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空气很好。


    和游戏里的安全区绝对不会下雨不同,真正的提瓦特,城里也是会下雨的。


    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只要把衣服晒出去了,就不用担心天气变化,可以欢快地和家里人牵着小手出去玩这种看起来很爽,仔细想想也很爽的情况。


    昨天夜里,在阿丽娅和鹿野院平藏分开之后又过了一阵子,一场很轻很薄的雨从东边一路下过来。


    风将云往西吹,在稻妻城上方掠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光景。


    雨声很小,细细密密的,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听见——甚至包括一些昨夜压根没有睡觉的。


    当一早上推开门的时候,他们才震惊于被雨水洗得干净剔透的清新空气,以及推开门后看到的,深色的青石板路。


    温迪从酒馆里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点樱花酒那淡淡的稻甜味和花香。


    他差一点一脚踩进路边的积水塘,把鞋子弄湿掉。


    “哦,愚人众吗?”


    还好他喝了那么多的酒,却不影响他的大脑正常转动——换成随便哪个普通人,这会儿估计上街都走不了两步,要直接醉倒在乌有亭门口的街上,全身沾满混了泥土的雨水。


    “好啊,我和你们一起走一趟,不过事先说明,这次出来的时候,我只带了一把琴。”


    温迪的意思是,他可以入队,但绝对不会负责输出。


    阿丽娅没有意见。


    他被掏神之心的时候都在演,辫子都没有亮起来呢,也不能指望在对付另一个执行官——尤其对方的计划还不是谋求神之心,或许只是祟神之力这一类魈来稻妻都能熟练解决掉东西——的时候,他就认真干活了。


    鹿野院平藏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为公务员的缘故,非常有时间观念——但阿丽娅仔细想了想之后否认了这个想法,毕竟平藏本人并不是什么很典型的公务员——但他早到了。


    不仅早到还给阿丽娅带了一份稻妻典型的早饭。


    于是他在看到和阿丽娅一起过来的温迪和阿贝多的时候直接懵了。


    青年刚刚想要举起来的手僵硬住了。


    鹿野院平藏:“那、那个……我不知道还有两位,我只多带了一份早餐。”


    阿丽娅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挺尴尬的,于是就主动上前一步,从他手中接过了这份早餐:“没关系,这两位是我在工作上的……额,下属,孝敬我是应该的。”


    挂机在阿丽娅脑内的纳西妲突然听到这句差点在净善宫内笑出声。


    纳西妲连忙给阿丽娅发送脑电波消息:“别继续开玩笑了,我这边还在审核继任大贤者的候选人呢,要是笑出声来了,严肃的气氛就全没了。”


    她本来长得就嫩,全靠一身神明气质压住了场面。


    这会儿如果阿丽娅还逗她笑……


    场面大概会失控。


    “哦,我知道了,不好意思。”


    阿丽娅老老实实道歉,一边自掏腰包就近给自己的两位“下属”买了早饭。


    “来,别客气,今天老板请。”


    温迪:“唔——那我可以挑选更贵的一份吗?”


    温迪:“毕竟老板不差钱呢。”


    阿丽娅:“……”


    阿丽娅:“要知道,对于喝酒喝得比较多的人来说,早餐吃些紫薯包子、白煮鸡蛋这样的粗粮和高蛋白质食物会比较健康。”


    温迪:“嗯?”


    蛋什么质?他听不懂。


    阿丽娅叹口气,感慨提瓦特目前还没有分出营养学这一学科真是太可惜了。


    否则她直接给温迪安排上护肝养生一条龙。


    最近在光华容彩祭期间。


    所以,白天的时候,别看稻妻城以及离岛上面的人很多,但是在野外,除了大路上,其他地方基本就都看不见行人了。


    这对调查来说,无疑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本来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众天领奉行的好手吃亏的存在,路人就算和他走了一条道,未必也能够意识到此人的存在,能帮上多少忙就全看薛定谔的猫心情如何。


    但如果路上行人多,不管是愚人众还是那把被拿走的,上面附着着比较强的祟神之力的笼钓瓶一心,都有可能对来往的人造成危险。


    温迪虽然表示自己在队伍里也只能当个混子,但混子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的。


    风中鸟兽的窃窃交谈,祟神的气息缭绕蔓延。


    “他没有掩盖祟神的气息。”


    温迪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走,脚下的地面高低不平,他却走得飞快且轻巧,甚至不能用像是一只鹿来形容他。


    他分明就像是一片飘起来的羽毛。


    纳西妲有些担心:“如果动手的人是愚人众里面的精英士兵,那么问题还不算大,但如果是博士的话……他明明应该有掩盖祟神的能力。”


    愚人众执行官第一席,纳西妲在和他交手的时候了解过他的强大。


    阿丽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跟上温迪的脚步不要掉队。


    她这会儿左右肺都已经有被点燃的感觉了,回应纳西妲的话的时候,甚至就连意识里发出的声音都在喘息。


    “呼——这样啊,那、那你的意思是,是说博士,他有可能,呼,他有可能是故意让别人发现行踪的吗?”


    纳西妲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愚人众在稻妻已经深耕了几百年了。


    哪怕随着女士被雷电将军斩为灰烬,不,连灰烬都没剩下,应该说是斩为衣冠冢,愚人众在稻妻的势力也逐渐被拔除了不少。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很难说现在的愚人众在稻妻还有多少残余的势力。


    而那些残余的势力是否在稻妻将重心转向发展与开放的时候,接机恢复元气,甚至将更多的愚人众势力引入稻妻,这些都不得而知。


    也就是说,倘若遇到敌人的话,阿丽娅在心里总结,敌方的实力上下线相差会非常大。


    要么和主线剧情中荧需要面对的那样,一国一个执行官,要么就像是平常的每日委托一样,干掉一个债务处理人就行。


    阿丽娅自己的态度,是偏向于前者的。


    拜托,博士的药剂都出现在这边了,说他不想来搅搅浑水,阿丽娅觉得就算自己把大脑从颅骨里面摘出去,做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她都不可能信这个。


    半小时后,他们追到了甘金岛上。


    前方是九条阵屋。


    但是九条阵屋与甘金岛之间还隔着一道很深也很宽的海峡。


    鹿野院平藏抿抿嘴唇,嘴角都绷紧了:“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空闲的船吧。”


    这段时间,天领奉行以及稻妻其他的政府部门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于是,原本会在甘金岛这边随时等着需要到九条阵屋那边去的官方摆渡船也变成了几个小时才开一班。


    至于民间的摆渡船,那就更别想了。


    追踪这种事情,最是讲究一个实效性。


    追得够快,各种各样的线索都还留着,能够获得的信息也就更多。


    不管怎么说,反正鹿野院平藏绝对不可能等上几个小时。


    然而沿着海滩找了找,不仅空船没有,能问的人也都不在。


    往常习惯在甘金岛这边开摊子的,最近都因为客源转移跑去离岛那边做生意了,于是这边一下子就显得有些荒凉。


    鹿野院平藏一拳砸在掌心里:“我往回走走看看。”


    但刚要转身,就被阿丽娅拉住了小臂:“不用,有风场。”


    鹿野院平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平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生出了一个风场,半空中还飘着好几个白色的加速圈。


    整整齐齐,好像一个竞速赛道,等待着面前的这几位玩家去挑战。


    鹿野院平藏:“……哇哦。”


    他听说过蒙德的捕风瓶,但是面前的赛道……


    这好像不是区区一个捕风瓶就可以生成的。


    阿丽娅心说那当然了,毕竟队伍里可是有风神他老人家的。


    随手弄几个风场和加速圈这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但明面上她还是要为温迪随便一挥手弄出来的速通海峡方法找借口:


    “啊——这是……这是蒙德的一种特产,名字叫做……额,叫做竞速赛道布置器!”


    她看着鹿野院平藏那明显不怎么相信的眼神,按住他的肩膀往前推:“诶呀,还是先快点追上去吧!有什么事情,等过段时间再说啦!”


    的确,这点小问题在追丢失的那把具备祟神之力的刀面前完全不能算是问题。


    鹿野院平藏打开风之翼,顺着风场飞了上去。


    阿丽娅给温迪扔过去了一个赞赏的表情。


    巴巴托斯,你在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回去之后就给你加工资——不对,给你加上一张蒲公英酒无限续杯卡。


    然后,她也打开风之翼,紧随在鹿野院平藏身后飞了出去。


    温迪看着她逐渐飞远、变小的背影,摇摇头,看了口气:“诶呀,就连蒙德人的事情,我都建议他们自己解决,没想到这次来了稻妻,我反而要为稻妻人解决他们的问题了。”


    祟神的气息一直从九条阵屋,来到了踏鞴砂。


    一到踏鞴砂,温迪就表示自己派不上什么作用了。


    “这里祟神的气息太多了。”


    当年用来锻刀的晶化骨髓什么的,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祟神的残余。


    就算荧到踏鞴砂来的时候,算是在泽维尔的帮助下解决了全部的问题,但这些气息的彻底净化也不是那么轻松、那么快就可以做到的。


    笼钓瓶一心身上的那些祟神气息,虽然比起当下踏鞴砂的整体水平来,是要强上很多的,但毕竟带着刀的人比他们提早出发上很长的时间。


    逐渐消散的气息混杂在一片混乱的祟神气息里面,是很难被觉察到的。


    但是,都已经到了这里,其实也用不上温迪再怎么感受气息、指引方向了。


    因为阿丽娅很快在这里,看到了愚人众先遣队的身影。


    她和其他人一起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在前头算不上很远的小路上,一个水铳重卫士和一个风拳前锋军一前一后地走着。


    之所以是一前一后而不是并肩,阿丽娅有很充足的理由怀疑是因为这条道路不够宽。


    这两个愚人众先遣队正在交谈。


    温迪的风,将他们交谈的语句吹到众人耳边,让他们得以听到。


    水铳重卫士:“……老天啊,为什么我要被分配到这个地方来,这里全都是紫色,该死的紫色,我的眼睛里面已经看不到别的颜色了,再这样下去,我怀疑我就要变成瞎子了。”


    风拳前锋军按住他:“谢廖沙,这种话你对我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要是博士大人听到了……”


    他似乎是有些害怕,因为接下来发出的声音,像是打了个哆嗦。


    阿丽娅很轻很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心想:果然是博士。


    这个老逼登,一年到头难道就不给自己留几天年假吗?怎么这么热衷于出来搞事。


    水铳重卫士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应声道:“对、对!”


    但他的语气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重新轮向低落:


    “唉,可是我……”


    “可是我是真的很想回家。”


    风拳前锋军:“别傻了,壁炉之家可不能算是咱们的家,走吧,咱们先去前面的岗哨处执勤,然后去领今天的晚饭,听说今天的饭菜里面会有红菜汤,我把我的酸奶油再给你一半,怎么样?”


    水铳重卫士很明显被这个好处诱惑到了。


    他点头,语气也随之兴奋了点:“那我把我的咖啡给你。”


    阿丽娅看着这两个人一步一步往前走,在不就之前才下过一阵小雨,因此显得湿润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正打算再往前两步,跟上那两个愚人众先遣队,把这个地方的岗哨给拔除了,阿丽娅突然觉得手指上一痛。


    像是几根并在一起的针突然刺向了她的指腹。


    “嗷——”


    尽管很快就把声音压了下来,但刚开始那发出的短促却不算很轻的声音还是惊飞了一只枝头的老鸦。


    老鸦的动静,明显也被前面的那两个愚人众先遣队发现了。


    “那边有什么动静!”


    水铳重卫士端起了自己的枪,步伐沉重地朝着这边走来,而风拳身上则亮起淡淡的绿色光芒,快速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这会儿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转移,另一个是直接开打。


    只可惜,因为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地面潮湿,哪怕躲在石头后面的每个人体重都是轻飘飘的,猫着腰站的时间久了,一样会在湿润的地上留下明显的脚印。


    这下,就算是想要躲开,也极有可能被沿着脚印追上来。


    到时候,非但想要甩掉的人没有被甩掉,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引起更大的动静,招来更多愚人众对他们的围追堵截。


    于是,想明白这一层,鹿野院平藏第一个从石头后面跳了出去,一拳挑着风拳前锋军身上的破绽打了出去。


    阿贝多紧随其后,几朵金色的阳华悄然在地上绽放,等风拳前锋军意识到这些小东西出现的时候,金色的岩元素光芒已经沿着他的皮肤、肌肉和骨骼,将震荡的波纹传开,让他没有力气在继续战斗。


    风拳前锋军身体一软,鹿野院平藏顺势一拳打在他的额头上,将他打晕了过去。


    至于后面的水铳重卫士——他在看到自己的好友昏昏倒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水盾,但是水盾,本来就是最容易被草元素破掉的嘛。


    阿丽娅将自己的雷网向外一扔,罩在这个水铳重卫士的身上之后就直接下线了,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了纳西妲。


    纳西妲抬手便是一枚蕴种印。


    草元素的标记出现在水铳重卫士的身上,随着草元素一次一次地覆盖上来,快速消磨着水铳重卫士那本来就不算厚的元素盾牌。


    而盾牌被解决之后,两发蔓激化就可以彻底解决一切问题。


    水铳重卫士那因为邪眼而略显肥胖的身体软噗噗地倒在了地上。


    因为肉比较多的原因甚至没怎么发出声音。


    从阿丽娅发出声音惊飞老鸦,到愚人众先遣队成员被快速解决而后倒在地上,看样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从晕厥的状态塑形过来,一共也就过去了不到六七秒钟的时间。


    温迪从头到尾都没出手。


    他非常实诚地履行了在一开始对阿丽娅说的话:


    他,是个混子,不打架,最多辅助。


    你看,这不就在别人打架的时候,连动动手指的活都没干嘛。


    鹿野院平藏动作娴熟且快速地将这两个愚人众绑好,封住了嘴,不让他们在苏醒过来之后,又发出声音进行呼救的机会。


    然后就提溜着这两个家伙到一边,直接扔在了一处植被还算是比较茂密的草丛中。


    “差不多了。”


    他将手上的泥土拍掉:“走吧,我们从这边过去。”


    为了不在地面上留下脚印,阿贝多贡献出了他的阳华。


    ——只要踩上阳华,把它当作交通工具在天上飞,就不会再地面上留下脚印,不是吗?


    阿丽娅看着面前金灿灿的四叶金属花,再看看自己多多少少沾了点泥的鞋子,诚心诚意地对阿贝多说:“谢谢你,阿贝多老师。”


    阿贝多:“……”


    为了不引人注意,阳华创造的晶台只在低空飞行,但就算是这样,阿丽娅也差一点被上方的石头敲到头。


    温迪及时伸手,盖住了她的头顶,这才没有让她在前行的过程中,还没怎么遭遇大股的敌人就先把自己弄出点伤来。


    阿丽娅看到温迪的手背上红了一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


    看起来还挺疼的……毕竟是她自己不小心。


    “没事。”


    温迪揉揉手背,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接口问了个问题。


    “说起来,刚刚是不是我不小心踩到你的脚了?否则你怎么会突然叫起来呢?”


    “不是,是一只鬼兜虫,它咬我。”


    阿丽娅将手伸出去,食指上赫然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好痛!”


    她将另外一只手也张开,里面赫然握着的就是刚才咬她的那只鬼兜虫。


    “额——这是纳西妲抓的,不是我。”


    这只鬼兜虫现在的状态仍然不怎么好。


    至少很不安静。


    它摇头晃脑,张牙舞爪,好像有要再往阿丽娅的手上咬一口的意思。


    “哦?”


    鹿野院平藏将这只鬼兜虫接了过去。


    做为一个突破材料要用到鬼兜虫的稻妻人,他对鬼兜虫的了解还算是比较详尽,而他已知的那些对于鬼兜虫的知识告诉他,现在这种状况的鬼兜虫,其实并不是正常的。


    “但鬼兜虫的性格非常温顺迟钝,就算在斗虫的时候,他们也很难这样狂躁。”


    鹿野院平藏有些奇怪:“如果单单只是因为祟神的力量,我觉得也不尽然。”


    在荧还没有来到稻妻之前,踏鞴砂的祟神就已经泄露了。


    那个时候,仍然有人居住在这里和不远处的八酝岛上,顶着那么强的祟神气息,他们中仍然有一些以抓捕鬼兜虫售卖维生的继续着自己的老本行。


    那个时候,也没有听说过鬼兜虫的性格从温顺变得凶狠起来啊。


    “不过,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不温顺的鬼兜虫。”


    阿丽娅说话的语速慢慢的。


    她的眉头稍稍皱起。


    “我前几天的时候,和荒泷一斗一起去了一趟天守阁下面的山洞中,在那边,我们也看到了一些鬼兜虫。”


    那时候的鬼兜虫凑在一起,看样子,也相当暴躁,像是要打架似的。


    阿丽娅还记得自己当时伸手但差点被咬的心慌。


    以及一斗对她说“抓鬼兜虫吗,有手就行”然后被她认为是彻头彻尾的欺诈。


    “那时候我看到的鬼兜虫,和现在的……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她抿紧嘴唇,沉默了片刻才往下说:“抱歉……那时候我以为,这是正常的现象。”


    她还以为是类似于猫到了春天,就会开始叫春一样的那种暴躁,是物种生命中自然会出现的阶段。


    听她说到这里,鹿野院平藏的脸色沉了下来。


    鬼兜虫的这种现象是绝对的异常,这样的异常得以发生,必然是有什么外部因素的干扰才导致的。


    那么,导致鬼兜虫发生异常的外部干扰因素是什么?


    他很容易就能够联想到阿丽娅在昨天和他交换信息的时候说起的,愚人众执行官第一席博士。


    鬼兜虫的异常、长门遇险以及收藏刀具的失踪,这一切的发生,以及发生的时间,已经紧凑得不能用“巧合”这个词来说明了。


    但如果天守阁下方也出现了和踏鞴砂相似的迹象的话……


    鹿野院平藏皱眉,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


    那位愚人众执行官博士,他想要做些什么?


    暂时,鹿野院平藏推理不出来博士想要做些什么。就算是猜也不行。


    但有一点,已经铁板钉钉地写明了:


    博士想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看到青年的脸色难看成了这样,阿丽娅提议道:“你要不要先回去通报你的同僚?”


    至少让天领奉行的那伙人先了解一下情况吧,否则万一愚人众在稻妻城那边动手了,如果凭借着博士的那些药剂,想要偷袭成功是有非常大可能性的。


    鹿野院平藏摇头:“不了,现在赶回去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先把这边的事情先解决掉,说不定天守阁下方的危急不用管就能自己解除。


    “哦,这样,你稍微等一下。”


    阿丽娅反应过来,打开虚空终端,给神子接连发了三条一模一样的消息过去,三条之后又三条,狂轰乱炸,直接刷屏。


    “好了,我觉得神子应该不会错过我的消息,她会转告九条裟罗的。”


    她关掉虚空终端,露出一个微笑。


    “这就叫做科技改变生活。”


    纳西妲万岁。


    网络万岁。


    鹿野院平藏有些羡慕:“可惜,这样东西暂时还不能运用在天领奉行平时的工作中,毕竟不是稻妻自己研制出来的东西,在一些机密性方面没法保证。”


    阿丽娅:“……”


    她心说虚空网络的总终端现在就在她脑子里挂机着呢,鹿野院平藏当着纳西妲的面说机密性不能保证……


    额,就是说小伙子你真的很勇。


    多亏了纳西妲是个仁慈善良的神,不会计较这些,否则她真的很怀疑鹿野院平藏明天出门的时候会不会直接在门槛处左脚绊右脚,一个平地摔倒地。


    挂机在她意识里的纳西妲:“……”


    纳西妲:“喂,阿丽娅,你不觉得你自己的这番想法才是对我的管窥蠡测,妄加揣度吗?”


    鹿野院平藏的话她确实不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太正常了,虽然在提瓦特大陆上,国与国之间一直存在着的是友谊而非战争,但……看看愚人众就知道了。


    虚空这种东西啊,想要对接上日常的政务工作,除非像璃月那样有着绝对超然的经济地位,完全不介意自己日常对于经济以及发展的规划被其他国家学习。


    阿丽娅打了个哈哈:“诶呀,相信我们宽容大度善良美好的小吉祥草王大人是一定不会介意我的少许冒犯的对不对?”


    就算真的冒犯了,那也最多就是回到须弥之后做上一盘枣椰蜜糖就能哄回来的。


    一盘不够就两盘。


    在这方面,纳西妲可算是比派蒙还好哄。


    这边,虽然说对天领奉行的预警通知已经发送出去了,但是阿丽娅是不敢说自己就有多么放心的。


    九条裟罗的实力放在平时能看,但倘若是对上愚人众执行官,那可就太不够看了。


    还记得在游戏里,她闯进天守阁吗?


    那时候她对上的不过是女士,愚人众执行官中的第八席。


    而对上女士,她都没能撑过哪怕一个回合,抬手就被女士打晕了。


    倘若不是因为雷电将军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很是在意,只怕女士下手在狠一点,她连命都不一定能够保住。


    所以,阿丽娅心想,要紧的还是他们这边。


    最为重要的是,速度必须要快。


    只要尽快把踏鞴砂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就算赶回天守阁那边……


    应该也还是来得及的。


    问题不大,反正荧自己也还在离岛呢。


    她解决不了博士,那也是成功击败过公子、女士和没能完全成神的散兵的强者。


    她叹了口气,又一次感慨愚人众真的很喜欢在这些本应该休息放松度假参加漫展,总之就是相当悠闲的,可以让人正大光明“虚度光阴”的时候跳出来搞事。


    搞事也就搞事了吧……


    但除了荧能获得原石,剩下的人的加班费呢?


    麻烦用摩拉结算一下啊谢谢!


    从这边的山洞绕进去,躲过那些像是在巡逻的愚人众队伍,偶尔将一两个比较敏锐的快速解决,在他们来得及发出声音之前弄晕过去,就像先前那两个愚人众先遣队成员一样,一直走上大概十分钟,就可以进到山内。


    踏鞴砂的山中有很大的空间,上方是空的,虽然有一座浮空山石挡着,但仍然有些许的阳光从上方照下来——很微弱,而且参杂了紫色在其中。


    阿丽娅的目光沿着四周的那些断壁残垣,以及地面上那些有挺明显被破坏迹象的木制栈道往山的中空地带望过去。


    她第一眼能看到的,就是曾经彻夜不息点燃运转、以极高的产能产出着一把一把精良刀剑,以及在整个提瓦特都相当出名的[玉钢]的踏鞴砂御影炉心。


    雷灵以及那些飘浮的结晶,还有鸣草以及那些吸收了大量雷元素生长出来的蓝紫色的草丛——这些将整个山洞都点出了让人盯着看时间久一点就会觉得不舒服的紫色。


    抬头看向上方,残缺断裂的浮空桥,以及山石上规格不算很小的建筑,都是当年踏鞴砂曾经繁荣一度的锻造业的象征。


    阿丽娅在看到那些残破但还没有垮塌的建筑时,一时间仿佛能够幻视到在博士还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之前,在他还没有骗过丹羽以及御舆长正等人,让工匠们将晶化骨髓加入炉心的锻造的时候,踏鞴砂曾经是个怎样需要辛苦劳作,但又绝对算得上幸福祥和的地方。


    冶炼锻造的钢铁敲击声,炉心中点燃的熊熊烈焰,兴许还有匠人们锻成一把绝世好刀之后欣喜若狂的喊叫,以及——


    华馆梦醒形骸记中,荣花之期记载过的,月色之下随着歌声起舞的,往昔白纸一样的少年。


    如今,虽然祟神的问题已经被荧和泽维尔解决过了,甚至泽维尔还邀请她一起拍了个名为《踏鞴物语》的电影,但兴许是因为天领奉行内部权力更迭,以及与海祇岛之间的战争止息了的原因,现在的踏鞴砂,尚且没有恢复它身为稻妻钢铁生产厂的功能和地位。


    山中一片寂静,飞鸟厌恶此处过分强烈的雷元素气息,于是就连飞过的时候都绕着此处。


    只有一丝细细的风。


    带着那些散发出幽幽荧光的草木,摇摇晃晃。


    阿丽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是在踏鞴砂。


    为什么是在这里。


    为什么要选择祟神的力量。


    以及,在长门的这桩事情发生之前,她和纳西妲原本想要做,但是被打断的事情。


    这一切串联到了一起。


    让她不能不想到一个可能。


    愚人众在稻妻一切布局的开始。


    散兵明明已经去了那么久,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回来,也不曾从神里绫人那边听到哪怕一点儿消息。


    踏鞴砂。


    晶化骨髓。


    祟神。


    刀剑。


    ——散兵。


    阿丽娅想到了这一重可能,直接在虚空终端上给散兵和神里绫人同时发消息,问他们,现在争端和矛盾是否已经解决了。


    没有回答。


    很正常,在她想到那种可能的瞬间,阿丽娅就觉得,他们大概是很难及时给出回答了。


    她握紧了拳头,手指的骨骼因为过分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响。


    纳西妲也想到了:“现在的散兵,是愚人众的敌人。”


    博士没有理由猜不到这一点。


    愚人众执行官中,可只有非常少的那么几个,是真正忠心地团结在冰之女皇麾下的。


    她问阿丽娅:“那……你知道博士是要做什么吗?”


    这是纳西妲头一次向阿丽娅问起未来的事情。


    她来自世界之外,曾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遍览了命运女神编织出的花纹。


    纳西妲一直知道这一点。


    但是,此世中之人,身处命运织布纹路之中,当无法跳脱其外,得见命运的经纬。


    对此有着颇为深刻认知的神明在此之前,从未向阿丽娅问及过命运即将走向何方。


    但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一切的不确定性都太强,又或者是因为那个即将执行计划的人太过不可控,纳西妲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


    问完她就后悔了,想要对阿丽娅说她不应该回答。


    但是,阿丽娅已经有些茫然地张口了。


    “纳西妲,我……我不知道。”


    她好像很抱歉似的。


    “我不知道。”


    这是由她的穿越、她对于提瓦特世界命运流向改变带来的蝴蝶效应。


    她很难压下因此而产生在心中的那些情绪波动。


    在她露出茫然表情的时候,阿贝多把阳华以及那些依托于阳华产生的晶台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我想我们已经不需要掩盖脚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沉了很多。


    顺着阿贝多的目光往前看,可以看到,站在曾经荧和泽维尔启动装置,结束踏鞴物语这个长达七天的裹脚布任务的位置上,站着一位对阿丽娅和纳西妲而言的老熟人。


    哪怕最近稻妻的天气一天热似一天,赶路赶得多了的时候,阿丽娅还会想要去吃点冰的让自己的身体冷静一下,但博士仍然没有脱掉他的黑色的皮毛大领子。


    他的装束和在净善宫中出现的时候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可能就是手上拿着一把刀。


    这把刀身上缠绕着非常厚的一层紫红色光芒,显得格外妖异,而除此之外,这层紫红色光芒之上,还缠绕着些许闪烁的雷光。


    阿丽娅一眼便认出来:


    这就是笼钓瓶一心。


    阿贝多没有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在这样开阔宽敞的空间中,他的声音自然在说出之后,被四周坚硬的岩壁反弹,回荡在这片空间中。


    哪怕是外面,站岗似的在小范围之内踱步的藏镜仕女都转过了耳朵。


    更不用说博士。


    只不过,博士确确实实是在阿贝多说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看向了他们一行人来的位置。


    在阿贝多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更像是松了一口气,可以不用假装着自己其实没有看见这边的人一样,露出一个只能看见了两边嘴角翘起的微笑。


    低沉好听的声音也一样回荡在整个山体之内,哪怕经过反弹之后音质有所变化,听起来仍然是那种,拖过耳畔的时候,会让人隐隐觉得耳朵有点痒的款式。


    “欢迎。”


    他在这里等着他们,就像是已经写好了剧本的舞台导演,等着演员按照他的规划,走到他想要他们站在的位置上,开始他依旧编撰好的戏目,对这个世界演出。


    阿丽娅意识到博士站在这里,必然是故意要吸引她到这里来,但此时,这种被对方左右的情绪并没有占据上风。


    相反,她觉得博士的声音不愧是上辈子在游戏里被称为“洗耳朵的声音”,好听。


    她抿了抿嘴唇。


    这人讨厌,但是声音好听,尤其是现在,他说出来的话居然还挺客气。


    虽然语气就是那种令人觉得讨厌的绝对傲慢了。


    紧接着,她意识到博士好像是在对她说话。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我想,在须弥的时候,我们已经隔空交手过一次了,你那一次的表现……很出乎我的预料。”


    阿丽娅:“……”


    她第一时间心想的甚至都不是博士盯上自己了卧槽好恐怖。


    而是……


    这里还站着一位尘世七执政,一位黄金莱茵多特的造物,以及全稻妻最好的名侦探呢,博士你到底胆子有多大,居然连尘世七执政都能无视。


    big胆。


    horeyou。


    这种行为放在蒙德……


    额……放在蒙德……


    放在蒙德也不会被怎么样,打扰了。


    不过,但凡站在这里的不是风神而是岩神,他还持有这种态度的话,璃月港一人一口唾沫能直接淹死他。


    博士见她没有回答,也完全没有介意,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我们对你很好奇,不止是我,还有潘塔罗涅,啊,天晓得他在得知有了线上支付之后面上笑得和善,背地里有多么咬牙切齿。”


    阿丽娅:“……”


    阿丽娅大为震撼。


    那些针对北国银行的政策分明都是凝光制定出来的,怎么能够认为锅是她这个可怜无辜的刚成年孩子的呢?


    再说了,她自己先前也是把摩拉存在北国银行分行里面的,也算是富人的“支持者”之一呢,她对于如此对待表示相当不满。


    但……大概对面也是不愿意接她的申诉的。


    “潘塔罗涅对你很是好奇,不过,在他去璃月,想要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去了蒙德了,真可惜,居然错过了。”


    从博士那大提琴一样的音色里,阿丽娅没有听出多少惋惜,只听出了一点幸灾乐祸,以及嘲讽。


    也不知道嘲讽到底是对她的还是对富人的。


    如果是后者,那么愚人众里的同事关系还真的就和散兵说的那样。


    一盘散沙。


    不过……富人居然来找过她吗?


    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晓诶。


    “啊——看样子,斯卡拉姆齐没有把他和潘塔罗涅的相遇告诉你,唔姆,大概他甚至没有请潘塔罗涅进屋去喝上一杯热茶,所以才不用告诉你这个房屋主人的吧?他的确有些失礼了,不过既然是斯卡拉姆齐,好吧,我承认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阿丽娅:“……”


    又来了又来了,执行官之间那甚至已经虚假到了表面的“情谊”。


    难怪说愚人众的企业文化是阴阳怪气,散兵这都已经脱离愚人众了,还要被博士阴阳怪气没礼貌脾气差。


    博士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


    阿丽娅心想,对方都已经说了那么多了,她一个字都不回应的话,似乎也有点儿不够礼貌,于是她稍作思考,问:“那,您能转告我,富人对散兵说了些什么吗?”


    这个回答多好!


    阿丽娅心里都想给自己鼓掌。


    非常好地表现出了自己有认真听博士在说些什么,也体现出了她对于让富人白跑一趟这件事的抱歉。


    简直就是把“我是文明讲理小标兵”这几个字刻在了脑门子上面。


    阿丽娅: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博士:“……”


    他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句话。


    正如在阿丽娅的认知里,愚人众执行官之间都是虚伪甚至连装都不装了的虚假情谊,他和富人的确有所合作,但合作程度以及友好关系绝对还没有到他见到阿丽娅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富人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一遍的程度。


    他自己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没有目的的吗?!


    博士重开了一个话题,他举起手中那把泛着紫红色光芒的妖刀。


    隔着那么远,外加上面的那一层光,阿丽娅看不清这把刀上面有没有瑕疵伤口。


    博士的手指隔着手套落在刀身上,从靠近刀柄的地方,一直抚摸到微微翘起的刀尖。


    “你像是认识这把刀,有趣,就像是在须弥的时候,你仿佛是站在我的书桌边上,看着我怎么一步一步给其他人下达命令,然后根据我的命令做出应对的一样。”


    阿丽娅心一慌。


    心脏跳动的速度瞬间比平时快了不少。


    她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努力将自己的反应压下去,尽量平静地反驳道:“推断出这是一把附着着祟神之力的刀这个结论,难道需要很好的脑子吗?”


    “啊,这当然不需要。”博士就像是个纵容小女孩的前辈一样,顺着阿丽娅的话往下说,“但是在须弥……那不一样。你看起来好像很不乐意和我谈论这个话题,没关系,那就针对现在我手上的这把刀的话题来说吧。”


    博士将刀放下,没有拿着刀的手朝着四周略显空旷的山体转了半圈,面具正对向阿丽娅:“如你所见,这边其实并没有多少人。”


    “当然当然,稻妻的愚人众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儿人呢?”


    其余的人在哪里?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出口。


    随便想想都知道。


    要么是社奉行,要么是散兵现在所在的地方,要么就是天守阁下面的,那个鬼兜虫发狂的山洞里。


    但愚人众的大部队出现在哪里,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愚人众虽然强,但是荧的体力是只要有摩拉和原石做奖励,就绝对不会耗尽的无限制版本,只要给她一个足够好的地理位置,比如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个关,她就可以再现那个奇迹,在提瓦特做到一个人挡住几百甚至几千愚人众,自己甚至只是轻伤,吃上两口饭菜就能彻底恢复。


    重要的是,他们打算做些什么。


    阿丽娅猜不出来,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点什么,但这个隐约得有点儿厉害,她只能朦朦胧胧地有个猜测的方向,距离确定还很远。


    于是她非常实诚地选择问博士。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博士站在这里,绝对是等着阿丽娅问点儿问题的。


    对比着说的话,博士现在的行为大概就像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文艺作品一样,反派觉得自己快要赢了的时候就开始疯狂嘴炮,非常道德也非常良心,势必要让主角当个明白鬼。


    想当年他对丹羽也是这样的。


    阿丽娅只能说,博士这人,虽然是讨厌了点,但勉强还有那么一点良心。


    有,但不多,也就用显微镜才能看到那么点大。


    这个问题大概是终于问到了博士的心坎上。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回答,语速都比一开始的时候要快了不少。


    博士:再不回答,就怕这人再问出点什么他又要当作自己没听见的问题,还是快点接上话茬比较好。


    “我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计划很成功,不但完成了丑角的安排,还给未来的我找了个很好的实验品。”


    他转身,抬头看向上方的炉心。


    “可悲的,愚蠢的实验品,执拗地想要一颗心。”


    “说起来也是可笑,他那么执着地想要一颗心,但当他的朋友把他想要的东西送给了他时,他又那样憎恶地把它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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