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年关之际, 京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皇帝早就没有了再大摆宴席的心思。
这次换了季晏明跟着都察院和刑部、大理寺和吏部忙前忙后，桃笙反而落了个清闲。
这日苏嘉过来洛宅给洛昕送年礼, 恰巧看到桃笙也在这儿。
她先是陪着洛昕说了几句过年的话，而后便聊起了最近依然见不到人影的季晏明：“大过年的忙成这样，倒也是不易。”
而且干得还都是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洛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原就是一早就有的事情。
桃笙坐在洛昕下首, 捧着茶杯垂头不语。
其实她比她们都更早知道，皇帝想让季晏明来办睿王这件事情。
这十几年京城基本就没怎么太平过，也因此涌现出了不少断案能吏，皇帝可以选择的人有很多，但最后钦点了季晏明来办, 是了解他为人的同时释放出来一个信号——
再也不想给睿王机会了。
= =
季晏明来到睿王府时已是近了黄昏。
相比从前的熙来攘往, 如今的府中只余了一片萧瑟。
睿王已经被控制在了书房里，周围都是重兵把守, 其他女眷和仆从都被控制在后宅的一处偏院之内，外面只余了把守的兵士。
季晏明在一位年轻将军的指引下来到前院, 发现其中大片的院落被改成了作法的道场, 估计睿王还是太想上位了, 动用了一些玄学力量。
一般到了睿王这个年纪，很多皇室宗亲也会在家里弄一些类似的东西, 但大都是为了炼丹寻求长生不老，但睿王很明显如今志不在此。
幽禁睿王的书房之内, 满地都是狼藉的杯碟和饭菜, 看来摔了的不止一天一顿饭那样简单。
看到季晏明到来，睿王像是要吃人一般地扑上来, 却因为多日水米未进，刚离了座位就狼狈不堪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猩红的双眼狠狠地盯着季晏明，恨不能将他活剥下肚：“你怎么就敢这样对我？”
“为什么不敢？”
睿王一声冷笑：“等到本王得以翻身那日，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是自然。”季晏明道，“所以你的那些罪状，桩桩件件都是由我亲自搜罗出来的，绝不会再让你能有翻身的机会。”
“你也别得意得太早。”睿王道，“我是父皇最信重的皇子，从前不管我犯了什么事，只消父皇想明白了，总会重新启用于我，这次也是一样。”
不过可能会等待时间更长一些罢了。
楚王当年被圈在府中三年不见天日都能翻身，他比老大那个蠢货又差了什么？
季晏明也不介意让睿王死得更加明白一些。
“那殿下可知，陛下又是如何知晓你谋划行刺楚王之事的？”
“一定是你们教唆，才让胡杨背叛了我。”
胡杨便是那位给睿王透露消息的兵部员外郎的名字。
睿王以为是自己猜中了，盯着季晏明的脸色想要看到对方诧异的神情，却不想对方寒声扔下来这么一句。
“官场之事本就颇多无奈，只要胡杨没有背叛其主便算不得背叛。”
睿王眼神都开始慌乱：“胡杨背后还有旁人？他的主子是谁？”
“自然是陛下。”季晏明道，“殿下博学广知，一定听说过前朝英宗时候，太子和荣王之间的典故。”
当年的英宗的太子赵循寄予厚望，为了让他能够更好更快地成长，不惜拿自己其他的儿子包装之后给他练手，不论其他皇子做得再多再好也跟储位无缘，英宗自始至终都只认准了赵循一人。
季晏明这话等于是将楚王比作了赵循，而自己则成了那些用来给旁人练手的弃子。
睿王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语无伦次道：“这不可能！老大他事事都比不得我，就算是当年的太子，论机敏论才干也只得我的三分。父皇这次只是生气了，罚得狠了一些，只是想要定一下我的心性……”
季晏明还答应了苏嘉早些回去，今日过来睿王府只是看一眼好跟楚王殿下交差，没什么耐性听他异想天开的胡言乱语：“宣政殿的旨意想来不日就到，殿下还是等着接旨吧。”
这大概也是睿王这辈子最后一次听他称呼“殿下”，等到旨意一下，日后只能是庶人了。
果然，季晏明离开不久后，宣政殿就来了人宣旨，不光将其贬为庶人，还令迁居南苑，终生幽禁，非死不得出。
= =
桃笙是三日之后从桓王口中听说这一则消息的。
短时间内的降职和幽禁不算什么，但是贬为庶人又迁居南苑，基本就表示这人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原文当中的睿王可谓是最大的赢家，这会儿却成了声名狼藉的阶下之囚，反而文中注定短命的皇子楚王成了板上钉钉的储君人选，着实让人很是意外。
而今日桓王带来的意外消息不止这一则。
睿王刚刚被贬庶人不久，甚至还没来得及迁居南苑之时，就被人杀死在了如厕途中。
桃笙惊讶地茶杯都差点端不住：“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桓王道，“刑部的人昨日便将凶手缉拿归案，据说是府上的一名年轻花匠。”
花匠么？
桃笙蹙眉。
按理说这样不近身伺候的人，跟主子之间没什么接触，也不会有什么是非恩怨。
也不知这睿王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让一个花匠都能下定决心除了他。
桓王明显是拿到了第一手资料，且为人一向厚道，说完这话后没有继续再卖关子，而是直接说了其中缘由。
这花匠的妹妹原也是府上茶房的婢女，因长相娇美可人被睿王看中，也一心爱慕睿王，后来在争宠过程当中惹恼了睿王妃，被对方做局陷害，睿王几个月下来也厌倦了她，撵到庄子不闻不问，最终落了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从前这人一则没有找到下手机会，二则是一直忌惮着睿王身份，怕杀害皇子之后连累家中族人。
可如今睿王被废为了庶人，按照朝廷律例，杀害庶人最多也就是一人偿命，而睿王马上就要被送往南苑，他们也要作为罪奴被卖至其他府邸，过了这几日怕是再没了为妹妹报仇雪恨的机会。
所以这人便选在了此时动手，且最终达成了目的。
说话之间，外头汤妈妈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对着桃笙报道：“沈若锦来找姑娘，被门房的人拦了，这会儿正在大门外头跪着，说是不见了姑娘就不肯起来。听那意思，仿佛是为了睿王的事情来的。”
桃笙蹙眉：“这里面又有她什么事儿？”
这时候还跑来添乱。
桓王却是一脸的了然：“他们和老六走得那样的近，哪有不牵连的？大概还是为着丈夫的事才来找你的。”
毕竟此案名义上的主审之一便是季晏明，过来季宅找桃笙求情显然是沈若锦如今能想到的最利于达成的一条捷径。
“不是还有令国公吗？”桃笙道，“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儿媳，即便是分了家，也不该不管他们。老国公毕竟是陛下旧时玩伴，在陛下那里很说得上话。”
桓王对于桃笙的想法并不认同。
“皇兄这次是动了大气了，亲儿子都不要了，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旧时玩伴？”
沈若锦这番举动多少有些道德绑架的意思，但也实在起了效果。
这里是内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看着，沈若锦只是等在门外站着还成，一直跪在门外实在不成样子。
桃笙无奈起身：“走，去看看。”
第107章 正文完
等到桃笙更衣出来的时候, 汤妈妈已经带了两个壮实的仆妇把沈若锦架了起来。
沈若锦还挣扎着想跪，见到桃笙出来一时愣住，终于停下了动作。
桃笙捧着手炉神情淡漠：“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这里人来人往, 终归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去里面说吧。”
桓王今日在季宅待得时间久，喝茶也喝倦了，便拿了几颗新炒的花生在吃, 此时看到了两人进来之后, 想要吃瓜看戏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嘴上却强撑着道：“既然小笙你还有事，那本王也就先不打扰了。”
桓王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实诚得不曾挪动了一步。
桃笙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也怕沈若锦出什么事赖在自己身上, 所以想着有个人在这里见证也好。
“知道王爷要来, 所以特意让厨房做了八宝鸭和炙排骨，王爷若是家中无事, 不若用完午膳再走得好。”
桓王一脸“这怎么好意思”的脸色：“既如此，那我就再叨扰贵府一顿饭了。”
说罢, 便正大光明的放松歪在椅子上看起戏来。
桃笙安顿完了桓王的去处, 才将目光转向了沈若锦：“说吧, 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沈若锦抬起头，注意观察着桃笙脸上的神情。
桃笙并没有看自己落魄后的志得意满, 眉眼之间只有隐隐的不耐烦，一副让自己快说快走的样子, 看来是真的不想接待于她。
沈若锦这些年最是擅长察言观色, 看到桃笙这副神情，就知道对方并不想知道自己过得有多么凄惨, 以满足自己的好胜心和优越感，把她请进来也只是为了息事宁人。
沈若锦今天过来的确也是为了求人的，并没有想要故意膈应桃笙让她不高兴，所以止住了哭啼，直奔正题。
“暮云已经被刑部差役带走，将近十日没了消息，自从工部的职位被罢免以来，他一直都只是跟着旁人忙前忙后，想来罪不至此。还请姑娘在季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救救我的夫君。”
沈若锦提出的这个要求，桃笙倒是并不意外：“且不说此事我本就无权干涉，就算是表哥真的能听，我也不会去说。事到如今，咱们谁也不必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咱们之间的关系和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关照”来看，你出事我不落井下石就仁至义尽了，难道你还指望我能救你于水火不成？”
沈若锦听了之后眼神当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桃笙会说得这么直白。
只是即便桃笙给了无法转圜的否定答案，沈若锦依然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多少失望，而是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机会了么？”
桃笙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沈若锦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我和关暮云之间没有孩子，他的父母家人也一向不喜于我，一直有想要我们和离的打算。可前几日我去衙门问询之时，里面的师爷却说我有逃罪嫌疑，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和离。关家族中如今也换了说法，不肯给我行方便和离。”
“我知道现在以洛姑娘的能耐，一定能想法子让我离了关家。我也知道，姑娘早就看厌了我，作为交换，只要姑娘助我跟他和离，我保证这辈子不出现在姑娘面前。”
刚才桃笙听了桓王的猜测之后，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直到听沈若锦说完全程后才知道，桓王其实也只是猜对了一半。
不管是想捞一把关暮云也好，还是求一个和离也罢，沈若锦自始至终要的，只有一个全身而退。
桃笙不介意把话跟沈若锦说得更明白一些。
“倘若只有关暮云一人犯罪，你跟他一早和离，自然不会连坐于你。可你犯的那些罪责依然还是由本人承担，也不能都推到关暮云的身上去。沈姑娘不会以为和离之后，钱财都归了你，罪责却都归了他吧？”
沈若锦的眼睛当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们男人在外面做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日日幽居深宅大院，左不过都是被牵连的，哪又能有什么罪责？”
“话不能这么说。”桃笙道，“当初睿王妃派人逼死月娘是你的筹谋吧?让世子虚不受补缠绵病榻也是你的主意吧？打着睿王妃的旗号，强买强卖，以极低的价格买了文远侯府三百亩的良田，若是没有你这个沈家前嫡长女出主意，想来也是不能成事的。王妃身边几个婢女都进了掖庭宫，她们既然能够供得出睿王妃，自然也能供得出你。”
桃笙话说到一半之时，沈若锦就已经面色苍白，跌坐在了地上。
她当初的确给睿王妃谋划过很多的事，也借着睿王妃的手做了一些事情，她一直觉得，这些都是睿王妃和她手下的人下得手，自己不过就是个谋划者，并非执行者，这些事情跟自己关系根本不大。
没想到睿王兵败如山倒，又被人杀害在自己府中，所以相关每个细节都要挖出来反复询问，连自己都被牵扯了出来。
桓王最后一锤定音：“依着本王多年的议政经验来看，你还是不要和离得好。你一个女人出门在外无依无靠终归不便，跟着关暮云流放路上也有个伴儿。”
他桓王纵横京城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关氏夫妻这罪名，高低也是个流放，若有后代大概也要几辈子都不得再回京城，睿王失势，他们也作孽不少，十有八九一条小命就要交待在流放路上。
桓王这次所料不错，关氏夫妇的判决很快下来，没收家产，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至于能不能安然活到流放地，下半辈子能不能有正常生活质量，就要看天意了。
桃笙记得，原文当中沈若锦将真千金沈桃笙逼得去了蜀中，如今却成了自己被流放出京，终生不得回来，也算是天道轮回了。
= =
解决了睿王的事，皇帝开始全力推楚王上位。
楚王身边的所有门客和近臣当中，皇帝最看好且最信任的，一直都是季晏明。
不得不说，当年将季晏明指给楚王之事一直都是皇帝的得意之作，这些年来暗自在心底已夸赞了百十遍自己的慧眼如炬。
皇帝的身体这几年越发不好，睿王的事情了结之后，皇帝迅速让季晏明进了内阁，确立了一些接下来扶持楚王的计划和方向，也有了几分托孤的意思。
皇帝和大多数中老年人想法一样，总觉得一个人还是要成婚有了孩子后会更加稳重一些，又开始明示暗示季晏明，既然最近没什么事就早些成婚，有了家室之后想来做事也能更稳妥一些。
为了能让季晏明加快娶亲进程，皇帝甚至还特意命内廷司挑选并赐下了聘礼。
苏嘉看着内廷司交付过来的长长礼单，对着桃笙打趣：“这可能就是没钱也有没钱的好处，陛下体恤臣属，聘礼都成了御赐。”
皇帝对季晏明的婚事如此上心，归根结底还是想让季晏明更好地为楚王效力。桃笙笑了起来：“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苏嘉没想这么多，还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婚礼之上：“要抓紧时间找人看日子了，洛夫人说她认识一个极擅长此道的大师，明儿一早我就去问问她。”
皇帝都赐下来聘礼催婚了，不能再拖了，赶紧的吧。
太乐令秋大人很快也听说了桃笙即将成婚的消息。
秋大人家大业大，膝下儿孙皆已成婚，知道小年轻们的脾气，成婚之后大多要手忙脚乱一阵儿，倘若那时候自己那时候身体不好致仕了，桃笙可能精力不济不好接手。
秋大人如今做官做到了七十多岁，自觉很是够本儿了，便给皇帝上了想要致仕的折子，敢在桃笙成婚之前让她接了太乐令的职位。
大周立朝以来，女官能够担任的最高职位也就五品，虽然桃笙的身份和宫中女官并不相同，但并不妨碍很大一部分人都觉得桃笙已经达到了最后成就，日后顶天了也就是个五品。
而桃笙此时被任命为了正四品太乐令，可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了。突破了这个四品之后，日后的三品二品都能成为了可能。
桃笙和太乐署的同事们相处一向愉快，大家对于她担任太乐令一事也都没有什么异议，还专程组织了饭局为她庆贺。
因为季宅要筹备婚礼，所以桃笙为着方便准备搬回洛家住。今日桃笙被同事们轮流敬酒，多用了几杯，离开时有一些不清醒，还是下意识地吩咐车夫驶回了季宅。
苏嘉这段时日都在筹备婚事，在外面忙进忙出，并不在家中。苏宛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几岁，洛修升官后购置了新的宅子，桃笙又认回了洛家，所以也搬出去了。
季晏明还在衙门没有归来，小凤趴在窝里安静小憩，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
桃笙回到自己房间，看到已经搬空了一半，不由笑了起来。
想起那日姨母说起，要不桃笙的东西就暂且不要搬动了，反正早晚还要搬回来，费这些事，没得折腾。
季晏明以一种很少看到的慵懒姿态站在博古架旁，沉声反驳道：“那不一样。”
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就搬到他的房里了。
桃笙回到房间之后，困意越发涌了上来，她和衣卧在了榻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梦中的她置身于一个真实却又从未见过的空间当中，周围满满当当都是书架，整齐地罗列着精致装订的书籍。
桃笙的目光落在了那本《一世荣华》之上，抬手轻轻取出后，久违的铜版纸印刷体字迹映入眼帘。
这本书依然是从女主沈若锦的视角开始，只是从第三章就开始出现了偏差，桃笙一目十行匆匆翻到最后，才发现结局已经改写。
文中的最后，一切都是桃笙经历过的现在的样子。
而在季晏明番外的最后，写着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并且过得很是幸福。
桃笙睁开眼睛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季晏明轮廓分明的侧脸，紧接着就是干净而好听的声线响起在耳畔：“这次又梦到我什么？”
桃笙支着身子坐起来，眼睛有些发酸：“梦到你很好很好的。”
季晏明温柔地抚摸她的额发：“那就好。”
柳绵进屋点起两盏灯来，桃笙就着季晏明的手喝了几口茶水，终于感觉又清醒了几分：“表哥今日倒是回来得早。”
“嗯，有一点事，所以提前回来了。”
“什么事？”桃笙好奇。
“母亲遣人来说，成婚的日子已经算好，找我回来商议。就在下月初八，阿笙觉得可好？”
桃笙这方面见识有限，只晓得这成婚日子最好是双数，寄托着成双成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意。
季晏明坐在她的身前，瓜瓞延绵的床幔映在眸中，专注而炽热的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脸上，看得桃笙都有些吃不消。
她低下头把玩着季晏明的腰带，层层喜悦却从心头荡了开来。
“我觉得都好。”
（正文完）
第108章 番外一
大皇子出生的那日, 天边晚霞的红光映透了整个宫城，宫里待得久的老人儿都说，这样的天降祥瑞是个极好的兆头, 大皇子一定会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
刚刚诞下大皇子的昭仪乔氏听说之后十分欢喜。
她本就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嫔之一，现如今又诞下了皇帝长子，日后前程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可能皇帝也听说了大家夸赞大皇子“福泽深厚”的这一类话语，很快给他起了一个应景的名字——萧泽。
中宫皇后素来体弱, 成婚多年一直膝下无子, 这个孩子的出生让皇帝异常欣喜，刚满周岁时候就被封为了“楚王”，连带着乔昭仪也晋为了正一品淑妃，母子二人可以说是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宫中之人感叹的那样，这个孩子的出生给整个宫城带来了好的运气, 自从萧泽出生之后, 宫中嫔妃开始陆陆续续生下了皇子，短短五年之内就有了六位之多。
从前萧泽是皇帝心尖上的皇长子, 如今宫中孩子多了，自然比不得从前那般专宠。
俗话说, 见面三分情。这孩子跟皇帝相处时间最长, 被带在身边最多, 性子也天真烂漫，讨人喜欢, 所以即便皇帝后续有了许多皇子，长子萧泽仍然还在这里独占春色, 其他几个皇子捆在一起都比不得他更得皇帝注意。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 萧泽身上的短板很快暴露了出来。
这孩子小时候看着虎头虎脑的可爱，长大之后再“虎”就看着让人发愁了。
淑妃原本觉得, 虎一点也没什么事，反正孩子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正一品妃位，又有几位皇叔庇护，再差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八王之乱”很快给了她迎头痛击。
萧泽自幼最在重情义，即便在皇帝盛怒之下，依然在金殿之上为着几个从前相处很好的叔父的家眷求情，就这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此时不光萧泽本人倒了大霉，就连从前铁杆支持他的宗亲和官员都被皇帝按了下去。
朝中其他官员也都看出了其中玄机，纷纷主动远离了从前如日中天的大皇子萧泽。
紧接着，皇帝立了三皇子当太子，也昭示了萧泽此生跟大位无缘的事实。
淑妃原以为儿子会这样一蹶不振下去，留在府中静思己过，安稳度过余生。
但很明显，萧泽并不是这样按部就班的人。
刚刚在家里被关了三个月后就忍不住了，频繁差人来宫中宣政殿询问，这禁足时限是怎么个算法儿，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除？
闭门思过又是怎么个闭门法儿？是不是完全不能出去？逢年过节也不能出门和走亲戚的那种？
整天被关在府里实在太过无聊，萧泽便日日都给皇帝写信，询问出门期限，皇帝看这儿子实在太不像话，就让淑妃出宫去府上劝和劝和。
淑妃到了楚王府中，语重心长地对着萧泽道，儿啊，你混成现在这样，出去也是受人白眼和歧视，还不如低调做人在家里猫着得好。
萧泽一挺胸膛：“我可是正经的龙子凤孙，谁敢冲着我翻白眼？揍不死他丫的！”
淑妃：……
虽然萧泽的这份自信实在让人动容，但不知为什么，这孩子关了这些日子后，她却瞧着越发的不聪明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泽从前在皇帝跟前是听话上进好青年一枚，被禁足在家一年过后彻底变成了混不吝，每天比吃喝拉撒更上心的事情就是给皇帝送请安折子。
如果折子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送到皇帝跟前，他没有得到回应，就会把送信中间环节经手的人都给收拾一遍。
楚王殿下再是落魄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招惹的，何况皇上也只是让他在家闭门思过，既没有停了他的俸禄，也没有削了他的亲王爵位，这时候跟他硬扛无异于以卵击石。
为着让自己能够好好活下去，送信的人都一环催着一环，耽误了什么事情也不能耽误了给楚王送信的大事，最后将楚王的信交付到宣政殿高总管的手中，就算完成了任务。
毕竟高公公这人最是周全妥帖，从不会拦截任何一个皇子的私人信件，一定会交到皇帝那里。
皇帝对萧泽这个儿子既嫌弃又心软，虽然每次看信时候心情都十分复杂，但只要是楚王府中呈上来的书信都会一封不落的阅看。
皇帝一直想看一看，楚王这些天反思己过是不是有了长进，或者了悟了什么，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皇帝的不容易和作为父亲的用心良苦……很可惜，并没有。
萧泽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毫无长进，只是说起话来越发的不管不顾，格外的缠人，所以皇帝每次看完之后都会十分心烦。
也不知道萧泽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底下人次次都能把信送到他前面，偏生他就是这么慈祥的一个父亲，每次送来的信件就是忍不住回回都看。
最后萧泽还没有写信写够，皇帝却实在不堪其扰，看不下去了。
为了让自己心情可以平静一些，皇帝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开始时候只是下了口谕，将原本的圈禁改为可以节假日出门的普通幽禁，再后来彻底摆烂不管他出不出门，只要不出现在自己面前，愿意干嘛就去干嘛，不想加以干涉。
萧泽离了自己视线的这三四年里，皇帝过得也并没有多舒坦，当初看着最为敦厚明事理的太子，入了东宫之后也发生了很大改变。
其他几个留下来的皇子，有的彻底放松自己止步不前，有的看到太子失了圣心后更是起了别的心思。
只有萧泽，依然抱有着对于“东山再起”的信念，秉承着自己一贯横冲直撞的性格，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
到了八王之乱的第四个年头，皇帝看着越来越让人不省心的太子，越发念叨起了这个大儿子的好来。
也正是这一年的科举，为朝廷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让皇帝收获了很多可用的人才，其中就有一个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又生得丰神俊朗的年轻人。
皇帝第一时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名唤季晏明的年轻人，看文章喜欢，看本人喜欢，看字更喜欢。
正在皇帝满心欢喜之际，又看到了萧泽呈送上来的信，不光这笔字多年以来毫无进步，就连这么一个普通的请安折子都写不好，遣词造句都不顺他的心意。
皇帝便有了心思想要安排季晏明去萧泽身边，教一教他识文写字和人情世故，总不至于要这样单蠢的过一辈子。
只是皇帝不知道的是，这其中还多了一步阴错阳差。
虽然是皇帝下旨将季晏明赐给了萧泽，但萧泽接收到来自宣政殿高公公的信号却并非如此，最后误解认为是季晏明主动选择得他。
自从萧泽失势之后，从前所有身边人都避之不及地离他远去，身边再没有一个忠心可用之人。
季晏明的出现犹如久旱逢甘霖，给萧泽带来了阳光和希望。
很快，萧泽发现不光季晏明的水平在朝臣之中算的上上佳，还有一个惊才艳艳的表妹，有着仿若九天仙子一般的琴艺，更加不是等闲之人。
自从拥有了这一对兄妹的帮衬之后，萧泽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如有神助”。
桃笙轻松帮他复出时候给父皇弹琴露了脸，又后续在父皇面前给他赚足了印象分；季晏明给他确定路线，一步一步赢得父皇的赏识和欢心，甚至还帮他扳倒了太子和睿王两座阻挡他“东山再起”的大山。
所谓“听人劝，吃饱饭”大抵如此。
萧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顺风顺水的好运气，每天只管遛遛弯，划划水，没事就去父皇跟前表一表孝心，刷一刷存在感，反而比从前用力过度更容易地获得了父皇的喜爱和支持。
对于手下两员得力干将，萧泽一向非常关注——
关注经济状况，关注精神状态，关注情感生活。
萧泽一直希望，等到他们日后成婚之时，可以找到同属自己阵营的对象，继续巩固和壮大己方势力。
可萧泽很快就悲催的发现，坚定站在自己派系的人几乎没有，要说起一心向着自己的，除了季晏明和桃笙和他们的家眷之外，好像也没有了别人。
萧泽被现实狠狠泼了一兜冷水，事情也就这么搁浅了下来。
后来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萧泽发现了季晏明对桃笙的别样心思，瞬间找到了新的灵感。
若是撮合好了这一对，自己下半辈子包管就吃喝不愁了。
就在萧泽绞尽脑汁地撮合这对兄妹之时，其中还曾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老六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竟然也看上了季晏明。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萧泽听说睿王有意纳桃笙为侧妃之时，以为对方只是想占有和挖走桃笙。
后来没成想睿王身边的长史无意之间说漏了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睿王心里想要的是季晏明，并且想出了通过占有桃笙的法子来成为季晏明亲戚，从而获得助力的法子。
没有天打雷劈的脑袋大概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
萧泽听了这话之后乐呵的好几天。
这哪里是跟季晏明示好？分明是要抢了人家的心肝宝贝，也把本就算不得好的关系推上了绝路。
萧泽所料不错。
本来季晏明也没想着这么早就动了睿王，结果这家伙请了跟他一样蠢到家的关家沈家上门提亲，被季晏明给知道后，跟洛太师搭伙一起算计了他。
老六那小身板怎么能经得住两位大神这么算计？很快就因为脑筋不清的事情为皇帝所厌弃，踏出了凉凉的第一步，后来也算是凉得十分顺理成章。
而萧泽一直看好和支持的那对新人，也在一切告一段落之后终成眷属，成为了后半生让他磕糖的主力情侣。
又过了几年之后，皇帝过逝，其他皇子也都凉得差不多了，萧泽依着皇帝留下的遗诏，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
萧泽登基后大封六宫那日，新出炉的皇后和太后捧着圣旨面面相觑。
这两个天底下两个最了解萧泽的人，似乎也对于他最终登上帝位这个结果很是意外，甚至一度不相信这会是真的。
萧泽登基之后，封完了先皇和后宫和自己的后宫，这会儿就轮到晋封自己人了。
萧泽从前最羡慕父皇的事情就是可以随时召见桃笙过来弹琴，只可惜这会儿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对于此事只能作罢，开始干一些其他有益于身心的活动。
比如找根据再给桃笙和季晏明提拔一下官职的品级。
只是季晏明现在已经成了阁臣兼管了吏部，也没什么好升的了，桃笙如今也成了太乐署的最高长官太乐令，暂时没有更换部门的想法。
萧泽大手一挥，既如此，那就来点头衔吧。
他拿出之前吏部侍郎给提供的小册子扒拉扒拉，给桃笙一个三品嘉议大夫，给季晏明再加封一个东宫太子少保，看起来非常合适。
萧泽拿出方案之后跟群臣讨论，大家对于季晏明加封太子少保没什么意见，毕竟是大周阁臣，权力使然，但对于桃笙加封三品之事多少有一些异议，主要就是觉得桃笙升得太快，贡献不到位，最主要的是个姑娘。
萧泽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他们桃笙怎么就贡献不到位了？这些年修缮礼乐大典，出使北境诸国，复兴传统礼乐文化，让先皇晚年时期有极好的生活质量……比这些尸位素餐只知吃俸禄不懂为君分忧的人强上百倍。
萧泽回到寝宫之后，越想越是生气，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不好意思说，所以他想干的事情都要反对。
不过这事也不是非封不可，获封之后的好处主要也就是两点，一则是名号好听，二则是俸禄多一点。
但桃笙不是沽名钓誉之人，认回洛家之后更是再不缺钱，所以对于此事也没这么急切，萧泽觉得日后君臣相合时间还长，还是徐徐图之。
登基之后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萧泽很快就把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抛之脑后，开始干一些其他紧要的工作。
新帝继位之后都是要赏一批再罚一批的，这会儿想赏的人赏不了，只能先罚人立威了。
萧泽以前没上位的时候，总在心中暗自发誓，那些和自己有旧怨宿仇的，从前当过太子和睿王走狗的，在父皇面前给自己使过绊子的……等自己东山再起后，一定要把他们都打发的远远的，决计不让他们好过。
可是现在当上皇帝之后，萧泽才发现，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很多事情牵一发动全身不说，还要掌握一些平衡，如果平衡不住，惹得朝廷动荡民怨沸腾，不光这个皇帝做不安生，还可能会毁了大周的百年基业。
萧泽选择找了季晏明来商量此事。
季晏明还是主张，在新旧交替之际，需要维持平和与稳定。
说罢便写了一份名单出来，拿着名单对萧泽道，之前朝中因为先太子和睿王的事情肃清了一遍，如今留下的大多数官员没有太大的问题，后来查出来的罪孽深重的几个官员都在这份名单上了。
既如此，就把名单之上的官员按律重罚，其他的可以高拿轻放，网开一面，法外施恩，罚款用以充盈国库，既能够在朝中立威又能利于后续长远发展。
萧泽听得连连点头，再没有比这更有道理的办法了。
除此之外，萧泽还发现了另一个有趣的现象，忍不住得力干将季大人打趣道：“自从你和小笙成婚之后，性子似乎比起从前更是温和了许多，若是还交从前的你来处置此事，怕是就不止名单上这几个人遭殃这么简单。不过朕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是那种史书上千古名臣才有的外圆内方，倒是很有了洛老太师当年的风范。”
听到萧泽提起妻子的名字，季晏明脸上多了几分极为难得的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笑意：“这的确也是桃笙的主意。“
从前先生说过不止一次，季晏明你虽聪明却有些自负和盲目，看待很多事情不免有些偏执。
而桃笙是真正的光风霁月，处事出以公心，尤其在看待朝事之时，总能够抛开个人情绪，找出最公正最有利于全局的可持续发展的判断。
说是他的人生指明灯也不为过。
看着这样的季晏明，萧泽心中很是欣慰。
当年父皇说得的确很对，这人一旦成亲之后就会变得稳重成熟，尤其娶一门好媳妇尤为重要，也不枉了当初大家这么撮合他和桃笙。
虽然季晏明和桃笙都是自己亲信，但是萧泽就个人感情而言更喜欢桃笙。
温柔坚强乐观美好……这些词用来形容桃笙都十分贴切，每次看到她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让人很是舒心。
虽然现在不能听到她天籁一般的琴声，但萧泽总也时常召唤她伴驾，随意天南海北的聊一聊天也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除此之外，萧泽又多了一个新的发现，那就是季晏明这人虽然花销无度，时常月光，但对于金钱和赏赐没什么概念，直接赏赐给他东西对于增进关系没什么帮助，但倘若赏赐给了桃笙东西之后，季晏明就会多少有所感念，第二天议事时候明显对自己态度都柔和了好多。
短短几月相处时间之内，他就又摸索出了新的一条跟季晏明的相处之道，萧泽觉得自己登基之后进步神速。
当了皇帝的日子的确比想象中还要顺心许多，但人生在世还是难免有一些苦恼，近些时日最为困扰萧泽的，就是桃笙实在太受后宫欢迎，时常被皇后和众位嫔妃叫去说话，一聊就是好半日，严重占用了他们君臣之间的交流时间。
后宫和前朝一直以来都是不通的，皇后她们想要了解外界的情况，除了询问自己的枕边人皇帝之外，就是召见一些外命妇进行交流询问。
只可惜在一些朝政大事的判断之上，外命妇们知道的也都是二手消息，肯定没有能够参与上朝和政事的桃笙这样一手资料来得珍贵。
这样算下来，外面为官的男子因为祖制原因进不了后宫，命妇们拿到的又不是纯粹的第一手资料，而且很多时候还会因为主观和不准确的判断带歪了宫中女眷。
而桃笙不光说起话来极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还是最了解皇帝的人之一，不会存在误判的情况，所以只要能够沉下心来仔细分析桃笙的话，就能够知晓皇帝的心意和朝中的风向。
所以桃笙对于她们来说是珍贵的，独一无二的稀缺资源。
桃笙这段时日在后宫当中实在太受欢迎，总是下衙之后就被未央宫中的太监总管请去后宫，导致萧泽想要找桃笙说话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了她人。
今日又是如此。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萧泽离开宣政殿，起身来了皇后的昭阳殿中。
从前萧泽还是楚王时候，后宅当中就一直分外和谐，极少会出现争风吃醋嫉妒陷害的情况，如今后宫之中更是如此。
今日的昭阳殿分外热闹，皇后和各宫嫔妃都在，围着桃笙开心的聊天说话。
萧泽站在殿门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想着她们是截胡了他的人才有了如此的美好时光，只觉得有些分外刺眼。
可是今日这样多的嫔妃们都在，彼此感情也不错，聚在那里叽叽喳喳正是聊得上头的时候，萧泽掂量了一下，她们这么多人，就算自己摆出皇帝的威严上来对抗也不占优势。这后宫原本就是皇后的地盘，若是皇后一力护着她们，吵起架来怕是讨不到好。
《孙子兵法》上那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
打不过就加入。
萧泽雄赳赳气昂昂走到前头，吩咐皇后让开一下，而后就坐到了上首距离桃笙最近的位置。
皇后恨恨地看了萧泽一眼。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么她的这个夫君大概已经被刀了。
可她不能这么做。
毕竟刚刚才当了皇后，还没新鲜几天，要时刻记得贤良淑德为后宫表率这一套。
萧泽微微一笑。
朕就喜欢看你不爽朕又干不掉朕的样子。
“你们继续说话，不用管朕，朕就是折子看得无聊，过来瞧瞧你们。”
萧泽这话正好遂了皇后和嫔妃们的意，大家便无视了他，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桃笙是皇后特意请来昭阳殿的客人，也是这场茶话会的主角，这会儿还是由她担任主讲。
萧泽很快就发现，她们都在听桃笙说书，说得是卫先生从前周游列国和张心悦出海西洋的很多事情，并告诉大家西洋国家当中有很多大周没有的新鲜事物，譬如漂亮的钟表和风扇，好看的油画和洋装，不一样的度量衡和武器。
萧泽这才想起来，父皇还健在的时候，桃笙也曾说过这些事情，还给父皇推荐过一种叫做“鸟铳”的可以喷火的武器，说是什么很进步的技术。
只可惜那时候父皇身体不好，只对巫医和道学感兴趣，并没有接受桃笙所说的这些新鲜事物，倒是现在做了皇帝的萧泽听出了一些门道来。
倘若鸟铳真的有桃笙说得这般厉害，那他就令户部专门拨了经费，组建一个可以为大周所用的火器营。
几个嫔妃对于高深的几何知识和先进兵器都不怎么感兴趣，但对那些西洋摆件和用具很喜欢，都请桃笙代为购买，简称“代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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