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青望回过头,看到黎杳站在不远处，身上披了件披风，随风飘荡,他快步走去：“怎么醒了？”
“你在跟我师父聊什么？”黎杳问。
凛青望不动声色地松下一口气：“傀儡尸的事，走吧,回去睡觉。”
“好。”
黎杳跟白岁之道别后，和凛青望一道回去。
夜路静悄悄的，大家都已经入睡了，黎杳眼角还泛着些红，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前几日刚刚厮杀完一场，灵脉虚弱，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犯懒。
凛青望看她一直没说话,微微弯下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她鼓了下嘴：“累。”
这些天已经许久没听黎杳说这样的话了，凛青望还稍愣了下，而后才笑了：“走不动了？”
“嗯。”
“那我背你回去。”
他走到黎杳身前,弯下背。
黎杳一顿，看着他坚实宽厚的背，一时犹豫着没动。
凛青望侧过头：“上来啊。”
“哦。”
黎杳慢吞吞趴上他的背,腿弯被他搂住，直起背,还往上颠了下。
黎杳：“重吗？”
“不重,又不是头一回背你了。”
黎杳将脑袋贴在他颈侧，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风轻柔拂动，将他的发带拂过黎杳的脸颊。
“殿下。”
“嗯？”
“有你真好。”黎杳轻声说,“不想走路也可以。”
凛青望眼睫很轻地颤了下，忽然从喉间涌上一股涩意，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那要是我不在怎么办？”
黎杳闭着眼，枕在他肩头：“那我就让虎虎背我。”
凛青望失笑：“好。”
只是幽冥虎是由他灵府幻化出的精神体，如果他死了，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幽冥虎。
回到房间，凛青望直接背着黎杳走到床边将她放下，而后替她盖好被子。
黎杳攥住他手腕：“你还不睡吗？”
“睡了。”他脱掉外衣，一并上了床。
暑去又冬来。
空气中弥漫开寒气。
凛青望将她搂进怀里，两指轻车熟路地搭在她手腕灵脉处，一道温和有力的灵力汇入她体内，抚慰原本酸痛的灵脉。
黎杳眼睫很轻的颤了下，同时也逼出自己一道灵力往凛青望体内钻，轻而易举叩开他灵府大门。
她感觉到凛青望停顿了下，而后从她头顶传来一阵低哑的笑声：“怎么？”
黎杳没说话，自顾自任由自己的神魂进入他的灵府中。
自从傀儡尸猖獗以来，两人已经许久没有神交，凛青望那淡然的模样也没能保持多久，很快就反客为主，倾身覆到黎杳身上。
一道霸道的灵蕴汇出，带着黎杳的神魂回到她的神府中。
从前，她的神府是一片祥和的海洋，又至纯的水系灵根化作，海鸟扑翅，海鱼腾跃，倒是和那荒芜海也有几分相似。
后来，凛青望强行将自己的一缕神魂融入她体内，也改变了她神府中的景象。
除了海洋，还有一片火海。
红蓝交接，矛盾却又融合为一体。
神交是神魂交融，在灵府中自由自在，黎杳随心时而变成海鸟，时而变成海鱼，随着海浪浮沉，与凛青望的神魂纠缠着。
她又变成一滴海水，汇入海洋。
凛青望便化作火焰，融入海洋。
过去那几千年，他强硬冷漠，性格就像这火，直到遇到了黎杳，这火才终于能够容于水中，他心甘情愿被海水淹没、被海水吞噬。
那异样的感觉也如汹涌的海水般一涌接着一涌。
黎杳在灵府中又变回人形，眉头轻蹙，浮在海洋上，凛青望便也变回来，趴在她身上。
“殿下。”她轻轻出声。
“嗯。”
“对不起。”
黎杳微仰起下巴，吻住他的唇，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忽然用力，将他一把摁入了海洋之中。
海水淹没鼻眼，两人一同往海底沉去，水汽将他们严丝合缝地彻底包裹，这本该是不好受的，尤其还对于火系灵根的凛青望而言，可现在他却感受到一种静谧而迟钝的祥和。
他从未感受到过的祥和。
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思绪也越来越沉，好像一片羽毛，被风轻轻吹拂着，晃晃荡荡逐渐往下。
咚——
沉底。
黎杳睁开眼，一颗滚烫的眼泪从眼角划出，融入海洋中。
转眼消失不见。
谁都没有看到。
她睁开眼，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凛青望，目光贪恋又专注，她轻轻抚上他脸颊，重复道：“殿下，对不起。”
她从听到火仙阵阵心出现在镇北王府就觉得不对劲，像是某种不好的预兆，心间也腾起一种预感，凛青望可能又要做一些她不能接受的决定。
所以凛青望给她下的安魂咒并没有起效。
她也听到了他和师父说的全部内容。
而现在。
都说道侣之间是最亲密也是最危险的关系，只要一方心存不轨，在灵府中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对方一步步掉入陷阱。
原本，以凛青望的修为，即便在黎杳的灵府中也不应该能够如此轻易得手，可他实在太过信任黎杳，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所以现在他就这样沉溺于黎杳的灵府海洋中，进入了沉沉的梦境。
他们还在不断下沉，青丝在水中缠绕。
黎杳再次低头吻住他。
她的镇北王。
她的魔尊。
她的，凛青望。
其实她并不生气凛青望再次做出了舍命救她的决定，即便他们约定这次要同生共死。
可黎杳也知道，换作是自己，也会做出和凛青望一样的决定。
那个约定太过轻易了。
可真的面对死限，他们谁都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对方赴死。
“这次换我保护你吧。”黎杳在凛青望耳边轻声说。
她手臂撑在他胸膛上，微微直起上身，凛青望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仿佛融于海洋之中，胸腔中两颗灵珠正跳跃着。
黎杳伸出手，穿透他的血肉，抓住了那一颗火系灵根。
她掌心立即蔓延开一片难以忍受的烧灼疼痛，黎杳闷哼一声，额角立马沁出汗来，浑身的灵脉都随之烧灼起来，呈现血红色。
她疼的止不住颤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受过这般的疼痛，可她依旧颤抖着手紧紧攥住火系灵根没有松开，任由火舌烧灼她的手心与灵识。
就连这一片浩瀚的海洋都仿佛被煮沸一般，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气泡蒸腾向上。
黎杳眼角的泪都随之蒸发殆尽。
终于，她牢牢攥住了那枚火系灵根，将他从凛青望体内取出来并不困难，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气息，灵根力量也没有真正伤害到黎杳。
火系灵根顺着凌灵力进入黎杳体内。
黎杳眉间紧蹙，忍耐那烧灼的感觉，好一会儿才终于彻底融汇，她眼眸也转而变成赤色。
她这一身修为都是凛青望塑成。
而最终，我也成为了你。
黎杳轻启唇，自己那颗水系灵珠从她胸腔而出，又融入凛青望的体内。
凛青望给了她无穷尽的纵容。
也让她能够如此轻易地拿到他的灵根。
而凛青望现在也拥有了水系灵根，能够让他在这神府海底中不至于沉溺迷失。
睡一觉，他便自然会醒来。
黎杳贪恋眷念地望着他的脸，最后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而后重新闭上眼，等再次睁开，她已经从神府中脱离出来。
黎杳从床上坐起来，偏头看了眼依旧沉沉入睡的凛青望。
“再见了。”她轻声说，“殿下。”
黎杳换了件旧衣，那袖口还有从前凛青望为她缝的狐狸图样。
她垂下眼，手指轻轻摩挲。
一颗眼泪再次从眼眶掉落，在那狐狸图样中氤氲开。
“我爱你。”
“你要好好活下去。”
话说出口，黎杳有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上一次凛青望舍命救她时也说过一样的话。
她失笑：“算了，你本来也要做出跟我一样的决定，肯定也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
“凛青望。”
“希望你未来的日子没有我也能过的快乐自由。”
外头的天已经吐鱼肚白，天际呈一片迷蒙的深紫色，黎杳独自走出衍月门，御剑朝粟阳城飞去。
小狐狸也被唤出来，正趴在她肩头。
从前这小狐狸胆子小，碰到些可怕的玩意儿都要先鬼哭狼嚎一阵，而现在它却安安静静的。
“怕吗？”黎杳偏头问。
小狐狸摇头：“不怕，我只是……”
“什么？”
“只是有点舍不得。”
黎杳一顿，想起这小狐狸本就是与她灵识相通，她笑了下：“我也有点舍不得。”
她看向脚下，这片土地，这个世界，这些人这些物，尽管现在都已经物是人非，都已经惨败破损，可她还是深深眷念。
在凡界，她和凛青望从前一起生活过，后来也一起斩妖除魔过。
在魔界，她是那里的“魔后”。
在冥界，他们也有许多认识的鬼差，还有冥王。
在仙界和道界，他们也曾并肩作战。
如此想来，倒也是该知足了。
黎杳抬手擦去眼角的泪，加快飞行速度。
终于抵达粟阳城。
镇北王府是被保留下来的前朝之地，也因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更不用说现在这末世环境下，也难怪时隔一个月大家才终于发现火仙阵阵心在这里。
而现在，粟阳城也早就不再是黎杳曾经看到的样子。
到处都是萧瑟荒凉一片。
黎杳走进镇北王府，果然看到庭院中央有一个一人高的圆形渊口——这就是阵心。
感知到外人的气息，周围突然狂风大作，呼啸声一片，阵心中央黑洞一般的灰黑色如晕染开的颜料不断涌动。
带动大地都地动山摇地颠簸起来，黎杳几乎站不稳，她深深吸了口气，一步步朝阵心走去。
很奇怪，到此刻，她内心一片平静。
甚至她还能感受到此刻她体内的火系灵根与这火仙阵的确是相吻合的。
阻止浩劫就在眼前了。
往后，世上不会再有傀儡尸。
只是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掉。
黎杳忍不住在心里抱怨，都怪这风太大了，害她连眼泪都止不住。
从前的黎杳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也能成为挽救苍生的英雄，也没想到原来自己会愿意付出性命去挽救苍生。
也许是这些天看的太多了。
亲手杀了自己被异化的道侣的浒苑师姐，也因此毫无留恋已经祭阵的浒苑师姐。
还有甘愿为袁云雁付出性命的冥王。
还有白岁之和凛青望。
以及从前那个骁勇善战的镇北王。
阵心越来越近，黎杳迈出最后一步。
忽然，她眼前倏得一暗，一阵天旋地转，阵心化作一阵飓风，将她团团围住，而她身处阵心风眼，看着外面被连根拔起的花草树木。
火系灵根在她胸腔中蓬勃跳动。
像是受到了感召。
又好像有无数利刃从周围穿透她的身体，头疼欲裂，痛不欲生。
凛青望沉溺在那一片浩瀚海洋中，却在潜意识里听到幽冥虎痛苦的嘶吼，他骤然睁开眼，在海水中挣动几下，猛地脱离神府，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侧空空荡荡。
黎杳不在。
凛青望心脏漏了一拍，下意识去探黎杳的气息，却发现都不在周围。
他立马翻身下床，披上外衣就跑出去，周围是还未大亮的天际，他却仿佛进入迷宫，不知该往什么方向去。
“杳儿……”
他喘着粗气，茫然地看向四周。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而后这个预感越来越重，也压得他越来越喘不上气，直接朝着粟阳城飞去。
千万不要。
千万不要是去祭阵。
他无法接受黎杳再一次死在他眼前。
可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他体内流淌着的灵蕴也已经完全不同的，不再是火系，而是水系。
不算陌生，他在黎杳体内曾经感受过。
他攥紧拳头，下颚收紧，紧紧咬住牙关，勉力控制自己的战栗。
他太清楚灵根转变意味着什么了。
这就证实了他现在最怕的那一点。
凛青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粟阳城，直奔镇北王府。
他一袭黑衣，满身大汗，仿佛这辈子都没这样失魂落魄过，也没这样狼狈过，就连那永远傲然的侧脸都产生破碎。
黎杳从没看到这样的凛青望。
她被束缚在阵心之中，看着外面风卷云涌的可怕世界，凛青望站在府门口，带着满身硝烟和戾气。
他的瞳色变成了黑色，仿佛凝着数不尽的痛苦和绝望。
“杳儿。”
他用力攥紧拳头，像是要以此抵挡住蔓延开来的焦躁不安，凛青望不管不顾地冲进阵中，却瞬间又被阵法狂风卷至天际，无法进入阵心。
他衣袍猎猎翻飞，黎杳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从前她深陷自己神府中，也是在镇北王府，也是这般场景。
只是那时的他狷狂孤傲，居高临下在她面前，让她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他。
而现在的凛青望，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一颗心脏几乎要掉入那永不见天日的深渊，千多年来，他即便被困在腐骨渊时，又何曾露出过这般绝望的神色。
黎杳不想看到他这样。
阵心与外面仿佛隔了一道永远也穿透不了的屏障。
她体内的火系灵根已经与火仙阵相融，阵心已经关闭，其他人无法再进入。
黎杳抬起手，想去最后触碰他的脸，可也无能为力。
她带着笑意、眼中含泪，看向凛青望：“殿下，你别这样。”
你可是凛青望啊。
你是威风凛凛的镇北王，是享誉后世的北国国主，也是世间无二的魔界之主。
你不要这样狼狈。
你不能这样狼狈。
可紧接着，黎杳就看到从他眼角滚落的眼泪。
她曾在灵府幻境中见到镇北王的眼泪，但此刻是她第一次看到魔尊的眼泪。
她的天神，哭了。
黎杳怔住了，鼻间汹涌而来一股涩意，可她又有点委屈：“你明知换作是我我也会如你一般绝望痛苦，可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做出要祭阵的决定。”
凛青望哪里还能去分辨她在说什么，他暴躁难忍又无能为力，阵法如万箭穿身也都来不及感觉疼痛。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忽然，天际突然翻涌出一片接着一片的血红云霞，以镇北王府顶上为起点，快速朝四周蔓延开来。
平静的阵心外圈忽然猛烈旋转起来。
凛青望被甩出阵中，狼狈又颓唐地倒在地上，他迫切地想用灵力阻止火仙阵的运行，可最终也只能是以卵击石，胸腔剧烈起伏，呕出了一大口血。
“不要。”
他嘴角沾血，被染上了惊心动魄的艳丽，像一副凄美至极的画卷。
“杳儿，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凛青望嘶吼着，全身都止不住在抖，他甚至毫无形象地跪在地上，呈现匍匐的姿态，想竭尽全力进入到阵心。
他在此刻暴躁到极致，又卑微到极致。
以至于那滔天的戾气都成了虚张声势。
他跪在地上，满脸泪水，有乞求、有委屈、有愤懑，那千多年的光环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
什么镇北王。
什么魔尊。
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黎杳而已。
可他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失去黎杳。
“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
黎杳的视线被眼泪彻底模糊。
只是骤然间，阵心上方的天际已经呈彻底的血红色，浓重而艳丽，仿佛是凝着的一颗鲜艳欲滴的鲜血，又仿佛是朱砂痣。
黎杳仰起头，看着天际。
那抹血红色忽然坠落，汇成光柱，直直通入阵心中央。
与此同时，周围仿佛在一瞬间崩塌碎裂，什么都看不清。
血腥气在黎杳口腔里蔓延，而后那血腥味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让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泡在一片血泊之中。
血祭。
原来这就是血祭。
到这一刻，黎杳还苦中作乐地想，幸好，这血祭倒不是很疼。
周围狂风大作，一片呼啸声中她听到痛苦绝望的嘶吼声，那声音实在破碎撕裂，让她甚至都一时恍惚，到底是凛青望的还是幽冥虎的声音。
她意识越来越空，就像冬日里呵出的白气，就快要消散开了。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这回终于看清了阵外的光景。
灵兽与主人是同生同死，小狐狸此刻周身都已经随之透明，旁人都已经无法看到它，只有黎杳还能感知到。
而小狐狸现在就趴在凛青望怀中，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他的手心。
只是，凛青望无法再看见它。
谁都没有看到它。
一道血红的强势的光圈从阵心骤然四散，带着“嗡”一声轰响，世界忽然安静祥和，仿佛被按下彻底的暂停键。
火仙阵消失。
连带着黎杳。
凛青望抬起头，天际开始下起洋洋洒洒的大雪。
如同北国八年的那个雪夜。
“王爷！”
大雪纷飞下，披着兔裘的黎杳骑着马奔驰在狩猎场，回头笑靥如花，意气风发，“那儿有一只鹿！”
这是前世的黎杳。
而这一世，在他甚至都还没有从前的记忆时，他们也曾在轻巷镇捉蛇妖时看过雪。
凛青望擅自动了仙界的召雪仪，让从不下雪的轻巷镇下起了鹅毛大雪。
当时的黎杳也是这样——
“下雪了！”她唰得站起身，将手伸出窗外，扭头看向他，笑着又重复了句，“下雪了！”
而现在。
依旧是雪景。
可这世间却再也没有黎杳了。
纷纷扬扬而下的不止是雪，还有黎杳用血肉祭阵后如今洒下人间的充沛灵气，滋润大地，连带着那些还是花骨朵的梅花都彻底绽放。
而此刻衍月门上下也都知道火仙阵成功了。
因为那些傀儡尸瞬间都消失不见，仿佛这世上从来没有这一场浩劫。
就连那些幸存的凡人也都隐约感觉到瑞兆，竟大着胆子走出屋来，看着空荡荡的街怔愣片刻而后大喊着“结束了！”“结束了！”
大家纷纷从屋中出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又笑又哭。
凛青望就是在这时走出镇北王府的，大家绝境逢生，又骤然看到这一幕。
要知道，镇北王府在粟阳城可不是随便谁就能进入的，更不用说眼前这个男人身形料峭，就连那眉眼似乎都和那画卷中的前朝国主很是相似。
莫不是……真龙转世，特来赐福？！
众人齐齐跪地，虔诚磕头跪拜。
凛青望看着眼前这一幕，站在一片俯首的百姓前，忽然，他脸上一凉，一朵花瓣带着露水落在他脸上。
他仰起头。
粉色花瓣飘散而下。
一个声音若有若无，也不知是幻听还是真实，从那遥远的天际传来——
“殿下。”
“忘了我。”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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