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看来,你还是不信师尊
◎记不住,就刻背上好了◎
说完之后, 牧白就觉得是时候了,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再不行动就不礼貌了。
他猛然抬手勾住了奚华的脖颈, 在一片轰鸣声中, 献上了自己的初吻。
蜻蜓点水一般,划过了师尊温热柔软的唇瓣, 奚华瞳孔剧颤,下意识想一掌狠狠将人推出去。
孽徒!
孽徒!!
竟敢欺师灭祖, 以下犯上!
公然用他那肮脏的嘴,玷|污师尊圣洁的玉体!
这简直……简直太脏了!
脏!是脏的!太脏了!!
奚华瞬间暴怒, 万万没想到牧白居然如此色胆包天,在这种混乱的场合之下, 公然吻他!
他要将这个孽徒,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牧白奸计得逞, 觉得自己这一套下来,简直行云流水,可歌可泣, 但为了不被师尊一掌狠狠打飞出去。
他也只能浅尝辄止, 非常机灵地头一歪,那抬起的手臂, 就从奚华的脖颈滑落,重重地垂落下来。
装死。
奚华:“……”他那满含杀意的一掌, 擦着冷冽的寒风, 落在了牧白的脖颈之上。
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瞳孔中闪烁的森寒杀意, 也渐渐散去, 转而是迷茫, 疑惑,以及几分难以置信。
曲指就探上了牧白的脉搏。
然后,奚华的脸色就瞬间无比难看,因为,小白还有脉搏,不仅有,还相当平稳有力!
这也就说明,这个孽徒是装的,装的!
孽徒,敢尔!
奚华心头的火气,又簌簌窜了起来!
小白不是喜欢装死吗?
那好啊,他就成全小白,直接趁机一掌送他上西天!
奚华座下从不养闲人,同样的,也不养色胆包天,不知廉耻,胆敢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的孽徒!
“师尊!”
林素秋的声音,再度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他手拖着一名昏厥的弟子,推开压在身上的废墟,急切地问,“师尊可有受伤?!”
目光瞥见了瘫软在师尊怀里的牧白,惊道:“牧师弟他……!”
奚华道:“他没事。”掌间的灵力,渐渐就散去了,顺势将牧白脸上的乱发,往旁边拨弄。
他又道:“你可有受伤?”
“弟子没事!”
林素秋大松口气,又左右环顾,去寻找江家兄弟,不过好在大家都没事,只不过江玉书躲闪不及时,被掉落下来的巨石,砸伤了左手。
地堡摇摇欲坠,只怕很快就要彻底塌陷,众人只能先行撤退。
由于地堡崩塌,先前那两名掉入地堡中的弟子,就从石壁中跌了出来,还双双昏迷。
林素秋和江玉言,分别拖着一名弟子,江玉书左手受伤,帮不上什么忙。
如此一来,装死的牧白就成了最后的大累赘。
江玉书一针见血地问:“那牧白怎么办?留他在这,给他哥陪葬?”
牧白:听听,这踏马说的是人话吗?
他还没死,好么?最起码,先探探他的鼻息啊,还能喘气呢,怎么可以丢他一个人在此!
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
好歹他们大小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虽然过的是牧大的命……
但这不重要!
牧白寻思着,师尊一没受伤,二没残废,怎么就不能纡尊降贵,背他一背呢?
但已经来不及多加思索了,地堡眼看着就要塌了,地火簌簌窜了出来,底下的烈烈岩浆,咕噜噜地冒着气泡,整个地堡摇摇欲坠,一片狼藉。
再要耽搁下去,众人不是被埋在废墟之中,也会被地底下的岩浆,生生熔解,连骨头渣都不剩!
“走!”
奚华一声令下,一手抓起牧白的手臂,往半空中一拽,牧白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再啪叽一下,落在了奚华的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该死的,师尊的手劲儿也忒大了些,背他就背他,怎么又是大力扯,又是大力摔的。他的骨头架子,都快散架了。
不过,他也如愿以偿地趴在了师尊背上,彻底解放了双腿。
轰隆……轰隆……
身后连续传来十几声轰鸣,整个地堡都陷了下去,在烈烈岩浆的吞噬之下,化作了一片废墟。
牧白隐约好似听见,身后又传来了女子凄惨的哭声,一声声地唤着,薄情郎,负心人啊……
然后,无数双无形的鬼手,自背后飞快袭来,扯着牧白,似乎要将他留在此地陪葬。
牧白只觉得一瞬间如坠冰窟,那种诡异的阴寒之感,瞬间席卷全身,连血管里流淌的鲜血,都滋滋作响,逆流而上。
他张了张嘴,试图向师尊求救,可那些鬼手却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按住他的手臂,将他往黑暗深处拖拽……
亏得他此前还暗暗怜悯这些惨死的人,结果居然要拉他陪葬!
牧白使劲挣扎。
下一瞬,耳边猛地传来一声厉呵:“滚开!”
一道荧白的剑气,划过长空,将那些无形鬼手,斩断殆尽。
周围一瞬间亮如白昼。
牧白终于能够喘气了,他的心脏怦怦乱跳,趴在奚华背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代表着“生”的气息。
入鼻却满是师尊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气,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清冽雪意。
奚华侧眸瞥了一眼身后,见小白平安无事,唇角划过一丝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手持长剑,看似随意地一挥,凌厉的剑气狠狠平削而去,轰隆一声,便打通一条生路,江玉言一手拖着昏厥的弟子,一手拉着弟弟,纵身就跳了出去。
林素秋紧跟其后,才平稳落地,便猛地回头大喊一声:“师尊!!!”
下一刻,奚华便背着牧白,御剑飞来,身后的地堡彻底塌陷成一片废墟,连同着牧大的尸体,一同毁于熔浆之下。
“逃出来了,得救了,呼……”江玉书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该死的!谁能想得到,这地堡下面,居然还有岩浆!差一点,差一点就尸骨无存了!”
“牧白呢?牧白,过来挨打!!!”
他转头去寻牧白,惊见牧白死狗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奚华背上,当即大惊失色。
又从地上蹿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往前冲,一边冲,一边喊:“怎么回事?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他死了吗?!”
牧白:你才死了!
“他受了些伤,暂时昏厥过去了,等他醒来,许就无碍了。”奚华淡淡道,轻飘飘地冷睨了江玉书一眼。
江玉书那伸出的手,就僵停在了半空之中,又悻悻然地收了回去。
拉倒。师叔一向如此,喜欢护犊子。
看来,虽然十年未见,但师叔对牧白还是有几分师徒之情的。
想来,师叔也未将牧白儿时的大逆不道之言,放在心上,委实心胸豁达,不愧是师叔!
“师尊,要不然,还是先把牧师弟放下来吧,我好查探一番,他身上可有别处受伤。”林素秋将手里的弟子放下,走了上前,作势要将牧白放下来。
牧白一听,这哪能成?
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师尊亲密接触的,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
他还寻思着,一会儿师尊亲自脱他衣裳,给他检查身体,顺便帮他疗伤呢。
大师兄真是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牧白心念一动,拖在身后的尾巴,就跟自己有主意一样,嗖的一下,就缠绕上了奚华的腰肢。
缠得紧紧的。
奚华:“……”
林素秋:“……”
他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顿觉不悦,原本他还觉得,牧师弟现在长大了,比小时候沉稳多了,乖巧听话,还机灵聪慧,一张笑脸很讨人喜欢。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到晚净想着如何偷奸耍滑!
若是平时就算了,现在抖机灵居然都抖到了师尊的面前!
若是换作从前,师尊一定会发怒,吩咐他将牧白带下去,找几个弟子按住了,一顿狠打。打完了不给上药,不给吃喝,直接罚跪小黑屋!
哪知师尊这次竟不生气,林素秋万分难以理解,他厌恶所有试图接近师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
“师尊,牧师弟他……”
“他受伤了,不许你动他。”奚华语气虽淡,却不容置喙,林素秋瞬间哑口无言,根本不敢出言顶撞。
牧白心里一阵得意,他一得意,尾巴尖尖就不受他控制的,抖啊抖的,还左右摇晃,嘚瑟得不行。
落在林素秋的眼中,就宛如挑衅一般!
他狠狠抿了一下唇瓣,既有些委屈,又有些惊疑地抬眸望向奚华,轻声唤道:“师尊。”
奚华也同样注意到了,那缠他腰上,还左右摇摆的尾巴,忍不住勾了勾唇,但很快又敛眸正色道:“素秋,你身上可否带有伤药?”
林素秋误以为师尊是要亲自给牧白上药,心里的酸水瞬间就涌出来了。
他也受伤了,地堡塌陷的时候,为了保护昏厥的弟子,他直接扑上去,后背被滚落下来的巨石砸到。
现在还隐隐作痛。
而牧白分明什么事都没有,师尊却……
不过,林素秋平生从不撒谎,即便他也看出牧白是在装晕厥,但还是点头道:“有的,师尊。”
“那好,这条尾巴留着,终究不好,趁小白昏厥过去,长痛不如短痛,素秋——”奚华抬了抬下巴,示意林素秋把牧白的尾巴,生生砍下来。
林素秋觉得有些不妥,他虽然厌恶牧师弟在师尊面前装模作样,但又怜悯牧师弟的遭遇,生怕他会痛。
可师命难违,他只能对着牧白的尾巴,举起了长剑。
哪知剑还未落下,原本趴在奚华背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竟然幽幽醒转。
牧白半死不活地道:“我这是……这是怎么了?”他又对着林素秋道,“大师兄,你举着剑作甚?你该不会要杀了可怜的我吧?”
然后,他就用下巴蹭了蹭师尊的颈窝,有气无力地嚷嚷:“啊,师尊,我好柔弱……”
奚华:“……”
林素秋:“非也。”但既然牧白已经醒了,他便收回了长剑。
奚华:“你醒了?可有哪里受伤?”
牧白假模假样地在奚华背上,活动胳膊,活动腿,然后又半死不活地趴了回去:“不知道……痛,浑身都好痛啊,还有我的内脏也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内伤。”
“师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奚华:“不是。”
“可是我的嗓子好痒啊,咳咳咳。”牧白更加卖力地表演,看起来宛如风中残烛般凄惨可怜,“是不是要吐血了?”
奚华:“不会。”
“但我的心肝脾肺肾都好痛,好痛,好像碎掉了一样!”牧白脸埋在师尊颈窝里装哭,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师尊,师尊,小白舍不得您!好不容易才师徒相见,结果……结果我还没有好好侍奉师尊!我真的不甘心!!”
侍奉?
哪种侍奉?
小白想要侍奉他?
用他这副躯体么。
奚华似笑非笑地道:“果真如此么?”
“果真如此!”
“那为师还真是拭目以待。”
林素秋见他如此,便又觉得,牧师弟可能真的受了些伤,并非全然在装,当即便道:“无妨,你不必担忧,来,师兄替你疗伤。”
语罢,伸手就要接过牧白。
牧白哪里肯下来,立马手脚并用,死死抱住奚华,连尾巴也紧紧地缠着奚华的腰,闭着眼睛道:“师兄!我和师尊分离数十年!现如今,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成全我和师尊吗?”
突然化身棒打鸳鸯的大棒林:“……”
“罢了,你先去查看那两个受伤的弟子便是。”奚华松了口,林素秋纵然再不满,也只能先行退下。
在地堡里转了一遭,外面天色更沉,约莫已过子时了。弟子们一路风餐露宿,又在此地折腾了一遭,也都累了。
生了几堆火,围坐在一起吃了些干粮,之后又三、五个人一堆,随便找块干净点的地方就睡下了。
奚华将牧白放平在地,随手设下结界,然后把他整个脱得赤|条条的,这个狗东西,皮肤倒是挺白。
衣服一脱,肤色白得像二层鸡蛋皮。
因为外面天寒地冻的,牧白冻得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哆嗦。
“师……师尊,可……可以了吗?好冷,好冷!”
“不急,你此前说内脏宛如碎裂般疼痛,还嗓子痒,想呕血,想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师尊须检查仔细,才好为你疗伤。”
奚华语气不急不慢的,动作也慢条斯理,淡淡道:“不要紧张,身体舒展,双膝|分开。”
牧白顿时眼睛大睁。
居然让他不要紧张???
现在,他可是浑身上下连块遮羞布都没有,双膝|分开,呐呐呐,岂不是……?
难道,师尊想看?
牧白抬了抬眸,见师尊神情自若得很,脸上不悲不喜,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看起来有点可怕。
见他迟迟不动,奚华还微微蹙眉,低声问:“你信不过为师?”
“怎么可能!我当然……当然是最相信师尊的,我最相信了!”
才怪!
牧白狠了狠心,暗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
再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奚华现在亲自为他宽衣解带,还亲自为他检查身体,这说明什么?
当然说明师尊对他格外照顾!
这是很好的发展方向!
如此一想,牧白狠了狠心,一边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双手撑地。他羞耻地把头撇了过去。
奚华神情自若,镇定地伸手要探,牧白大惊失色,赶紧往后退了退。
“小白,你若信不过师尊,那便算了,为师去唤你大师兄过来,让他为你检查便是。”
奚华长长喟叹一声,然后起身就要离去。
牧白赶紧出声挽留:“师尊,师尊!别走!我……我我错了,师尊!”
“我只是有点怕羞!绝对没有信不过师尊的意思!”
“真的!我发誓!”
奚华暗暗冷笑,而后才转过身来,半蹲下,在牧白紧张且窘迫的目光注视下,伸出了手。
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腿部肌肉,以及骨骼。
牧白被他的死人手,惊了一跳,下意识“啊”了一声。
大脑一瞬间空白。
等他再回过神时,奚华已经起身,在用手帕擦拭手背上的脏污,一边擦,一边面无表情地道:“没什么外伤,另外,根骨不错。”
牧白一瞬间面红耳赤!
他刚刚……刚刚居然在奚华面前出了丑!
奇耻大辱!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无地自容地赶紧爬了起来,抓过旁边的衣服,就要往身上乱套。
一边套,一边羞愧至极的想,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奚华该不会误会他什么吧?
“脏衣服莫穿了,为师见你的身量同玉书差不多,便让他先借了你一身弟子服。”
奚华随手递给他一套弟子服,神情自若地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不过,他刚刚也并不是检查他哪里受伤,而是在羞辱他,顺便摸索他的骨骼,看他日后适合修什么道。
这点很重要,修真也讲究因材施教。
奚华座下不留无用之人,林素秋虽然身世悲惨,但天生剑骨入剑道。
奚华修的是无情道,他师兄奉微修的是善道,以积德行善,普救苍生为修行,江家兄弟天赋都相当不错,主修符篆法阵之类。
一般来说,玉霄宗的弟子们,刚入门时,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大致先学一学。
等入门满一年了,才会逐步区分每个人主修什么道。
但牧白情况特殊,很早就离开了师门,以至于奚华直到今天,才知道,牧白适合修什么道。
奚华的神情有些复杂诡异。
小白的根骨不错,灵根也尚可,总而言之,资质不说是出类拔萃,但也是万里挑一的。
只不过……小白比较适合入合欢道。
如果,奚华没有摸错的话,小白就是传闻中,万年难遇的天生炉鼎之体。
这就很有意思了,林素秋是天生剑体,修炼到化境时,人剑合一,剑斩山河,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而牧白就更不得了了,天生炉鼎之体,怪不得……怪不得他的腰肢这样柔韧。
一举一动,尽显风情。
原来如此。
若是让旁人知晓牧白是天生炉鼎之体,只怕会遭来无数人的觊觎,甚至是哄抢。
奚华此前就听闻,天生炉鼎之体,用起来滋味不同凡响,但从未见过。
古籍中记载,也只是寥寥笔墨。
就是不知,传闻是真是假。
也许,有机会可以试一试,一试便知。
既然小白口口声声说喜欢师尊,那好,奚华就给他一个机会,好好侍师。
牧白神情恍惚地把衣服穿好,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要一想到他刚刚居然出了那种丑,就觉得脸面一阵阵发热。
连奚华喊他,都没听见。
“师……师尊,您方才说了什么?”
奚华依旧镇定自若,不急不缓地道:“既然,你没受什么外伤,那现在就该检查一番内脏,千万别伤及心脉。”
牧白从头至尾就是装的,压根一点事儿都没有。才经历了方才的耻辱,他现在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活埋了。
听见此话,他有些抗拒地说:“我突然,突然又不痛了。”
“若内伤严重,痛到极致,便会短暂性痛觉消散。”奚华沉声道,“小白,把嘴张开。”
牧白:“!”
刚刚检查外伤,扒了他的衣服,还能说得过去。
检查内伤,为啥让他张嘴?
难不成,师尊要跟孙猴子似的,变成小苍蝇,从他嘴里飞进去查看吗?
“师尊,我……”
“你信不过师尊?”
牧白:“……”
感情的基础是什么?那当然就是信任!
没有信任的感情,就是一滩烂泥!
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然他不明白师尊为何要这样,但姑且先相信师尊吧。
牧白才把嘴张开,下一瞬,奚华冰冷的两根手指,就探了进去。
他当即大惊失色,赶紧躲闪,下巴就被奚华捏住。
奚华沉声道:“别动。”
牧白倒是想动,但师尊的手劲儿忒大,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捏他下巴的,哪里是手,分明就是钢筋铁骨。
稍微动一动,他都觉得骨头要碎掉了。
只能一动不动,任由师尊的手指,在他的嘴里进行检查,好像牙医一样,随手拨开碍事的舌头。
冰冷的指尖,偶尔会不小心戳到他的嗓子,让他生理性想吐。
不过好在,师尊并不是专业的牙医,所以,没有用冰冷的机械,往他嘴里伸。
幸好,幸好。
牧白正暗暗侥幸,哪知下一瞬,师尊就收了手,掌心蓦然幻化出一管通体乌黑的长笛,尾端还缀着鲜红的穗子。
“小白,不怕,师尊不会伤你,无须紧张。”
奚华一边说,一边把笛子往他嘴里塞,牧白赶紧叫停,大惊失色地道:“师尊!这不对劲儿!为什么检查内伤,要……要这个样子?!”
“不然呢?还能将你的肚子剖开,直接看里面的内脏,是否损伤么?”奚华反问。
“不是可以把脉吗?这里,脉!”牧白赶紧把手腕递了上前。
奚华却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信不过师尊,也罢。”他微微垂眸,盯着掌心处的长笛,修长的,还带着点濡湿的手指,轻轻拨了拨,鲜红的穗子。
“这笛子若是在暗处,便能通体发光。而且,可以用来治疗内伤,效果甚佳。”
牧白:“……”
真的假的?他读书少,可别骗他啊。
“罢了,看来你并无大碍。”奚华似乎有些失望,把笛子收起来后,便盘腿打坐,闭目养神。
牧白左思右想,左想右思,怎么都觉得这事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他好几次,想出声喊喊师尊,跟师尊说几句软话,缓和一些气氛。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把那么脏的东西,溅到了师尊手背上,他顿时就面红耳赤,感觉耳朵里都噗嗤噗嗤地冒着白烟。
索性,往地上一躺,背对着师尊,双手捂着通红发|烫的面颊,一遍遍地给自己做心理负担。
“师尊,牧师弟好些了吗?身上可有大碍?”
林素秋从远处走来,手里拿了干粮还有水囊,他递给奚华,但奚华早已辟谷,并不用吃喝,刚要摇头拒绝,可转念想起了小白。
小白早就闹着说肚子饿,这会儿竟还装得下去。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是小白的肚子在叫。
林素秋听罢,忍俊不禁道:“看来牧师弟没什么大碍了。”
“其余弟子如何了?”奚华很自然地接过干粮和水囊,然后又自然无比地往身后递。
还顺势在干粮上施了个小小的法术,稍微教训牧白一二。
很快,身后一双小爪子,就悄摸摸地把干粮和水囊一起拿走了。
奚华无声地笑了笑,但夜色太黑,他脸上的笑意,就好像夜风一般,嗖的一下,悄然而至,又消散在夜色中。
林素秋道:“那两个弟子也醒了,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来是受惊所致。”
顿了顿,他又道:“师尊,看来牧家被灭门一事,还有诸多疑点,接下来应该如何?”
奚华对牧家被灭门一事,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奉师兄之命,象征性地过来瞧瞧。
现如今线索尽断,事情的进展也没什么眉目,不好贸然回宗。他懒得听师兄唠叨,跟老和尚念经一样,念得他想杀人。
索性就带着小白四处逛一逛,奚华也很久没有来人间逛过了。
上一回下山,他就捡了林素秋回去。
这一回,他又带回了小白,算是意外之喜吧。
“先处理牧家众人后事,另外,你去告诉江玉言,让他传信一封,通知你师伯,这里发生的事,让他多加防备。”奚华吩咐道。
林素秋立马就听懂了师尊的弦外之音,只怕灭牧家的幕后真凶,不仅要对付牧家一门。
毕竟修真界,谁人不知牧白是玉霄宗奚华真君的亲传弟子?
打狗还需看主人。
胆敢灭牧家满门,就是不把奚华真君放在眼里。即便,幕后之人留了牧白一命,而且,只留下了牧白。
用尸虫将活人炼制成尸傀,残忍至极,也阴狠至极,玉霄宗门下弟子众多,许多都常年在外游历,提前通知下去,以防不测。
待林素秋走后,奚华盘腿打坐,听见身后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类似于老鼠啃东西,他的眼皮子跳了跳,忍不住开口:“你是老鼠么?”
吃个东西还偷偷摸摸的?
“嘿嘿,师尊。”
牧白跟阵阴风一样,从后歪了过来,两手抓着一块大饼子,上面啃出了月牙形的豁口。
他笑嘻嘻地道:“师尊,我没有装啊,我之前真的,身上哪哪都疼,一点劲儿都没有……哎呦,哎呦,现在肝还隐隐作痛。”
牧白伸手往胸膛一捂。
奚华闭目养神,淡淡道:“那不是肝,是胃。”
牧白:“!”
他就随手一捂!
等等,等等!
师尊眼睛是闭上的,居然知道他捂错了位置?
这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师尊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
但不管怎么样,牧白打着哈哈蒙混过去,这干饼子硬得像他奶奶坟头的碑,啃得他牙花子都疼。
虽然他很饿很饿,但这个饼子是真不想再啃下去了。
没等他饿死,他的牙齿都该掉光了。
真不知道其余弟子都是怎么吃下去的,看起来玉霄宗也不像什么很穷的宗门,还吃忆苦饭是怎么回事?
牧白又啃了一口饼子,蹲坐在火堆旁,捧着面颊,龇牙咧嘴地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好想念妈妈做的梅干菜……
等等,梅干菜?!
耸着鼻子,又嗅了嗅,突然嗅到了梅干菜的香味。
牧白站起身来,又仔细嗅了嗅,好像真的有梅干菜的气味。
他寻思着,深山老林之中,哪里来的梅干菜,该不会是他的错觉吧。
下一瞬,远处就传来了诡异的声响,也不知哪里传来的冷风,将火星子吹得噼里啪啦乱飞。
负责守夜的弟子,握着剑站起身来,警惕地环顾左右,林素秋原本也在闭目养神,惊闻动静,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玉言见状,伸手将一旁熟睡的弟弟摇醒,还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周围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中,隐约就听见远处传来踏碎枯叶的声音,还由远及近……
牧白又嗅了嗅,然后喃喃自语道:“奇怪,我怎么嗅到了一股梅干菜的味道?”
但有些腥臭就是了。
感觉好像是跟咸鱼放在一起腌制,腌好后又晒在了没有阳光的地方,都已经开始发臭了。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不远处的草丛就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林素秋才呵了声:“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就嗖的一下,从草丛里猛然窜了出来,冲着林素秋就扑了过去,林素秋手疾眼快,身形宛如燕子一般轻盈。
飞燕掠水般往后滑行,而后身形在半空中旋转一圈,用剑尖在地面上一挑,整个人跟个弹簧一样,铮的一下就弹飞起来。
衣袂翩飞,身姿轻盈潇洒,一剑就刺了出去。
牧白下意识“卧槽”了一声,暗叹,大师兄的身手可以啊。
头顶的乌云也刚好散尽,皎洁的月光流泻而下,落在了苍茫大地之上。
那道黑影在众人眼前,露出了原貌。
竟生得青面獠牙,一对赤红眼珠子,头发花白稀疏,肤色乌青,皮肉干硬,穿着深蓝色的殓衣,枯树枝一样细长乌青的手指上,还沾染了不少新鲜的泥土。
猛然一眼望去,就好像是死了几百年,但死而不腐的干尸。
被林素秋一剑精准爆头。
牧白看得一阵肉疼,暗想,这种死了百年,而尸首不腐不烂的干尸,要是放在现代被考古的人员挖掘出来,肯定很有研究价值。
说不准还会轰动全国。
不过,等等!
他突然想起,此前众人提到的尸虫,可直接令活人变成尸傀,难道说,眼前这具干尸,就是他们所说的尸傀?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身后就传来了奚华的声音:“行尸。”
行尸?
牧白猛地回头望去,却见奚华依旧盘腿打坐,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
他就纳了闷了,奚华连眼睛都没睁,到底是怎么看见东西的。
不过,也由不得他多加思索了。
周围很快就传来了更多踏碎枯叶的声音,夜色之中,无数行尸宛如才从阿修罗道里爬上来的恶鬼,歪歪扭扭地涌了上前,爬向了人间。
牧白平时最多就是看看丧尸屠城,什么时候也没真的见过这种死玩意儿,当即既震惊,又恶心,还隐隐有几分兴奋。
立马丢了饼子,握住刀柄。
他一下就跳到了奚华面前,持刀正色道:“师尊,徒儿保护你!”
“……”奚华坦然自若,缓缓道,“肝不疼了?”
“不……不太疼了,没关系!大局为重,我可以暂且忍耐!”
牧白话音未落,就看见众人在林素秋的一声令下,竟拉起了白色的大网,几个弟子在半空中飞旋,伸手拉网。
不过几个跳跃之间,就用大网套住了十几具行尸。
而另一边,江玉书一边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一边拿着太极八卦印,只要行尸敢靠近,他就用太极印一照,行尸就不敢靠近了。
比起他的随意,他哥很显然行事更加谨慎稳重,手持黄符,簌簌贴在行尸的额头,竟也能让行尸原地不动!
眼瞅着大家都各显神通地降服行尸,牧白觉得,自己干站着,好像也不是回事儿。
不好让大家误以为他贪生怕死。最主要是,他想在奚华面前表现表现。
遂手持着短刀,准备冲上前大杀四方。
哪知下一瞬,就听见噗通噗通的声音。干枯的鬼爪,生生撕裂了大网,将左右扯网的弟子们,甩飞出去,跌得人仰马翻。
江玉书手里的八卦印,似乎也失去了作用,行尸撵着他到处跑。
他一边跑,一边护着受伤的左手,大声问他哥,是不是八卦印坏了。
而他哥也没好到哪里去,才贴到行尸额上的黄符,就直接被行尸抓着,塞进嘴里嚼了。
更要命的是林素秋那里,他明明剑剑对着行尸爆头。
结果,行尸就算是没有头了,也还能行走,甚至是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伤人。
牧白大惊失色,原本要大杀四方的他,又倒退了回去。
他问奚华:“师尊,师尊!这什么情况啊?怎么大网,八卦印,黄符都不管用了?这干尸连脑袋都没了,怎么还能动啊?”
“是行尸。”奚华又重复了一遍,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说,“往后,要把师尊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知道了么?”
要不然,就直接刻在小白的背上好了。
26 ☪ 师尊又吃醋了
◎师尊像才死了夫君的小寡妇◎
牧白:“……”
师尊确实早就告诉他了, 但很遗憾,他没懂。
这就跟奚华听不懂,什么是孤寡青蛙和蚌埠住了一样。
术业有专攻。
不过, 牧白很快就很认真地告诉奚华:“师尊,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在往心里记!”
奚华道:“是么?那没记住, 又是怎么回事?是不用心,对么?”
“师尊, 你不要把这个问题想得太复杂!”牧白满脸真诚地道,“纯属是因为我脑子不好, 跟用不用心没关系!”
“……”
“师尊,请你教我, 我一定会很用心地学习!”
并且会把奚华看成是他平时做的理综试卷,一定仔细专注,严谨认真。
把奚华的所有喜恶, 都当成重点,逐条记在脑子里。哪怕是奚华的眼睫毛数量,他都得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
奚华的目光渐渐变得晦涩难懂, 微微抿着薄唇,脸上没什么情绪, 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他恍惚想起了此前那个一闪而过的唇肉相贴, 鬼使神差一般, 不动声色磨了磨唇。
“不过……”牧白故作扭捏, 低头捏着衣角, 一副犹豫不决, 要说不说的踟躇样子。
奚华问他:“不过什么?”
“不过……”牧白缓缓抬了抬头,脸色已经微微发红了,“还请师尊多怜爱徒儿。”
奚华听罢,沉默不语。
他想,如果是在床上,他或许会对小白存有几分怜爱。
但仅限于在床上,这个床,到底要不要上,就全看小白到底有没有胆量了。
一旦上去了,可就没那么好下来。
下一刻,一具行尸就冲着牧白扑了过来。
牧白身形灵巧,原地来了个特别流畅潇洒的后空翻,一下就跃至了行尸背后。
他冲着行尸喊了声:“蠢蛋,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啊!”
行尸竟好似听懂了一般,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去,牧白见状,一刀刺进了行尸胸膛。
但他有点低估了行尸的坚硬程度,短刀竟还卡进去了,他尝试拔刀,自背后又猛地扑来两具行尸。
无可奈何之下,牧白只能暂且松手,一个腾飞翻越,双脚就分别踩在了两具行尸肩上。
奚华抬眸望了望他,忽而露出了阴恻恻的笑意,他的肤色太过苍白,身上总似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病气。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万年不见天日的吸血鬼,阴郁中又带着病气。
牧白心里一个咯噔,总觉得奚华的笑容很诡异,就好像是那种才进门,夫君就一命呜呼的寡妇。
他又一身白,跟披麻戴孝似的。
好像是在给夫君守寡。
偏偏又生得俊美出尘,楚楚动人,如此姿容实在勾魂摄魄,比地府的无常还要厉害。
牧白光是看一眼,就遍体生寒,觉得师尊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只好冲着奚华笑了笑,本来准备再抛个媚眼什么的,结果,他的脚踝就被鬼爪抓住,当即就宛如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了一下。
他痛得龇牙咧嘴,倒抽几口冷气。
而奚华在看见他的局促时,不仅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反而还饶有趣味地旁观。
说是旁观,其实更像是在欣赏。
以一种极高的姿态,凌驾于牧白的生命之上,欣赏着不堪的蝼蚁,如何苟延残喘。
牧白心尖一颤,身子顺势往下一坠,一个倒挂金钟,就将两具行尸压在地上,他顺势一个翻滚,就听卡擦一声。
双腿发力将鬼手折断。
奚华也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呵”,牧白可怜的小心脏,又狠狠颤了颤。
不明白这个“呵”,到底是在夸赞他身手敏捷,还是在嘲弄他和行尸扭打在一起的狼狈。
牧白才把腿抽出来,迎面又扑过来一具行尸,双手还高举着一名弟子,作势狠狠往地上摔去。
这要是被狠摔一下,肯定不得了,起码断根骨头。
牧白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小女修!
看起来年纪好小的。
小女修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喊着救命,牧白也顾不得旁的,一心都是救人要紧。
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起身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原地一个扫堂腿,嘭的一下,就将行尸绊倒。
奚华见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缓缓起身,就看见那被举在半空中的女修,直接坠了下来,牧白一个侧翻滚了过去,伸手将人接住。
他的眸色一寒,暗暗攥紧了拳头。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牧白礼貌性关心,完全是照顾小妹妹的心态,将人扶起来后,就立马收回了手。
“我……我没事,多谢牧师兄。”小女修脸色渐渐发红,含羞带怯地瞥了牧白几眼。
“你没事的话,就自己先找个地方躲好!”牧白全然没在意,目光在战场上逡巡一圈,顿时就傻眼了。
小女修看着周围的场面,都隐隐带了点哭腔:“你让我往哪里躲?”
牧白:“……”
该死的!
这些鬼东西都是打哪儿冒出来啊,还如此多!一茬又一茬的,就跟地里的韭菜似的,打完一波,又来一波!
偏偏什么黄符,八卦印,还有那什么什么网,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
“牧白!”林素秋趁乱冲了过来,提剑在周围一划,凌厉的剑气,暂且逼退左右的行尸,他问,“师尊在哪儿?”
师尊?
牧白刚刚只顾着救人了,都忘了照看师尊。他赶紧回身一瞧。
哪知不瞧不要紧,一瞧之下,就惊见师尊阴阴沉沉的一张脸,吓了他一跳。
牧白还本能地往后跳了几步,肉眼可见师尊的脸色更黑了。
第一反应就是,师尊是不是中了尸虫了。
“师尊!”林素秋眼睛一亮,提着剑就往前冲了几步。
谁料奚华压根就不搭理他,冷冷落下一句“在此候着”,又睨了牧白一眼,而后便纵身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踏着行尸的头颅,如履平地一般,健步如飞。
在月光之下,他身上的白衣干净得都在发光,连脚下的靴子都干净得不染纤尘,散发着荧白的灵力。
林素秋热脸贴了冷板凳,脚下一顿,抬头仰望着师尊的身影,神色落寞地喃喃自语道:“师尊这是……生气了么?”
“生气?!有吗?”牧白凑了过来,也仰头望去,就看见那道白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林深处,他收回目光,又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素秋置若罔闻:“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招惹师尊的厌烦了。我真该死。”
牧白:“……”
虽然,他不知道奚华为何好端端的要生气,但他知道,肯定跟自己毫无关系。
所以,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甚至还抬手拍了拍林素秋的肩膀,给他瞎出主意:“没关系,师尊大人有大量,哪有这般容易生气?大不了事后,你做几样好菜,给师尊送去。”
“可是师尊辟谷多年,不用人间烟火。”林素秋道。
“师尊吃不吃是一回事,但你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老话说得好,心诚则灵嘛。”顿了顿,牧白又道,“不过,我好像听说,师尊喜欢吃葱爆猪腰子。”
“你听谁说的?”林素秋大为震惊,他跟在师尊身边多年,怎么不知道?
“就之前听谁谁谁说来着。”牧白搪塞,暗道,对不起咯,大师兄。
咱就是出来做任务的可怜打工仔,跟你们这种土著不一样。
要是完不成任务,他可就没办法回家参加高考了。
虽然,他目前来说,还不确定林素秋是不是主角攻,但他知道,林素秋对奚华肯定动了心思。
不管怎么样,师徒恋在修真界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牧白要快刀斩乱麻,将他们的爱情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样对大家都好,长痛不如短痛!
“我说,你们两个头挨头,瞎聊什么呢?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太不像话了!”
江玉书跳了过来,一脚踹飞一具行尸,气喘吁吁地道,“这都什么玩意儿?一个个全成精了,连我的太极八卦印都不怕了!哎?”他左右环顾,“师叔呢?哪儿去了?”
“师尊说,这些是行尸。”牧白道。
“行尸?”江玉书一愣,“我还以为是普通的走尸!那怪不得了!”
林素秋听罢,当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牧白以为他是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这些行尸了,忙问:“大师兄,你想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师尊为何生气了,师尊定是气我,身为众人的师兄,居然连行尸和走尸都没区分开。”
牧白:“……”
搞半天大师兄是明白这个了。
不过,行尸和走尸有啥区别,他也不知道啊。
但这又怎么样?不知道才最好,回头他就死缠着奚华,求奚华教他。
一来二去,近水楼台,可不就日久生情了?
“所谓走尸,指人死后,尸体受了活人的生气,或者是满月时月光照射,而能直立行走,攻击性强,会伤人,没什么目的性,遇人伤人,遇兽伤兽,但一般来说,只要把身上的生气或者月华打散便可。而行尸则是死后受了某种召唤,而有目的性地进行攻击,直至将目标彻底杀死。”
江玉言随后赶到,很详细地解释道。
牧白听了个大概,然后,他也恍然大悟地道:“所以,师尊刚刚急匆匆地离去,必然是去前面查探了!”
顿了顿,他又道,“也许,还是擒贼先擒王!”
江玉言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牧师弟很聪慧。”一点就透。
怪不得师叔这样喜欢牧师弟,现在的牧白今非昔比,真是很讨人喜欢。
27 ☪ 这个理由,师尊不满意
◎师尊想要得到更多◎
牧白在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之后, 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必须得赶去协助师尊,不为了别的, 就为了跟师尊拉近距离, 增进增进感情。
哪知林素秋也打了同样的主意,并且, 他还出言阻拦:“牧师弟,你留在此地, 还是我去吧!”
“不,应该让我去, 难道你忘了,师尊临走前说了什么?”牧白转身, 满脸认真地道,“师尊吩咐你留在此地!”
林素秋脚下一顿:“即便如此,也应该是吩咐你我吧?”
“你又忘了?你不久前惹师尊生气了!”牧白更加认真地说, “为了不让师尊气上加气,你就留在此地,保护好大家, 由我去助师尊一臂之力即可!”
“可是……”
“没有可是!倘若你保护不好众师兄弟们, 回来师尊找你算账,两错并罚, 看不打断你的腿!”
林素秋眸色一厉:“那你便不怕师尊打断你的腿?”
“我不怕啊。”牧白两手一摊,特别无赖地耸肩, “我皮糙肉厚, 怕什么?”
语罢, 他就懒得再理大师兄, 朝着奚华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直等他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素秋才堪堪反应过来,既茫然,又惊讶地喃喃:“到底他是大师兄,还是我?”
江玉言不禁莞尔:“自然你是。”
然后便让弟子们全部聚集过来,以确保所有人的安危。
牧白一路追出好远,眼下夜色正浓,伸手不见五指,他抬头望天,见乌云遮月,阴气森森,寒风冷冽。
积雪覆着山林,四处一片漆茫。
已看不见了行尸,但也没寻见奚华的踪影。
牧白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跟错了方向,正准备调头回去再找,忽听“铮”的一声。
顺着声音来源就寻了过去,牧白扒开过腰的草丛一瞧,顿时瞳孔剧颤。
就见一地碎骨烂肉,在夜色中,森白的骨头,散发着阴绿色的光芒。
在半空中聚集成一簇簇火焰的形状,还上下摆动,好像活过来一样。
牧白知道这就是民间流传的“鬼火”,实际上就是人的骨头里含有磷,人死后尸体腐烂,生成磷化氢,这玩意儿燃点特低,很容易就在空气中自燃了。
正所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牧白反正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怕的,扒开草丛就走了过去,脚下一堆烂骨烂肉,踩起来吱哇吱哇乱响。
还别说,挺解压的。
鬼火在他周围漂浮跳跃,借着鬼火的光亮,他这才得以瞧见,不远处还兀立着一道身影。
距离得近了,牧白才瞧清了奚华的脸,依旧是阴阴沉沉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鬼火照的,还是怎么了,师尊的脸色不仅阴沉,还乌青发黑,看着挺吓人的。
手里执着一把通体流光璀璨的长剑,雪白的衣袍不染纤尘,猎猎作响。
与这里遍体尸骸,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渐渐下移,就见师尊的脚下,踩着一个脑袋,他才靠近几步,便听嘭的一声,脑袋就被生生踩成了齑粉。
牧白暗“草”了一声,脚下随之顿住。
在看见牧白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牧白的错觉,师尊的脸色更黑了,黑得好像中了尸毒一样。
他不由地关切道:“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们留候?”
奚华冷声道,仅一个抬腿的动作,便闪现至了牧白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睨着他,寒声道,“为何不听话?”
“我……我就是担心师尊的安危,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也许能帮个忙什么的……”
牧白觉得师尊一定是中尸毒了,所以,不仅脸色发黑,连脾气也凶狠了许多。
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扑过来咬他,喝他的血。
反正还挺吓人的,他忍不住往后小幅度退了退。
“这是理由么?”奚华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神色更加阴寒,“你的理由,师尊并不满意。”
“师……师尊,徒儿只是担心师尊的安危,绝无他意啊,师尊您这样英明神武,冰雪聪慧,可不能误解了徒儿……”
他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小声,忍不住抬头,偷觑师尊的脸。
正好对上了那双深邃阴寒,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是地狱里的深渊,在凝视着他,吸食他的生命。
以至于,他立即就把目光错开了,心神一阵恍惚。暗道,师尊该不会真的中了尸毒吧?
还是说,师尊在生大师兄的气?还把气撒他身上了?
“这不是你不听师命的理由,为师不久前,才告诉过你罢?要你将师尊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奚华步步紧逼,浑身散发着诡异的寒意,他手里的长剑拖着地,与地上的尸块烂肉摩|擦,发出卡擦卡擦的诡异声响。
好似将活人丢进了绞肉机里一样,卡擦卡擦地一阵乱绞。
周围太暗了,又冷又阴沉,遍地的尸骸,让此地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牧白下意识往后又退了退,身形略微有点摇晃,他暗暗思忖,要是师尊真的中了尸毒,他可不能傻乎乎地送上门,当师尊的磨牙棒。
必须得快准狠,一下将师尊给撂倒!踩住他的头,让他不能乱咬人!
还得把师尊捆成粽子,防止他尸性大发伤人,最重要的是,他得想办法为师尊驱毒!
以往他看僵尸电影,里面的茅山道士说,尸毒要用糯米,但问题是,他现在上哪儿找糯米?
也许,可以用嘴帮师尊吸干净尸毒?
可问题又来了,伤口在哪里?
牧白的目光,上下乱瞥,一边暗暗警惕,一边寻找师尊身上的伤口。
“你的眼睛,到底在看哪里?”奚华攥紧了手中长剑,修长干净的指节,发出卡擦卡擦的脆响,冷声道,“师尊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我……我答了啊,答了,”牧白的目光从上至下,一点点地寻找,生怕遗漏了任何一处,嘴里随口敷衍应付,“我都说了啊,我只是担心师尊……”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瞥见师尊的衣袍上,沾了点血,但因为周围太暗,看不真切,他下意识弯下腰去,打算瞧个仔细。
殊不知,牧白的这番行为,落在奚华的眼中,是何等的可恶!
这个孽徒居然胆敢用这种赤|裸|裸的眼神打量他!当他是什么?
大户人家圈养的炉鼎,还是勾栏院里卖艺又卖|身的倌?
如此明目张胆地打量他!
现在居然,这般不知廉耻的,弯腰看他!
在看他哪里?
在看哪里?!
嘴上说着喜欢师尊,但实际上,却又跟其他女修搂搂抱抱,还当着他的面!
可见,牧白嘴里说的喜欢,根本不值一文。
就如同他幼年时,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吃冰糖葫芦,可是后来,他吃腻了,就连一眼都不肯多看了。
甚至,还在其他爱吃冰糖葫芦的弟子面前,大放厥词,说那东西是他吃过最恶心,最难吃的东西了!
对吃食都如此,那么对人,应该也如此吧?
现在说喜欢师尊,以后腻了,倦了,又该说师尊枉为人师,枉修正道,指责他不知廉耻,自甘下|贱,居然勾引座下弟子!
又或许会说他男生女相,还是个断袖,恶心至极?
这种话,奚华不是没有从其他人的嘴里听过,还听过不止一回。
在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实力之前,他的这张脸,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灾祸。
幼时,奚华因为这张脸太像父亲,平白无故遭了母亲不知多少毒打怒斥。
稍微长大点,周围的孩子都嘲笑奚落他是狐媚长相,对他丢石头,丢烂菜叶子臭鸡蛋。
母亲死后,他倒在血泊里,整整挣扎了一天一夜,才得以苟延残喘。那时,母亲的尸体都凉透了。
后来,他又因为模样标志,而被尸冥府的人抓去,给他戴上沉重的镣铐,将他关在地牢里,对他百般羞辱!
大冬天还逼着他脱|光衣服,赤脚站在人|皮鼓上跳舞!
往他身上落下长鞭,青紫伤痕覆盖了他年幼,却又苍白的皮肤。
痛苦和屈辱腐漫了他整个童年。
这种屈辱,就是每一个夜午夜梦回时,折磨奚华的刑具!
而现在,连他座下的徒弟,也开始觊觎他的皮囊了。
好,很好。
“师尊,你这衣服上有血,是不是被行尸抓……唔!”
牧白的话音戛然而止,才一抬头,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提上了半空!
他的双脚离地,脖子被掐,宛如一条挂在房梁上,准备风干的鱼,痛苦地挣扎着。
却又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师尊的桎梏!
“小白,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师尊,到底想得到什么?”
奚华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又舒缓,语气温和地好似在说今晚的月夜真好,可是,他的手却掐在了徒弟的脖子上。
还一点点地加重力道,直到徒弟的脸,因为无法呼吸,还憋得酱紫。
他饶有趣味地,用凌厉的目光,审视着牧白。
“唔,唔,唔!”
牧白快要窒息了,使劲用手捶打着师尊的手臂,可师尊的手,宛如钢筋铁骨一般,他只觉得脖子好像被钢板狠狠夹了一下。
痛楚像是骤然碎裂的水气球,朝四面八方分散,很快就蔓延至了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牧白以为,自己这次一定会死时,那原本掐着他脖子的手,顿时松开了。
他整个人跌坐在一片尸山中,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呼吸着代表着“生”的气息。
眼泪都直接狂飙而出。
“啧啧,真是可怜,现在害怕师尊了吗?”
奚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阴恻恻的。
牧白剧烈地咳嗽着,身子失了力道,软得厉害,只能手脚并用地往后乱爬,一边爬,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师尊,咳咳咳,你中了,咳咳咳,尸毒啊,咳咳咳,我是小白,是小白啊,师尊!”
“尸毒?”
奚华在听见这个答案后,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可笑至极!
居然拿尸毒来羞辱他,就以他现在的修为来说,早就百毒不侵,天底下有何种毒,能近他身分毫?
他见牧白在逃跑,狠狠一剑就扎了下去,牧白大惊失色,立马分开双腿,那柄雪亮的长剑,就铮的一下,扎在了他的双膝之间!
距离他的重要器|官,只差一寸之遥!
冷汗瞬间就被吓出来了。
那剑身在摇晃,雪亮的剑刃映照得牧白面色苍白,眉眼间的灵气难掩。
他甚至都来不及擦拭额上的冷汗。
下一瞬,眼前一黑,那道白影竟压了下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牧白只觉得唇瓣一痛,入鼻一股淡淡的降真香。
他的唇流了血,舌尖很快就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而奚华也同样尝到了血的滋味。
是小白的血。
很美妙。
但这不够,还远远不够。
奚华想要得到更多,现在就想。
28 ☪ 不怕,有师尊在
◎你绝对会受到伤害◎
奚华的脸上难以掩饰疯狂的兴奋, 抬手钳着牧白的下巴,用拇指轻轻擦拭他唇边的血迹,眸色悲天悯人, 好似庙里供奉的小菩萨。
连声音听起来都温柔得, 好像心疼到发颤了。
“小白,你怎么流血了?痛吗?”
牧白还没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 缓过神来,直到下巴一疼, 才堪堪回过了神。
他惊慌,又带点难以置信, 眼睛下意识就睁大了些,里面映着奚华此刻的面容, 依旧如往常一般丰神俊朗,皮肤苍白得好似溺死的人,带着点阴郁的病态。
明明师尊在笑, 说话也温声细语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牧白却有一种师尊是一个连环杀人变态,手拿电锯, 满身是血, 一步步在向他逼近的错觉。
以至于,牧白试图往后躲闪, 可那钳他下巴的手分毫不松,当即好像被钢板狠狠夹了一下。
虽然骨头没碎, 但他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耳边很快就传来了师尊温柔的声音:“别乱动, 让师尊瞧瞧, 你伤到了哪里。”
说着, 奚华又凑近了些, 几乎脸贴着脸,那淡淡的降真香,迎面涌来,熏得人醉醺醺的。
师尊的唇薄,但很性感,上面染了血,颜色艳丽至极。
像是纸糊的童男童女,只是脸上缺了点腮红,但肤色比纸还白,和太平间里躺着的死人一样白。
但死人没奚华好看。
牧白下意识想躲,却又被禁锢得死紧。
钳着牧白的下巴,手腕微振,左右晃了两下,奚华发出类似“啧啧”的古怪声音,有点像在弹舌,但一点都不轻浮,更不流氓,黏糊糊的,可又清清脆脆。
就是这晃的两下,差点让牧白误以为,师尊要把他的脑袋,活活拧下来!
该死的!
看样子师尊确实是中尸毒了,而且还尸毒攻脑,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完了啊!
否则,含蓄内敛的师尊,怎么可能冲上来,就把徒弟的嘴唇给咬破流血了?!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虽然牧白觉得这挺刺激的。
“师……师尊!”
牧白艰难开口,尝试跟奚华言语沟通。
他一向主张先礼后兵来着,软得不行,咱再来硬招。
一个过肩摔把师尊摔了,再一招擒拿手,把人按死。
哪知,他才喊了声师尊,下一瞬,眼前一晃。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的两只手腕就被一条白绫,紧紧捆在了一起!
牧白:“……”
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师尊!我……我是小白啊,师尊!”
快他妈醒醒啊,快醒醒!
说好的温柔善良,正直勇敢呢?
全吃狗肚子里了!
这能是人干事儿?
“嘘,不要说话,让师尊为你检查一下伤势,别动。”
奚华轻声细语地道,好像狐媚一般,竟能蛊惑人心,趁牧白错愕的一刹,修长玉白的手指,就已经触碰到了他唇上的伤。
牧白惊得打了个寒颤:“凉……”
“这里受伤了,流血了呢,不过,不怕,师尊帮你擦血,好不好?”
奚华虽然在温柔询问他的意思,但并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说是帮他擦血,却直接凑近身来,温热的舌尖,舔|舐上了他唇瓣染的血。
他的神情很古怪,好似在品尝其中滋味。牧白的脸却腾的一下,直接烧红了,心里直喊,我滴个亲娘嘞。
奚华好像变戏法一样,从衣袖中抽出一方手帕,一边钳着牧白的下巴,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唇上的血。
一边低声道:“小白,怎么这样不小心?下次要听话一些,师尊再想|吻|你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先跪下来,主动把这里——”
修剪整齐的两根指尖,轻轻点了点牧白的唇,一片寒意。
“主动地献出来,就不要再让师尊提点你了,好吗?因为,师尊的耐性非、常、差!”
此话一出,牧白的眼睛瞬间睁大,刚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下一瞬,一团柔软却又带着血腥味的手帕,就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不怕,有师尊在。”你绝对会受到伤害。
牧白:“……”
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害怕的,好吗?
什么人啊这是!
完犊子了,这个尸毒厉害啊,太厉害了!
奚华这是想作甚?居然把手帕塞他嘴里。
如果光塞就算了,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何还要用手指,抵着手帕,往他嘴里塞?
难道是嫌塞得不够深,怕他会直接吐出来?
还是想测量,从唇到喉咙的距离,有多长?
咱也不敢问,当然,现在他也问不出口了。
他现在就想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逃跑。
“不怕,小白,放轻松。”
现在不管是谁跟牧白说,不要怕,他都恨不得抱着对方大哭一场,除了师尊。
察觉到钳他下巴的手,终于松开了。
牧白赶紧往后挪了挪,然后猛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既然师尊中毒太深,眼看着还有点失心疯了,再耽搁下去,可不得了。
他必须得赶紧找大师兄他们过来,死道友不死贫道,一起把师尊控制住,强行拔毒才行!
都这种时候了,牧白也顾不得旁的,撒腿就跑,在夜色中玩命一样地狂奔。
夜色漆黑,寒风瑟瑟,他脚下踩着遍地的烂骨烂肉,时不时会绊他一下。
一路跑,一路踉跄。
寒风吹在脸上,好像有锋利的薄刃,在浅割他的皮肤。
他的嘴里满是血的甜腥,还残留着师尊的气味。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逃出了师尊的魔爪时,脚下一个踉跄,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下。
他的双手被捆得死紧,摔倒时,没法用手撑着,直接以脸铺地,扑了一脸泥——也许是行尸的残骸,那一堆堆烂肉。
味道又腥又臭,他实在没敢细想,爬起来又想跑,脚下就被什么东西拽住。
竟呲溜一下,将他整个拖拽回去了。
牧白挣扎着回头一瞥,就见抓着自己脚踝的,竟又是一根白绫!
师尊的白绫好多啊,准备那么多,用来上吊吗?
而白绫的另一端,此刻就抓在奚华的手上!他当即就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操”!
然后,就被生生拖拽了回去,身下满是尸块,他整个人好像在死尸堆里打了个滚,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还散发着土腥气。
才一至奚华的面前,都没有给他片刻喘|息的空挡,奚华就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
牧白只觉得这一脚,如有千斤重,大山压在了他的胸口,差点没呕出一口八二年的老血!
“小白,你乱跑什么?这里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奚华一脸悲悯:“师尊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不要轻易离开师尊的视线,可以吗?”
“……”
再危险,也没有你危险啊!
不就是中了个尸毒,怎么搞得跟失心疯一样?
牧白使劲挣扎了一下,除了换来胸膛越来越重的力道,以及胸腔的憋闷感之外,再无其他。
“别乱动,师尊不想伤你,只不过……”奚华的手指无意识地打着节拍,略顿了片刻,才又笑道,“师尊只是想帮你查看伤势。”
说完之后,他就收回了脚,拽着白绫,将人拖到了草丛深处,才终于顿足。
然后,弯下腰,伸手一把提溜起牧白的后领,将人整个拽了起来,一边伸手给他拍打衣衫上的灰尘,一边略有些责备地道:“怎生弄成这副难看样子?”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一点不让师尊省心?”
奚华说着说着,就凑近牧白,伸手轻轻地,虚虚抱了他一下,好像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奖励他。
牧白说不上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点怕了。
师尊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道:“小白,待会儿可能会有一点痛,你要乖一点,不要抖得太厉害,要不然,师尊的手也会抖,一不小心可能就……就……”
他的声音突然颤了起来,既像是心疼,又像是兴奋地继续道,“就捅破你的肚子了呢,你还那么小,也不想死的,对吗?”
牧白简直吓得三魂七魄,当场飞了大半。
已经无比后悔,今夜为何非得装这个逼,撇下大师兄他们,独自一人来寻师尊!
不仅没帮上任何忙,还反被师尊绑成了麻花。
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一阵欲哭无泪。现在,他就只期盼着师尊尚存一丝理智,赶紧把他放开。
但很显然,此刻的师尊简直毫无理智。
不仅一把将他按趴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还一手按压住了他的后腰!
后腰!
一把就按住了!
师尊一只手,横跨了他整片后腰!
他稚嫩得好像是条细狗,被师尊禁锢在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还偏偏是以这种尴尬的姿势,呈现在了师尊面前!
牧白虽然不清楚,师尊到底想对他做什么,但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下玩过火了,不死也得脱成皮。
他合了合眼,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他是个接大任的人!
坚强,勇敢!
他再睁开眼睛,望着周围漆黑的丛林,黑沉沉的天,压得他无法喘气。
师尊的手太重,压得他腰疼,大石头过于冰冷,他趴在上面,瑟缩地颤了颤,尾巴左右摇摆,啪嗒啪嗒地打着奚华的手背。
很快,他心里又想:去他妈的接大任!他不就是想活着回家参加高考,招谁惹谁了?
还有就是,也就他现在年纪小,身体还没有发育好,修为也没奚华高。
但凡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今天被按着腰,压趴在石头上的人,就绝|逼是奚华了。
可惜,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奚华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在他耳边萦绕:“小白,师尊终究是担心你内脏受损,不如,师尊亲自帮你查验,可好?”
牧白一听,疯狂摇头。
可头才摇了没几下,后脑勺就被按住,他被迫连连点头,额头砰砰砸在石头上,不疼,但就是有点晕。
奚华笑道:“好乖的,师尊便知你会喜欢的。”
抬手一抓,一支长笛便幻化而出,还是此前那支,通体乌黑,缀着鲜红的穗子。在寒风中飘摇,像极了坟头的魂幡,既诡异,又华丽,还阴森至极,毫无生气。
牧白暗道不好,更加大力地挣扎起来,而后,身后一凉,他的衣衫就被笛子撩了起来,他更惊悚了。
并且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师尊要压趴他,这根本不是从嘴里检查他的内脏,而是……!
他有被这个疯狂又骇人的念头惊到。
赶紧用尾巴疯狂乱扫,更加大力抽打奚华的手背,而后,就被奚华握住了尾巴尖,好像卷毛巾一样,往手腕上卷,一直卷到了尾巴根。
嘶,好疼!
随即,他更是被那种蚀骨一般的寒意震到。
夜风中,那笛子上的鲜红穗子,就在牧白的身后,摇啊摇。
好像坟头的魂幡。
艳丽,诡异,死气沉沉。但又令他羞耻,令他疼。
29 ☪ 让小白难忘今宵
◎这就是小白的格局◎
牧白一瞬间大脑死机了。
整个人宛如被生抽了魂儿似的, 黑曜石一般明亮漆黑的瞳孔剧烈颤动。
浮起了浅浅的水雾。
当场如遭雷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天地之间, 一片白茫。
什么都看不清了。
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身体犹如一滩烂泥, 粘在冰冷的大石头上,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一剑挑死了。
整个人高悬在半空中, 跟条死鱼一样。
眼前的视线模糊,痛楚在此刻, 却显得异常清晰。
虽然只是一瞬之间,但他对他来说, 却仿佛一万年那样漫长。
他迟钝,又麻木, 大脑的空白令他无法进行思考。
直到身后又传来了清脆,又怜悯的声音:“小白,怎么如此顺从?”
“不要趴着一动不动, 活像条死鱼,没什么意思,起来, 大力挣扎, 用尽全力摆脱师尊对你的桎梏,快啊!”
这最后一个音, 猛然提高,就好像在牧白耳边, 铛的一声, 狠狠敲了一下铜锣, 他下意识浑身一个瑟缩。
然后迟钝且麻木的神经, 又开始运作了。
血液从牧白的浑身, 一下子冲上了大脑皮层。
他头皮上的神经剧烈跳动,好像无数只蚂蚁在疯狂撕咬。胸腔里好像填了一把火,异样的红晕,很快就烧至了全身。
他被奚华一句话,瞬间彻底点燃。
牧白终于回过神来,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他的血脉偾张,全无理智,猛然往上狠狠一窜。
却又被后腰上横着的大手,狠狠压了回去。
他的小腹抵在冰冷的石沿上,寒气透过衣服,往皮肤上蔓延。
接触到羞耻到火热的皮肤,似乎都发出了滋滋滋的声响。
他的心跳在不停加速,砰砰砰地乱跳,浓墨一样的夜色,沉沉压着,更显得空间狭窄荫蔽,令人几近窒息。
奚华死死压住他的后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年。他笑着说:“师尊逗你的,怎么就当真了?”
“别动,你此前不是说,五脏六腑都在痛么?不怕,师尊现在就帮你疗伤。”
“很快,就不会痛了。”
“很快。”
奚华安慰似的,温声细语地道,按他后腰的手掌在动,掐着他窄细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不急不缓,力道也不轻不重。
那截窄窄的细腰,柔韧得超出了他的想象,腰窝深得惊人,他只用一手就能完全掐住了。
这种危险的姿势,让小白的身段看起来异常妖娆,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一出生就在锦绣堆里长大,娇养了一身的好皮。
即便如今突逢家变,落难至此,就似枝头的凤凰,一朝身陷囹圄。
可小白公子哥的气度依旧,少年的傲骨在清瘦的背上,排列得齐整,奚华的手抚上去时,小白还微微颤了颤,似在害怕。
他不为所动,一路抚上了小白的蝴蝶骨,光是隔着衣衫抚摸,他便知晓,这是难得的佳品。
小白果真是适合修合欢道的,连蝴蝶骨都是上品。
奚华的眸色愈发深了,突然掀开了碍事的衣衫,冰冷的大手,直接就贴上了小白深陷的腰窝。
他的手指拢在其中,享受着短暂的温热。
小白隐忍的,不易察觉的瑟缩,在此刻就宛如陈年旧酒,浇得人心尖发颤。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奚华骨缝生寒,身躯如冰似雪,他冷,但是小白很热,他的身躯急需要小白来温暖。
需要小白血管里沸腾的鲜血,温暖师尊冰冷的手。
“小白。”奚华低低地唤了一声,好像嘴里含着气泡,字眼从气泡里弹了出来。
牧白被这一声小白,惊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好不容易蓄的力,又瞬间瓦解。
“小白,怎么不理师尊?”
牧白被堵住的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宛如被人刎颈自杀时,嘴里满是鲜血,密密麻麻的血泡,咕噜咕噜地在喉咙里翻涌。
但牧白嘴里的并不是血,只是他未来得及吞咽的口水。
润得嘴里的手帕,濡湿一片。
顺着合不拢的唇角,滴答,滴答,溅在了身下的石头上。一片晶莹的水痕。
他想俯身将痕迹压住,奚华却已经伸手过来,冰冷的指腹,摩挲着他的眼睛。
“莫哭。”
牧白心道,没哭,那是口水来着。
结果奚华又问了句:“你怎么不哭呢?”
牧白:?
所以,师尊到底是希望他别哭,还是想让他哭?
“胃没事,肝脏似乎有些受损,心脉间隐隐有一股污浊之气笼罩,许是此前地堡塌陷时,被重物所击……”
奚华一边用笛子探,一边缓声道,说得就跟真的一样。
“师尊帮你把这污浊之气打散,你切莫乱动,万一要是不小心伤了你……师尊会心疼的。”
牧白:“……”信你个鬼。
牧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心知急了也没用。
他曾经在医院里做过纤维喉镜,就是把医疗仪器,从嘴里塞|进去,然后查探他的喉咙,甚至是更深处。
他也知道,除了喉镜之外,还有肠|镜。原理差不多,都是用医疗仪器,伸进去检查。
修真界现在都这样与时俱进了吗,居然还和现代医疗手段,不谋而合?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相信奚华的说辞,当他没有学过生物吗?
人体器官的构造和结构,他不比奚华熟?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也就牧白没有兴趣当法医,他一直梦想着,大学要读考古来着。
他没兴趣研究才死不久的人,但他很有兴趣,研究死了很久很久的人。
牧白天生胆子大,寒暑假打小工,都是托了亲戚,在医院安排一个活儿轻松,来钱快,还特别能锻炼人的。
看守太平间就是不二之选。长白班或者长夜班,白天两千一天,晚上三千。
钱不钱无所谓,牧白不图钱,就图晚上清净。
所以,奚华休想轻易唬住他,休想。
就算,奚华的那根长笛,真的有他说得那么神奇,可以治疗内伤。
但怎么着……怎么也探不到胃吧?
更别说是肝脏,心脉了。
胡扯,纯纯是在瞎扯!
他不是那种,被人毁了贞洁,就要死要活,拉根麻绳上吊的贞洁烈夫。
没必要。
他是魂穿啊,现在这副躯体说白了,不过是他暂时的容身之所。
如果奚华喜欢的话,那再好不过,攻略起来也更容易。
牧白直到现在还是那句话,只要能完成任务,顺利回家参加高考。
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出卖|色|相,也要成功拿下奚华!
所以,从与奚华初见时,牧白就已经做好了足够充分的心理准备,会和奚华为爱|鼓掌。
但他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接受自己居然是下面那个……
他居然出师不利,不仅没成功拿下师尊,反被师尊拿下!
不仅如此,还……还便宜了一根破笛子!
牧白一阵悔恨,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但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有失必有得,最起码,他和奚华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了,难道不是吗?
而且,还是实质性的发展。
回头等师尊清醒过来,牧白就把满身的脏污,和身上的伤,一一展示给奚华看。
然后,再哭天抢地抹眼泪,一边大喊着“我没脸见人了”,一边坐在师尊怀里,砰砰砰地直往他胸膛上磕。
统子口中温柔善良,正直勇敢的主角受,难道会忍心不给他一个说法?
必然会给!
只要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往后就水到渠成了。
牧白不介意和奚华玩一出日久生情。
做人不能那么双标,他能有压奚华的想法,奚华也同样能压他。
他早就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格局得打开。
十个师尊九个受,牧白觉得自己衰,忒衰,衰到家了。
偏偏就让他遇见了唯一的例外!
虽然被师尊压,让牧白觉得非常不爽。
但没办法,现在这具身体硬件忒差,光靠这种硬件是拿不下师尊的。
他早就应该有自知之明。
原本他还打算用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师尊和他精神恋爱,现在看来……悬了。
只要能回家,他咬牙忍了。
是个男人就得能屈能伸!
古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紧让师尊清醒过来!
万一师兄弟们找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远处就传来了声音。
“牧白!牧白!你在哪里?牧白!”
“师叔!师叔!你们在哪儿啊,师叔?”
……
牧白骇得瞳孔剧颤,整个人都僵住了,暗道自己真是个乌鸦嘴,怕什么就来什么!
万一要是被那些人撞见了,必定会误会成,是他这个当徒弟的,不知廉耻,勾引了自己的师尊!
即便他现在,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
现在还不是彻底摊牌的时候——尤其师尊行为异常。
声音渐渐接近,牧白的瞳孔放大,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草丛,那渐近的脚步声,宛如鼓点一般,狠狠敲在他的心头。
他默默心算着众人的方位,距离,以及寻过来的时间。
脑子里浮现出一串串物理公式。
牧白赶紧起身,试图找个地方躲躲。
偏偏,那压着他后腰的大手,分毫不松,压得紧紧的,死死的。
牧白急得不行,暗道,师尊真是尸虫上脑了,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干这种事!
手!
师尊的手指!
滚粗去!
三根手指一起,滚粗去!
不行,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要不然牧白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了。
师尊中了尸虫,牧白又没中,所以,他不能全指望师尊。
他猛地转过头去,试图给师尊使个眼色。
哪知迎面就伸过来一只大手,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奚华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小白,有人来了呢,把眼睛闭起来,这样,你就看不到他们了。”
牧白:“……”
是啊,把他眼睛蒙起来,他确实看不到别人了,但问题是,别人能看见他啊!
这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
尸虫把奚华的脑子吃掉了吗?
这么损的办法,谁教他的?
他使劲摇头,惊慌地想要吐出嘴里的手帕,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沉闷声响。
因为眼睛被捂住的原因,听力在此刻显得更加敏锐,他甚至都听见了江玉书的声音:“奇怪,牧白那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该不会是迷路了吧,他打小就不认路!蠢死!”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们快看——”这是江玉言的声音,“这里不久前,才发生过打斗。”
“是师尊,就以牧白的身手,他降服不了这般多的行尸。”林素秋的声音也缓缓响起,“他不被行尸所伤,就已经很好。”
……
牧白心脏狂跳,暗道,完了完了,居然三个一起找来了,这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完犊子啊!
他下意识屏息凝神,背上冒出了一身冷汗,湿哒哒地粘着衣衫,黏腻得难受。
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那三个人发现。
偏偏师尊就要在此刻捣鬼,手指灵巧地拨弄着那支长笛。
鲜红的穗子,在寒冷的夜风中,一晃一晃的,好似坟头阴绿色的鬼火,上下飞舞跳跃。
还发出咕咕噜噜的古怪声响,是从牧白身上发出来的。
牧白一阵面红耳赤,想开口让奚华住手,偏偏有口难言,他被捆得结结实实,连伸腿踢奚华一脚都做不到。
只能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任由奚华的宰割。
“小白,你很害怕吗?”奚华贴近他的耳畔,温热的唇摩挲着少年通红发|烫的耳垂,好似梦呓一般喃喃,“有人过来了呢,怎么办?”
他用鼻尖蹭了蹭少年雪腻的颈窝,嗅了嗅他身上,淡淡的,好像草木般的清新气味,成功引起少年一阵颤栗。
牧白:“!”
居然问他怎么办?
当然是赶紧松开他啊,然后赶紧跑路!
这要是被撞见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师尊看起来好像是脑子都被尸虫啃干净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要问他!
“这里遍地都是行尸的残肢断骸,必定是师尊所为,想来师尊就在附近,我们分散找。”林素秋的声音,冷不丁再度响起。
吓得牧白的小心脏,都狠狠颤了起来,他清晰地听见,林素秋是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的。
甚至能听见,鞋底碾过残肢断骸时,发出的沉闷响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他们。
牧白的心脏几乎要悬在了嗓子眼里,死死攥着拳头,屏息凝气,生怕呼吸声大一点,都会将人引来。
他在挣扎,可是师尊的手一直压着他,弄着他,胁迫着他。
奚华微微一笑,松开了捏着长笛的手,指尖热气腾腾,泛起异常的艳红,仔细看的话,还有些奇怪的濡湿感,他随手一挥,便在周围设下了结界。
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看见,小白此刻淫|艳动人的可怜样子了。
不仅如此,还能更大程度地加深牧白的羞耻感。他倒是要看看,牧白究竟能隐忍到哪一步。
奚华要让他今晚崩溃地掉眼泪!
要让小白牢牢记住这种钝疼,羞耻的滋味。
牢牢记住。
让他难忘今宵。
作者有话说:
小白:格局,知道吧,什么叫作格局!我这就叫作格局!
事后封记忆这种梗,我写过不止一次了,所以,不想再写。
而且,我觉得小白的人设,就是能屈能伸,还直球。
30 ☪ 你可以哭
◎流泪是被允许的◎
“牧师弟, 你在哪儿?牧师弟!”
“听到了,就快点出来,牧师弟!”
林素秋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就好像是才失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 想要尽早二嫁,又怕死去的丈夫不同意, 所以花了重金从庙里请了位高僧,一边叫魂, 一边超度。
牧白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厉害,他愿将大师兄的声音, 称作为寡妇唤夫。
并且不明白,好端端的, 大师兄出来寻他作甚的?
若是单独出来寻他就算了,还带着江家两兄弟,一个有头脑, 一个很高兴。三个人的关系真好呵,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果然不是牧白这种才拜了师, 就临阵逃跑, 十年不归的小冤种能够相提并论的。
不知道为什么,牧白总觉得大师兄这会儿带人过来寻, 隐约有点带人捉|奸的赶脚——但如果奚华再不放开他,抓|奸在床就要抓个正着了。
牧白的小心脏, 狠狠颤了颤, 年纪轻轻的, 可不想被人装进猪笼里浸塘。
他的眼睛被师尊捂住了, 什么都看不见, 又被堵了嘴,无法开口。浑身被绑成了粽子,连用脚踢踹都不能够。简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试图用灵活的尾巴尖尖,啪嗒啪嗒地抽打着奚华的手背。等身后的钝痛顿停了一下,牧白就晃了晃脑袋,意思是,自己有话要说。
他真的有话要讲。他想骂奚华全家。
“啧,小胆儿。”
奚华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好似山坳中突然掠过的一阵寒风,笼罩在雾蒙蒙的烟雨中,似有似无,轻轻缓缓,又虚无缥缈的。很是令人难以捉摸。
语气轻柔,还夹杂着几分阴鸷的狠意,他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唇角还残留着几丝艳丽的血迹,是小白唇上的血。
“不怕,夜色深,未必就会发现。”
奚华是这样告诉他的,抬起深邃的双眸,夜色中,他的目光扫去,看见他那大徒弟,拨开了碍事的及腰草丛,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左右巡视,明明好几次都掠过了二人,却又因为有结界的阻拦,即便近在咫尺,也如隔天涯一般,根本看不清。
林素秋的腰间悬着一枚碧绿的环形玉佩,下面缀着淡青色的穗子,冷风一拂,穗子就随风飘荡,玉佩也跟着摆动起来。
撞上了手里攥着的命剑剑鞘,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奚华喜欢这种诡异又淫|乱的调调,这种当着亲传弟子的面,行不雅正,不清明,不干净的事,让他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其实有点想让林素秋旁观,从而添点乐趣,但又觉得,这个林宓也配?
凭什么要给林宓奖励呢,他最近做了什么事,让奚华觉得很满意了吗?
没有,一件都没有。
反而是小白,偶尔说的话,或者是讨巧卖乖的举动,让奚华感到了一丝丝的惬意。
只有一丝丝,不多。
但此刻,又多了一点,年轻真是好,少年人青春热血,血气方刚,小白又是个很贪婪的孩子,也想得到更多。不仅温暖着他冰冷的手指,还乘其不备咬上了他的指尖,厮磨着修正齐整的指甲。
奚华此次下山,不过就是奉命行事,不是很情愿,下山时,还忘了戴护甲,他的护甲是套在手指上的。
用的是玄龙胸口的那块皮,制作而成。通体漆黑,寒光泠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套在指上,再锋利的剑刃,也休伤他分毫。
最重要的是,那护甲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龙纹,表面粗粝,沟渠条条,显得有些狰狞。
若是套上护甲,再逗逗小白,岂不是更添了几分情调?
小白乖,所以,他要给小白奖励。
只给小白。
…………
牧白骇得厉害,虽然眼睛被捂住了,但他耳朵没聋。
很清晰地听见了脚步声,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大约距离他们一步之遥,就停了下来。
他看不到来人是谁,但他知道,只要来人眼不瞎,就必定能瞧见他二人。
也必定能将他二人干的好事儿,尽收眼底!
可是,为何来人不发出声音?
既没有震惊到语无伦次,也没有勃然大怒,拔剑怒指?
牧白小幅度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他飞快地头脑风暴了一番,然后,得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
——必定是奚华做了什么。
一定是!
可能是施法暂时蒙蔽住了来人的双眼,也可能是设了什么防护结界,生人勿近。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没有那种声嘶力竭的怒骂声传来,这就说明……来人根本就没看见!
或许说是,还没来得及看见!
牧白虽然不明白,尸虫上脑的师尊,为何要这样,但还是挺愿意配合表演的。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非常纯粹。
攻略奚华,早日回家!
所以,牧白暗暗把心一横,那原本还挣扎不已的尾巴,慢慢就消停了,一动不动,乖乖地缠绕在了师尊的腕上。柔顺,乖巧,服帖,还又可爱。
奚华:“……”
所以……十年之后的小白,更是不懂何为廉耻?
竟来人了,也不觉得怕?
倘若不是因为,小白的手臂上,还有颗赤红赤红的守宫砂,都会让奚华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小白深谙断袖之道。
不!
小白不能这样柔顺,不能乖巧,不能服帖!
应该挣扎,大力挣扎,抵死挣扎!
一边挣扎,还一边羞愤交加到,泪水模糊了双眼,用那双水汪汪的,红通通的,好像兔子一样可怜,却又漆黑的瞳孔凝视着他。
还满眼充斥着痛苦,哀求,甚至是……欲|求不满。
这样才对!
“起来!”
奚华松开了捂住牧白眼睛的手,揪着他的后领,一下将人从石头上拽了起来。另一只手,自背后紧紧环顾他的腰肢。
将人死死禁锢在怀中,少年清瘦的背,紧贴在奚华的胸膛,那令人着迷的温度,好似也透过薄衫,传至了奚华怀里。
生寒的骨缝,一点点的,被热量填满了,奚华恍惚觉得,自己似浸泡在了暖池中,四肢百骸都在向他传递着一种舒畅之感。
以至于,他忍不住将下巴,抵在了牧白的头顶,举止就显得更为亲腻了。
“小白,”奚华的声音,沙沙哑哑的,研磨着牧白的耳,“此人是谁?你认识么?可以杀吗?”
他故作不认识林素秋。
甚至还询问牧白,能不能杀了林素秋。
还在牧白根本没来得及回答之前——他也没法回答,嘴巴还堵着呢——就已经想好了结果。
若是牧白摇头,那就是不好,不能杀林素秋,这简直就是妇人之仁!林素秋都“撞破”了二人之间隐蔽的情|事,还不杀,留着过年吗?
但奚华会尊重小白的选择,不杀林素秋,可为了教会小白,不可妇人之仁。所以,他决定一会儿,就言传身教,不再仰仗那劳什子的破笛子了。
他要让小白知道,师尊,永远是最了解他的人,永远都是。
可如果小白点头了,同意去杀林素秋,那就是心狠手辣,奚华素日里是这样教导徒弟的么?
显然并不是,奚华一直耳提面命,教导徒弟要正义凌然,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慈悲心肠,切莫滥杀无辜,尤其不可一时糊涂,就残杀师门。
小白竟然动了杀念,还是对同门大师兄,动了杀念!
这实在同奚华的教徒理念,截然相反。
为了将小白重新引入正途,让他从善,从良,重新当一身正气的玄门弟子,奚华自愿献身,以身渡化徒弟。
他就像是修真界传言的那样,悲悯世人。
所以,小白就更需要他这个当师尊的,言传身教了,难道,不对吗?
…………
牧白稍稍掀开一丝眼缝,入目就是大师兄那张清俊的脸,他吓得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就要往后躲闪。
可师尊挟持着他,挟持得死紧,实在没办法往后退缩。他漆黑的瞳孔,阵阵颤动,充斥着惊慌失措,以及羞耻难忍。
他紧紧盯了大师兄片刻,见大师兄仿佛当他们是空气,目光很快就转了过去。
甚至还转过身,在一片茫茫夜色中,四下逡巡,还微微耸着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特别的气味,很快又把身子转了过来,一边嗅,一边往牧白眼前靠近。
牧白见他这样,已经完全确定,大师兄根本没瞧见他,否则,大师兄早就怒火中烧,提剑把他砍成十八段了。
但眼见着大师兄步步靠近,他还是心中紧张,即便,他此刻的衣衫还算完整。可那根长笛,终究是深扎在他肉里的刺,他恨不得拔而后快。
他又往后退了退,奚华却已经从背后,钳着他的下巴,迫他与林素秋对视。
“这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了,你帮师尊认一认,可好?”
牧白心中暗骂,都不知道奚华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总感觉他好像头脑不是很清醒,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大徒弟都不认识了。
倘若不是因为,他嘴巴被堵住了,真想脱口而出一句:他是你爹。
“……奇怪,”林素秋缓步接近,只差短短一步之遥,就要撞上牧白了,他脚下一顿,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了疑惑,低声喃喃,“好奇怪的感觉,我为何会觉得这周围有人?”
而且……
他又嗅了嗅,在寒冷北风中,嗅到了一丝浅淡的降真香。他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然后在牧白惊恐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手。
眼看着林素秋就要穿透结界,直接抚上了牧白的脸!
牧白又要往后躲避,可奚华偏不许他,就想看他惊慌失措,羞愤欲死的可怜样子。
还紧紧挟持着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奚华在等,垂眸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牧白的眼睛,不想错过他眼底的任何一丝情绪转变,他想看看,这样灿若星辰的一双眼眸中。
积聚出晶莹的泪珠,再缓缓滚落下来样子,想看一看,泪水流至牧白下巴时,是不是像极了雨后的海棠。但牧白虽然一直颤抖,但还算镇定。
瞳孔都开始扩散了,却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连眼眶都没红。能忍得很。
不得不说,小白的坚毅勇敢,和隐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奚华的想象。
他的脚下略微晃了晃,随时准备一脚将林素秋踹飞,踹得远远的,碰都别想碰小白一根头发丝。
小白即便是坠落青云的鸿鹄,也只能落在奚华的肩上。
“林洛神!快过来!我这边有发现!快快快,快来啊!”
江玉书的嗓子,就跟个破锣似的,冷不丁在寂静深沉的夜色中骤响。
林素秋抬起的手一顿,应了声“便来”,而后,就把手收了回去。转身就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等人走后,牧白几乎有点虚脱,身子再也不受他的控制,软绵绵地往地上出溜,却又被奚华拦腰抱了起来,好像扛着一麻袋大白菜,往臂下一夹,转身就走至了更深处。
他要寻一个没有人可以打搅的地方,然后,把牧白手臂上,那颗碍眼的守宫砂破掉。
一个男人,居然要在手臂上点什么守宫砂,简直可笑至极。
牧家既然这般在意牧白的贞洁,就不应该任由那些流言蜚语,在修真界满天乱飞。
不过,从今夜往后,小白的贞洁,就由奚华亲自掌管了。
牧白连气都没喘匀,就已经被奚华带走了,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小片芦苇荡,水已经干涸,芦苇衰败,叶色枯黄,根筋狰狞垂着,稀疏残落。
如今正值寒冬,寒风瑟瑟。
奚华将人放倒在一片芦苇丛中,雪白的衣衫好似麦浪一般,在寒风中飘摇,又似雪花,一层层落了下来,覆盖在了牧白的脸上。
牧白嗅到了更加浓郁的降真香,熏得他跟喝了陈年烈酒似的,头都有些昏沉,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危了。他胆子奇大无比,难得在这种事情上,生了几分怵意。
手指都紧紧攥着,身躯轻轻打着颤。他察觉到原本绑着自己双腿的白绫,渐渐松开。
然后,他的双腿就恢复了自由。
师尊的手,在他腿上被绑过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揉了揉,竟还挺舒服。还安抚一样地,低声喃喃:“莫怕。”
“你可以哭。”
“流泪是被允许的。”
师尊又说,冰冷的大手,已经抓至了他的脚踝,修长的骨节,一点点地发力,将他往自己身前拖拽。
“师尊喜欢。”
作者有话说:
牧白: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叫作怕!
31 ☪ 我真的尽力了
◎师尊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牧白的脸, 被师尊的衣衫完全覆盖住,只要他一喘气,师尊身上那股淡淡的降真香气, 就盈满了他的鼻腔。
并不难闻, 闻久了甚至还有点上头。
牧白即便胆子大到敢抱着尸体睡一夜。
可面对着失心疯一样的师尊,还是本能地发怵。
他一发怵, 就忍不住想要把腿蜷缩起来,可攥着他脚踝的那只手, 宛如钢筋铁骨一般,死死钳住, 根本不允许他有任何的挣扎。
奚华温声细语地安抚他,让他不要乱动, 细长的指节,死死扣紧牧白的脚踝,好似随时要捏碎他的骨头。
冷风一吹, 天边渐渐落起了盐粒子,啪嗒啪嗒的,砸落在了牧白的手背上, 他瑟缩着手指, 吸溜着鼻涕,脸埋在衣服堆里, 还冻得眼泪汪汪,鼻尖通红。
极力地缩着脖子, 想往衣服堆里, 再钻一钻, 挤一挤, 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团成个球, 直接藏进去避寒。
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就好像是害怕到了极致,无助又绝望地瑟缩,还挺招人怜爱的。
像是街头流浪的狗。
奚华在帮他清洁,指尖划过的位置,脏污尽散,白皙骤现。
牧白瑟瑟发抖,冻得有些难忍。
但奚华并不怜惜他,反而更想狠狠地弄疼他,恶狠一些地对待他。
让他羞耻,让他哭喊,让他在欢愉和痛楚之间,反复横跳,最终分辨不清现实和幻想,在痛苦中灭亡,又在欢愉中重生,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别动,”奚华似乎在笑,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不知道是不是牧白的错觉,竟还带着几分孩童般天真无邪的语调,轻快地说,“你小时候胆儿挺大,怎么越大,胆儿越小了?”被狗吃进肚子里了吗?
“抖得这样厉害,你真的很怕师尊么?”
牧白心说,废话!
现在可是寒冬腊月,荒郊野岭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他身上穿的薄衫,被扯得七零八落的。
清瘦的后背,紧密贴着地上杂乱的芦苇丛,丝丝缕缕的寒气,透过薄衫,直达肌理。
他冷啊!
冷得要死!能不抖吗?
他生前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天气稍微冷点,就要穿秋裤。一入冬就用厚实的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个球。
他又特别偏爱白色系的羽绒服,出门就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得像颗热气腾腾,又圆润的小汤圆。
想不到,牧白居然有朝一日,因为怕冷而被人误会成害怕了。
他天生胆子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
而且,他也不想抖,一点都不想抖,越抖那支笛子的存在感,就越强烈,让他觉得羞耻又难熬。
可他真就怕冷,尤其现在天上又开始飘盐粒子了,寒风阵阵,北风吹雁,没一会儿就开始落雪。
这让他哪里忍得住不发抖?
他也不想抖,只要他一发抖,那抵在他身下的芦苇,磨得他皮肤跟针扎似的疼。
这身皮子太娇嫩,也太脆弱,不像个爷们,像条楚楚可怜的细狗,牧白也没办法。
他好柔弱。
又偏偏被堵住了嘴,连句话都说不出口。在一片漆黑中,他的靴子被脱了下来,连同锦袜也一并拽了去。
天上飘落下的盐粒子,砸在他的脚背上,一片冰寒。
牧白忍不住又抖了抖,很快就迎来了师尊略显嘲弄的笑:“胆儿小,为师还是更喜欢你小时候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样就更能激发出,他心底的暴戾。
也能更大程度地,激发他的征服|欲。
师尊的手,直接贴着雪白的皮子,捏上了他的脚踝,并将他的脚踝,缓缓往上拉扯,落雪飞至了白腻的脚底,瞬间就融化成水。
他依旧不满足于此,轻轻拍了拍腰间的腿,轻声细语地低声说:“不许掉下来,师尊会在旁边倒立着扎了一柄长剑。”
“剑刃锋利至极,削铁如泥,削骨……呵呵。”他的喉咙里,突然蹦出了笑,清清脆脆的,也温温柔柔,跟气泡似的,“削骨如同切豆腐,懂么?”
牧白懂。
他脑子里装的可不是豆腐花,这意思不就是让他一直翘着腿?
但翘久了,腿会酸,会累,万一不小心掉了下来,碰上了剑刃,当场骨肉分离。
会很疼!
如此,他就把腿直接勾在师尊的腰间好了,问题不大。
他不是那种特别扭捏作态的人,而是个可以干大事的人。
形势所迫,说勾就勾,还两条纤细笔直的腿,一起勾了上去,师尊让他勾一条,他免费送一条。
多么乖顺,懂事,还贴心,师尊应该夸夸他。
才一勾上,耳边就响起了奚华嘲弄的笑声:“你倒是知情识趣。”这是跟谁所学?
谁允许牧白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牧家的家风,还真是令人不敢苟同。
不过也是,什么样的父母,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孩子是什么品性,先看看父母就知道了。
奚华就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坏种,该挨千刀万剐的恶鬼,一个衣|冠|禽|兽,只是外表生得具有非比寻常的欺骗性。
他斯文,清冷,明净,又仙风道骨,高洁如云,皎月繁星。
但实际上,他恶毒,狠辣,阴沉,肮脏……所有不好的词语,都或多或少能跟他挂上钩——除了面目可憎这类——因为,他同样清楚,他的美貌在修真界,是多么一骑绝尘。
至今为止,无人能敌。
这全都来源于,他的父母。抛弃他的父,厌恶他的母。
罢了,他懒得多加挑剔。
随手就幻化出了命剑,一把抽离剑鞘,倒着往身旁一扎,还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好让牧白听个清楚。
但却把剑扎远了些,即便牧白的腿当真不小心掉了下来,也不至于被剑刃扎了。
奚华不喜欢触碰血淋淋的东西。
脏。
牧白听得是一清二楚,当即冷汗都冒出来了,赶紧又紧了紧腿,还用脚使劲扣住,生怕会不小心掉下来。
他缓缓喘了口气,但却又立马狠狠提了口气,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黑暗中,他的手心里,突然被塞过来什么东西,入手一片温热的濡湿,他惊得想收手,奚华却不允。
一边低声嘱咐,“拿好了,这法器比你的命都贵”。一边掰开牧白的手指,将笛子强行塞回他的手里。
连同着濡湿的穗子一起。
奚华几乎是同一时间,趁虚而入的。
狠狠地在鞭挞着那曾经娇纵得不可一世,现如今却落下枝头的凤凰。
那曾经娇滴滴的公子哥,此刻,就在他的鞭挞下,瑟瑟发抖。
颤得要命。
……
牧白狠狠惊了一下,下意识两手握紧,就抓住了那支笛子,触手温热,濡湿。
他的指尖还压着了穗子。
这点热气,很快就散干净了,手心里好像握着冰块,硌得手心发麻。他内里热,外面冷。
一个劲儿地哆嗦,一个劲儿地颤抖。
奚华想观赏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伸手就掀开了覆盖在他头上的衣服,入目就是一张通红,又雪润的俊脸。
那发红的眼尾,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连鼻尖都是红红的,像小樱桃。小白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掌上珠翠,生在锦绣堆里,娇养出了一身好皮。
他没怎么样呢,正戏还没开唱,小白倒是先哭了。
可怜,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他喜欢。
“哭了?”奚华死死盯着他眼尾的泪,脖子无意识地扭了一下,短促又诡异地笑了一声,语气依旧温柔,“你越大越娇气了,还不如小时候坚强。”
牧白:“……”
那真是不好意思,让师尊失望了。他只是被冻出了生理盐水,这是可以随便往外说的吗?
行吧,行吧,既然奚华喜欢看他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样子,就当他是哭了吧。
他还作势挤了挤眼睛,故意让眼尾的泪,缓缓滑过面颊,晕染进乌黑的发间。
奚华的心尖,也随即晕染了墨水似的,涩涩的难忍。
“……你想不想说点什么?”
奚华笑了,挺满意小白的表现,两只手臂撑在牧白的头两边,腰肢往下狠狠一压。
几乎和牧白脸贴着脸,连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热气,都浮在了牧白眼前,一层浅浅的白雾。透过白雾,两人互相对视。
师尊的嘴里,没有任何异味,甚至还清新得让人有些陶醉。
牧白有些发昏,听罢大力点了点头。
他确实有话要说,一肚子的脏话呢。
但他知道,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既然早就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出|卖|色|相,也要成功攻略了主角受。
那么,他又有什么可扭捏的?
不就是一副皮囊吗,算得了什么?等攻略完了奚华,他就舍弃这副皮囊,元神离体,直接可以回家了。
所以,牧白不仅不扭捏,还满脸的真诚。
奚华道:“不许大喊大叫,也不许张嘴咬人,更不许口出狂言……要不然……”
“砸断你的牙根。”
牧白立马点头,他又不傻,眼下是什么情形,心里就跟明镜一样,这会儿大喊大叫,引人过来看热闹吗?
还张嘴咬人,口吐狂言……不可能,他才不傻。
逆境就软,顺境则硬,平局各看本事。这是他在修真界生存,将实行的法则。
虽然,他现在就一边讨好地笑,一边暗暗问候奚华的老祖宗。
“……你倒是比小时候乖顺。”
奚华微微一愣,觉得牧白乖巧得让他有些难以置信,总觉得牧白的性格和小时候差距太大。
简直是天差地别。
若是换做牧白小时候,这会儿必定要用恶狠狠的眼神,狠狠剜着他,目光犹如淬了剧毒的匕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眼前的牧白,乖顺,服帖,柔软……还滚|热,乖巧得让奚华都有些……有些下不去狠手了。
他甚至希望,牧白不要这样乖顺,还跟小时候一样,一言不合就炸毛。
这样的话,奚华就可以狠狠地管教他了,把他的反骨,一根根打断,打碎。
结果牧白乖得很,连那条尾巴,都乖乖地蜷缩成一团,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居然,连尾巴都乖,他好乖。
奚华觉得有些不对味,但还是狠辣地警告他:“你最好不要欺骗师尊,否则,就不要怪师尊了。”
牧白还是点头。
如此,奚华就把他嘴里,早就濡湿一片的手帕抽了出来,牧白赶紧活动活动腮帮子,发出了几声清脆的骨节响声。还呸呸几声,把嘴里的血沫子,往外吐干净。
再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眼瞳,阴寒得似深山老林中的一潭死水。
牧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头皮上的神经,都剧烈地弹跳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
心惊肉跳,又战战兢兢地感受着,师尊的温度。
奚华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他破口大骂,更觉得惊奇,他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
“说……说什么啊?”
牧白的声音颤颤的,软软的,还带着点舒畅的沙哑感,给人一种他已经爽到了的感觉,脸色通红,一双眸子也泛起盈盈水光。
奚华:“……”
他没说话。
——咚。
……
牧白的瞳孔剧颤,当即好像被人丢进了热油锅里的鱼,身子在芦苇丛上,一阵绞紧,连嘴巴都张开了,嗓子里发出一声“嗬”,好半晌儿,才颤颤地说:“师……师尊!你……你中了尸虫,快……快清醒过来!”
奚华的脸色渐寒:“你就跟我说这个?”都没感觉的吗?
牧白眨了眨眼睛,心想,不然呢?还要说什么?
他已经很克制,非常克制自己了。
要不是因为他能忍,这会儿已经在地上乱扭,还叫成惨叫鸡!
不是奚华自己说的,不许他大喊大叫吗?所以,牧白听他的话,一声没敢叫啊,忍不住了就狠狠咬着牙。
牙齿咬出血了,一嘴血腥气,他都不肯发出半点噪音。
这还不够听话乖巧?
那奚华对他的要求,也太苛刻了,他是个活人,也是个男人,活的男人,被人压在地上,还这呀那的……能保持这种程度的冷静,已经是非常难得,相当难得了!
奚华可别不知好歹!
殊不知,奚华见他如此,竟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他虽然知晓男欢女爱之事,也懂龙阳之好。
可能还是像他的父亲,天生就对这种事情门儿清。即便他从未无人亲密接触过。
他本以为,像牧白这样皮娇肉贵的公子哥,才一能说话,就会哭天抢地地哀嚎,即便学乖了,不敢在师尊面前破口大骂,那最起码……最起码也会……会叫几声吧?
难道是自己的问题……?
奚华觉得,不可能。
所以,他毫不留情的,将人死死钉在地面,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牧白的脸。
势必要将他脸上的任何情绪转变,尽收眼底。他要逼得小白忍不住放声哀嚎……
手臂上的青筋往外狰狞地爆,在狠狠蓄力。
可令奚华很失望的是,小白只是面容扭曲,神情痛苦,好像快要窒息一样,眼珠子直往上翻。
他脖子上的喉结颤得厉害,青筋暴起。
但至始至终,连声“哎呦”都没发出来,奚华其实不是很清楚,情至深时,究竟是何等神情。
但总该……总该不会这样的吧,总该不是。
殊不知,牧白的牙齿都快要生生咬碎掉了,嘴里一股子血腥气。
为了不被奚华活活砸断牙根,他愣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地忍住,不叫。
天知道,他都不能呼吸了,胸腔都快憋炸了,整个人好像钉在长剑上的鱼儿,嗓子里那口气,不上不下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当场死亡!
而且,还是活活被奚华折磨死的!
他都这样乖顺了,奚华怎么还不满意?
一定要活活弄死他,才心满意足吗?
他……他他快忍不住了,要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骂娘了!
牧白晕过去之前,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句话:我真的尽力了!
……
奚华却依旧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隐约觉得,是自己身体有点残缺。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他的脸色就瞬间阴沉难看起来。
胸腔里猛然燃起了一股无名火,他羞愤交加,突然一把将徒儿推开,整个人往后倒去,伸手抓着地面,冰冷锋利的芦苇,划的他掌心生疼。
他张了张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子往后倒去,仰头望着头顶黑沉沉的天幕,瞳孔都微微颤动。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立马就融化成水,伸手一摸,惊人的滚|烫。
奚华愣了愣。
等他再转头一看时,牧白已经双眸紧闭,脸上也同样通红一片。
他先是一惊,随即起身,下意识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他摩挲着牧白的脸,凑近他,唤了声“小白”。
竟晕了过去,果然是个小胆儿,根本不经吓的。
可奚华不知道的是,牧白压根不是被吓晕的,而是因为隐忍,而活活闭过了气。
奚华的目光渐渐下移,厌恶一切肮脏的他,此刻舒展着眉头,发出了得逞的笑。
在夜色下,显得鬼气森森的。
32 ☪ 脏了就割掉
◎乖了就送铃铛玩◎
笑完之后, 奚华还是觉得差点意思。
所以,他就把手凑近,使劲的, 狠狠的, 好像是在泄愤一般的,用力地拍了上去。
溅了一手, 一胸膛的脏。
好像跳进了小水洼一般,水珠四下飞溅。
牧白也刚好, 特别合适的在此刻,极其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他扭了扭身子,虫子一样在凌乱的芦苇丛上, 晃了两晃。
然后,微微抬了抬头,目光没有一分落在奚华身上, 而是抬眸瞧了瞧自己,一眼瞥过去,他就又合上了眸, 沉沉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 还在奚华目光灼灼的注视之下,发出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骂。
“这他妈的, 到底什么东西啊!”
声音沙哑至极,还带了点软绵绵的腔调, 孩子撒娇一样, 连骂人都乖巧, 服帖, 可爱。
真是令人惊奇。
奚华听了, 心尖倏忽颤了颤,突然之间他就笑了。
不仅不生气,还笑得相当开心,异常开心,也极其诡异阴森,他又凑近身去,用方才那只脏手,轻轻拍了拍牧白的脸,笑着低声说:“你不是说,你喜欢师尊么?”
“那好,从今往后,你就是师尊的人了,开心吧。”
牧白开不开心,奚华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现在非常开心,他也不着急,反正几个傻子还没寻过来,夜色也还沉着。
索性,又独自在这里玩了一会儿,他见牧白脸上的红晕渐退,竟还泛起了青紫,被寒风吹得唇瓣都干裂了。
奚华看得直蹙眉,暗道,这孩子真是身娇肉贵的,哪里就冻成了这样?
便为他整理衣着,顺便往他的唇上,抹了抹,让他的唇上,也沾点师尊的气味。
抹了几下,却又擦出了鲜血——小白的唇破了点皮,还在汩汩往外渗血,比较靠近里面,所以不轻易瞧,压根瞧不出来。
奚华看了两眼,就更有几分怜爱的意味了,也不打算为牧白遮掩,若是被其他人发现,就让牧白自己想方设法,胡编乱造地想理由罢。
以后这种事情注定少不了,小白早点适应也好。
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明白,那么——
奚华想了想。
就弄死好了。
嗯,就该弄死的。
死。
让他死。
奚华一边想着,让牧白死,一边抓过那条灰白又毛发蓬松的大尾巴,用手帕一点点地擦。
一边擦,一边把玩这条尾巴。
片刻之后,他还是拧着眉头,低声说:“确实像狗尾巴,那三个人眼睛瞎么?”
他还用力地捏了一下尾巴尖尖,言辞冷冽地告诫它:“小尾巴,自己藏好了,不许在人前摇晃,更不许让别人摸。”
“脏了就割掉。”
“乖了就送你铃铛玩。”
…………
待牧白悠悠醒转时,天色已亮。
他的眼皮很沉,眼前浮光掠影一般,浮现着斑驳的树影。
有一瞬以为,自己只是在课间时,趴在桌面打了个盹儿,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呼地转动,窗户大开,风掠过林叶,簌簌吹了进来,还夹杂着些草木的芬芳。
他身上应该还穿着高中白蓝相间的校服,和运动服一个款式,又肥又大,但穿在他身上,却又阳光帅气。
满桌洞里塞的,都是文科班的女生,给他塞的情书,或许各种款式的巧克力。
他不是那种会践踏别人心意的人,别人送的东西,他都有好好收着,并且礼貌感谢。
牧白眨了眨眼睛,视线还有点模糊,下意识低声喃喃:“我眼镜呢?”
旁边立马就传来一道男音:“眼睛?眼睛不在你眼眶里吗?怎么啦,瞎啦?”
江玉书手里拿着一扇很大的芭蕉叶,一边给牧白扇风,一边从旁探过脸来,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个“二”,睁大眼睛问:“牧白,这是几呀?”
牧白:“……”
这是二。
他只是视力有点模糊,但他不瞎!
不过,等等!
牧白一下子就坐起身来,飞快地左右环顾一圈,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他面前,为首的是江家兄弟,林素秋不知道哪里去了。
原来,自己还在修真界啊。
刚刚那阵呼呼呼的风是……?
牧白抬眸一瞥,迎面就被芭蕉叶扇了一下,江玉书的声音,又风风火火地响起:“牧白,醒醒,牧白,你快醒醒!”
“回魂了,回魂了!三魂招来,七魄招来!”
“邪祟散去!速回魂来!”
一边喊,一边用芭蕉叶,啪嗒啪嗒地往牧白头上抽。
江玉言见状,赶紧出手阻拦,一边挡住他弟弟的手,一边蹙眉道:“不要胡闹!”
“我没胡闹啊,这芭蕉叶驱邪的,你看牧白眼珠子都直了,一看就是邪气没散干净……阿兄,你别拦我,让我再给他扫扫,驱驱晦气……”
牧白本来不是很清醒的,但他现在已经清醒了。
不仅意识清醒了,身上的疼痛,也开始苏醒了。
疼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疼得要死!
他的胳膊,他的腿,他的波棱盖子,他的……他的那里,怎么就那么疼!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肉是不疼的,就跟被狠狠暴打了一顿似的。
牧白本来还想起身的,可稍微动一动,身上就疼得要命,为了不再挨芭蕉叶,他赶紧出声:“醒了醒了……”你个逼崽子,够了啊。
可话一出口,声音就无比沙哑难听,好像鸭子在叫,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江玉书噗嗤一声开始笑:“牧白,你……你的嗓子怎么了?好像被人阉过了,哈哈哈哈哈哈。”
其余弟子们也都面面相觑,有几个也背过身,偷偷笑了几声,但都没江玉书笑得猖狂。
“小书,把你的水囊拿来。”江玉言就比他弟弟稳重多了,见牧白脸色难看,便同他弟弟道,“别笑,这没什么可笑的。”
然后,又抬头同其他围观的弟子们道:“都散了吧,忙你们的去。”
牧白可不是普通的弟子,他可是奚华真君的亲传弟子,师叔此人,护短护得要命。
哪怕就是师叔养的一条狗,发狂咬了人,师叔都会让人跪着,给他的狗赔礼道歉。
在护短这方面,师叔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不管是谁有理,都必须得守师叔的规矩。
对牧白又出了奇的偏袒,要是被师叔听见,江玉书公然嘲笑牧白。
只怕,没江玉书什么好果子吃的。
“干嘛又凶我?又不是只有我在笑……”江玉书把芭蕉叶丢开,一边撇嘴,一边拿来水囊,丢了过去。
还不忘记摆一摆师兄的谱,教训教训行事鲁莽的师弟。
“牧白,你也真是的,修为那么低,就别跟过去凑热闹,幸好有师叔在,要不然,你怎么被一群行尸,撕成碎片的,都不知道!”
“我——”
牧白才说了一个字,江玉言就已经扶着他的后背,将他托了起来,把水囊贴到了他的唇上。
“先别说话,喝点水。”
牧白只好先借着他的手,喝了点水。
冰冰凉凉的水才一入喉,原本干涩的喉咙,就舒服了许多。
但不知道是不是牧白的错觉,他总觉得嘴里有点黏腻,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和血的甜腻感,不太一样。
“啧啧啧,真就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公子哥,这般身娇肉贵的,还让别人伺候着你喝水!”
江玉书从旁看得直撇嘴,“咱们玉霄宗的女修,都没像你这样娇娇滴滴的,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
牧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玉言就已经开口替他说了:“好了,别酸了,我记得你随身携带了补气丹,拿一颗给牧师弟。”
“我才没酸,少胡说。”
江玉书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瓶子里,倒了一颗丹药出来,伸手往前递,等江玉言接手后,都喂进牧白的嘴里,他才又道:“一颗五百灵石啊。”
话音未落,牧白“噗”的一声,把到嘴的丹药,又要往外吐。
开什么玩笑?
牧家从前就是有金山银山,现在也付之一炬!
莫说是五百灵石,他现在一贫如洗,就是跌落枝头的凤凰,浑身上下摸不出半颗灵石!
都是同门师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居然还问他要灵石!
好歹,他们也是过命的交情!
太过分了!
江玉言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牧白的嘴,那颗丹药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直接被咽下去了。
“小书同你开玩笑的,师出同门,不必客气。”
“再者,我们都曾受了师叔不少恩惠。”
当然,也受了师叔不少折磨。
江玉言沉稳,还懂事,见牧白脸色不太好,怕他被丹药给噎着,又亲自喂他喝水。
江玉书从旁看着,简直酸得不行。正要再说几句,指责牧白贪功冒进,行事鲁莽。
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瞥,见来人是林素秋。
林素秋一近身,便把目光落在牧白身上,开口询问道:“师尊让我过来问你,身子可有大碍?”
牧白一听“师尊”二字,忙用手撑了撑地,坐正身子道:“我没事的,师尊可有大碍?”
师尊昨晚跟失心疯一样反常,不知道有事没有。
万一师尊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可怜的他,没办法完成任务,那该怎么办?
“师尊受了些伤,内伤,不知何故,师尊不肯明说。”林素秋面色忧愁,拧着眉头沉声道,“牧白,既然你没事,那我便问问你,昨夜,你和师尊一直在一起,究竟发生了何事?何故让师尊受伤?”
牧白龇牙咧嘴地想,师尊昨夜好似中了尸虫,还稀里糊涂地,跟他一阵翻云覆雨,约莫是做了大半宿。
自己现在是林素秋的师娘了。
这事是可以随便往外说的吗?
江玉言见状,便起身道:“既然师叔不肯明说,那必定有师叔的道理,何必多问?”
他把水囊递给了弟弟,余光瞥见弟弟不高兴了,还顺势摸了摸他的后颈,见弟弟又高兴了,才道:“林师兄,我若是你,我便不会问。”
看破不说破,才能活得久,不过,他其实也没看破,只是觉得,师叔对牧白格外偏宠了些。
回来时,师叔是抱着牧白的,那神情,那动作,有几分宠溺的意思。
除了牧白,他从未见过师叔还抱过其他人。
牧白暗暗点头,觉得江玉言是有点智慧在身上的。
林素秋脸色难看,略一思忖,还是决定不问了,省得被师尊厌恶。稍微冷静了一会儿,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见牧白还在地上坐着,便半蹲下来,轻声细语地道:“下回可不许这般行事鲁莽了,别总是让师尊担心你。”
牧白其实就是想让奚华担心他来着,时时刻刻记挂着他,感情才会越来越深。
他点了点头,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心里想着,下回还敢。
既然牧白没什么大碍,众人也就放下心来,林素秋又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关于行尸的问题,但牧白昨夜寻到师尊时,师尊已经在那发疯了,所以问了也白问。
江玉书笑话他是一问三不知,牧白就在那瘫着哼哼唧唧,见牧白身上难受,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甚至都没好意思责怪牧白,把他的那把短刀,弄得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打了只野兔子来,清理干净之后,架火上烤,那浓郁的荤香,引了一群弟子围观。
但熟了之后,一大半都进了牧白的肚子里,江玉书自己就啃了个兔子头,他告诉牧白:“往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使唤我,你别使唤我哥,行不?”
牧白边啃兔子腿,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没使唤他啊。”少冤枉他!那明明就是江玉言主动过来,给他喂水喂药的!
江玉书又道:“你或许不知道,我爹娘在我们九岁那年就没了,我爹呢,生前是个赌鬼,还爱喝酒,一喝醉了,就疯狂打我们,打我娘,我哥打小就懂事,一直护着我和娘。因此,吃了不少苦,所以,我特别特别特别——”
他连续用了三个“特别”,然后,就更认真地道:“特别看不惯别人使唤他。”
牧白嘴里的兔子腿,瞬间就不香了。抬眸盯着江玉书的脸,真心为江家兄弟,感到难过。
他没想到,江玉书居然会跟他说这个,更没想到,江家兄弟的童年,居然这般悲惨。
听得他心里闷闷得难受,刚要开口说点什么,江玉言正好过来了,约莫也听见了,先是扫了他弟一眼,然后把先前那件狐毛大氅,盖在了牧白身上。
在弟弟心虚无比的眼神下,他说:“牧白,他骗你的,别听他的。”
“啊!!!!!!!”江玉书霍然窜了起来,疯狂炸毛,跺脚,恼羞成怒,拳头攥紧,嘶吼咆哮,“哥!!!!!!!!”
牧白:“……”
踏马的,他差点就信了!
“别哥了,师叔罚跪了。”江玉言神色如常,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罚跪一个时辰,我已经挑好了位置,那里地势平坦,没什么杂草碎石。”
这句话一出口,江玉书瞬间安静,还紧张兮兮地凑近问:“罚几个人?”
“三个。”
“啊,三个???”江玉书脱口而出道,“凭什么不罚林宓?他明明也跟去了啊!还是他撺掇的!”
江玉言摇头:“别问了,没挨罚的是牧白。”然后,他抬眸望了弟弟一眼,眼里写着“你现在知道,师叔最偏袒谁了吧”。
江玉书听的是一脸懵逼。
同样一脸懵逼的还有牧白,他吸了吸鼻子,暗暗感慨,幸好自己一直歪地上哼哼唧唧,要不然现在挨罚的队伍里,必定也有他。
“那好吧。”
江玉书头一垂,认命一样地站起身来。准备跟他哥走。
“对了,牧师弟,牧家庄所有罹难的人,我已经吩咐下去,立好了坟,也差人买了香烛纸钱来,等你休息一会儿,便可去祭拜了。”江玉言道。
牧白对此感激不尽。
然后,江玉言又道:“还有一事,师叔说,若是你身子没什么大碍了,便去寻师叔一趟,他有话问你。”
33 ☪ 师尊不肯承认
◎小白也不稀罕名分◎
师尊有话问?
牧白捏着下巴沉思, 暗想,师尊这会儿只怕已经清醒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定然历历在目, 没准在他昏厥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师尊已经头脑风暴了不下于一万个来回。
在经历了无数个心理建设之后, 师尊就跟在生死间反复横跳一样,最终定下了决定。
所以, 才特意差江玉言过来传唤他。
一句“师叔有话问你”,信息量真的很大!
难道是想跟他商量, 什么时候昭告天下,与他结为道侣?
可能名分这种事情, 还得往后拖一拖,毕竟在修真界,师徒恋乃禁忌之恋, 这就跟父子苟|且差不多。
会受尽世人的冷眼和指责。
牧白懂,暂时不给名分不要紧,就算一直不给名分, 也不要紧, 他也不在意!
要名分干嘛啊,不能吃, 不能喝的,万一给了名分, 他不忍心回家了, 怎么办?
一个奚华, 哪有高考重要啊?
他必须尽快回家, 要不然高考知识点忘完了, 怎么办?
只要师尊的心里有他就行,还要什么自行车!
从无到有,渐渐加深,最后爱他爱得泥足深陷,无可自拔,没了他就不能活,这样一来,牧白的任务就成功了一大半。
那么,师尊待会儿只怕是先向他忏悔,然后试探他的意思,最后许下诺言。
应该就是这个流程。
牧白想清楚了,等江家兄弟走后,他也不急。
对待师尊,他得像狗,又像猫。
不仅需要像狗一样,死皮赖脸地贴上去,各种摇尾乞怜,讨好卖乖,满脸写着“求师尊疼我”,五个毫不掩饰的大字。
必要时,他还得学猫,高冷疏远一些,不能师尊勾勾手指,他就兴冲冲地扑过去了。
这样太像倒贴的了。
而在感情中,只一味付出倒贴的人,从最开始就是被动的那一方。
牧白不要当被动的那一方,他得时时刻刻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狠狠拿捏师尊的心。
要给师尊营造出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惶恐不安,好像随时随刻都可能会失去他的惊慌感。
让师尊喜欢他,爱他,时时刻刻记挂着他,对他愁肠百结,思绪千转,生怕会失去他。
如此一想,牧白就更不着急了。
坐地上,裹着厚实的狐毛大氅,继续啃着兔肉。
故意磨蹭了很久,才一抹油汪汪的嘴。
打了个很满足的饱嗝。
地上一堆他吐出来的小骨头。
牧白知道师尊辟谷多年,不用吃喝,所以根本没打算给师尊留。
但他还是挑挑拣拣,从他吐出来的小骨头里,挑了一块还算光滑干净的。
他寻思着,一会儿师尊向他许诺,是不是得互赠定情信物?
但他身上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有,他还想留着换钱自己花,干嘛要给奚华啊。
所以,就把这块小骨头,当成定情信物好了。
他正要起身,打算去寻师尊,可又转念想到了什么。
原本牧白都已经站起来了,然后,他又坐了回去,并且还对着远远旁观他的两个弟子,招了招手。
等二人才一靠近,牧白才道:“过来搀扶我一把,我腿坐麻了。”
两个弟子互相对视,脸色相当古怪,似乎都在暗暗吐槽,这是什么破理由,但还是走上前,一左一右,抓着牧白的手臂,将他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
其中一名弟子,从旁问:“牧师兄,香烛纸钱已经准备好了,你是现在就要前往祭拜吗?”
牧白摇头:“不,先带我去寻师尊。”
笑死,祭拜哪有去寻师尊重要?
再者,自从在地堡中,亲眼目睹了那些惨死的姑娘们,牧白就已经对牧家完全不抱有任何好感了。
此前他真情实感磕的那几个头,就全当是替原主尽孝了。
不会再二次回磕了。
跪着磕头,膝盖也蛮疼的。
如此,牧白就在两个弟子的搀扶之下,宛如被人打得半身不遂一样,一步一踉跄地去寻了奚华。
此刻,奚华正盘腿坐在一片空地上打坐,还双眸紧闭,一直等那两个弟子将牧白放下,并且拱手行礼退下了,奚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牧白一阵牙疼,暗想,难道师尊余毒未清?
要不然,怎么他来了,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他?
还是说,自己装得还不够惨烈,也不够可怜?
所以,师尊不甚怜惜他?
如此想来,牧白“哎呦”一声,一下子就跌坐在地,弱柳扶风一般,跪坐在自己的脚心上,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边咳,还边断断续续地道:“徒儿……徒儿拜见师尊,咳咳咳。”
奚华听见动静,果真睁开了眼睛,在冷漠地扫了牧白一眼后,神情自若地道:“身上还痛么?”
“不痛了……”
牧白嘴上说不痛,但他表现出的样子很痛苦,又是尝试多次,都无法起身,又是胸闷气短,怎么都止不住咳嗽,好像要把肺管都生生咳出来。
总而言之,他的言行非常不一致。嘴上要清冷倔强,身体上要柔弱无助,楚楚可怜。
这种反差感,牧白自认为拿捏得刚刚好,可以最大程度地激起师尊的愧疚,以及怜惜。
哪知,奚华听罢,却淡淡道:“既然身体无碍,那便跪好。”
“跪直了。”
牧白:“???”
这情况不对劲儿啊!
师尊不对劲!
说好的愧疚呢?怜惜呢?
一上来就让他跪好?
“那个……哎呦,”牧白脸色一苦,捂着后腰,面容痛苦,“其实,其实身上还是疼的,后腰……后腰好痛,就好像……好像要断掉一样!”
他这话不假,只是比较夸张,后腰确实又酸又麻,还隐隐作痛,鬼知道奚华昨晚发了疯一样,撞得有多猛烈。
也就幸好他皮糙肉厚,要是换个人,现在尸体都该凉透了。
他本以为,这样可以引得师尊对他百般垂怜,哪知奚华却依旧神情淡漠地道:“纵是疼,也是你自讨苦吃。”
牧白:“!”
我踏马……?
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为师昨夜告诫过你们吧,不允许任何人跟上来,你为何不听?”
这句话昨晚师尊已经问过了啊,而且,还问了不止一次,牧白也回答过了,怎么还要问?
“我……我就是担心师尊,生怕师尊遇见危险,所以,才想着去助师尊一臂之力……”
问吧,问吧,反正不管奚华问他多少遍,他始终都是这个理由,总不能告诉奚华,他是想趁乱和师尊增进感情吧?
“你该知道,师命不可违,无论你有什么理由。”
牧白心里骂了句脏话,但表面上,他还是把头一低,狠狠咬了一下牙齿,表现得既无比委屈,又无比乖顺,重重点了点头,说了句:“师尊,徒儿知错了……”
错个鬼,他才没错。错的人是奚华,好吗?
昨晚要不是他赶去,奚华只怕不知道要变成什么鬼样子!
而且,昨夜的肌肤之亲,坦陈相见,可是奚华全程主动的,牧白只能说是被逼无奈,情势所迫,无可奈何,无能为力……至多不过就是他半推半就……
然后就水到渠成了。
反正,要是论错,肯定奚华的错更大!
他奶奶的,现在牧白还浑身都疼,感觉四肢百骸都跟被压土机,狠狠碾过一样!
奚华看着挺清瘦,也挺斯文,挺文弱的,怎么劲儿那么大?
恨不得把他创死,创碎,活生生创烂!
这会儿牧白那里都是麻的,他也不敢查看,更不敢伸手去摸——当然,众目睽睽之下,也是没这个机会的。
牧白吸了吸鼻子,再抬起脸时,眼眶就红了——他愣是掐着大腿,狠狠把眼眶憋红的——漆黑得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蒙着一层淡淡的,似有似无的朦胧雾气。
让他看起来非常惹人怜爱,娇娇弱弱,楚楚可怜,即便他暗地里已经化身祖安达人,痛骂了一百遍,奚华枉修正道,奚华枉为人师……
然而,奚华却不觉得他这个模样可怜,甚至觉得有一点可恨。
昨夜,是他一时冲动,所以才强迫了牧白,并且彻夜未眠,也彻夜狂欢。
小白的滋味,令他食髓知味,难以忘怀。
如今狂躁散尽,冷静下来之后,奚华却又觉得,这事情没有那般简单。
怎么想都觉得,是牧白在处心积虑地接近他,亲近他,不折手段也要得到他。
甚至可以说是,牧白别有目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玩弄他的身体。
奚华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并且,还相当强烈。
是他担心牧白醒来后,会在人前胡言乱语,所以,才差了江玉言过去好生照料。
也是他吩咐江玉言,把狐毛大氅拿去给牧白披上。
因为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奚华发现这孩子被娇宠坏了,极娇贵,极畏寒,还细皮白肉,不耐折腾。
就譬如昨夜,奚华自认为还是垂怜这只跌落枝头的凤凰,顾念他年幼,顾念他未经人事,也顾念他细皮白肉惹人怜。
所以,根本没有太过暴戾对待,始终是收了劲儿的,结果,牧白还是晕厥过去了。
晕厥得突然,晕厥得快速,让奚华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
从现在看来,奚华认为,自己的身体应该没有残缺,因为,小白的脸色,以及他的形容,实在是狼狈又可怜。
小白的每一声呼痛,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每一分痛色,都好像在告诉奚华——师尊真的很厉害。
奚华突然有些满意小白的事后状态,但他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再者,奚华根本就没有打算承认昨夜发生的事情。
也不打算给小白什么名分,更加不会给他任何许诺。
他要和小白玩一种很有意思的游戏,类似于你追我赶。
他要走在前面,让小白竭尽全力地追赶他,变着花样地亲近他。
他不会再主动了,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还得逼迫着小白主动。
然后……
他们会肌肤相亲。
会坦诚相见。
会唇|齿相依。
会……
会发生各种道侣之间,才可以发生的事情。
他们明面上是师徒,小白回个话,都得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
但私底下,他们就是道侣……不对,不应该是道侣。
奚华认为,私底下他们也不应该是道侣,准确来说,应该是床伴,他需要汲取小白身上的朝气,还有他的温度。
而小白同样需要借助他的身体,来修合欢道。
各取所需而已,谁也不吃亏。
“知错能改么?”
很久之后,奚华才开口,语气便严厉了许多,看起来就是一位严师,“能不能改?”
牧白硬着头皮点头:“能,能,能改。”
能改才怪!
他现在就想知道,说好的惭愧呢?忏悔呢?对他的许诺呢?
一夜过后,师尊的脑子是被尸虫吃掉了吗?
昨夜种种,他全忘干净了?
一点点都记不得了?
找他过来,就为了教训他,问他知不知错,能不能改?
就不问点别的吗?
譬如……他那里伤得厉不厉害……?
真不开口问一句吗?
“师尊,”牧白抬头,紧张地攥着衣袖,主动出击道,“师尊寻徒儿过来,就只是问这个?”
奚华:“非也。”
此话一出,牧白一阵兴奋,他就知道,师尊肯定还是记得一点的,不可能是那种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斯文败类!
牧白立马满怀期待,用亮晶晶,水汪汪的狗狗眼,仰头望着奚华,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夜的画面。
想起师尊曾经和他紧|密|相|连,连一丝丝缝隙都没有。
想起师尊咬过他的耳垂,温柔地唤他小白。
更想起师尊喉咙里,发出的阵阵沉闷,又醉人的喘|息……
不行了,不行了。
光是一想,牧白的脸就开始阵阵发|烫了。
他隐约听见师尊温声细语地唤他“小白”,于是便鬼使神差地跪行过去。
两手很自然地攀上了师尊的膝。
牧白仰着头,红着脸,觉得耳朵里一定在噗嗤噗嗤地喷着热气,他整个人好像快熟透了一样。
师尊身上很冷,师尊的膝头更硬,他的两只爪子搭在上面,还忍不住瑟瑟抖了抖。
他是激动得抖。
“小白。”
奚华又唤了他一声,低眸凝视着面前清俊的脸,神情无比悲悯,又无比怜爱。
“小白,你往后一定要谨遵师命,别总是让师尊担心你。”
“记住了么?”
牧白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伸过脸去,他觉得师尊下一刻,一定会怜爱地摸一摸他的脸,所以,他主动伸过去了。
谁知,奚华根本没摸,反而还轻轻将他推开了。
一下子就推开了!
牧白:“?”
什么情况??
“好了,既然你已知错,那这次便不罚了,下次再犯,两错并罚。”
奚华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牧白简直是一头雾水,一脸懵逼,他忍不住问:“师尊,昨夜师尊和我……”
“救你是为人师表,应该做的。”
“……”
不是,不是这个!
不是师尊救他,而是他救师尊啊!
“那我身上的伤……”牧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红着脸道,“好多内伤的。”内伤,很内。
奚华听罢,便一抬手,掌心处又浮现出了那支通体漆黑的长笛,他摇头轻叹:“真是拿你没办法,来吧。”
“啊!”
牧白眼睛一下子睁多大,赶紧左右环顾一圈,见没人往这里看,他跪直了身子,两手按着师尊的膝盖,压低声儿道:“师尊,你……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奚华故作不解,蹙了蹙眉道,“这笛子本就是用来治疗内伤的,从口进入,可测五脏六腑是否有损。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
顿了顿,他眉头蹙得更深了,“看来,师尊的话,你连一个字都没有放在心上。”
牧白简直快要抓狂了,他已经完全确定,师尊根本记不得昨夜发生的种种了!
怪不得对他如此冷漠!
该死的!
那昨晚他岂不是白白献|身了?
不,绝对不是白白献|身,最起码,他现在已经对师尊的实力,了如指掌。
既然师尊记不得了,那么,也没办法,事在人为,来日方长,心急吃不了豆腐,他不能急!
深呼口气,牧白狠狠一咬牙,暂且忍了。
也不一定就是他吃大亏了,昨夜其实……其实也挺刺激的。
该说不说,确实有爽快到,做人不可以撒谎。
“过来,小白,师尊帮你疗伤。”奚华的声音,再次响起。
牧白现在一看见这支笛子,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不好的画面来。
以至于,他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
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用了,突然又不疼了!”
奚华神情一冷:“你说什么?”
“我,我突然想起,香烛纸钱都买来了,我……我我应该去哭坟了!啊,师尊,我先去了!”牧白调头就跑。
奚华凝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还是下手太轻了,这腿脚看起来挺利索的。
他狠狠抓紧笛子,暴戾地想。
想让小白哭,想让小白疼。
他低头,轻轻嗅着笛子上,还没散干净的气味。
又开始想念小白了。
34 ☪ 小演一段孝子哭坟
◎师尊说,小白,你死定了!◎
牧白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才堪堪停了下来。
真要命!
他现在一看见师尊,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被师尊压在地上疯狂摩|擦的画面。
以至于, 他现在不太能正视师尊, 更不能正视师尊手里的那支笛子了。
也不知道师尊事后,有没有清洗笛子——这个挺悬, 毕竟师尊可是连昨晚发生过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想来, 也不会记得清洗笛子。
那笛子除了治疗内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拿来吹曲儿。
只要一想到, 师尊会吹那支笛子,牧白的脸就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脸皮再厚, 也开始臊了。
他赶紧往脸上扇了扇风,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上, 还微微有些刺痛。
手心里还攥着一块挺光滑的小骨头,既然师尊不记得了,也未同他互通心意, 互赠定情信物。
那么, 留着这块小骨头,也没什么用了。
牧白索性就把这块小骨头, 当作是奚华,摆个姿势, 狠狠地往草丛后面, 用力一砸。
好像只有这样, 就能将心底的畏惧和羞耻, 狠狠地砸出去。
小骨头啪嗒一声, 砸落至了草丛,随即,草丛后面就传来了江玉书的怒骂:“谁?!是谁?!居然敢偷袭你太爷爷!”
牧白:“!”
“有本事,你就给我出来!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姓江!”
牧白嘴一撇,往后退了退,这才发现原来草丛后面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因为,很快又传来了林素秋的声音:“江师弟,我也是好心才劝告你的,虽然,你不是我师尊座下亲传弟子,但还是望你严守他的规矩,否则——”
他这个否则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但威胁的意味非常浓烈。
仿佛这个世间,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不守奚华的规矩,否则,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牧白暗想,奚华倒也没有林素秋说得这样恐怖吧?
自己就没有守奚华的规矩,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还活蹦乱跳的……哎呦,不行了,腰疼,腰好疼!
牧白蹦跶不动了,一手扶树,一手扶着后腰,只觉得这个腰就跟要断了一样,他的后腿也很痛的,钝疼钝疼,还麻酥酥的。说起来也奇怪,他疼成这个鬼样子,奚华看起来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也不知道打小吃什么长大的,生得那般清瘦,劲儿倒是很大。
衣服一穿,文弱书生,通体书卷气。
衣服一脱,满身结实腱子肉,那个胸肌大得离谱,就好像一个足球对半贴。
可惜昨天晚上,夜色太沉,牧白没能近距离地欣赏欣赏。
也没能上手摸一摸,就挺可惜的。这都要怪奚华绑住了他的手,以至于,他错过了好多。
就很气!
“少吓唬我!我才不怕!”江玉书道,“再说了,我又没起来!我的双膝一直在地上贴着!动都没动!你少冤枉我!”
顿了顿,他又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不都怨你?昨晚我哥都说了,要听师叔的话,不可以跟去,是你偏要跟去的,你自己去就算了,还撺掇我们一起去!”
“现在好了?挨罚了吧?要跪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时辰!”
“以前师尊教我写字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把砚台砸师尊脸上了,也只被罚跪一炷香而已!”
“师叔简直了!他……他到底在气什么啊?可至于罚我们三个一起跪?就罚你一个人,不就行了?”
林素秋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也同样不明白,师尊到底在气什么。
气他分不清楚行尸和走尸?
还是气他身为大师兄,没有保护好师弟师妹们。
又或者,只是气他不听师命,擅自追出去?
他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师尊要罚他们三个,而不罚牧白。
明明牧白是第一个不听师命的,也是第一个追出去的。
但师尊就是不罚牧白,还在天亮时,亲自把牧白抱了回来。
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师尊直到现在都不肯明说。
他也不敢贸然追问,林素秋也是一肚子怒火,一肚子的委屈。
他就是不明白,师尊到底喜欢牧白哪里了,为什么突然对牧白这样好?
明明师尊从前很厌恶牧白。
“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便算是我对不住二位师弟了。”林素秋声音冷硬,沉声道,“你们怎么埋怨我都可以,但必须守我师尊的规矩,说罚跪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多一刻,少一刻都不行!”
江玉言道:“大师兄言重了,这事我与小书做的也不对,有错当罚,自是不委屈的。”
“我才没有做错!那牧白怎么就不挨罚?”江玉书依旧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地道,“这不公平!”
江玉言:“他受了伤。”
“可是,我也受了伤啊,我胳膊都折了一条,师叔明明都知道,也没有特别照顾我。”江玉书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还有啊,哥,我胳膊折了,你都没给我喂水喂药,你跑去给牧白喂水喂药!”
“牧师弟身上疼。”
江玉言缓声道,实际上是师叔特意叮嘱的。
还叮嘱他,不许对外胡说。
就连那件狐毛大氅,也是师叔交给他,披在牧白身上的。
他一向嘴严,自然要对此事守口如瓶。他猜想师叔之所以不嘱咐林素秋照顾牧白。
可能原因有二:
一是,林素秋敬师爱师,整个师门有目共睹,为了得到师尊全部的关心,林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师叔可能是担心林宓会因此对牧白心生嫌隙,从而不尽心照顾。
让他去照顾最好不过,也算是师叔变相地宽慰林宓。
二来,他和弟弟从前和牧白关系一般,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相看两厌。
年幼时,牧白娇纵,瞧不起他们江家兄弟出身寒微。
而江玉书同样瞧不上牧白的公子哥做派。
小时候两人还经常一起打架来着。
关系可算得上是恶劣。
如今牧家覆灭,昔日娇纵任性的凤凰,一朝跌落枝头,凡是曾经与他结仇的人,必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趁机冲上去踩一脚。
师叔此举,可能是故意想让他们和牧白亲近,然后彼此加深了解,从而和解。
如此看来,师叔并不像从前那样厌恶牧白了,甚至隐隐有处处为牧白打算的意思。
如此,才好再度带牧白回师门。
牧白也不至于在师门中,饱受冷眼和欺负。
至于为什么单单不罚牧白,江玉言也想出原因了,只怕是师叔故意如此,但凡牧白懂点事,不说主动去向师叔求情,也必定会过来一起受罚。
如此,牧白就能成功融入他们之中了。
他们不过就是师叔手里的棋子而已。
而师叔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牧白。
“那也不对啊,他说他身上疼,你就照顾他,我说我身上疼,你让我睡一觉,这不公平!”
江玉书火大得很,直嚷嚷,“哥,你该不会是见牧白才死了大哥,就心疼他吧?但你弟弟也很倒霉啊,下一趟山,折了条胳膊,万一这胳膊以后好不了,怎么办?你养我一辈子啊?”
江玉言:“行。”
“行什么行啊?我看你就是喜欢上牧白了!”
江玉言:“未曾。”他也不敢,师叔不会放过他的。
牧白听得一清二楚,心思立马活络开来。
他缓步凑近,扒开草丛一瞥,就见三个人跪在一排,跟三根萝卜似的扎在地上。
其他两个人跪得笔直笔直的,就江玉书一个人东倒西歪,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捶腿,神色非常痛苦。
还时不时地蹦出几句,“都怪牧白”,“我真想打他”,“他还跟小时候一样招恨啊”,“白瞎了我借刀给他用啊”,“要不是担心他,我怎么可能去追他啊”,“搞半天就他不挨罚”……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林素秋听不下去了,沉声道:“你能少说几句么?”
“不能啊,嘴长我身上,我想说就说,你管我啊?有本事你站起来打我啊。”江玉书很显然对受罚这个事情,意见颇深,还口口声声叫嚷,“牧白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为了他一个人,连累了我们三个!”
“气死我啦!他还我烤兔子!我可是一口都没吃!”
牧白可算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他扭过身去,捏着下巴,暗暗沉思。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人情世故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这很明显啊,师尊是在试探他,究竟是否还像从前那般娇纵任性,目中无人了。
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要么,他现在跑回去,向师尊求情。
要么,就动静弄得大一点,让师尊知道,他在跟师兄们一起受罚。
牧白苦思冥想,寻思着,要不然还是回头寻师尊求个情吧?
但转念一想,没准师尊正等着他主动送上门去,好一支笛子,直接插|通他的嗓子眼。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正视那支笛子了,也无法接受,同一根笛子,进了他两张嘴里。
这样他心里会特别膈应。
而正同牧白所想一样,奚华此刻正用一方手帕,仔细擦拭着手里的长笛。
静静等着牧白折身回来寻他,等着牧白乖巧地跪在他的面前,摇尾乞怜,跟哈巴狗一样,可怜兮兮地说:“求师尊饶了师兄们,这一切都是小白的错。”
也许,小白还会说:“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认打认罚,求师尊饶了他们!”
说不准,小白还会跪行到他的脚边,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他,那惹人怜爱的小表情,一定非常动人。
光是这样一想,奚华就忍不住微微一笑,把笛身擦拭干净后,他又把笛子竖了起来,垂眸从笛孔中望去。
隐约还能瞧见,漆黑的笛子内壁上,还残留着斑驳的白痕。
真脏。
小白还真是脏,居然胆敢弄脏他的笛子。
既然,小白一会儿来向他求情,那么,奚华也不想当一个冷血无情的师尊,就顺了他的意思好了。
只罚小白,放了那三个不中用的东西。
就罚他……清理干净长笛好了。
就罚这个,就应该这样罚。
奚华已经迫不及待了。
…………
牧白苦思冥想了许久,两条路他都不想选。
若是选第一条,万一奚华说“今日必须有人受罚,如若不然,你替他们”,那让他怎么说?
说一句“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打扰了”,然后调头就跑?
很显然,这根本不行!
若是选第二条,那么更完犊子,从林素秋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奚华是个言出必践之人,说罚跪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少一秒都不行。
一个时辰,那就是两个小时。
就算牧白不是什么娇娇少爷,但在荒郊野岭,冰天雪地,刺骨寒风中,足足跪两个小时,他会跪死的,好吗?
师尊到底怎么回事,总是给他出两难的题,是在考验他么?
既然两条路都走不通,那就都不走。
不破不立,又到了牧白上场表演的时候了。
牧白先是拿到了香烛纸钱,因为死的人多,立的坟就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索性就拉着一群人,一起挨个帮他点香烧纸钱,而他只负责站在人群中,声情并茂地哭坟就行了。
他哭得动情,哭得伤心,除了没什么眼泪之外,简直真情实感到了极致。
亲儿子都未必能哭得这样凄惨。
在场好几个弟子都被他感动哭了。
一时间荒坟遍地,哀鸿遍野,香烛缭绕,纸钱被萧瑟寒风刮得满天乱飞。
场面既诡异,又悲恸。
声音大得响彻云霄。
江玉书原本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听见这声,嘴巴终于闭住了,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诧异地道:“孝子哭坟啊。”
林素秋深呼口气,闭目养神。
江玉言道:“百善孝为首,看来,这十年来,牧师弟成长了许多。”
“最好是这样,”江玉书撇了撇嘴,口无遮拦地道,“他最好别再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口出狂言,说要如何如何对待师叔!”
“他敢!”林素秋眼睛瞬间睁大,俊朗的面容上,火速覆盖了一层寒冰,攥紧拳头道,“我打断他的腿!”
而在不远处打坐调息的奚华,同样也听见了这震天动地一般的哭声,吵得他心烦意乱,真想杀人。
右手攥着笛子,有一下没,没一下地往手心里敲。
越听越心烦!
他本意是想让小白过来求他,结果这个傻子,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竟然真跑去哭坟了!
哭得还这样伤心!
昨晚他将人按在地上,狠狠践|踏的时候,都没见小白哭得这样伤心!
小白还真是个孝子!
奚华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嫉妒的感觉。他不允许小白在其他人面前哭,哪怕是哭坟也不行!
声音太大了!
哭成这样,还不知道得掉多少眼泪!
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白,只怕是雨后的海棠,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偏偏奚华此刻还看不见他落泪的可怜样子!
他一阵心烦,想起身去欣赏小白哭坟,但转念一想,自己太心急了。
再等等。
等小白主动送上门来,有小白哭的时候!
再等等!
他攥紧笛子,骨节分明的指骨,都因为太过用力,还微微泛白了。
牧白觉得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再哭下去,喉咙都干了。
不管牧家主和他夫人,生前是啥人,总归还是名门正派,这孝子贤孙的美名,牧白要,师门情深的名声,他也要。
毕竟往后,他还是得在玉霄宗混的,即便不能成为众星捧月的团宠,最起码,也不能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所以,他这就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救一救那三个倒霉蛋。
“来来,你过来。”牧白对一旁哭得比他还伤心的弟子,勾了勾手指,等人一靠近,他就压低声儿吩咐了几句。
这弟子眼睛大睁,连哭都忘了,诧异道:“这怎么可以?”
“你就按我说的去做。”牧白勾过他的肩膀,威胁道,“要不然,我就告诉师尊,说你欺负我,我是吃素的,但我师尊可不是吃素的!”
这弟子听罢,立马正色道:“那好,我这便去!”
等人一走,牧白就原地深呼口气,然后,他先是哭喊了一声“娘啊”,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形一晃,直接跌倒在地。
一群人大惊失色,忙七手八脚地冲过来搀扶他,喊人的喊人,扶他的扶他,还有人一直掐他的人中,在他耳边大声唤他名字。
等奚华得到消息赶来时,牧白已经躺在了人群之中,他一手抓着江玉书,一手抓着林素秋,还生怕江玉言会受冷落一样,直接就靠人家怀里!
最让奚华生气的是,他昨晚亲手清理干净的灰白大尾巴,竟然勾在了林宓的腕上!
林宓,林宓!你也配?!
小白,真是好样的啊,小白!
两条路,奚华给他提供了两条路,他是一条都不走!
跟他爹一样风流,昨晚才跟奚华没羞没臊,做了整整一宿,现在就开始坐拥美人膝了!
三个俊美少年围绕着他一个!
呵,小白,好有出息的小白,真会享受呵!
不疼,还是不够疼!
奚华当即就觉得,一股无名火,簌簌地窜了起来。
他咬紧牙齿,暗暗点头。
好,很好。
死,都得死!
他要活|扒了小白的皮!!
而奚华不知道的是,牧白此刻心里想的却是,既然师尊不在意他,那么,就让师尊吃一吃闲醋,他得让师尊知道,他牧白貌美如花,明眸善睐,冰雪聪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众美男相拥。
师尊若是不珍惜怜爱他,那么会有其他人取而代之。
就是要让师尊初体验,什么是若即若离,飘渺不定的感觉。
牧白:胸有成竹!
奚华:你死定了!
35 ☪ 请小白吃回锅肉
◎师尊要搞大徒弟的心态◎
牧白躺在江玉言怀里, 还一手抓着一个师兄,正虚弱无力地交付着“后事”。
从他死后要躺什么棺椁,穿什么颜色的敛衣, 嘴里含什么样的珠子, 陪葬什么款式的金银玉器,都事无巨细地交代了。
还告诉他们, 自己特别怕火,所以不要把他烧成灰, 更怕水,也不要水葬, 最好就是找具千年玄冰棺,里面铺满毛茸茸的雪白貂皮, 再铺一层鲜花花瓣。
然后把他的尸体放进去。
他胆子小,舍不得师尊,还有师兄弟们, 所以希望死后,棺椁能摆放在师尊的寝殿中。
这样日日夜夜,都能陪伴师尊了。
林素秋同他说, 少做这种白日梦。
江玉书说:“我看你长得像个貂!”
还告诉他, 玉霄宗的弟子若是死了,也只能葬在师门。死后是要崖葬的, 就是说会在悬崖峭壁之上,凿出一个窟窿, 再钉入檀木的木楔, 把棺椁放在木楔之上, 还会在周围的岩壁上刻满各种繁杂的符文和图案。
一般来说, 亲传弟子可以自行挑选死后的埋身之处, 而鉴于牧白很早就离开师门的缘故,按照门规,是要弃尸荒野的。
这话一出口,牧白的眼睛就睁大了些,突然感觉胸口很闷,这个世道很残忍。
江玉言道:“他逗你的,不必当真。”
牧白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很快,那一口气再度狠狠提了起来。
因为江玉言顿了一下,又轻描淡写地说:“说弃尸荒野并不准确的,应该是天葬,就是将尸体送上山顶,由盘旋围绕在玉霄宗峰头上的秃鹰分食殆尽。”
牧白听了,又是一阵心梗,突然觉得玉霄宗不是什么正经门派,门中的弟子看起来也挺变|态。
他下意识往林素秋的方向靠了靠。
林素秋宽慰他,不要害怕,因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
也不要想太多,人死不能复生,让他节哀顺变,还不动声色地,想把手腕抽回来。
他不太喜欢与人亲近的,尤其一会儿师尊便要过来了。
他想说,牧白死不了的,还不至于脆弱到,因为过度悲痛,而一命呜呼。
如果牧白真的脆弱到过度悲痛而死,那么就是他命该如此了,身为牧白的师兄,他会想办法满足牧白生前的要求。
帮他定制一副玄冰棺椁,在里面铺貂毛,洒满鲜花花瓣,但绝对不可能把牧白的尸体停放在师尊的寝殿里。
不过,如果牧白愿意接受火葬,那么,林素秋倒是愿意帮忙,把他的骨灰洒在师尊寝殿前的莲池里,作为饲养莲花的肥料。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奚华真君来了”,原本包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立马就散开了一条道来。
牧白顺势头一歪,病恹恹地倒在江玉言的怀里,一副悲痛到了极致,而半死不活的凄惨样子。
围观的弟子们见状,纷纷面露不忍,还有几个人暗自抹泪,觉得牧白年纪轻轻,家中突逢大难,一家老小尽数死尽,实在可怜。
奚华面色如常,缓步走了上前,先是略微打量了牧白几眼,才淡淡开口:“怎么回事?”
余光瞥见林素秋要开口解释,奚华面色一寒,冷声道:“你闭嘴。”
直接无视了林素秋,反而问一旁围观的弟子,“你说。”
“是……是这样的,牧师兄方才悲痛欲绝,跌倒在地,筋脉逆行,气息微弱……眼……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就说……说自己临死之前,想再看看师尊,还有师兄们,所以,所以差弟子前去通传。”
这名弟子煞白着脸,战战兢兢地回道,很显然被奚华的威压骇住,只能如实交代,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牧白估摸着,又到自己上场表演的时候了,他抬了抬眼皮,嘴里念了声“我还活着么”,然后又合上了眸,念了句“好黑,这里是不是阴曹地府”。
江玉书在他耳边,大声道:“醒醒,快醒醒!”然后就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大力摇晃。
牧白被摇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本来他只是假晕,现在是真晕了。长时间的饥寒交迫,加昨夜和师尊做了整整一宿,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的。
他的脸色很快就煞白煞白的。
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努力掀了掀眼皮,露出眼底一丝光亮,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人影也一晃一晃的。
奚华瞥了他几眼,暗自诧异,心道,真能装,装得挺像那回事的。
“师叔!快救救牧白,他好像真的快不行了!”江玉书抬头,面露担忧地急声道,“牧白的手腕摸起来好凉啊,好像一根丝瓜瓤!”
牧白暗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他的手再怎么凉,也不像丝瓜瓤,最起码也得是玉石才行。
但他晕晕乎乎的,眼皮沉得睁不开了。
忽觉一阵淡淡的降真香靠近,好似雪压梅枝一般,发出清脆又温和的声音:“小白,师尊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师尊。”
牧白勉强掀开了一丝眼皮,然后,他就松开了其他人,转而去抓奚华的手。
可又因为头昏眼花,抓了几次,都没抓住,旁人都瞧得真真的,他在抓空气。
就跟久居病榻,风中残烛,半死不活的病痨鬼一样,两只爪子在半空中扑腾。
奚华不禁蹙了蹙眉,暗道,小白装模作样的本事,还真是玩的炉火纯青。
要不是知道小白是个什么货色,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不过,这孩子的脸色委实难看了些,皮肤白生生的,没什么血色,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装的,清瘦的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
明明在场众人中,就数小白穿得厚实,还有狐毛大氅可以披,连那几个女修,都只是中规中矩地穿着弟子服而已。
小白还真是娇生惯养,只怕从小到大吃过最多的苦头,就是小时候待在奚华身边的那段时间受的折磨了。
奚华抓过牧白的右手腕,探了探脉搏,脉象还算平稳,就是皮肤有些发|烫,比昨晚他进|入小白身体时,要烫几分。
这个温度让奚华兴奋地一阵颤栗。
血管里流淌的液体,都开始沸腾起来,急需要汲取小白身上的温度。
他蹙了蹙眉,察觉到小白可能不是在装,很自然地抬手贴向了小白的额头。
果然,触手滚|烫。
这孩子染了风寒,并且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发着烧做,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奚华迫切地想要尝试。
望着牧白的目光,就炽热了许多。
“师尊,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饶了三个师兄……不怪他们,怪我……要罚就罚我……”
牧白还没忘记在师兄弟们面前当好人,勉强掀开一丝眼皮,反手抓着奚华的手,因为师尊的手太凉,他一抓之下,还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这让他看起来就更可怜,也更娇弱了。
江玉书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从旁轻声道:“牧白,没事,有师叔在,你死不了的,还有——”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也没怪你啊!”
才怪!
牧白心想,不久前就属江玉书埋怨他,埋怨得最凶,他这次要是不向奚华求情,那往后还怎么在师门里混?
可怜他在这个修真界,一无父母兄弟,二无亲朋好友,名声也不好,还跟这几人自小分离,感情也不深。
要是跟三个师兄不处好关系,以后在山上怎么混?
还有就是,林素秋不是言之凿凿地说,无人可破奚华的规矩么?
那牧白就要证明给大家看,规矩立出来,就是让人破的,别人不能破奚华的规矩,那是他们无能,他要做就做第一人。
成为奚华心目中,最特别的存在。
“师尊,求您了,师尊……”
牧白颤着声儿,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还发着烧,寒风一吹,他就紧跟着一颤颤的,就更显得无比柔弱了。
抓着奚华冰冷的死人手,毫不畏惧众人惊诧的目光,就往怀里贴。
看起来没有半点逾越,也没有半点情|色,更没有半点以下犯上的意思,就好像小孩子在跟长辈撒娇一般,十分惹人怜爱。
牧白的一双宛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此刻被寒风吹得水汪汪的,漆黑的长睫过于浓密,甚至有几根倒着长。
只要他一眨眼,睫毛就磨到他的瞳孔,生出一片水雾。
偏偏他还冲着奚华努力微笑,就更显得可怜又可爱了。
林素秋看得眉头紧锁,微微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说什么,又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攥紧拳头,把脸偏了过去。
奚华原本翻涌的怒火,在小白几声撒娇一样软绵的哀求中,竟然诡异地散了几分。
他原本就没打算惩治那三个人,不过就是想逼迫小白主动送上门就范而已。
现如今最初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而且,还有意外之喜——小白发烧,身子烫。
正合适将人圈在怀里做。
昨晚,牧白昏迷得早,后半宿都是奚华一个人在玩,好像在玩一条死鱼,没什么意思。
他现在想玩点有意思的。
“师尊,是弟子不遵师命在先,与旁人无关!”林素秋终于按捺不住,一掀衣袍跪在地上,垂头正色道,“师尊若怪,就责罚徒儿一人便是!徒儿甘愿领受!”
江玉书见状,赶紧把求救的目光,落在他哥身上,见他哥已经默默跪下,心里暗骂一句,就数林宓事儿多!
明明牧白都已经帮他们求情了,眼看着师叔的表情都松动了,结果林宓偏要上杆子讨罚!
贱不贱!
贱不贱!!
自己讨就算了,还拉他们兄弟两个!
大师兄都跪了,其余人也不好意思站着,一群人面面相觑,而后也纷纷跪下。
但他们没有牧白胆子肥,一个个垂首跪地,静若寒蝉。
奚华这才把目光,慢慢落在大徒弟身上,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拢起,好似染了墨汁一般,沉得骇人。
只要一想到,方才小白的尾巴,居然胆敢卷在林素秋的手腕上,他眼里的森寒,就好似化作了实质,狠辣地扫向了林素秋的手。
若是,他记得不错,小白的尾巴卷的应该是林素秋的左手,很好,林素秋用的是右手剑,就算断他一手,也不影响他以后继续用剑。
但奚华自认为是个慈师,一向宽厚待人,对座下徒弟,更是视为亲子,怎么可以因为区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要砍下徒儿的手?
小白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跟他睡过一次,怎值得因此,而废了林素秋的一只手?
他当然不会直接断林素秋的手。
最起码,现在不会。要隔一段时间,挑一个更合适的理由。
奚华不想让任何人认为,他是因为牧白,而心生妒意。
绝不是因为牧白。
只是因为,奚华厌恶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而已,仅此而已。
他的东西,哪怕就是他不要了,也要毁得干干净净,莫说是别人碰一下,哪怕多看一眼,都是错!
不断手……但打到血肉模糊,还是简单的。
不过就是奚华一句话……不,他太了解大徒弟的性格了。
不需要一句话,只需要一个失望的眼神,就足够了。
奚华微微抿了抿薄唇,凝视了林素秋片刻之后,什么也没说。
静默片刻后,他才淡淡道:“下不为例。”
完全忽视了林素秋,甚至还直接越林素秋,同江玉言吩咐道:“去寻一辆马车,原地稍作整理,今日便离开此地。”
江玉言连忙拱手应是,临走前,还不忘把东张西望的弟弟,一并拉走,其余弟子们也拱手告退,纷纷散开了。各自收拾起了行李。
只有林素秋还跪在一旁,抬眸凝视着奚华,满脸期许着,师尊可以跟他说句话。
偏偏奚华就是要搞他的心态,不仅不加理会,还当着他的面,给牧白整理衣衫。
牧白哼哼唧唧,嗓子里黏糊糊的。
直到林素秋的眼珠子都烧红了,奚华才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安抚他的意思,只淡淡说了句:“你最近很浮躁。”
“师尊,我……”
“退下,自行反省。”
林素秋连忙开口,想要辩解,但奚华却根本不听他的辩解,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等人走后,奚华才两指夹着那条灰白色的尾巴,不轻不重地扯了扯。
他以为,小白的尾巴脏了,需要好好清洗。
血,滚|烫的鲜血,才能将尾巴上的脏污,彻底清洗干净。这不仅需要用林素秋的血,也应该用牧白的血。
牧白已经昏睡过去,睡着的样子,倒是挺乖巧,因为发热,小脸通红,奚华把手背贴上去,他先是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又慢慢用脸在他的手背上乱蹭。
这让奚华想起了刚出生的小奶狗。他挑着牧白的尾巴,塞回了狐毛大氅之中。
而后,抓着牧白的手腕,为他输送灵力。
耳边很快就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是林素秋在发疯了,在林中肆意横行,自|虐一样地躁动。
江家兄弟办事很快,不一会儿就牵了一辆马车来。
江玉书自告奋勇,要帮忙把牧白抬上马车,奚华说了句“好啊”,然后就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直把他盯得毛骨悚然,静若寒蝉,连连往后倒退,大气都不敢乱喘。
眼睁睁地看着师叔弯下腰,很轻松地把牧白打横抱了起来,然后上了马车,江玉书才敢稍微松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边靠近他哥,边压低声儿道:“师叔好似还在生气,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好可怕。”
顿了顿,江玉书又道:“谁驾马车?我可不驾,我情愿在后面跟着马车跑,师叔太吓人了!”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居然要帮师叔驾车!”
这句话才一出口,就从马车里传来了奚华淡漠的声音:“自然用不着你,去找林宓来。”
江玉书脸色一苦,下意识跟他哥对视一眼,满脸写着“我都说这么小声了,师叔怎么还能听见”?
他嘴里赶紧应着,刚要去寻林素秋,结果人就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脸色还不甚好看。
衣衫上星星点点,沾了不少血迹。
左手也不知道怎么了,裹着厚厚一层布,猩红的血迹,从中渗透出来了。
“大师兄,你的手……?”江玉书怔怔地问。
“不小心摔的。”
实际上是他气愤难忍,悲愤交加之下,捶树捶的。
捶了一手血,知晓要离开此地了,才堪堪折身回来。
听闻师尊要他驾车,林素秋的眼睛瞬间一亮,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
只要师尊还肯使唤他,就说明师尊还在乎他,那么,无论师尊吩咐他做什么,他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殊不知,奚华只是想借此,来羞一羞小白而已,他已经把小白的腰带解开了,直接捆住了他的双手。
还将人端坐在了腿上,两人紧密得,连一点点缝隙都没有。
果然不出奚华所料,发了烧的小白,身子热得很,滋味不同凡响。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隔着一层车帘,他们在马车里到底做了什么。
咕噜咕噜的车辙声,把一切声音,尽数掩盖住了。
林素秋背对着他们驾车,从车帘和车身间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他清瘦的背影。他似乎听见了什么,还微微偏了偏身,拧着眉头细听。
奚华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让他听个响。
牧白的嗓子里,呼呼呼地喘着热气,只觉得自己好像炎炎夏日中,抱着了大冰块,整个人清爽得一抽一抽的。
他的脸用力地在奚华的胸口上蹭,嗅着师尊身上好闻的气味,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
奚华钳着他的后颈,迫他抬头,然后俯身凑近。
用力撕咬那能言善辩,又花言巧语的嘴。
牧白吃痛得直皱眉,发出呜呜呜的可怜声音,从下巴滚落下的鲜血,不偏不倚,落在了灰白的尾巴尖尖上。
以血来雪耻。
以血来净污。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36 ☪ 小白乖得让人难以置信
◎小白不是犟驴,他是顺毛驴◎
牧白中途有醒过几次, 每次醒来时,他都跟死狗一样的,趴在师尊怀里。
师尊身上又冰又冷, 压根就不是正常人的体温, 就好像死了很久的人,还是溺毙的, 皮肤苍白得失了血色,白生生的发着光。
他看起来也不像个活人, 合该是悬崖绝壁上,清冷出尘的雪莲才是, 靠在他的怀里,一点都不温暖, 冻得牧白瑟瑟发抖。
但牧白此刻,也刚好身上燥|热难忍,冰火相接, 就好像往烧红的铁水里,加入冰块一样。直接沸腾起来,咕噜咕噜的乱响。
但在马车凌乱的车辙声中, 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外面的人, 就更加听不真切了,林素秋心里窝着火, 马车驾得飞快。
将身后那些弟子,远远地甩在后面。车轮碾压过湿滑的, 还结着碎冰的草地上, 滑出长长的车辙印。林素秋一路上沉默不语, 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手里的漆黑马鞭, 甩得飞起。
浑然不顾伤口撕裂,鲜血很快就渗透了纱布。
他不是没听见马车里传来牧白哼哼唧唧的声音。
不仅听见了,还很清晰的听见,牧白的嘴里,好像含着糖浆,哼唧的声音又黏又腻,跟小孩子撒娇一样,几乎能拉出丝来。
林素秋不知道,牧白到底为何哼哼唧唧,也没看见牧白究竟是怎么攀在师尊膝上的。
但这不代表着,他就没有想象力!
原来,师尊喜欢会撒娇的!
牧白真的好会撒娇!
偏偏他林宓根本不会撒娇!
还生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子,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承蒙师尊厚爱,将他带上仙山,还收他为徒,对他悉心教导,养育他成人。
自幼,林宓就知道自己是师尊从洛水里捡回来的,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修炼,为此,比同龄人付出百倍不止的努力。
在师尊面前,他永远都是温柔善良,体贴入微,乖巧懂事,还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
像一个孺慕敬仰师长的孩子一样,仰望着师尊,数十年如一日地追寻着师尊的目光。
他待师尊如头顶明月,如庙中供奉的菩萨,如圣贤。
渴望师尊可以多看他一眼。
师尊可能不知道。
从很早开始,林素秋就对师尊产生了异常的情愫,他想摘下月亮,将师尊彻底占为己有。
也想揽着明月,不让白玉危坠。
他的这些肮脏不堪的心事,连在夜深人静之时,都不敢轻易拿出来见人。
好像月光一照,风一吹,他的心事就彻底藏不住了。
林素秋胸口滚|烫,只觉得堵着一口闷气,师尊冷落他,简直比砍了他的手,让他无法再修剑道,更加难以忍受!
他多么希望,此刻在马车里,攀在师尊膝上,面色酡红,孩子一样撒娇的人,是他,而不是牧白!
狠狠一扬马鞭,马儿吃痛,凄厉的嘶鸣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嗖的一下,在凛冽的寒风中一骑绝尘。
将身后那些,既没有骑马,又不能在人间随便御剑的弟子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很快,他们就化作了黑点,消失在了远处。
可是林素秋不知道的是,牧白并不是攀在师尊的膝头,而是直接坐……不,这个动词不够准确,应该用骑……不够雅观,或许用嵌,更加合适。
牧白眯了眯眼睛,这会儿靠在师尊怀里,还蛮舒服的,他把滚|烫的面颊,往师尊的胸膛,又贴了贴。
隔着繁复的衣衫,都能感受到,从师尊骨子里透出的森寒。
他的脑子阵阵发昏,但还没坏透。
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正咬着什么。
也非常清楚,师尊此刻也是清醒的。
师尊不仅清醒,还一直把玩着他的尾巴,一时把他的尾巴,盘成个圈,一时又打出了简单的结。
可能师尊还是个毛绒控,对他的尾巴似乎也情有独钟,修长冰凉的手指,慢慢攥着他的尾巴根部,好像拔萝卜一样,往外拔了拔。
牧白吃痛的,想要发出惨叫,可随即嘴里就被塞进来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他的眼睛睁不开,只好用舌尖顶了一下。
好像是珠串一样的东西……珠串……等等,难道是师尊手腕上,一直戴的那串流珠?
流珠尽数将他嘴里的惨叫,堵了回去。
牧白只能发出类似于小兽一样的呜咽声,双腕被绑在一处,蜷缩在身前。
又因为师尊抱得他太紧,两条胳膊被压得根本动弹不得。
又不能说话。
身子还偏偏软绵绵的,没什么劲儿,只能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师尊的宰割。
师尊一直沉默不语。
气压非常之低。也不知道是怕,还是冷,牧白清瘦的身子,好像柔若无骨一般,狠狠在奚华怀里抖了抖。
抖得跟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都招人心疼。
耳边立马就传来一声嗤笑,又清又冷,既有点好笑,又有点嫌弃的意味。
“吁!”
林素秋勒紧了马缰绳,顿时将马儿逼退,马车在草地上,狠狠划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印,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将马缰绳和马鞭,一并丢开。
直接翻身下马。
一掀长袍,就跪了下去,抬头望着紧闭的车帘,唤了声“师尊”。
奚华微微蹙眉,扯过狐毛大氅,将牧白整个包了起来,如此,即便车帘被突然掀开,也根本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牧白原本晕乎乎的,突然被这一声“师尊”惊醒,瞬间三魂七魄,直接归位了。
还吓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清醒过来之后,简直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从师尊的身上爬下来,奚华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意图,一只手穿过狐毛大氅,直接压着他的后脑勺。
一只手死死压着他的腰,如此一来,牧白就更加动弹不得了。
整个人好像被活活钉在了奚华的腿上!
他一阵心慌意乱,暗道,奚华难道真的余毒未清吗?
尸虫吃了奚华的脑子吗?
谁家的师尊,会把亲传弟子困在怀里,隔着一扇车帘,跟另一个亲传弟子,遥遥对望?
真就不怕车帘被打开,直接让林素秋撞个正着?
牧白吓出了一身冷汗,人都清醒多了,他的两条腿,分开耷拉在座位上,因为保持这种坐姿太久,腿都开始发麻了。
他忍不住小幅度动了动,一阵酸疼,真让人想死!
奚华不动神色,直接抬腿踢了一下牧白乱动的脚,那一阵酸痛感,瞬间触电一样,爬上了牧白的脊梁骨,他很不合适的,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惨叫。
马车之外跪着的林素秋听罢,先是一愣,随即便问:“牧师弟他……他到底怎么了?”叫成这样?还在撒娇?
“做噩梦了。”奚华镇定自若,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你不必管,为何突然停下?”
他嘴上质问林素秋为何突然停下,但实际上,已经抓着牧白的腰肢,将他原地转了个圈,如此一来,牧白的脸,正好就对上了车帘。
牧白身上的冷汗,冒的就更多了。
竭尽全力地想把脑袋,往狐毛大氅里钻,假装自己只是一个路过打酱油的土拨鼠。
偏偏,奚华不知道发什么疯病,偏不如他的意,紧紧揽着他的腰,从背后钳着他的脸,迫他抬起脸来,望向车帘。
准确来说,应该是望向车帘后面的人。
林素秋。
他要他疼,也要他羞,务必让小白狠狠受回教训,好好长长记性。
奚华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扭曲一个人的个性,甚至是彻底颠覆。
譬如,品行高洁,不可染指。
他就偏要将人拉下神坛,踩在泥潭里,狠狠践踏。
让这个人彻底沦落成欲|念的傀儡。
既然,小白不肯正眼去瞧林素秋,那想来就是感到羞耻了。
想不到,小时候那样厚颜无耻的孽徒,长大后,居然还是懂一些廉耻的。
可这点廉耻心,很快就要在奚华面前,碎成齑粉了,真是可怜呢。
“师尊,已经看不到后面的其他弟子们了,所以,徒儿想先停下,等一等他们。”
顿了顿,林素秋忍不住又道,“师尊,徒儿不知何处有错,惹师尊不悦,还请师尊明示!”
“你做得很好,也未让为师感到不悦。”奚华语气淡淡的,“是你多心了。”
林素秋还是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师尊在说反话,可他又确实不明白,师尊到底为何要生他的气!
当真是因为那劳什子的行尸走肉?
因为他没有照顾好师弟师妹们?
可那一晚,除了不听师命,擅作主张追出去的牧白,根本无人受伤!
别说是江玉书不明白奚华在气什么,就连自幼待在师尊身边长大的林素秋,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师尊在气什么!
“师尊,若是徒儿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师尊明示!”
奚华太清楚这个大徒弟的脾气了,自己越是对他表现得冷漠,林素秋就越是容易剑走偏锋。
那么,还愁挑不到林素秋的错处,砍他一只左手么?
奚华不要别的,他就是要砍林素秋的左手下来。
往后,不管是小白主动的也好,还是被迫的也罢。谁敢碰小白的尾巴,他就是要剜谁的肉,放谁的血!
而小白自然也不能轻易饶过,不听话的孽徒,是要被铁链拴着的。
“为师说了,你无错,又何必再三追问?”奚华态度依旧冷漠,钳着小白的脸,凑近他的耳畔,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他无错,但是你有错。”
“你说,师尊应该怎么惩|戒你,才能让你记忆犹新?”
牧白浑身一阵颤栗,心里直喊阿统滚出来受死!
说好的,温柔善良,正直勇敢的主角受呢?
就这?就这?
就分明就是妥妥一个变态!
啊呸!
他有什么错?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牧白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因为被迫扬起头颅,玉颈上的喉结,一颤颤的,还微微发红。
奚华冰冷的手指,轻轻戳了戳,牧白差点没当场把嘴里的流珠,直接呕出来。
“师尊,我……”马车外的林素秋,还要开口,忽听一阵踏碎枯叶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他的神情一凛,侧耳听了片刻,而后神情大变,忙抬头唤了声,“师尊!”
“去吧。”奚华早有所料一般,语气淡淡地吩咐,“保护好其他人,莫让他们受伤。”
林素秋拱手应是,忙起身,一把抓过长剑,正要离去,忽又想到什么,回眸一瞥,刚好风吹车帘,掀开了一条缝隙。
以他的角度望去,就只看见了拖在地面的狐毛大氅,再多的,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暗暗攥紧了手里的剑,把心一狠,转身便离开了此地。
等人一走,奚华就把流珠扯了出来,牧白一阵咳嗽,好半晌儿才喘匀了气。
他现在不太能正视奚华了,尤其自己现在受制于人,就更加不能正视了。
所以,他选择闭上眼睛,脸上的冷汗,顺着酡红的面颊,簌簌滚落下来。
又被一根冰冷的手指,贴着面颊缓缓摩挲。
师尊的声音听起来既温柔,又蛊惑,好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又字字诛心,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小白,你不乖,你说,师尊应该怎么惩|罚你,你才能学乖?”
牧白赶紧摇头,颤声道:“不,不用惩|罚!我是那种越打越不乖的类型!需要……需要哄!”
“越哄越乖,我不是倔驴,是顺毛驴!”
狗比奚华!
平日里真踏马能装模作样呵,他怎么一早没看出来,奚华居然是这种货色?
阿统!阿统!
快滚出来!
再不滚出来,牧白都要开口骂娘了!
但为了能够顺利攻略奚华,然后,回家参加高考,牧白连续深呼吸,还是慢慢将到嘴的脏话,往回吞咽。
小嘴一抿,眼泪珠子就簌簌往下滚落。
“师尊,我错了。”错你妈!
“对不起,师尊。”狗比奚华!
“我再也不敢了!”真想打得你满地乱爬!
奚华微微一怔,有些匪夷所思。
他本以为,牧白是不会这样轻易服软的,最起码,也得面红气喘地骂个几句。
竟想不到,这家伙还挺能屈能伸,眼泪说掉就掉,是水做的么?
一哭眼眶就泛红,一哭就泪眼婆娑惹人怜。
小白是什么品种的娇娇小姐,说哭就哭了,奚华的腰带还没缠上他的脖子,巴掌也还没落到他的身上……什么暴|行都没有施展呢。
小白居然就已经哭着认错了,还哭得直抽抽。
奚华:“……”
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十年未见,小白昔日的硬骨头,竟软成了这样。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
但即便如此,奚华还是不打算轻饶了他,一把掀开狐毛大氅,又一掌将车帘掀开。
刺骨的寒风,瞬间就窜了进来。
果不其然,小白娇娇滴滴的,特别畏寒,一直往他怀里缩,但奚华身上也不热。
小白两面受敌,好像是钉在剑上的死鱼。
一直在瑟瑟发抖。
“冷么?”
“嗯,冷!”
牧白回答地相当诚恳,心里再度骂起了奚华,他就知道统子不靠谱,丢他一个人在修真界,人生地不熟的。
居然连主角受是个白切黑的芝麻汤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他!
他吸溜吸溜鼻涕,冻得眼泪汪汪的,看起来就更加可怜了。
奚华笑得非常开心,他有意羞辱牧白,就钳着他的下巴,逼迫道:“冷的话,那你就求一求师尊,求师尊把车帘拉上。”
他笃定牧白骨子里,还是个倔驴,不可能过了十年,就截然不同。
而且,牧白从前可是牧家上下,众星捧月一般的金贵少爷。从小就躺在锦绣堆里长大,父母对他格外溺爱娇纵,说他是娇贵的凤凰儿,一点都不为过。
既是娇贵的凤凰儿,又如何会轻易求饶?
奚华就是想让牧白也尝一尝,跌落尘埃的滋味。
哪知牧白听罢,居然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道:“师尊,求你了!”
奚华:“……”
他求饶的速度太快,让奚华再度错愕。
“师尊,我已经求了!”他都求过了,师尊必须要履行诺言,把车帘拉上!
要不然就是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的大人,是要生吞一百根钢针的!
奚华顿时哑口无言,虽然心中隐隐不悦,但还是信守诺言,一记掌风,将车帘再度拉上,寒风尽数被斩断在了车外。
马车里的气氛,凝重得要命。一滴冷汗,缓缓顺着牧白清俊的侧脸,流过颌骨。
牧白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回眸直勾勾地盯着奚华,奚华才说了个“你”字,就立马脱口而出一句:
“我知道错了!”
奚华:“我……”
“我再也不敢了!”
奚华:“闭……”
“求师尊饶命!”
牧白一口气,连续抢答三次,每一句都斩钉截铁,丝毫不拖泥带水,倘若不是因为,他面色酡红,身体直颤,奚华都会觉得,他是不是天生浪|荡,就喜欢被人这样对待。
奚华被堵得没了话讲,抬手就捂住了牧白的嘴,冷呵了句:“你给我闭嘴!”
然后手心处就麻酥酥的,很清晰地察觉到,小白刚刚狠狠抿住了嘴。
就……就特别乖,令人匪夷所思的乖。他从未见过,这么乖顺的孩子。
说什么听什么,乖顺,服帖,柔弱,还可怜。
乖巧到奚华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训斥他,惩|罚他了。
好像刁难乖巧的徒弟,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奚华再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转念想起,方才那阵踏碎枯叶的声音,应该是又一波行尸追了上来。
昨夜,他独自前往查探,斩落下了为首的行尸,在其身上,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好像曾经在哪里接触过,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奚华已经记不清了。
想不到,昨晚才斩杀了一波,今日,又来了一波,似乎是为了什么东西,亦或者是……为了什么人而来。
奚华面露沉思,低眸审视了乖乖坐在他腿上的牧白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你此前从地堡里,带出来的法器何在?”
法器?
牧白眨了眨眼睛,哦,就是那个亮晶晶的东西,当时情况紧急,他一把抓住,也没来得及细瞧,后来又给忘了。
这会儿经师尊一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但他摸索遍全身,都没有找到那个亮晶晶的法器,牧白惊疑,该不会是昨晚弄掉了吧?
正暗暗迟疑间,外面忽传来江玉书的声音,他心尖狠狠一颤,下意识就要起身。
哪料双腿一软,才起了身,又重重跌坐回去。
两道黏腻的声音,同时从两人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江玉书在外咋咋呼呼的:“牧白,牧白!你快下车看!”
“你家先前死的那些人,全部诈尸啦!”
“他们是不是舍不得放你走啊?!”
牧白:“……”
舍不得放他走,难道,一定要把他也拉到地下,才心满意足?
还有,他也想下车,但实际上,他连师尊的腿都下不来。
37 ☪ 我是师尊的人
◎剑是师尊的剑,人是师尊的人◎
外头很快又传来了更加激烈的锵锵声, 以及踏碎枯叶的声音。
好几个女修发出尖锐的惨叫。
距离近得就如同在牧白的耳畔旁骤响。牧白急出了一身的冷汗,总有一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错觉!
他紧张地攥紧师尊的衣裳,那轻薄的衣料, 又滑又软, 手心里也都是黏腻的汗水,无论怎么抓, 就是抓不住。
两只脚也开始小幅度地挪着地方,试图找个可靠的支撑点, 他好一鼓作气,直接站起来, 可他的两腿就好像浸泡在了醋里,酸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连骨头都好像被侵蚀了,稍微动一动,就好像会碎成豆腐渣渣。
冷汗顺着牧白俊秀的面庞, 滑过了他的颌骨,雪白的玉颈中央,一颗精致小巧的喉结, 此刻也开始发红, 还瑟缩得上下滚动。
咕噜一声,牧白吞咽着口水, 死死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外泄出任何不堪入耳的杂音。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 跳动得厉害, 还越跳越快, 就如同师尊埋在他体|内的脉络一般。
砰砰砰的, 震天响。
他的耳边嗡鸣声不断, 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春|梦一般,晕晕乎乎的,还不得已使劲掐着手心,强迫自己从中清醒过来。
江玉书的声音,大得不行,可能是气恼牧白迟迟不回应他,居然胆大包天到,直接用剑鞘,哐当哐当往车身上乱敲。
一边敲,一边直嗷嗷:“哎呦,疼!哎呦,我手好痛!牧白,你快出来看看啊,牧家满门诈尸啦!”
“哎呀,我手好痛!”
“那是你爹娘吧?他们跟我哥打起来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冲过去帮我哥了!”
“哎呀……好痛,好痛!”
牧白:“……”
所以,江玉书是不是一手执剑,还用了另外一只折断了的伤手,攥着剑鞘挥舞?
到底是来了多少行尸走肉啊,也至于逼得江玉书,不得不强行使用断手?
还有,江玉书胆敢用剑鞘乱敲车身,实在太没礼貌,太没规矩了,奚华竟然也能忍?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牧白就非常清晰地听见了,咯噔咯噔,骨节攥紧的脆响声。抬眼一瞧,果然看见奚华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牧白赶紧压低声,撇清关系:“师尊,这不怨我,跟我没关系!”没规矩的是江玉书,要撒气就去找他,别来找可怜的小白!
“知道。”奚华竟然轻轻笑了一声,紧紧贴在牧白后腰的纤细手指,微微曲了起来,好像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牧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下意识屏息凝气。
然后,他又听见奚华低声道:“小白,听说,你还是个孝子,江玉书都要帮着他兄长,一起对付你爹娘了,你还不出去帮忙?”
“我……我现在可以出去?”孝顺都是装的,对待那种人渣,他没刨坟就算不错了,又吞咽了一下,牧白小心谨慎地开口试探,“真的放我出去?”
“嗯。”奚华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可以。”
牧白:“……”
那倒是放开他啊!
光嘴上说可以,倒是先把手收回去啊!
别一直紧紧地扣住他的后腰!把他困于方寸之间!
外头打得昏天黑地,刀剑相接,他们在马车里,同样打得昏天黑地。
好似察觉到了牧白的真实想法,奚华慢慢松开了手,不仅松开了,还摸索上了小白被捆在一起的腕上。
手指轻轻一挑,就宛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直接将捆着牧白双腕的腰带,咔哒一下切断了。
牧白当即呼吸就更为急促了,该死的奚华!
这个手是锋利的刀刃吗,轻轻往腰带上一贴,腰带就断了?
那要是不小心贴到了他的手腕,岂不是切他骨头,如切豆腐?
还有……这个腰带看起来非常眼熟,不就是牧白自己的吗?
把他腰带弄断了,那一会儿让他腰上系什么?难道要他把奚华的筋脉抽出来,当腰带系?
“……你自幼就娇生惯养,从前在山上时,为师命你大师兄盯着你练习剑术,你的手掌娇嫩,不出半日,就被木剑磨得通红,两日不到,就破皮出血,到了第三日,就血肉模糊。”
“一月之后,指腹和掌心,就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
奚华的手指冰冷得惊人,不知何时已经抓着牧白的一只右手,合在掌心摩挲。
修剪平整的指甲,划过皮肤,会有一种酥酥麻麻之感,牧白抖了又抖,颤了又颤。
只觉得摩挲他指腹和掌心的,合该是死人手,怪不得,昨夜自己哆嗦成那副凄惨样子。
死人手摩挲他的掌心,就这样难以忍受,更别说是探进他最深热之处。
就跟冰水浇上烧红火炭上一模一样,滋滋作响。
虽然不明白,师尊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但牧白非常聪明地保持沉默。
一边要应付师尊,防止师尊突然搞偷袭。
一边还要警惕车帘和车窗,防止有胆大包天的弟子,突然挑开帘布,撞破二人之间不可言说的秘密。
“……而现在,你的手心娇嫩得很,没有任何一丝薄茧,可见离开师尊的这些年,你是当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虽然,师尊不知道你的法器是什么,也从未见你用过,但你必定是讨厌用剑的……是因为,你还恨师尊当年逼你练剑,所以,离开师尊之后,就再也不碰剑了么?”
顿了顿,奚华总结道:“你怨恨师尊,所以,也怨恨剑,对么?”
牧白:“!!!”
冤枉!
大大的冤枉!
他比窦娥姐姐还冤枉啊!简直是六月飘雪!
师尊纯属是恶意揣测,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他一直觉得用剑很帅的,中二时期的时候,也整天想着一人一狗一壶酒,执剑走天涯来着!
但他生活的地方,不允许啊,除了玩角|色|扮|演会用到之外,平时拿着把剑出门乱晃,会被当成精神病的,好吗?
他最多……最多只能玩点蝴|蝶|刀……对了,蝴|蝶|刀他玩得挺溜的,最炫酷的是,他可以一边耍刀,一边削苹果。
若是有机会的话,他可以向师尊展示一下,蝴|蝶|刀的花式玩法。
“师……师师尊……”
“嘘,小点声儿,你总不希望被人知道,你生性放|浪,不知廉耻到勾引自己的师尊吧?”
牧白瞪大眼睛:“我……”
然后,他的唇上就贴了一根冰冷的手指,奚华温柔款款地哄:“嘘。”
并且,已经把自己的命剑,连剑带鞘的,塞进了牧白的掌心。
牧白哆哆嗦嗦的,根本不敢攥着剑,他不知道奚华到底想做什么,额上的汗珠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可怜他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居然汗流浃背,衣衫湿漉漉的,好像都能拧出来水。
外头的声音更大了,寒风吹得车帘猎猎作响,刀光剑影从缝隙中透了进来,闪过牧白身上时,宛如实质一般,剜得他皮肉生疼。
“师……师师尊,我……我求饶,我认输,我错了……”狗比奚华不干人事!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
外头打得热火朝天的,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马车里跟他恩爱!
奚华到底是不想被人发现,还是想被人发现?
嘴上说,让他赶紧下来,别出声,小心被人发现了。
可实际上,却又把剑塞进了他的手心里。牧白紧张地左右环顾一圈,然后更小声地问:“师尊是想把剑借给徒儿用?”
“是,但也不全然是。”
奚华笑意吟吟的,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牧白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师尊的牙齿既白生生的,又寒光泠泠的。
虽然很平整,很洁净,也很光滑,但就是给牧白一种师尊的利齿,随时都会咬破他的喉咙的错觉。以至于牧白在师尊怀里,很没出息地又哆嗦了一阵。
就听见奚华用非常温柔,也非常亲和的语气说:“想下去也可以,但你此前的表现,让为师非常不满。”
“现在,你就用这把剑,往自己腿上敲两下,让你长长记性。”
牧白的眼睛立马睁得又圆又大,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是什么羞耻惩罚?
他又不是个小孩子了,做错事了,还让他自己抽自己?
还用剑抽?还用师尊的剑抽?!
这简直太过分了!
他宁死都不肯受这种屈辱!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伸进了窗户,牧白吓了一跳,整个人立马往师尊怀里一钻,瞪大眼睛,满脸惊悚地盯着那只突然伸进窗户的手!
然后,就听见江玉书剧烈的喘|息:“师……师叔,救……救命啊!来的行尸太多了,大家都打不动了,救命……救命!”
还好,江玉书只敢伸手进来,没敢直接掀窗帘,但这足够让牧白差点骇得魂飞魄散了。下一刻,眼前一晃,一道破风中,猛地划过眼前。
牧白下意识缩了缩头,就听见啪的一声,江玉书顿时惨叫出声,原本那探进马车里的手,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奚华冷声呵斥:“没规矩!”
然后低头瞥了一眼鹌鹑一样的小白,之后一震手腕,命剑铮的一声,直接破鞘而出,嗖的一下,穿透车帘,飞了出去,外头很快又响起了更混乱的声音。
类似于铡刀砍萝卜一般,卡擦卡擦的,江玉书的嗷嗷声,立马在奚华的训责中骤停。
牧白心惊肉跳地盯着窗帘上,被剑穿透的小洞,就看见外头乌泱泱的,一群摇晃的身影。
因为牧家庄最后付之一炬,那些尸体都不同程度地烧得焦黑,而且是面目全非,此刻摇摇晃晃地冲着人群猛扑,面目狰狞的场面,实在骇人。
众多弟子大多体力透支,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脚下一片残肢断骸,都是他们砍下来的。人群中就数林素秋的身影最显眼了,他好似憋着很大的火,手下完全失了章法,猛劈乱砍。
剑刃劈在焦黑的尸体上,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
牧白看得眼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觉腰间一紧,他一回头,就已经被奚华提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座位上。他先是一愣,随即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
谢天谢地!
感谢江玉书,江师兄舍己救人!
成功把奚华的火力转移了!
奚华的怒火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身上,转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牧白默默怜悯了江玉书一秒钟,然后一把掀开车帘,如芒在背一般,在奚华阴冷的目光中,跳下了车。
他偷了师尊的腰带!!!再不跑,可能会被按着打!
还因为腿软,差点扑跪在地。才一落地,牧白就扶着车身,慌乱中带着一丝镇定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才睡醒!”
江玉书:“……”
“你瞎啊!自己不会看?”憋了一肚子委屈的江师兄满脸哀怨,捂着鲜血直流的手掌,没好气地道,“诈尸了!你全家都诈尸了!”
“他们是不是不想放你走?”
“要不然,你留下守墓?”
牧白诧异地叫:“我疯啦?我留下来守墓?我年纪轻轻,正值青春,貌美如花!人间需要我!”
此话一出,马车里竟传来一声轻笑,两个人同时一惊,双双侧眸望去。牧白双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忽听耳边传来一道破风声,江玉言的喊声也瞬间传来:“弟弟,小心!”
两手都受伤的江玉书:“啊?”
牧白手疾眼快,一手扶住车身,原地翻身而起,一个飞踢,将倒飞而来的长剑,狠狠踢开,铮铮几声,连续穿透好几具行尸的身体,再嘭的一下,扎进了远处的树干之中。
他才稳稳落地,就听见江玉书惊诧的赞叹:“牧白,你可以啊,身手不错嘛。”
“……”
倒也没有。
实际上,他腿软得厉害,刚刚那一个飞身踢剑,动作太大,扯得他身后的伤,撕裂一样痛。
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这都怪奚华,奚华那个狗比实在太坏了!
“不过……”江玉书神色幽幽,“你刚刚踢飞的,好像是师叔的命剑。”
牧白:“!!!”
“你怎么敢踢飞师叔的剑。”
牧白:“???”
“你死定了。”
牧白:“……”
他突然胸口一阵发闷,捂着胸膛往后踉跄几步,觉得这个世道好残忍的。
好人都没有好报,仗义出手,还挨狗咬。
他下意识往车窗的方向望去,车帘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瞧见奚华的脸。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却瞬间捕捉到了牧白的目光,抬眸瞥了一眼,脸上浮起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牧白赶紧把目光错开,随即就听见奚华说:“小白,去取为师的剑来,它会带你找到为首的尸王。”
江玉书:“……”
所以,牧白踢飞师叔的剑,师叔不生气,还肯让牧白用他的命剑???
但为啥,他只是把手伸进了马车里,就挨了一下重打?
天呐。
他震惊地往后退了退,好像发现了什么特别不得了的秘密。
牧白虽然心惊胆战的,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忽又想到师尊可能看不见他点头,就高声应了声“是”!
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往扎在树干上的命剑冲去,才冲了几步,就见那剑竟自己飞了过来。先是在周围游了一圈,逼退左右行尸,在牧白的眼前,发出几声嗡鸣。
最后,引着他往远处飞去,牧白赶紧跟上,果然在群尸的最后面,发现了尸王——嗯,准确来说,是一条烧得焦黑的狗。
要不是命剑引他过来,估计都没人发现,连牧家养的狗,都诈尸了。
好似察觉到了危险逼近,这狗居然还对着牧白亮起了尖锐的利齿。
牧白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师尊的命剑,狠狠一剑劈了下去。
锵的一声,狗头落地。
那原本乱舞乱抓的群尸,也瞬间失去了“生命”一样,纷纷倒地不起。
牧白腿软得厉害,差点没跌跪在地。
忽觉右手心一阵刺痛,好像被火蛇狠狠燎了一下,他下意识甩开命剑,低头一瞥,就看见原本雪白的掌心,渐渐浮现出赤红的纹路,还汇聚成了诡异的图案。
好像一块令牌,直接嵌在了掌心里。
“牧师弟!”江玉言提剑赶来,“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他顺着牧白的视线望了过去,顿时神色大变:“这是……阴尸符,你是尸冥府的人?”
牧白愣了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是啊,我是师尊的人!”
然后,原本盘旋在牧白身前的命剑,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嗡”,就好像是兴奋到快要失控了。
剑是师尊的剑,人是师尊的人。
剑好像突然找到了同僚,还亲腻地碰了碰牧白的头。
38 ☪ 死神的召唤
◎师尊说,小白做得不错◎
“等等, 阴尸符是什么东西?尸冥府又是什么地方?这跟我有关系?”
牧白蹙着眉头问,随手把烦人的命剑拍飞,就跟拍苍蝇一样, 很不耐烦的。
命剑发出更加嘹亮, 但又刺耳的“嗡嗡”声,好像对他的无礼行为非常不满。
同样是奚华的所有物, 命剑认为,自己和牧白是同级关系, 地位比奚华养的那条玄龙,还要高出一截。算得上是奚华的左膀右臂。
本可以友好相处, 哪知牧白居然无视它的示好,胆敢对它伸出罪恶的魔爪!
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饶恕!
竟还在牧白周身游走一圈之后, 趁其不备,狠狠往他身后撞了一下。可怜牧白原本身后就已经伤得不轻了。
又被这得了失心疯的命剑,狠狠撞了一下, 一声惨叫,差点没直接狂飙出来,身子一晃, 脚下一个踉跄, 就往前扑了过去。
不偏不倚,正好扑倒在了树干之上, 牧白两手扶着树干,脸色一阵青, 一阵白的, 嘴里直抽冷气。
好半晌儿才把这口气给喘匀了。
江玉言从旁关切地询问:“牧师弟, 你没事吧?”他又瞥了一眼, 在半空中边游走, 边发出“嗡嗡嗡”声音的命剑。
一瞬间陷入了沉思。
总有一种,此剑在疯狂嘲笑牧白的错觉。
“没……没事!”他妈的,没事才怪!
他的屁股都快裂开八瓣了,好吗?
该死的,奚华欺负他就算了,连奚华的命剑都欺负他!
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牧白把牙齿磨得咯噔咯噔作响,猛地扭过头去,面色森寒,对着嘲笑他的命剑,竖起了中指。
等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早晚要把奚华的这把破剑,丢在泥坑里,疯狂践踏!
牧白蠕动着发白的嘴唇,无声地对命剑说:“早晚收拾你!”
命剑似乎听得懂,发出一声短促的“嗡”,表示轻蔑,然后直接扬长而去。
这边才一走,林素秋和江玉书就一前一后赶来了。见他如此形容,林素秋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上前询问:“可有受伤?”
师尊不久前,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师弟师妹们,不允许任何人受伤。
若是牧白再度在林素秋的眼皮子底下受伤,只怕师尊会更生气!
都不等牧白回答,林素秋面色一沉,低声道:“既然你身体不适,不好好在马车里待着,谁让你出来胡闹的?”
牧白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心说,就奚华那个疯样,谁能在马车里待得下去啊?
再说了,他也没有出来胡闹啊,刚刚尸王——也就是那条狗,还是他亲手斩下的!
要不是他仗义出手,谁知道还要混战多久?行尸走肉不知疲倦,也不会疼,就剩半拉脑袋,还能扑腾过来咬人。
在场众人,除了奚华那个老变态,修为不知深浅,谁不是肉|体|凡|胎啊?
然而,他辩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家兄弟便当了他的嘴替。
江玉书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道:“这事不怪牧白,怪我,都怪我,是我看见牧家众人诈尸了,所有才去喊的牧白。”
江玉言也道:“牧师弟不曾胡闹,这尸王便是他亲手斩杀。”他抬手一直一旁尸首分离的狗子,顿了顿,又着重地提点了一句,“他用的,还是师叔的命剑。”
此话一出,林素秋神情一变,不知道是不是牧白的错觉,大师兄的眼底竟闪过一丝嫉妒——好似在嫉妒他,居然可以如此受师尊的青睐,连师尊的命剑,都可随意使用。
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了牧白身上,灼灼热烈,带着浓烈的审视意味。在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注视下,牧白突然觉得很不自在。
总有一种,自己不着寸缕,露出满身时后凌乱痕迹的错觉。
他身上不知不觉,又冒出了一身冷汗,可怜他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竟然额头沁满了细密的汗珠。
衣衫摩挲着他身上,被师尊反复揉搓,弄出来的青紫伤痕,真是又疼又痒。
牧白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洞,直接把自己给活埋了,表面还不得不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忽然,他察觉到大师兄的目光,渐渐下移了,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投鼠忌器,竟抬腿往江玉言身后藏了藏。
江玉言笑着替他打圆场:“好了,好了,想必是师叔见他病情好转,遂差他出来帮忙的。”
顿了顿,他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弟弟把尸王的尸体带走。
江玉书直接拉个脸,两手一摊,不悦道:“我怎么扛啊,你看我的手,哪还有个好样子?”
一只手折了,一只手被师叔打了。放眼一瞧,确实没个好样子。
“算了,还是我来吧。”
林素秋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脸色依旧沉得跟死水一样,他刚刚分明就瞥见了什么。
牧白穿的狐毛大氅里面的弟子服,皱皱巴巴的,连腰带的颜色都变了。
弟子服配的腰带,合该是青色的,而牧白腰间,却恍惚露出一抹银白。
在场众人中,也只有奚华全身上下,一身白衣。
这也就是说明——
林素秋的眉头蹙得更深了,暗暗攥紧了拳头,他将尸首分离的尸王抓了起来,抬腿就走,走在最前面。
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眸看了几眼。
就见牧白摆了摆手,拒绝了江玉言的搀扶,然后好像畏寒一般,更加用力地裹紧了身上的狐毛大氅。
几乎把脸都埋在了里面,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肯往外露,更莫说是露出身上穿的弟子服了。
江玉书一直从旁絮絮叨叨,口若悬河地讲述自己的凄惨遭遇,说自己为了牧白,连续受了两次罪,还搭上了双手。
段时间内,别说是用刀用剑了,可能连拿筷子夹菜都是个问题。牧白脾气好得很,比小时候乖多了,不仅不反驳,还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回头我给你喂饭,还不行吗?”
江玉书对此满意得不行,直夸牧白知恩图报。
对牧白的态度也比从前好了许多,更莫说是他一向处事圆滑的哥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三个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
而自己却——
林素秋眼底流露出了悲色。
自己现在不仅被师尊冷落,就连地位都隐隐受到了威胁。
他承认小白确实比他讨喜,也承认小白确实乖巧,温顺,还懂事。其实,他也挺喜欢小白的。
也很想对小白好。但前提是,小白不可以跟他抢师尊。任何人都不可以分走师尊对他的宠爱。
任何人都不可以!
牧白深呼口气,估摸着一会儿得开个组会,他偷摸把师尊的腰带拿走了,这会儿师尊肯定早就发现了。
一会儿应当下不了马车——没有腰带,衣衫不整的,岂不是很毁他仙风道骨,高冷出尘的形象?
既然要开组会,师尊势必要提问他们每一个人,因为阿统的不负责任,所以,牧白对这个修真界的认知很有限。
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问三不知。
施展读心术,又太容易累。
索性就磨蹭一会儿,赶紧恶补一下知识,让江玉言帮他扫扫盲。
江玉言听了他的请求之后,稍微错愕了片刻,但转念想起,牧白从前确实娇纵且任性,生平的所有履历,都是靠着家族关系,镶了金边的,和他兄弟二人草根出身截然不同。
想来从前只顾吃喝玩乐,没怎么静心学习。
索性就言简意赅地给他讲解了一番。
牧白靠着江玉言,总算把修真界的局势分部,摸清了个大概。在这个修真界,天地之间共分为六道,也称六界。
分别是人妖魔,仙神冥,其中神界的逼格是最高的,一般都是远古神祇和他们圈|养的上古神兽的居所,也有一些修为天赋极高的修士,修炼个千百年,一朝渡劫,羽化飞升,荣登神位,但据江玉言所说,至今为止只是传闻,从未见过。
就连玉霄宗藏书阁中的秘卷,记录也只是寥寥片语。所以,牧白合理怀疑,神界就是个摆设,不过是古往今来,无数修真界给后来者画的大饼,不,准确来说是铁饼,压根没人啃得动。
逼格最低的,是妖界,因为妖界的战火已经持续了数千年,越是战乱,越是穷困,妖界之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骨堆山。
据说,这场战火最开始,只是兄弟俩起的一个争执。后来争执越演越烈,直到开战。
一直打到现在,还没个结束。兄弟两人都想赢,双双外出寻求其他五界的援助,但界与界之间,就跟猫和狗不能结合,有生|殖|隔离一样。没人愿意帮忙,都只想作壁上观,看个热闹。等他们打得不行了,再冲进去瓜分地皮。
而修真界,其实就是仙界,包括玉霄宗就是仙门大宗,除了一些仙门宗派之外,像是修真|世家,仙域,仙城,家堡,大大小小的仙盟,包括修道的,修佛的等等,以及一些仙门统辖的少数族裔。
这里特别强调一下少数族裔,虽然界与界之间,也有“生|殖隔离”,但奈何情深难以自控,有时候就会芝麻对绿豆,一下看对眼了。跨种族产生的后代,比如,人和妖结合,生出半人半妖。
人和魔结合,生出半人半魔。
这种就属于少数族裔。
但在少数族裔中,还要细化分支。他们有着族传秘术,只传内,不传外,栖息在界与界之间的交界之处,一般来说,哪个界对他们好,他们就归顺谁,受其管辖。
牧白听到此处,脸色有些犹豫,一副要求不说的样子。
江玉言道:“你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牧白便苦着脸问:“那我现在也算少数族裔吗?我是仙门中人,但我长了条尾巴。”
江玉言略一思忖,才笑道:“你只要记住,你是玉霄宗的弟子,就足够了。”
牧白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作为在场唯一靠走后门,拜入玉霄宗的关系户,其实他心里也蛮有压力的。
现在牧家覆灭,他家里的关系网,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有精力去维系了。
能顾好玉霄宗这一头,就算不错了。
“至于尸冥府,其实是属于冥界,但这个宗门又行事诡异,手段残忍,府中上下皆喜欢赶尸控尸纵尸,甚至是……”江玉言话到此处,脸色不是很好看了,“甚至是玩尸。”
牧白听见此话,眼睛瞬间睁圆了,满脸诧异地问:“玩尸?是我理解的那种玩吗?”
江玉言:“以牧师弟的聪慧,所理解的含义,应该分毫不差。”
“……”
牧白一阵心梗,再度觉得这个时空好危险,世道好残忍。尸冥府的人,居然变态到如此境地,连尸体都不放过!
不过……
据他此前听江玉言所说,他的掌心处花里胡哨的图案,是阴尸符,就是来自于尸冥府。
这让牧白心里很膈应,生怕自己跟那么变态的宗门有所瓜葛。江玉言看出了他的紧张,便出声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或许是我认错了,也未可知。师叔见多识广,他定然知晓其中缘故。”
顿了顿,他又道:“再者,尸冥府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覆灭。现如今在修真界,也存有其他可以纵尸的种族,譬如巫蛊之术,赶尸之术。”
不管怎么说,牧白还是有被安慰到,满脸真诚地道了声谢。
正好三人已经走至了马车旁,林素秋正垂首,面向车窗,神色恭敬地说着什么,其余弟子都快累瘫了,三五成群地歪在一旁歇脚,互相检查对方的伤势。
也有饿了的,直接掏出干粮吃。
牧白吞咽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走了上前,才一靠近,一只雪白的手,就从车窗伸了出来。他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
随后,那手就挑开了车帘,露出了奚华俊美的,但又冷漠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一开口,就是死神的召唤。
“小白,你做得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牧白总觉得这句“做得不错”,并不是在夸他斩下了尸王的狗头,而是在含沙射影地羞辱他,方才在马车里,坐在师尊腿上,做得很不错……
牧白即便拥有再厚的脸皮,此刻也觉得臊得厉害,尤其他还偷拿了师尊的腰带,赃物此刻就在自己腰上系着呢。
他是真的觉得很心虚,身后又隐隐作痛起来,两条细腿都开始哆嗦了,勉强拱手,挤出了一丝笑容:“应……应该的,徒儿为师尊效力,万……万死不辞!”
才怪!
要死奚华死,他才不要死!
39 ☪ 师尊年过四十
◎好端端的,提年龄做什么?!◎
奚华听罢, 竟轻轻笑了一声。
他笑得太轻,脸上没有泛起任何情绪,让人琢磨不透, 他到底是听了高兴, 还是听了不高兴。
牧白额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姿态无比端正地立在马车旁,微微垂着头, 看起来是一副温良听训的乖巧模样。
实际上两只爪子,一直搓啊搓的, 内心极度不服气。方才经过一番打斗,略长的额发垂了下来, 半掩着少年朗疏的眉眼,即便站在龙姿凤章的林素秋,丰神俊朗的江玉言, 以及俊逸非凡的江玉书中间,也不遑多让。
甚至更显得神仪明秀。
场上的气氛极为古怪,好在江玉言特别能察言观色, 当即走上前一步, 拱手恭声道:“师叔,弟子有事禀告。”
奚华这才把目光从牧白身上收了回来, 再不收回来,小白的头只怕要直接埋到地上去了。他对小白这种既规矩, 又乖顺的样子, 还算满意。
但小白的站姿, 还有待约束。
私底下小白要是这么站他面前, 会被皮带抽背的。
不过不急, 慢慢来,来日方长,若是操之过急,就以牧白的小胆儿,只怕又要吓得眼泪汪汪。到时候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倒也罢了。
奚华最烦小孩子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哭得如丧考妣,惹人生厌。小白要是胆敢在他面前,这样嗷嗷大哭,他能把小白的牙齿,都生生砸下来。
“回师叔,弟子方才在牧师弟的手上,意外发现了一副图案,有些像尸冥府失传多年的阴尸符,但不敢确定,还请师叔亲自过目。”
江玉言的语调不急不缓,说话声音无比清晰,落在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比他弟弟咋咋呼呼的大嗓门,稳重多了。
说完之后,他就抬眸,对牧白使了个眼色。
但牧白正垂首胡思乱想,暗地里一刻不停地咒骂奚华这个狗比,方才在马车里,做得他好痛的。
虽然他不是什么温香暖玉,但好歹年纪尚小,又没多少那方面的经验,奚华年纪一大把,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竟也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他对这种切开黑的师尊,整个无语住了。也就幸好这里是修真界,要是放在牧白生活过的地方,他准要告奚华强迫未成年,判他个十年八年,让他铁窗泪。
不过现在嘛,嗐,男欢女爱之事,你情我愿,有什么可矫情的?
就是疼。
嘶嘶嘶。
牧白光是站着,就忍不住偷偷地倒抽冷气。
怎么能这么疼?
做的时候,明明没这么疼的,现在却疼得昏天黑地,他两眼一抹黑,差点没疼得一头摔倒在地。
但为了男人那点可笑的面子,他还是使劲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清醒清醒。
要是因为被|做|狠了,而晕倒在地,那简直太丢人了。
牧白可丢不起这个面子,一定会被奚华拿捏着,笑话很久很久的。
“牧师弟。”江玉言见他没有反应,微微蹙了蹙眉,从旁轻声提醒,“师叔要看你掌心的图案。”
牧白这才如梦初醒,赶紧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往前蹭了几步,衣料摩|擦到身上被师尊反复揉捏出的青紫指痕,说不出的难受。
好像洒了辣椒面一样,火辣辣地烧。
尤其他冒了不少冷汗,把里衣都浸透了,此刻冰冰凉凉地黏在身上,说不出来的难过。
在奚华深邃的,带着浓烈审视意味的目光注视下,牧白提心吊胆地凑了过去,一边暗骂奚华老不死的东西,一边把右手伸了出去。
奚华的眉头,瞬间微微蹙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呵”。就是这么一声呵,唬得牧白一下把手缩了回来。
围观的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所以。
林素秋忍不住出言提醒:“牧白,不许在师尊面前放肆。”顿了顿,他抿了抿唇,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厉一些,有点大师兄的威严,“更不许撒娇!”
牧白简直冤枉死了!
比窦娥姐姐还要冤枉!
首先,他没有放肆,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其次,他也没有撒娇!
他一个大男人,撒什么娇!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作撒娇!
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明白,他心里有多么苦闷,更不会知道,他此前在马车里,又经历了什么!
“我……我只是想把衣袖撩起来,好让师尊看个清楚。”
牧白脑子还算灵光,借口找得也很漂亮。一边说,一边哆哆嗦嗦地把衣袖往上撩了撩。
结果,他失算了。眼睛蓦然睁大了些,又嗖的一下,把衣袖扯下来了。
该死的!
手腕上有伤!
青青紫紫的伤痕!一看就知道是捆|绑了许久,才留下的伤痕!
他的脸,也唰得一下就红透了。左手死死捂住右手腕,生怕被别人瞧了去,那他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你又怎么了?”江玉书道,“你怎么事儿那么多?把手伸过去,给师叔看一眼,不就完事儿了?”
顿了顿,他往牧白身旁凑了凑,神情古怪地道,“你该不会有什么秘密,不好让我们看见吧?”
“才没有!别胡说!我这是怕冷!”牧白赶紧反驳,把身上的狐毛大氅,又裹紧了些,生怕会露出任何破绽,故作镇定地又道,“太冷了,我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罪!”
说着,他还吸了吸鼻子,眼尾红通通的样子,看起来蛮可怜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哭出来。
实际上,他心里却骂翻了天,恨不得一顿咔咔乱杀。
柔弱是装的,想哭也是装的。
但凡统子现在告诉他,不用攻略奚华了,直接能回家,牧白能蹦起来,跟奚华赤手空拳,大战三百回合。
当然,牧白吸了吸鼻子,又想,前提是,他能打得过奚华。
江玉书见他如此,顿时就不好意思了,正要开口安慰一二,忽觉周身一阵霜寒,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一抬眼,就撞上了师叔深邃寒冷的双眸,到嘴的话,一咕噜全吞回去了。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就跟丧家之犬一样,赶紧往他哥身后一跳,躲在后面根本不敢再开口了。
奚华这才收回目光,右手曲着两指,冲着牧白勾了勾,语气不容置喙:“伸过来。”
要是别人做这个动作,必定轻浮,但奚华作出这个动作,却分外有压迫感。
牧白实在受不住这种威压,赶紧把右手伸了过去,在衣袖的遮掩下,堪堪藏住了腕上的绑痕。奚华的手凉得要命,不知是有意无意,修长的二指,轻轻摩挲过牧白的掌心。
一种宛如过电般的酥麻感,瞬间冲上了大脑皮层。在这种紧张又诡异的气氛中,他居然可耻到颅内|高|潮了……
如果他有罪的话,请让老天爷狠狠惩罚他,而不是让奚华在人前,钝刀割肉一样,慢慢地凌迟他。
牧白差点当场尖叫出声,幸好他很及时地狠狠一掐大腿,才忍了下来。奚华抬眸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脸上很快就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松开了牧白的狗爪子,定定地审视着他,很快就敛眸,正色道:“确实是尸冥府消失多年的阴尸符,看来,前后两次行尸大军,当真是冲你而来的。”
顿了顿,奚华的语气就更沉了,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怎么,牧家还跟尸冥府有勾结?”
此话一出,除了牧白之外,在场其他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要知道,当年尸冥府不仅在修真界恶名昭彰,就连在冥界,也声名狼藉。
尸冥府由冥王统辖,座下有两位水火小冥君,又有四大长老,因为宗门从上至下,都修的是纵尸之术,所以,便以远古四大尸祖的名号,命名四大长老。
分别是,旱魃,赢勾,后卿还有将臣。
再往下,还有一众实力强悍的门徒。
这个尸冥府非常恶,不仅在冥界为非作歹,还把恶爪伸到了其余五界,尤其是人界和修真界,受害颇深。
门中弟子都习一种诡异的秘术,靠与尸体双修,来提升实力,但因为尸体死后太久,容易残败,容貌丑陋。一些弟子便会先挑选一些模样俊美的少男少女,带回宗门,先杀再用。
手段极其残忍,据说修炼的场面也格外惊悚,简直骇人听闻。
如此邪恶的宗门,自然臭名远扬,但凡与尸冥府牵扯上的家族,或者门派,无一例外,靠得都不是正经修炼途径。
必定行的是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
而阴尸符,也是尸冥府门徒的象征,一般是要经受某种仪式,才能在手心处,留下印记。
不管是牧家,还是牧白,若当真和尸冥府有瓜葛,那么,打断牧白的双腿,废了他的灵力,逐他出师门都是轻的。
牧白不明所以,但见大家都在盯着他看,而且还各个神情晦涩难懂。他很机智地赶紧施展读心术,好搞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何典故。
结果越听,他的脸色就越难看,知道的越多,冷汗就冒得越多。
所以说,他爹娘生前名声差不说,还极有可能是尸冥府的余孽?
或者曾经与尸冥府交好?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足够让牧白仰天长叹,痛骂统子给他挑的好身份了!
就算统子是出于好心,想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么,怎么不让他穿成林素秋?
再不济,穿成江玉言,江玉书,都可以啊。
怎么偏偏穿成了不学无术,身世成谜,父母名声恶臭的关系户,修二代?除了一张好皮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哦,不,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修二代了。因为牧家的修一代,已经死绝了,就剩下他一根独苗苗了。
牧白只觉得心脏拔凉拔凉的,站在冷冽的寒风中,好想扯着嗓子骂几句。
但他还不想放弃,决定再挣扎一下。
“我不知道,为何我的掌心会出现阴尸符,但我绝对不是尸冥府的人!”当然,若果在场没人相信他的话,他就算跪下来,指天发毒誓,也是无用的。
牧白的解释挺苍白无力的,但江玉书却相信他了,虽然很害怕师叔,但他还是从他哥背后探了个头出来,沉声道:“我……我相信牧白。”
“江师兄……”牧白立马转头看他,脸上满是感动之色。
“听说,尸冥府的门徒,看见尸体就跟……就跟饿犬看见肉骨头似的,根本走不动路,但牧白他……他不仅不喜欢,还很嫌弃……”
“他……他他之前看见他爹娘烧焦的尸体,还看吐了……”
牧白:“……”
第二句话可以不用说的。
但无论如何,江玉书愿意相信他,这让他很感动。
他忍不住更加动情地喊了声:“江师兄……”
奚华听了,眉头微蹙,额上的青筋一跳跳的,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手指骨节捏得都泛白了。
江玉书顿了顿,又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听说,尸冥府的弟子实力都相当强悍,打尸就跟打着玩一样。但牧白不一样,他先前差点没被行尸围着,活活把他吃了。被打得跟狗似的。”
牧白:“……”
脸色一板,刚才的感激之色,顿时一扫而空。
他根本没有被打得跟狗似的,好吗?
要不是他刚刚出手相助,这几个人哪还有劲儿,在他面前说话?
“玉书所言,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江玉言道,“我记得,牧师弟此前从地堡中,带出了一样法器,也许,我们可以先从法器身上入手。”
牧白脸色一苦:“法器,没有了。”
“没有了是何意?弄丢了?”江玉言问。
“我想,应该不是弄丢了,这个就是。”牧白抬起自己的右手,晃了两晃,“当时情况危急,我就看见一抹亮晶晶的东西,从岩浆底下窜了出来,伸手就抓住了。”
“那种手感,就好像,好像一块玉佩,不,准确来说是一枚令牌,后来我随手往怀里一揣。再后来……”
再后来,他就跟师尊调|情去了,完全把这个东西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回想起来,这事情还挺蹊跷的。
牧白捏着下巴,暗暗沉思,总觉得所有事情都是有关联的,但还缺了一点什么东西,好把所有事情全部都串联起来。
可具体缺了什么,他又想不出来。
从牧家灭门,到他前往玉霄宗求助,意外落入坏人之手,险些失了贞洁,再到奚华英雄救美,林素秋带人围剿尸傀,发现尸虫……
然后,回到牧家庄安顿遗体,又遇牧家堡吃人,将他们引去,在地堡中遇见气息奄奄的牧大,之后……又撞上了一群妙龄女子的鬼魂,被封锁在地堡中,手持转经轮献祭……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好像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
牧白苦思冥想,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
法器,阴尸符,尸虫……
到底还差点什么?
还有他们明明都把那些惨死的人,全部葬好了,纸钱也撒了,香烛也点了,他们没理由像江玉书说得那样,舍不得放他走啊。
没理由啊。
入土为安了,还舍不得放一个活人走,这算什么事儿?
除非,那些人根本不是来追他的,而是追他手里的……
牧白的脸色一沉,低头凝视着掌心的赤红色的诡异图案,他伸出触了触,竟突然发觉,这符咒居然像活得一般,在他皮肤之下涌|动。
“江师兄,你再跟我讲讲,尸冥府是怎么覆灭的。”牧白猛然抬头,神情无比认真地道。
江玉言:“其实,具体是如何覆灭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据说,在二十二年前,尸冥府一夜之间,突遭灭门,举宗上下,鸡犬不留,门中无一人幸免于难。”
“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没人看见是何人所为,时至今日,也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承认过此事。”
“不过,大家普遍认为,此事乃魔界所为,因为当初尸冥府的火冥君相中了魔界的一位庶出公主,并且强行将人带回了冥界,还将其残杀,炼制成了尸鼎。”
“后来魔尊知晓后,勃然大怒,亲自打上冥界讨说话,尸冥府只好把火冥君交了出去,任由魔界处置。”
“魔尊带其带回魔界,当众挫骨扬灰。后来就再也没提过此事。”
“此事后,没过多久,尸冥府就被灭了。魔尊同天纳了个妾,举界狂欢三日。”
牧白道:“所以,尸冥府是魔尊所灭?”
江玉言摇了摇头:“不知道,魔尊从未承认过此事。因为尸冥府作恶多端,举宗覆灭大快人心,所以,根本没有人会细究。”
话到此处,林素秋也接口道:“当年,妖界战火纷飞,无暇顾及其他,与冥界无冤无仇,想来不是妖界所为,神界诸神早已神隐,也不会插手此事,人间更不必说了,鬼域那时正值鬼王更替,也无暇顾及,至于修真界,当年只有师伯,还有仙府里的几位尊者,有这种实力。”
“那肯定不是师尊啊。”江玉书道,“我师尊修的是善道,他可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即便尸冥府作恶多端,师尊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出手灭门的。”
“再说了,师尊他老人家此生从未说过半句虚言,如果是他做的,他必定早就承认了。”
林素秋点头:“所以,我依旧认为是魔尊所为的可能性最大。”
奚华听罢,却嗤之以鼻。
其实,既不是仙府的那几个糟老头子,也不是魔尊,更不是师兄奉微所为,而是奚华所为。
当年,他只不过是藏拙,轻易不肯显露锋芒罢了。
不过,有一点能够肯定的是,他当年处理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杀得也非常干净,一个不留。
什么冥王,又什么冥君,简直不堪一击,还有那什么四大尸祖,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在奚华手里,根本就没能过上几招。
倒也不是奚华修为如何高深莫测,实在是那些人修为太差。
“原来如此。”牧白捏着下巴,点了点头,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抬眸问道,“大师兄,你今年多大啊?”
“才过弱冠。”
那么,也就是二十岁,尸冥府被灭时,大师兄连个小蝌蚪都不算。
不过,等等。
大师兄今年都二十岁了,那奚华到底……多少岁?
牧白抬眸望去,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就听见林素秋道:“我资质差,远不如师尊当年厉害,师尊弱冠之年,在洛河中捡了我,至今为止,恩情难忘。”
牧白:“……”
那么也就是说,奚华今年四十岁了,四十了,四十了,四十了,天呐!
奚华可以是四百岁,也可以是四千岁,就不能是四十岁!
呸!
老牛吃嫩草!
呸呸!
奚华脸色骤寒,孽徒,好端端的,提年龄做什么?!
生怕小白不知道,他年过四十,才第一次破了色|戒么?!
40 ☪ 师尊怕你跪得不舒服
◎师尊给你立立规矩,如何?◎
奚华睨了林素秋一眼, 厌恶毫无分寸感的孽徒。
然后又慢慢将目光转向了牧白,深邃的双眸中,好似结了层冰。
他的眉眼浓墨重彩, 尤其眼尾, 好似墨笔着重勾勒,微微眯着眼睛, 竟平添了几分阴柔之感。
牧白很害怕他这种眼神,前两次奚华发了疯一样狠狠|做|他的时候, 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微微垂着头, 看起来很乖巧。
眼神也有点心虚地左右乱瞟。
下意识屏息凝气,连大气都不敢喘。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都感受到了周身的威压,气温似乎又降了几个度。江玉书突然觉得被师叔打伤的手,疼痛加剧了, 这种疼还莫名其妙地蔓延至了双腿上。
以至于他双膝一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他兄长就站在一旁,手疾眼快的, 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将已经曲膝半跪的弟弟,又提了上来。
“哥……”江玉书煞白着脸, 抬眸对上他哥的眼睛,蠕动着唇瓣, 无声地道, “我……我我手疼得厉害, 快站不住了。”
他哥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开口。林素秋这才明白过来, 自己又说错话,惹师尊不悦了,正要拱手告罪。
哪知奚华突然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小白,你仔细想想,好好回忆回忆,牧家到底与尸冥府,可有渊源。”
顿了顿,他的眼神更加霜寒,紧紧盯着牧白的脸,好似要将他的脸,活活燎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来。
“还有,既然你认为,你手上的阴尸符,来自于你从地堡中带出来的法器,而那法器,从头至尾,只有你触碰过,你再仔细想想,可有什么遗漏的?”
牧白磕磕绊绊地道:“我……我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回想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奚华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语气也不急不缓,冷冷淡淡的,并没有疾言厉色,更没有冷嘲热讽。
但牧白就是觉得,师尊似乎很不高兴。
虽然不知道师尊又发哪门子邪|火,但牧白觉得,还是尽量乖顺,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所以,他说完之后,还强迫自己扬起头来,努力做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可爱的笑容。
眼睛要弯成月牙,露出八颗牙齿,唇角的弧度也要保持得恰到好处。
狐狸可爱,他要笑成狡黠的狐狸。
迷惑师尊的眼睛。
牧白一边笑,一边道:“师尊放心,徒儿一定会给师尊一个满意的答复!”
奚华:“……”
是谁教小白这么笑的?
从来没人告诉过小白,他笑得很假么?
眼里还有点嘲讽意味,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在嘲讽他年纪太大,今年已经四十岁,都足够当牧白的父亲了。
或者是嘲讽他,年过四十,已经没有年轻人那种血气了,在欢好时,表现得稀疏平常,没有一下狠狠戳上牧白的小心脏?
又或者,是通过他的年龄,从而明白为何他在那种事情上,十分古板,没有年轻人玩得花样多?
小白是这个意思,对么?
嫌弃他年纪大?
奚华的脸色更寒,语气也沉了许多:“最好是如此,但为师对你的耐心不多。”
他抬起右手,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太阳穴,似乎有些疲惫:“只给你三日时间,好好想清楚了,再来向为师回禀。”
林素秋道:“那如果,三日之内,牧师弟还是解释不清阴尸符的事情,师尊又该如何?”
奚华:“国有国法,宗有宗规。那就打断他的腿。”
林素秋:“……”门规里定的是逐出师门。
江玉言:“……”这是师叔的规矩吧。
江玉书:“……”小白这下惨了,回头要不给他做副轮椅好了。
正在施展读心术的牧白:“……”我踏马,就不能盼他点好?
就以他的智商,理清楚前因后果,绝对没问题。
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牧白觉得三天时间,还是有点短暂的,因为统子现在不知去向,他对这个修真界的了解程度,就是半个文盲。
可能在修真界捡破烂的老头儿,都比他知道的多。
让他三天时间理清楚所有线索,还不如直接把他绑在椅子上,操|他个三天三夜,来得轻巧容易。
不对,等等!
牧白直接懵了。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又疯狂的想法。
他是出来做任务的,又踏马不是出来卖的,怎么还自己给自己整花样了?
这个想法实在危险。
“师尊……”
牧白开口,琢磨着说几句好话,再争取几天时间,哪知眼前一晃,嘭的一下,车帘就被重重摔了下来。
他一阵嘴角抽搐,暗骂奚华真是个狗比,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脾气还越来越大!
都不知道到底哪里招惹他了!
天天这样生闷气,也不怕得肺气肿!
气死了!!!!!
牧白面对着关严的车窗,牙齿咬紧,拳头攥得咯噔咯噔作响。
不公平!
抗议!
抗议!!
这是在虐待童工!
凭什么就使唤他一个人!怎么就不使唤林素秋,或者江家兄弟?
吩咐他们四个人一起查都行啊!
还……还打断腿?!
奚华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不管怎么说,他们不久前,才连续干了两回啊,孰轻孰重,亲疏远近,总该分一分吧?
难不成……师尊又在考验他?
或者是在磨砺他?
牧白觉得还是有这个可能的,年纪大的老男人,想法可能和年轻人不同。
他小时候特别害怕打雷闪电,在他生活的城市,梅雨季节又特别多,一到梅雨季节,电闪雷鸣,他彻夜彻夜嗷嗷大哭。
哭着要跟妈妈一起睡,他爸为了帮他克服这个毛病,就送了他一卷磁带,里面录的全是电闪雷鸣声……
让他天天早中晚,拿出来听一听,当英语听力听了一个月。果然就克服了。
还有,牧白小时候是个旱鸭子,特别怕水,他爸给他找了好几个游泳教练,学了得有大半年,还是没什么效果。冤枉钱倒是没少花。
后来,他爸就给他找了个退役的跳水运动员,牧白去学跳水的第一天,站在三米的跳板上,死活不敢往下跳。
他爸二话不说,从背后一脚把他踹下去了。
现在牧白的水性就蛮好的,不仅会跳水,蝶泳游得也挺好。
按他爸的说法就是,小白身上有无限的潜力,等待开掘。
如此这般一想,牧白突然觉得,这个任务也不是不能接受。
任务越艰巨,就越有挑战性,他要是完成了,也越能证明自己实力非同一般。
想不到师尊不仅年纪和他爸差不多大,就连磨砺他的手段,都如出一辙……真是缘分啊。
牧白吸了吸鼻子。
四十岁。
师尊四十岁,而他今年才十七岁,师尊比他大了将近两轮。
越想越亏……呸!老牛吃嫩草!
呸呸!
不要脸,老牛吃嫩草!!
林素秋冲着三人略一点头,然后上车驾马,将马车往空旷干净的地方赶去。
江玉言道:“牧师弟,你看,你想怎么处理这些尸首?”
还能怎么处理?埋地里都能爬出来,疯狗一样追着他们乱咬。
谁知道再往地里埋,会不会再爬出来一回?
牧白不想废那个劲儿了,直言不讳地道:“一把火直接烧了,行不行?”
江玉言微微一愣:“行倒是行,只是怕你……”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现在就吩咐下去,让那些弟子们把尸体抬过来,就由你亲自点火。”
牧白:“好的,谢谢师兄。”
他也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自己身后伤得厉不厉害。
怎么跟电视里说的不一样呢。
他以前看电视,事后男女都一脸甜蜜,怎么他就疼得这样厉害?
难道是因为他是个男的,师尊走的是后门?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得先去处理一下伤,顺便再好好清洗一下。身上黏糊糊的,有他自己的,但更多的是师尊的。此刻热气散尽了,又冷又冰,难受得要命。
他刚要离开,江玉言环顾一圈,又道:“不过,只怕要稍晚一会儿,师弟师妹们方才都累坏了,我们原地休整片刻吧。”
“至于师叔那里,我去说便是了。”
江玉书一听,忙道:“何必这样麻烦?牧白手上不是有阴尸符吗?即便他和尸冥府没什么瓜葛,但有此符在手,只怕想要控尸,简直手到擒来。”
说着,他还用肩膀碰了碰牧白,撺掇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你试试嘛。”
牧白没好气地道:“师尊说,如果我无法自证清白,就要打断我的双腿,你没听见?”这事还不够坏?
“听见了啊,但那又怎样?师叔要打断的是你的腿,又不是我的腿,大不了我回头亲手给你做一副轮椅好了,不收你钱!”江玉书笑嘿嘿地说,“你看我对你多好,还不赶紧谢谢我?”
牧白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道:“爬!”
调戏谁呢?
他才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好吗?
“好好好,不气不气,你怎么心眼儿这么小?我不就逗逗你,你看看你,怎么还生气了?”江玉书贼心不死,又撺掇他,“你就试试嘛,我真的很好奇。”
江玉言道:“你就别为难牧师弟了。”他见牧白的脸色不甚好看,想来是天寒地冻的,外头也没个遮风挡雨之处。
其他弟子们都不似牧白这般柔弱,牧白是躺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娇贵公子,同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略一思忖,他又宽慰道:“一会儿你还去师叔的马车上坐着,我已经查探过了,距离此地约莫百里,有一个彩霞镇,等入了镇,就可以在客栈里歇脚了。”
牧白听罢,连连摇头。他情愿在雪地里爬,都不愿意再上师尊的马车。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疼,万一师尊再跟他来一次,他一定会大出血的。
年纪轻轻的,他还想多活几年。
“我不想搞特殊,我就跟师兄们一起走路就可以了。”话锋一转,牧白又道,“那个,你们先聊,这里风大,我去那边避避风。”
“等等,你是不是想跑路啊?”江玉书拦了他一下,双臂环胸,面露怀疑,“若是你当真和尸冥府有关联,那我还真得看住你了,省得你乱跑,再祸害了自己。”
牧白:“?”
他还真没想跑,奚华就是他的任务目标,谁跑,他都不会跑的。
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参加高考的人生,始终都是不完整的!
“你就试试阴尸符嘛,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要是肯试,我拿肉干给你吃呀?”
牧白吸了吸鼻子:“肉干,什么肉干?”
“驴肉吃过没?驴肉干,一路上都啃干粮,都快把我啃吐了,我都没舍得把肉干吃了,你要是愿意的话,肉干就归你了。”
牧白是挺愿意的,长这么大,他还没吃过驴肉干,从穿书到现在,他素得嘴里都要长草了,拿肉干磨磨牙,也挺好的。
他很心动。但他真的不会用阴尸符控尸啊,啊,啊啊啊啊。
“这玩意儿怎么用啊?”牧白低头看着掌心的赤红色符咒,苦着脸问,“难不成,我喊两嗓子,那些尸体都会听我的话?”
“也许……?”
“那……都给我爬起来,排好队?”牧白回眸,冲着满地的尸骸,喊了一嗓子。
话一出口,掌心的符咒宛如活过来一般,在皮肉之下翻涌。
随即就听见卡擦卡擦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原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骸,竟然又动了起来,吓得左右的弟子们,连干粮也不啃了,纷纷窜了起来,拔剑对敌。
但尸骸们起身后,却并没有攻击任何人,果真如牧白吩咐的那样,排好了长队……
“卧槽,厉害啊!”江玉书忍不住鼓掌,随即又疼得倒抽冷气,“嘶嘶嘶,厉害啊,牧白!”
牧白也觉得很神奇,这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吧,看来,手上莫名其妙多了个阴尸符,也不全然是坏事。
江玉言见状,便转头安抚众人不要害怕,去捡一些木柴过来,堆成了小丘。他用明火符把火柴堆点燃,然后回头冲着牧白点了点头。
牧白会意,故作姿态地做出个捏诀的手势,冲着尸群呵道:“去!”
尸群受令,一个个乖乖排好队,挨个往火堆里跳,熊熊烈火把尸骨焚烧得卡擦卡擦作响。
到处飘着灰尘,还有白烟。
牧白赶紧掩鼻,冲着江玉书伸手:“拿来。”
“什么?”
“小肉干啊。”牧白理直气壮,“你答应我的,要给我一块小肉干。”
江玉书道:“什么小肉干?我自己都没得吃,还给你?你想得美,哎呀呀,上当了吧,我骗你的!哈哈哈……”
他立马调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放肆大笑。气得牧白原地抓狂,都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伤了,撒腿就追了出去。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在一片灰尘和火光中,来回跳跃。
牧白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骗子!大骗子!还我小肉干!骗子!大骗子!”
“你别让我抓到你!”
“啊啊啊啊,啊啊,江玉书!!!!”
马车里的奚华听见动静,眉头狠狠一蹙,伸手就掀开了车帘,入目可见,两道身影你追我赶,牧白的腿脚看来挺利索的,跑得真快。
还是不疼。
奚华心道,还是不够疼。
要是真的疼,哪还有劲儿去追江玉书?
小白和江玉书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呢,奚华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卡擦卡擦的脆响。
“师尊,这里烟尘大,可否再往远处行去?”林素秋在马车外询问道,态度相当恭敬。
奚华略一思忖,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冷笑:“你去把牧白找来,为师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需要问他。”
“啊!抓到你了!大骗子!”牧白气势汹汹,一把掐住了江玉书的后颈,使劲往下压,跑得脸都红了,还不停地喘着粗气,“骗子!大骗子!”
一群大骗子!
师门就没一个好东西!
从上到下,都是大骗子!
骗他身来,骗他心!连他的感情都骗!
还他小肉干!
他嘴里素得快长草了!
“好好好,我认输了,来,肉干给你。”江玉书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瞧,果然是一块巴掌大的肉干,他笑着递给牧白,眼睛亮晶晶的,除了他哥之外,他好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玩伴,也是过命的战友,“牧白,想不到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身手还不赖嘛。”
“要你说?我厉害的远不止身手。”牧白一把抢过肉干,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对了,你们的法器都是从哪里来的啊,能不能自己画图,然后做一个法器出来?”
他想做一副蝴|蝶|刀,轻便小巧,可以随身携带,用来防身,还能削苹果皮,他吃苹果肉,奚华吃皮,一点不浪费。
“我和我哥的法器是十二岁那年,师尊所赠,也是师尊亲自锻造的。你要是想锻造自己的法器,也行啊,等回山了,你跟师叔说一声,让山上的铸剑长老帮你锻造就好了。”
牧白点了点头,默默将此事记下了,这肉干比他想象中好吃多了,他最近不仅素得厉害,还饿得厉害,天知道他都吃了啥。
“好吃吧?”江玉书笑道,“我哥说了,天黑之前,准能赶到镇上,到时候就能吃上热乎饭菜了。”
牧白还是点头,继续啃小肉干,啃了没一会儿,林素秋就过来找他,说师尊寻他有话要问。
差点没吓得牧白直接把自己噎死,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他咽了咽,艰难地问:“现在?”
林素秋:“对,现在。”
“……”
牧白感觉大事不妙,赶紧三两口把剩下的肉干往嘴里塞,大师兄说,他要留下来帮忙处理一下骨灰,说须得装在坛子里,埋在地下,以示对死者的尊重,之类云云。
总而言之,就是不陪牧白过去讨骂了。
牧白只好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去了,才凑近马车,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马车里就传来了奚华的声音。
“上来。”
这一声上来,牧白差点跪了。
虽不情愿,但不敢反驳。
牧白哆哆嗦嗦地掀开车帘,把自己圆鼓鼓的身子往里面挤,才一挤进去,迎面就听见奚华吩咐:“跪下。”
他抬手指了一个位置,“跪那,跪好。”
牧白不敢不答应,用眼尾的余光瞥了一眼,师尊手指的位置上,居然放了个坐垫。他心安了,才凑过去要跪下,从旁一只大手,就把坐垫抽走了。
抽走了。
嗯,真狗。
“垫子太软,为师怕你跪不习惯。”奚华似笑非笑地道,“小白,反正闲来无事,师尊给你立立规矩,如何?”
牧白才一跪好,就听见此话,猛地一抬头,迎面就伸过来一只手,他误以为师尊要扇他,又是急忙侧身躲闪,又是抬手挡脸,眼睛闭紧。
结果,师尊只是扯着他的衣领,问他方才吃了什么。
牧白半睁着眼,瞅着奚华的脸色,小声说:“肉干。”
“好吃么。”奚华又问,顺手用指尖,将牧白唇角残留的食物残渣捻掉,声音温柔得跟春水一样,“真可怜,一定是饿坏了吧?”
牧白心惊肉跳。
“饿到向其他男人讨食吃?”奚华抓他衣领的手一紧,猛然将人拽至身前,笑容更深了,“怎么不问师尊要?”
牧白:“……”
天呐!
阿统,阿统!
呼叫阿统!
变态啊!
阿统,阿统,阿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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