系。”弘树微笑, “无聊可比遭遇危险可怕多了, 你们不用赶我,现在找不到门, 我也出不去,不是么?”
……这小鬼。
对有趣的海豹表演面无表情,对女孩子的示好无动于衷,被同学霸凌时一声不吭,然而在面对赌场与密室时,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恐怕他以后不成大器,就成费奥多尔2.0。
“你刚才说那两人都在说谎,难道发现什么了吗?”
弘树压低了声音:“他们应该是同伙。”
“嗯?”
“你们看,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外套和衬衫扣子都被扯掉了,领带却一点没被碰到。一般来说,打架的时候揪领带不是更方便吗?”说着,他上手扯了苏格兰的领带,“——就像这样。”
苏格兰:“喂!”
“还有一点很奇怪,那个被抓住的人从起争执到被抓的过程中,一共偷偷看了两次手表。”弘树反问道,“忙着打架的人为什么会注意时间?”
——因为并不是真的在打架,只是在演戏。
我和苏格兰发现的,弘树也都发现了。
“你真厉害。”苏格兰摸了摸男孩的头,“我像你这个年纪时,整天只知道找朋友玩和收集假面超人的卡片,根本不会去观察大人。”
“哦,那个我也收集过。”弘树说道,“我写过一套算法,算出了集齐卡片的概率,因为太低就放弃了。但我把算法发给假面超人的公司后,他们给我寄了一整套的卡片。”
前程序员苏格兰威士忌凌乱了:“你才七岁就会写算法了?”
“写着玩的,我觉得它比人有趣。”弘树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明显厌恶的神情,“我讨厌上学,也不想去学校。”
“那就不去呗。”我热心地提建议,“你可以装病说头疼、牙疼、脖子疼,全身上下都疼一遍,今年都可以不上学了。”
“橘酱,你别乱教他。”苏格兰听到我在教坏小孩,赶紧制止道,“这样的理由也不能令家长和老师信服。”
“哎,有人想上学,从来都上不了,而他有学上却丝毫不珍惜——”我拉长了尾音,明显有些阴阳怪气。
弘树看我一眼:“姐姐,这个没上过学的有人是指你吗?”
“……”直球真讨厌= =
面对厌学的小孩,苏格兰第一时间不是劝他懂事,好好读书,而是询问:“弘树君,你能告诉我讨厌上学的理由吗?”
小朋友厌学的理由主要是功课多。
然而弘树小朋友的理由是:“我学的课程都太简单了。”
对七岁就会写算法的天才少年来说,小学一年级的课程的确不适用了。
“我和同学无法交流,老师也不能解答我的困惑,他们都叫我怪小孩。”
……这很正常,毕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
不被普通人理解的东西,都会面临不幸。
比如被同班同学霸凌的弘树,比如被家里卖掉的拥有异能力的我。
津岛家主和黑衣组织都没把我当人类看待,“怪小孩”这种形容词都没用在我身上,我得到的称呼是“怪物”。
为此我的潜意识里一直很抗拒这份能力,经常故意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受伤了也不肯裹绷带,似乎只有伤痕和血迹才能证明我是一个普通人。
……直到遇到苏格兰和萩原研二。
前者告诉我异能力并非不幸的来源,心才是,后者让我用异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
现在我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异能力,并且答应苏格兰,以后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小鬼,错不在你,但你要原谅他们的愚蠢和无知。”我对弘树说道,“一年级的课程不适合你,你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商量一遍,做个智商测试,然后跳级。”
虽然跳级之后他依然会是异类——身边都不是同龄人了,但也好过像现在这样,消耗他的天赋和灵气。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发现苏格兰看我的眼神十分古怪,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言行,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了。
糟糕,他肯定会说出“橘酱会替别人出不馊的主意了”、“橘酱长脑子会思考了”之类我不爱听的话,于是我赶紧伸手捏住了他的嘴。
“算了,你还是别回答了吧。”
另一只空着的手被他捉住了。
苏格兰哪里会甘心不准他说话?
他在我的手心写:【我为你感到骄傲。】
一笔一画,写得缓慢而认真。
他骄傲个鬼啊!
……唔,脸有点热。
赌场里不设窗户,没有流动的风,冷气开的又不够低,闷闷的。
我不自觉地松开了捏着他嘴的手,下一秒就听到他说:“橘酱,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哦。”
“废——”
他反客为主地捏住了我的嘴,阻止我打断他的话。
“所以这次就由你陪弘树君,去找他的父母商量。”苏格兰安排道。
——他疯了吗?
我是擅长做这种事的人吗?
由于嘴被捏住玩弄,我说不了话,只能听他说。
“因为你最理解弘树君的感受了,这是只有你才能完成的事。”
一瞬间,心被一触。
他的声音穿透了人声鼎沸的赌场,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时空传来的,显得无比清晰。
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脑子里也晕乎乎,仿佛第一次喝醉酒时的感觉。
四年里,我只喝醉过那一次。
奇怪的是,这次分明没有喝酒,一滴也没有,却产生了当时才有的幻觉。
“太好了,那就谢谢姐姐了。”弘树本人居然没有质疑这个决定,礼貌地说,“我家里的情况特殊,可能会比较麻烦。”
“呵。”我嗤笑了一声,“能有我家里的情况特殊吗?”
“我爸妈马上……要离婚了。”
他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
父母离婚对小孩来说,算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意味着要离开一方挚亲。
“弘树君,你的爸爸妈妈即使分开,也还是你的爸爸妈妈。”我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嘴变得很笨,“还是你的爸爸妈妈……”
只能重复这一句话。
……太难了。
我试图代入我和我的父母,更加无解。
——爸爸,妈妈。
十七年里,我很少对他们大声喊出这两个词。
总是被教育要叫“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要端庄,要得体。
没有任何一次的拥抱和亲吻,吃饭睡觉也不在一起,我对他们的了解少之又少,只能从佣人们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他们交错又平行的一生。
如今位高权重的津岛家主,当年只是个来自异乡的穷小子,因为受到前任津岛家主的赏识成了赘婿。夫妻之间早就感情破裂,却为了保住家族的脸面,在外人面前装作模范夫妻。
他用爱情换前途,后来又用我换仕途。
津岛橘,名字潦草又好笑。因为是橘色的头发,所以叫橘。
按照这个取名方式,太宰得叫津岛黑,但他却叫修治。
滚吧,我哪有什么和父母相处的经验!我要怎么去帮助弘树和他父母沟通?
苏格兰这张破嘴纯粹是在捉弄我!
“离了就离了呗,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不也活得好好的?”我忽然意识觉醒,对弘树的态度骤然转变,“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他们离婚,那就去哭闹,去威胁他们……以上,仅供参考,估计没用,我唯一得到父母关注的一次,是他们将我卖掉的那次。”
换而言之,孩子的意见对父母来说,可能毫无意义,一文不值。
为了防止苏格兰批评我,我又补上了一句:“不是任何父母都像你爸妈那样恩爱又讲道理的,苏苏,这次我真帮不上忙,你这个幸运的家伙,就不要再为难不幸的人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和弘树,径直跟上了被巡场人员拖去喂鲨鱼的断眉男。
我急需逃离,因为我并不想承认——
七岁被家里卖掉时未曾感到的痛苦,在十年后的今天,确凿无疑的感受到了。
第71章
我拿出手机想给太宰打个电话, 问问他对父母的看法,在看到无信号时,才意识到这里是海中赌场。
……即使有信号也算了。
太宰不到十岁就离家出走, 连津岛家的姓氏都抛弃了,显然是不想再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他的失望集中在幼年, 而我幼年时只知道吃喝玩乐。
“你似乎沉浸在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中,这可不像你啊。”
走在我前面距离不远的眼镜男忽然停下脚步, 转过身来。
他用带着笑的声音叫出了我的名字:“津岛, 橘。”
“费奥多尔?”
不对。
那家伙在监狱里,被太宰亲自看守,没那么容易越狱。
“你的眼睛还不如不长。”眼镜男不屑地吐槽,“我的腰腿可比那只俄罗斯饭团强壮多了。”
直到他摘下那副眼镜,我才发现他是盲人。
不用借助拐杖和导盲犬, 就能像常人一样行动自如的盲人,我只认识一个。
“条野采菊?”
他歪了歪头:“认出来了?”
条野采菊,某个犯罪组织的干部。
他在两年前当过我的邻居。那阵子我沉迷玩助人为乐的游戏,发现新搬来的邻居是个年轻的盲人, 便每天早晨准时送他去附近的车站,夜里再踩点去接他回来。
他每次都礼貌地对我说谢谢,别的什么都不说。
直到在一个雨天的深夜, 我提前到了站台, 却意外撞见他杀人的场景。
双目失明的条野采菊, 在雨中快成了一道厉红的幻觉。
数十个对手全部命丧他的手中, 他收起刀, 朝我走来。
我假装害怕的瑟瑟发抖, 他却扑哧一声笑了。
‘别装了,我每天都在听你的心跳声, 你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怪物这个词令我不悦,也令条野采菊的脸上在那晚多了五道抓痕。
自此,我们相熟起来,彼此都是犯罪组织成员,他入行早,算是我的前辈,经常会给我科普一些犯罪知识。
但后来我和条野采菊住的那层公寓被意外炸毁,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那是你的仇家吗?”我指了指前面被拖去喂鲨台的男人。
“你猜。”条野采菊微笑,“津岛,你又换男朋友了?”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苏格兰跟过来了。
我跑了,他肯定不放心。
“听心跳声,嗯……”条野挑了挑眉,“是个压抑已久的男人。”
压抑已久?
苏格兰有什么要压抑的地方?
“压抑X欲吗?”毕竟我们虽然每天都睡在一起,却只是盖棉被纯聊天。
话音刚落,我的头就被条野狠狠搓了搓:“你脑子里就只有黄色废料吗?”
“你在对她做什么?”
条野怒搓我头的手腕被苏格兰抓住了。
“做什么你看不到吗?当然是——”他幽幽地抬高了音量,“旧情人互相调情啊。”
“冤枉啊。”我赶紧力证自己的“清白”,“我没和这瞎子搞过,苏苏,你要相信我。”
“阿橘,你真没良心。”条野继续胡扯,“当初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就知道这个恶趣味的家伙要挑拨离间。
我刚想反驳,但看到苏格兰阴沉的脸,竟一时忘了词。
……他应该是相信了条野的话。
我有前科,并且前科太多,从灰谷龙胆到费奥多尔,每一只鱼他都见过了。
多一个条野和少一个条野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想到这里,我闭上了嘴不再解释。
“不管你和橘酱过去有什么,”苏格兰淡声说道,“现在我是她的男朋友。”
“海一样的胸襟,不愧是能收服海王的男人。”条野阴阳道。
“橘酱可不是海王,以前的事顶多是小孩子扮家家酒。”苏格兰回以阴阳,“况且,我并不相信她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你的心里在说介意。”条野笑着说,“看来阿橘回家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次我抢着回答:“要你管!”
……就喜欢苏格兰这样回家跟我算总账,但在外面会给我撑面子的男人。
我满足了。
大不了回家承担一个月的家务,反正喂鱼浇花打扫卫生和煮饭我都学会了。
“处刑开始了。”站在一旁,对我们之间的八卦毫不关心的弘树平静地说。
条野采菊和苏格兰停止阴阳,朝前方看去。
断眉的男人被高高吊起,整面透明的玻璃墙后面,是一条缓缓游来的大白鲨。
“问题是要怎么将人扔过去投喂呢?”条野若有所思。
我猜测道:“或许不是人过去,是鲨鱼过来。”
“门消失了。”苏格兰环顾四周,发现我们进来的那扇门已经不见了,整个房间变成了密室。
而那些负责押送男人的巡场人员,也都消失了。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个栗色头发的青年,长得和梶井基次郎有几分相似。
他应该就是梶井基一郎。
“今天真是不吉利,”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条子来光顾我的赌场。”
条子指的是警察。
这是一种很不尊重的叫法。
我肯定不是,弘树也只是小学生,剩下的只有条野采菊和苏格兰。条野是犯罪组织的成员,我见过他杀人,而苏格兰——
“等一下,你说我们之中有警察?”我对青年说道,“有什么证据吗?”
边问边瞄了一眼苏格兰,他的反应很冷静,像是压根没把对方的定论放在心上。
“证据?”青年单手触碰到了玻璃墙,冷笑道,“我的前搭档,条野采菊,你为什么要成为军警的走狗!”
我怀疑我的耳朵坏了。
条野采菊和军警,根本完全不搭边。
这货可是个喜欢听别人惨叫声的愉悦犯啊。
“因为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事。”他没否认自己如今的身份,用一种异常愉悦的声音说道,“比起杀人时转瞬即逝的喜悦,保护国家和民众得来的快感要多出许多。”
条野采菊的速度依然很快,他红色的外套随着他的动作飞舞,整个人又快成了一道厉红色的幻觉。
轰隆。
玻璃门碎了一半,海水灌进来,瞬间淹没了地面。
“弘树君!”苏格兰抓住险些被冲走的弘树,海水转眼就没过了小孩的头顶,苏格兰不得不带着他往上游去。
“橘酱,跟上来。”
……他也没有放弃我,时不时会回头看我一眼。
太缺德了。
……我竟然因为梶井基一郎的一句话,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苏格兰是警察。
他明明已经用很多次的行动向我证明过,他是真的很在意我。
那份心意不至于要用生命去伪装。
可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地怀疑他呢?
【你要怀疑一切。】
【去怀疑一切吧。】
【怀疑……一切。】
Boss的声音犹如魔咒,在我的脑子里不断地重复。
头要炸了。
继而响起的,是津岛家主的声音。
【你这个怪物。】
【把她带下去,不准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有津岛夫人,我的母亲。
【修治,你是她的哥哥,你要看住她。】
【修治,你要带她去哪里?】
……她一次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她一次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你知道吗?橘小姐其实是家主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傻瓜,夫人把她抱回来,哪里是怜爱啊,那是要永远拿捏家主的把柄。】
……津岛家主一心从政,我是他唯一的污点。
【太宰君离开了Mafia,但你似乎离不开你所在的组织了。】
【津岛,你敢把自己的过去告诉萩原警官吗?】
【你确定他能接受吗?】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沉下去吧。
我对自己说,就这样沉下去也没什么遗憾。
海水无限包容,我什么样它都会全盘接收。
困扰我的答案,或许就在深海之中。
“橘酱!”
最后回响在我脑海中的,是苏格兰的声音。
……也挺好的。
至少不是骂人的话。
我喜欢苏格兰的声音,他从来不说我的坏话。
橘酱!
……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但我很明确的感觉到,苏格兰又叫了我一次。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朝我游了过来。
——是苏格兰。
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
逃生的安全门被关闭了,这与梶井基一郎的异能力有关。弘树不在这里,说明苏格兰将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然而,苏格兰又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救不了我,普通人不可能对抗大海的力量,他也会跟我一样,溺水而亡。
但他下来陪我了。
【从今往后,我都会陪着你,哪怕是下地狱。】
得不到父母的关照,没有成长期的玩伴,一世不明不白,那也无所谓了。
……因为,总还是有人要我的。
这个人知道我的过去,却依然愿意拥抱我的未来。
说不上是执拗还是傻。
也或许是……爱?
尽管这个字我到死都不可能认认真真地说出来。
苏格兰身体素质极佳,但他无法在海水中闭气太久,很快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但他握着我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苏格兰的手心写,【我在水里也可以呼吸】。
我吻住他的嘴唇,帮他度气。
……能理解黑衣组织为什么热衷于研究我的身体。
连溺死都无法实现的存在,早就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无限接近于Boss渴求的永生。
我继续写:【是不是更像只怪物了?】
【像。】
苏格兰的回答令我心里顿觉不爽。
……即使是怪物,我又不害你,我心想。
【但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小怪物。】他补充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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