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屹无奈地看着景洵,景洵仍是一脸咄咄逼人。
良久,云屹才开口道:“算了,看来今日不宜谈婚论嫁,换点别的罢。这里地势开阔,风景独好——不如我教你练剑,这样等你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能砍我几下出出气了,你看如何?”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云屹点头,冲不远处的护卫招手,让他们送了两柄剑过来。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有剑术名动天下。他扬起长剑,潇洒地挽起剑花,动作迅若惊鸿,几片红枫叶飞舞而过,被他信手削成了心形。
看到那片片红心落地,景洵只说了一句无聊。云屹又刷刷补了几剑,削成一朵朵碎裂的红心,意思是自己心碎了一地。景洵却不解风情,赤着脚踩烂那些红心,骂道:“我就要把你的心踩到泥巴里”。
云屹逗不动他,笑着耍起了剑法,“这几招我以前教过你,有印象吗?”
“没印象。”景洵举起剑,尝试复刻对方的招式,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身体好像还残留着记忆,竟分毫不差的模仿了下来。
“你真的很聪明,学什么都有天赋。”
云屹又换了一套招式,景洵也认真地跟着学,两人在空地上舞剑,衣袍一黑一白,猎猎翻飞,远远看去就像是两只翩跹的蝴蝶。
在练剑的过程中,景洵的心情渐渐松懈了下来,头脑放空。不过随着肢体舒展,身体隐秘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又让他大为恼火。云屹这个杀千刀的混蛋,居然乘人之危,夺了自己的一血!
“我现在就想捅你几刀出出气!”景洵说着剑锋陡转,一剑朝云屹胸口刺了过去。他觉得云屹会躲,云屹却觉得他不会真的刺,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那一剑飞刺而来,瞬间穿破云屹心口的血肉。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现在二人之间,只听一声铁器撞响,炫目的银光当头劈下,竟生生将景洵手中的剑斩成了无数碎片……
剑刃叮叮落了一地,景洵手臂震痛,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对方握着一柄霸气银枪,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发却纯白如雪,眼瞳皎洁如月,有种说不出的青涩感,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王爷您,没事吧?”白发少年转向云屹,云屹摇头说了声“无碍”,胸口被刺开了一点皮肉,但却比一剑穿心还叫他难受。
“这位是——”景洵打量着少年,恍惚记起了什么。
几年前,景洵在黑市被人拐来卖去,辗转途中,他遇到了许多同命相怜的人,其中就有这么一个白发银瞳的少年,因为容貌清奇没有买主,一直被锁链铐着。少年性格腼腆,寡言少语,小伙伴们都不愿意救他,只有景洵伸出了援手,但后来逃亡时和对方失散了。
“我是……羽决。”少年垂下眼睫,似乎有点害羞。
“没错,就是你,你还记得我吗?那年你才十一岁,被困在南国黑市,我是带着你逃跑的那个哥哥,虽然也就相处了没几天。”
“记得,一直,记得。”由于口吃,羽决说话喜欢停顿。其实景洵刚来政南王宫他就认出对方了,还一直暗暗跟踪着对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主上的,影卫。”羽决指着自己,又指了指云屹。
云屹神色似有些不悦,“既然你们认识,那就不介绍了。”
景洵这才明白,原来羽决是云屹的影卫,就是那种不露面,一直暗中保护主人的侍卫。云屹有很多个影卫,每个都是顶尖高手,他专门指派羽决保护小王爷,所以羽决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政南王宫。
“没伤到,你吧?”羽决懊恼地看着满地碎刃,他已经在控制力道了。
“没事没事。”景洵忍俊不禁,记得羽决天生有股怪力,所以在黑市时,那些歹人总是用粗壮的铁索铐着羽决。看来也正是因为这股神力,羽决后来才被培养成了影卫,效命于政南王座下。
“我想要这个少年,你把他派给我吧。”
闻言,羽决受宠若惊。云屹脸上却喜怒不明,沉思片刻才道:“那好,从今以后鹤汀就是你的新主人,你跟着他,保护好他。”
“是。”羽决恭敬地叩首领命,不知所措地看着景洵。
景洵搭住羽决的肩膀,摁着羽决快步离开,“你是我的人了,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不能再对云屹唯命是从了,知道吗?”
“知,知道,听你的。”
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地离开,云屹黯然神伤,心中默默道:“方才你真的想杀我吗?你连相处几日的路人都记得,却偏偏不记得我这个同床共寝的枕边人,在你心中,我竟是连路人都不如吗?”
走了没一会儿,景洵踩到小石子硌到脚了,索性要羽决背自己回去。羽决蹲下身来,红着脸将景洵背了起来,一步步向远方群楼走去。
景洵之所以亲近羽决,要云屹把羽决送给自己,是因为他记起了穿越前看的部分情节。羽决这个人,内心非常感激和爱慕李鹤汀,到后面还会为李鹤汀背叛云屹,甚至为了李鹤汀去死。自己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如果能将羽决拉到自己的阵线上来,情况会好很多。
犹豫许久,羽决才问道:“昨日,你哪里,不舒服?我听到,你喘。”
“咳咳……你问这个作甚?我没什么不舒服,不准再提了,忘掉它!”
回到寝殿后,景洵在房内踱来踱去,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羽决则站在一旁的角落里,目光跟随着他转来转去。
“你可知云屹这几日出城是干什么了?”
“找城主,谈判未果,他人却,急归。”
景洵愣了一愣,羽决这么断句,还真需要他费些脑子才能理解。
“时局忽变,对主上,不利。”羽决说着举起双手,两手比五,然后他又变换手势,一手比三,一手比七。
景洵会过意来,确实出大事了。
南国共有十二个城池,除了皇城归天子主宰,鸿城归政南王以外,其余分别由十个城主管辖。原本在这十个城主中,有一半都是附庸政南王的,但最近有两个城主叛变到了南元帝那边,这使得双方的领地局势发生逆转,政南王突然处于劣势之下。
“政南王和南元帝要开战,文武百官是时候站队了。不过就算云屹领地变少,他所掌握的兵力仍然更多,南元帝不敢动他。等会儿,既然他在外面谈判,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还没谈好就贸然回来了?”
“是我,送急信,给主上。”羽决说着又指了指景洵,“担心你。”
虽然小王爷也喊人去找父王了,但护卫们的动作没那么快。云屹之所以能及时赶回,要归功于影卫互传的百里加急信。
“你简直多此一举!还有云屹……他疯了吗?”景洵气得捶了捶胸口,不知道骂什么才好,真是一个敢叫,一个敢回,还有一个小的在下药。可怜自己就这么无辜躺枪,被那人糟蹋了一整夜……
羽决垂下头,不敢再多说话,景洵又烦躁地踱了起来。
按照那本书的剧情发展,政南王会和南元帝继续明争暗斗,在双方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李鹤汀受到挑唆倒戈向南元帝,花砾等北疆叛党也趁机造反,斗得两败俱伤。虽然最后云屹赢得了江山,但也被迫杀掉了一生挚爱的李鹤汀,让两个孩子失去了母亲。
“不行不行,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景洵拍了拍脑袋,“我可不能白白给他睡了,还要为他生孩子,最后还被他杀掉啊!”
如今,摆在景洵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是,从一开始就站在云屹的对立面,帮助南元帝巩固皇权,但是这样做,自己极可能走向悲剧结局,沦为乱世的牺牲品。二是坚定地选择云屹,和他一起笑到最后称霸天下。可是如果选择云屹,自己就还要被他夜夜欺压,给他生孩子,生完一个再生一个……
想到这些,景洵不由得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天啊,死又不敢死,活又不想活,打又打不过。”景洵真心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算了,自己还是得苟活着,不然要一辈子困在这鬼地方。目前毒针还没取出来,先想办法弄出毒针,走一步看一步。
随后景洵躺了两天,感觉身体好受了许多,便去找云屹说在王宫内待着太闷,想出门散散心,其实是想出去偷偷找花砾拔针。云屹答应了景洵的请求,但是有一个条件,那便是把孩子也带出去玩。
“可以带孩子,但只要羽决跟着我们,不要其他影卫跟着。”
云屹爽快同意了,景洵于是换上常服,带着小王爷和羽决一起出了门。然而他们前脚刚走,云屹后脚就跟了过来,只说不让影卫跟着,又没说不让自己跟着,这可是难得的一家人出游的好机会。
景洵独自走在前面,一路让羽决抱着小王爷,不管小王爷怎么哭闹他都不理会。云屹远远看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哪有亲娘对儿子这么冷淡的?羽决察觉王爷在后面跟着,不过并没有做声。
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的时候。景洵边走边看,很快发现了角落里留下的指路标记,他寻到了一家不起眼的药铺前,要羽决和小王爷在外等着,“我去抓点药,可能有点久,你们多等会儿。”
景洵随即消失在屏风后,通过线人引路,他找到了藏在暗阁内的花砾。花砾翘着二郎腿坐在暗处,唇边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最近过得好吗?”
“我来取针,你不必假惺惺的。”
花砾目光扫过景洵腰下,轻佻道:“那你脱吧,针在下边。”
“哪边?你把针放哪儿了,不会是……你简直无耻至极!”
“哈哈哈……我不无耻又怎么能制住你?这是你自己要取针的,我又没逼你,你大可以不取,再等个十月八月就毒发身亡呗。”
景洵耳根烧红,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把身旁的桌子掀了。他万万没想到花砾这个烂人,居然把毒针藏在了自己大腿根。他忍辱负重地蒙上双眼,让花砾取出了毒针,然后狠狠扇了对方一耳光。
“你怕我猜到取针的手法,你在故弄玄虚,刻意羞辱我!”
花砾半边脸都被抽肿了,却还贱笑道:“你捂得那么紧,怕我偷看啊?至于吗,你这贱人的身子有什么好看的?我说过了,除了我谁也无法取出这些针,只要你乖乖听我安排,就替你取针。下一步,只要你能怀上政南王的孩子并生下来,我一次为你取出三枚毒针。”
“我不生孩子,打死也不生!”
与此同时,羽决还抱着小王爷在药铺门外等待。隐约听到诡异的动静,他正准备进门查看情况,却嗅到了一丝杀气,警惕地回头,十多个黑衣刺客从人群中飞身跃出,朝他和小王爷直刺而来……
不久后,景洵没好气地从药铺内出来了,却见门外一片狼藉,好像有人在此激烈地打斗过,羽决和小王爷早已不知去向。他焦急地四下寻找起来,见路面残留有血迹,忙循着血迹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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