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剑随着草木、白骨二人越过这无尽钢筋水泥、巍峨高楼,忽而前方两人身形一转,便消失于无踪,而就在这时,从左侧陡然飘出了一只拳头,无声无息,若月流人间。
“长沟流月去无声。”
——流月无声拳。
寒天剑提剑一挡,便迅速挡住了这流月拳,谁料此刻右边突然扫出一条腿来,若流星坠地,爆裂迅猛。
“鞍马四边开,突如流星过。”
——鞍马流星腿。
这一拳一腿配合默契,步步紧逼,全然不给人丝毫空隙。
这时周重云身后又忽地流出一把剑来,原来是赶来的林壑见到自己好友被双面夹击,出手相助。
海纳百川,敛暝收霞。
很快,流月拳与鞍马腿便落入了下风。
见寒天剑与敛暝剑不久便能取胜,奚雪脚步轻点,便要越过此四人,继续朝港口赶去。
可她身后却突然袭来一条鞭子,狰狞无比,寒光遍天,若烛龙游云,逐日而鸣。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烛龙曜光鞭。
烛龙缠流泉,奚雪的手中剑被烛龙鞭所缠,然而她却在空中一个翻转,借着这剑上鞭,施展内力往外一扯,运功将那隐藏在暗处的烛龙鞭给强行拉了出来。
见状,烛龙鞭迅速收回了鞭子,再次一甩,那狰狞的鞭子便向流泉剑咆哮着攻去。
而奚雪的身后又再次传来破空声,却是支冷箭,若云中之鸟,飞鸣而来。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
——云间飞鹊箭。
冷箭被剑身所挡,而烛龙鞭呼啸而来,风声不止。
流泉剑侧身一踢,踢下这烛龙鞭,一跃而起,便持剑朝鞭者击去,而身后飞鹊箭若叽叽喳喳的鸟群,群起而攻之。
却见剑身在奚雪手中蹁跹若月光,忽快忽慢,以眼花缭乱之势,挡下这无数飞鹊,随即纵身一跃,满目月光,随着流泉倾泻而出,剑势若寒天之雪,冻人心脾。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
——流泉溪雪剑。
仿佛被这满天寒意所侵染,烛龙鞭如落冬冰窟,神思一滞。
可奚雪身后飞鹊又再次呼啸而至,虚幻之中,似有五色眩光,耳中忽闻鸟鸣,自天而至,从心而来,动摇心神。
借此空隙,烛龙鞭恢复了神志,抓住时机,反手便是一鞭。
冷箭与寒鞭同至,飞鹊与烛龙同鸣。
统统朝着奚雪袭来。
敛暝剑一剑收尽拳腿攻势,尽揽流月流星,而寒天剑借此脱身,朝流泉剑跃去,一跃而至,剑身一挑,便挑开那寒光凛凛的狰狞长鞭。
俄而长刀闪寒光,携沧海狂涛之力,破浪而至,耳边似有鼓声咆哮,如见水漫万野。
“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
——六刀之,沧海万空。
一拳一腿一刀一鞭一箭。
五人缠剑。
“我倒是不知,原来天衡如此看得起我们。”奚雪挑开沧海刀,叹息般说道。
鞍马腿却是嘿嘿一笑:“十剑之名,孰人不知?”
“若不是仗着人多,我还不敢来哩!”
说话间,便连连出腿,似流星扫高原。
飞鹊箭躲在暗处,没有说话,而箭声不止,朝着在场剑飞鸣射出。
沧海刀同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刀势如海,扫荡山林。
烛龙鞭策鞭一甩,寒光四射。
而流月拳再次与鞍马腿对视一眼,一拳一腿,配合默契,又同时向剑击来。
这八人,一时间便僵持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青冥剑也终于紧赶慢赶地跑到了这里,见到这激烈的战斗,当即喜形于色、兴奋无比。
这八人打得有来有往、不分上下,那么突然冒出来的他,岂不是就成了这战局的关键?
可总算是有他表现的余地了!
于是无耀大喝一声:“我青冥剑来也!”
“看招吧——”
立马就抱剑冲了上去。
——然后被烛龙鞭一鞭子给扫到了地上,又差点被飞鹊箭射中了大腿……摔了个屁股着地、灰头土脸。
青冥剑抽了抽鼻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晶莹的泪水在他眼眶里变得充盈。
他又“呜哇呜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若是我师兄还在,若是我师兄还在……”
“师兄……呜哇呜哇……”
可是师兄,终究还是不在了……眼泪哭完了,无耀擦了擦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将其擦得一干二净,他顶着红肿的眼睛,目光却变得坚定,无耀紧握拳头,心中再燃战意:“我青冥剑,一生不弱于人!”
说吧便重振旗鼓,一跃而起,骤然往回奔去,口中大喊道:
“虚舟剑,我来助你!”
……
靠近港口的小巷中,施弦衣正指挥着众人撤离,忽而若有所觉,往远处望去,只见树木萧萧,群鸟安宁,静谧无声。
忽然他左侧便滑来一剑,悄无声息,却暗藏杀机。
施弦衣持剑格挡,剑法流畅细密,若绵绵细雨,而他身边的青年见状同样拿着武器跳起,攻向袭击者。
只见这青年大喝一声,双手持戟,手中长戟飞转,寒光凛凛,威风赫赫,几乎要摇动江河湖海。
“晴天摇动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
——浮沉摇江戟。
金木相接,却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浮沉戟猛地紧握手中长戟,只觉面前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几乎冲得他站不稳脚。
他一连退了十来步,抬头望向那人,却见只是一个看上去如弱柳扶风般的美貌女孩,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见他望来,女孩对他嫣然一笑,端的是温温柔柔、弱质纤纤。
——然后浮沉戟就又被逼退了四五步,长戟被木剑所制,节节败退。
他只觉周身杀意如风,刺脸而来,锋芒毕露。
浮沉戟心中撼然,当即再次大喝一声:
“乱蝉棍!”
“来嘞!”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狂笑,有人持棍大笑而来。
“浮沉戟,要我来助你,怎么也不说一个‘助’字?”
来者哈哈大笑,持棍一扫,若秋风扫落叶,乱棍打乱蝉。
扫断了木摇光的攻势。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
——乱蝉和风棍。
闻得乱蝉棍此言,浮沉戟却只是冷哼一声:
“废话少说,与我一同拦住她!”
说罢又持戟而上。
“真是无情,我可是放弃了与伏魔棍切磋,特地赶来助你的呢!”乱蝉棍无奈一笑,便随着浮沉戟朝木摇光攻去。
“你先走!”而浮沉戟一边与木摇光激斗,一边冲施弦衣大喊道。
施弦衣点头,正要离开,却见眼前忽现如山白骨,森冷寂然,仿佛黄泉水出,地狱门开。
“白骨剑!”
白骨剑剑势森冷厚重,又锋利无比,似乎要劈开这黑暗幽冥、滚滚阴河。
施弦衣持剑一挡,而同时,又有一把刀与施弦衣相携而来,盈虚不定,浮云飘渺。
“紫阙落日浮云生。”
——六刀之二,浮生落日。
浮生刀挡下白骨剑攻势,而施弦衣若落花细雨,飘然而去,转瞬消失不见。
“来吧,白骨剑!让我看看究竟是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
白丘生默然不语,只是举剑一挥,若群山欲倾,厚土分崩。
乱蝉棍棍扫草木,浮沉戟戟刺星辰,人激战不止,乱蝉棍才刚刚使棍乱打一通,便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一凉,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上传来刺痛,睁眼一看,便见手臂上被划下一道剑痕,创口截面细微,却深入肌理,血珠争相沁出。
他不禁感叹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江湖胜江湖。”
“想当年,我去荣枯武馆踢馆,还曾见过你,小小一个女娃……却未曾料到,今日还有与你酣战的一天。”
而木摇光却只是提剑轻扫,挽了一个剑花,破开浮沉戟的攻击,对乱蝉棍轻声笑道:“乱蝉棍前辈,你一向不问世事、淡看红尘,又何必来蹚这浑水?”
然而乱蝉棍只看了浮沉戟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人既身在红尘,又岂能淡看红尘?”
“不说了,来战吧!”
浮沉戟见木摇光一边挡住自己的攻击,一边还有闲暇和乱蝉棍说话,便知这草木剑并未把自己当成对手,只觉脸上一片火辣,心中又羞又愤。
他最恨在别人面前展露窘迫弱势——尤其那个别人,还是乱蝉棍!
“草木剑,用尽你的全力,来与我一战!”
“全力吗?”见浮沉戟眼中燃烧怒火,脸上羞愤莫名,木摇光却又对他一笑,粲然炫目,刹那间百花褪色、星辰无光。
不知怎的,浮沉戟一愣,原本攻向她的袭击也停了一瞬。
却见木摇光若背生双翅,展翅一飞,而剑势倏忽已至:
“——那便请看这一剑吧!”
浮沉戟呆立原地,一时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树木枯荣,日月变换,星辰失色……心神被镇,一时竟无法动弹。
乱蝉棍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提棍而上:“住手!”
只闻草木清香四溢,万种碧色蔓延原野,天地之间生机勃勃,而那苍穹宙宇,浩荡无垠,群星闪烁,粒粒生明……猛然恒星迸裂,刹那光辉,接而归于静谧,一片死寂——直至星辰再起……然而随着这新生的星辰蔓延而来的,则是无尽凛冽的杀气。
与白骨剑交战的浮生刀被身侧这杀气所摄,惊异望去,然而下一秒,他便顾不得那边的战场了。
因为他面前的白骨剑,也同样对他使出了一剑。
却见厚土重重破裂,大地分崩离析,地狱门开,孤魂哀鸣,无数白骨狰狞爬出,幽深的眼眶中落下浑浊泪水,骷髅堆积成山,苍生匍匐哭嚎……王朝崩塌,万鬼啼泣,纷争四起,兴亡皆苦……忽然高楼又起,盛世重来,满目疮痍的大地终于得到了休息——直到轮回再启……伴着这周而复始的轮回到来的,是苍生凄厉不甘的质问——
我有何罪!
浮生刀心神动摇,仿佛耳边都是这声振聋发聩的质问,仿佛无数冤魂正在他耳中嘶鸣——
我有何罪!
“苍生……何罪?”
他神魂被慑,忽而落下血泪,轰然倒下。
而浮沉戟看向自己眼前这极致灿烂的一剑,只觉万事万物空空一片,过去的七情六欲皆是虚妄,他目能所及,只有这漫天星辰,苍茫宇宙……天地白驹,人如蝼蚁……而蝼蚁,弹指可灭。
乱蝉棍原本为救浮沉戟而来,神魂却同样被此剑所摄,忽然疑惑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但下一瞬,连这丝细微的情绪,也化作了涟漪,随即消失无踪。
心中空空,脑中空空。
草木无情,星辰无心。
……
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遁去的施弦衣回头一望,神情凝重:
“草木白骨。”
然而他却没有再继续遁走,因为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不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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