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退下。”


    楚沉昭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对四周噤若寒蝉的宫人命令道。


    “陛下——”钱公公看了一眼好像还要随时跳出来给他主子一尾巴的鱼,道:“陛下,那这鱼?”


    难道陛下想要亲自处理这条鱼……怎么处理,切片吗?


    那他需不需要给陛下拿把好用的刀过来啊?


    “鱼就放这儿,你也下去。”楚沉昭说完想了一下,又叫住了若有所思地往门外退去的钱公公,“对了,你去秦王府传朕口谕,就说秦王的锦鲤进宫之后伤了朕,朕要亲自处置这鱼。”


    “不过,虽然他的鱼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是朕和他毕竟是兄弟,这次就不追究他管教不力的过失了,叫他下次小心些,不要东西什么都往府里带。”


    钱公公:伤到?嗯……是说伤到了陛下的心吗?


    不过看来这鱼不久之后就要变成鱼片了,钱公公想着这鱼刚才的行为,又有些担心这鱼是不是真的有点邪门,但是他也知道,就凭这鱼刚才往皇帝脸上那么一扑,今天它就不可能继续活着了。


    况且,陛下可是真龙天子,一条鲤鱼就是再灵还能灵得过龙不成!


    这么想着,钱公公顿时又放心了。


    他弯腰应了声“是”,便出了殿门,准备去秦王府宣旨了。


    屋内。


    楚沉昭等宫人全部退下之后,再次看向了碗里的锦鲤。


    顾眠立刻挺起了胸脯,又往上费力地挪了挪,立志直面淋漓的鲜血,就算变成生鱼片也要让男人看出自己的愤怒和控诉。


    楚沉昭: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生气了,不过他觉得以这鱼来回晃动的幅度来看,应该马上就要滑下去了。


    果然,下一秒,红色的锦鲤眼里带着不甘的火焰,再次滑进了碗里。


    顾眠:可恶啊,这碗沿真的好滑,搞得他气势都没了!


    “若不是朕,你没准都要变成鱼干了。”楚沉昭重新拿了一只毛笔,用笔杆拨开水草,“朕不计较你冒犯的罪过,你竟然还敢瞪朕?”


    瞪你怎么啦!反正都要变成红烧鲤鱼了,就瞪就瞪。


    再说,什么叫不计较,都要把人,不是,把鱼红烧了还叫不计较?呸,狗皇帝。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顾眠上头的过去之后,又怂了,只是不服气的扭头往水草里游,然后背对着皇帝,徒留给他一个非暴力不合作的背影。


    反正必死的结局已经改不了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朕本来想留你一命的,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不稀罕?”楚沉昭看着锦鲤,慢慢道。


    果然,刚才还背对着他、一副拒不合作态度的锦鲤偷偷摆了摆鱼鳍,小心地转过来了半个鱼脑袋,用余光观察他。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楚沉昭曲起手指,敲了敲碗沿,“别装傻,朕知道你听得懂,若是你从今以后做朕的鱼,当个讨朕欢心的小宠,朕便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不过——若是你还敢像刚才那样以下犯上,或是还想着回秦王府,那朕不介意晚膳多用上一道红烧鲤鱼。”


    “要是想要这个机会,就点头。”


    可以不用死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顾眠将信将疑地抬头看着书里最大的反派暴君,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虽然说当这暴君的鱼就能暂时保住小命,但是这无疑相当于有了个阴晴不定、随时可能把自己做成晚餐的老板,而且还可能无形中得罪了男主,万一以后男主登基之后介意他这段不光彩的工作经历怎么办?他要犹豫——


    犹豫个鬼啊!


    当然是赶紧答应下来了,能活着谁想变成红烧鱼啊,按照这狗皇帝的尿性说不定还会把他活着切片变成生鱼片,这不就相当于凌迟,这罪谁爱遭谁遭。


    况且这狗皇帝挨了一尾巴还给他机会,没准就是看中了他的灵性,或者是听说他能带来好运的事,想图个吉利,要么就是单纯想给男主找不痛快,不过……


    管他呢,既然能活着,当然要抓紧机会。


    感谢上天的馈赠!


    顾眠迅速调整了心态,由刚才的视死如归,迅速变成了面对最难缠却最有钱的甲方时的工作模式。


    于是,楚沉昭就看见碗里的锦鲤迅速转头,两只短短的鱼鳍一个用力,再次扒到碗沿上,探出头,冲他狗腿的点了点头,半透明的尾巴在身后水里欢快的摆来摆去。


    顾眠:老板!


    楚沉昭:……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这鱼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识时务?


    ……


    秦王府


    “王爷!”


    秦王府自从钱公公走后就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伺候的下人都放轻了脚步,生怕一不小心触了主子的霉头。


    秦王楚珩本就有些坐不住,见有侍卫来报,立刻站了起来,急急问道:“什么事,是不是皇兄派人把本王的锦鲤送回来了!”


    “这……”侍卫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心里暗暗叫苦,又不敢说自己根本连个鱼鳞都没看见,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钱公公来了,他没说鱼的事,只是叫您出去,说是来传陛下的口谕。”


    钱公公?


    楚珩对楚沉昭身边的这个老太监没有丝毫好感,不过是个奴才,见了他一个王爷竟然也敢趾高气昂的,若是日后他能成事,必定要先把这老太监剐了!


    然而他此时心里再恨,也只能暂时忍下,匆匆去了前厅,免得那老东西等的久了,回去再和皇帝说什么。


    “钱公公!”见了钱公公,楚珩立刻做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您怎么又回来了,可是皇兄把本王的锦鲤送回来了?”


    “王爷。”钱公公看着秦王明明急得不行,却还要强压着脾气的样子,阴阳怪气道,“您可快别提您那宝贝锦鲤了。”


    一听他这口气,楚珩的心就凉了半截,这老东西这幅口气,难道是锦鲤在宫里招惹了皇帝?可是自从他得了锦鲤,这锦鲤从来就只是在水里转圈,毕竟这是条鱼,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连咬人都不会,能怎么得罪皇帝?


    “陛下就是听说您最近新得了一个爱宠,好奇,想要看看,结果您那宝贝锦鲤可好,陛下刚看了他一眼,它呀,竟然直接跳出来伤了陛下!”


    虽然是陛下先捅鱼的,但是这种事秦王就不用知道了。


    钱公公一边说,一边看着秦王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您说这是这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鱼是不是开了灵智,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对陛下心存不满呢!”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楚珩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然而钱公公好像看不见似的,接着慢慢道:“陛下说了,这鱼伤了他,他便亲自处置了。”


    “本来呀,您的鱼作出这种事,您也是管教不力,难辞其咎不是,但是陛下大度,说虽然您的鱼犯了大逆不道的罪,但是陛下和王爷毕竟是兄弟,这次就不追究您的过失了,不过您呐,以后也小心些,千万别什么猫猫狗狗的都往府里带了。”


    他话音未落,楚珩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然而他此时也只能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勉强道,“这……本王也是才得了这锦鲤,也不知道这锦鲤竟然会……都是本王不查,带回来了这么个东西,这锦鲤就任凭皇兄处置,还请公公转告皇兄,明日本王一定进宫请罪,还请皇兄不要——”


    “王爷哪里的话,陛下宽厚,定不会和您计较的。”


    “是,是。”楚珩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往钱公公手里塞了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陛下不和我计较,但是我还是心里难安,明日我便进宫拜见皇兄,还请公公回去后在陛下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王府刚做好了晚膳,若是钱公公不嫌弃,不如在府里用些再回去?”


    钱公公收了荷包,脸上神色却丝毫未变,“不了,咱家还得回去伺候陛下呢,就先回了,王爷只要记得陛下的教诲就好。”


    “一定,一定。”


    楚珩把钱公公送出了门,等到马车渐渐驶出了视线,他终于不再控制表情,阴沉着脸进了府,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


    他刚走到一半,转角处拐出一个人来,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穿着一身半旧的道袍,站在墙角的阴影处,眯着眼睛看向秦王,问道。


    “先生!”


    楚珩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快步上前,挥手屏退了旁人,不安道,“先生,皇兄派人来传话,说是那条鱼伤了他,他要亲自处置那鱼,这,这简直……一条鱼能做什么,皇兄的武艺,别说一条鱼,就是一条巨蟒,也根本伤不到他啊!”


    “若是那条鱼没了,本王……这可如何是好!”


    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皱了下眉头,“这倒是有些麻烦,那鱼是贫道花了不少精力才寻到的,能让主人家逢凶化吉,心想事成,也算是世间难得的灵物了。”


    楚珩立刻露出了心痛的表情,“而且皇兄派人来传的话——”


    他把钱公公的话和男人说了,忐忑道:“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王爷莫慌。”道士很快冷静了下来,“大抵是皇帝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满您手里有这等灵物,所以寻个由头给您找不痛快,贫道听说他向来不信这种鬼神之说,若说是处理了,怕不是直接把这灵物杀了。”


    “按照他的脾气,您重视这条锦鲤,他就把锦鲤杀了,再过分一些……杀人诛心……”


    道士眉头一挑,哼笑一声,“他怕不是会在您入宫的时候,直接把这锦鲤做成菜,赏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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