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的十几年时光于魔界而言只是弹指一瞬间,转眼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殿下便长大了,成了个小少年。
尽管日日被他父皇摧残着逼迫练功,但凛青望那一身本事与天赋,确实是个世间难得的好师傅,而凛曜也在他的教导下步步登高。
不过十几便成为了这世间数一数二最强大之人。
这年,天地异变,许多鬼怪妖物出没,为害凡界,而其中修为深厚些的更是杀害了好些小门小派的修士。
数目之多,最终还是引起了道尊白岁之的注意。
他派了衍月门许多捉妖师下山,可那些妖鬼更是源源不断,怎么也杀不尽、斩不灭。
最后白岁之算了一卦,发现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某个作祟的邪神。
“邪神?”
黎杳正同白岁之通玉简,“过去我游历捉妖时,在荒芜海中倒是碰到过一个邪神。”
白岁之:“这邪神的力量恐怕比过去你遇到的那个要强得多,邪神最能够汲取旁人的邪念怨气,并以此化作力量作下祸端,但如今这个邪神的力量已远不止此,他已经能够利用这股邪念怨气驱使操纵那些鬼怪妖物。”
“师傅想要怎么做?”
“我已派了诸多衍月门弟子去寻找那邪神的踪迹,只是凡界受到驱使为害百姓的妖鬼实在太多,还望魔尊能同冥王与妖王联系,一通管缚。”
黎杳想了想:“好,我同殿下说。”
断了玉简,黎杳便去大殿找凛青望,同他说了此事。
他答应得很容易:“好。”
回顾过去几万年,六界大概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和谐。
顿了顿,凛青望又说:“这个邪神,不简单。”
能得他这样一句评价不容易:“殿下为何这么说?”
“都惊动了道尊,能有这般的力量,恐怕也是吸取了异端灵物的能量。”
黎杳一愣,心下立马惊出一层汗:“洗髓芝?”
“不是。”凛青望笑了笑,察觉她心绪变化,牵住她的手安抚般拍了拍,“世上再无洗髓芝,只不过世间万千,总有些灵物特殊。”
“那……若是不能尽快找到邪神,不会又引来过去傀儡尸那般的场景吧?”
“道尊既没急着来找我携手助力,自然不至于此。”
凛青望说着,吩咐一旁魔将,“去将凛曜叫来。”
“遵命!”
黎杳问:“找曜儿做什么?”
“这倒是一个磨砺他的好机会。”
“……”
黎杳立马板起脸:“殿下,你都说了那邪神危险,怎么能让曜儿去冒险呢。”
“杳儿,慈母多败儿。”凛青望含着笑意看她,取笑道。
“……”
凛青望轻轻一下下抚着她长发,说:“他也已经长大了,他的成长环境不比过去,有你宠着他,有道尊善待他,冥王妖王也因我而护他敬他,这样的环境容易将他养的骄纵自大,也需让他出去历练历练,明白这世间到底是如何。”
他轻笑着,看向黎杳时目光温柔,像是回忆起什么过往,“毕竟他的母后那么勇敢,他自然不能丢他母后的脸。”
黎杳愣了愣。
听凛青望这么说,她自然不好再拒绝什么,毕竟在教导孩子上面凛青望确实比她做的好很多。
有时黎杳觉得,如今凛曜身上许多好的性格,都是凛青望教得好。
很快,凛曜便来了,走上大殿。
如今的凛曜已是翩翩少年,光风霁月。
身量挺拔,剑眉斜飞,目若朗星,冰蓝色的衣袍如翩翩浊世的贵公子,爽朗清举,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束进一个金色发冠之中,周身年少锋芒。
但从外表来看,他长得更像凛青望。
但眉眼却又黎杳的影子,便不那么沉寂,更衬得他风流俊秀。
“父皇,母后。”凛曜拜见。
凛青望将邪神的事同他说了,凛曜没任何推拒或不愿意,立即答应了。
只留黎杳还在担心,嘱咐道:“曜儿,你定要当心,切不可轻敌。”
凛曜笑道:“母后放心。”
-
很快,凛曜便同衍月门的修士们一道踏上寻找邪神的路。
与凛青望猜测的一样,那邪神的力量确实来自异端灵物。
过去天元宗在靠近仙界的疆域内有一处秘地,其中各式各样的仙草灵兽,功效甚异,而自从天元宗没落后这片秘地便更无人问津,于是隔了许久众人才注意到此处。
而那邪神则是触犯天规被贬下仙界的,误入这片秘地,走火入魔又吸食其中灵物异端力量,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凛曜离开魔宫几日,黎杳便心惊胆战几日。
她对那些东西有阴影,生怕凛曜会向过去的凛青望一样,数百年都被那洗髓芝侵扰。
凛青望安慰她,只说不管如何,那都是凛曜需要独自去面对的。
找到邪神的那日,天际雷雨不止,轰鸣乍亮如白昼。
那是凛曜施用灵力时体内的雷系灵根与水系灵根发挥出的力量。
一夜的雷电暴雨。
到天破晓时才终于停歇。
日光四射,照亮所有疆域,一切都风平浪静。
而随之变化的,则是那些原本正为非作歹的妖鬼,邪神一死,他们身上被操控的力量也断了,世间重新归于平静。
凛曜回到魔宫时衣袍沾血,他神色郎朗,大步向前,收剑入鞘,大片血迹都从边缘被挤压出来。
阳光落在他身上,照在他脸上,他不笑时和凛青望更像,带着消融不开的煞意和冷感。
那个瞬间黎杳仿佛看到了过去独自杀敌的凛青望。
心尖酸涩难忍。
而下一秒凛曜便笑起来,那点冰冷的煞意一下子被破开,他笑着跑向黎杳,讨赏一般:“母后,我已将那邪神除去。”
“你有没有受伤,没事儿吧?”
“没事,小伤。”凛曜一脸的轻松,张狂道,“母后不必挂心,我这身本领可都是父皇一日日教导的,这天下除了父皇可再无人能敌过我。”
一旁凛青望笑斥:“我叫你去是为了让你明白这世间险恶自有强者,你倒好,愈发猖狂了。”
魔尊小殿下斩杀邪神的消息立马传遍四海,众人纷纷感慨于此。
只是谁也没料到,过了几日,凛曜忽然病倒了。
浑身高烧不退,神志混沌,可却连一点缘由与预兆都找不到。
魔域的医师们都对此束手无策,魔尊平日里对小殿下最为严苛,练功时有些伤病都是不许他喊疼的,此刻终于凝下神色,生怕他有所损耗。
隔日,白岁之便来了,为凛曜号脉。
“师傅,曜儿他怎么样?”黎杳急切问道。
“小殿□□内灵脉郁结,有极为强大的力量蓄不能发,如此才会高热不退。魔域的灵兽与道界不同,孵化时定然是要吃一番苦头的,灵兽越是强大,孵化时的疼痛便愈重。”白岁之说,“而魔尊的幽冥虎是生来便孵化而生的,所以是个例外。”
黎杳:“那曜儿现在这样只是因为要孵化灵兽,不是因为此前斩杀邪神留下的旧伤吧?”
白岁之正要回答,他汇入凛曜体内的灵力在小殿□□内蔓延开,忽然探及到上面,拧起眉:“这……”
凛青望:“怎么了?”
“小殿□□内有一味幻魂草的气息。”
黎杳:“这是什么?”
“也是那片天元宗秘地之中独有的某种仙草,定是与那邪神厮杀时误中的。”
白岁之说,“这种幻魂草吸日月天地精华,能够让服用中短时内修为大增,这恐怕也是为何小殿下的灵兽会强大至此的原因,以小殿下的独绝灵根,如果能熬过这一遭必定强大至无人能敌。”
黎杳愣了愣。
白岁之:“但顾名思义,这幻魂草也有弊端。这世间千万年来死者无数,游逸在世间的亡魂孤魄也数不胜数,昏迷期间小殿下这句身体便如同无主之地,任何四散的魂魄都有可能进入他体内,甚至占据他的身体。”
凛青望脸色沉下几分。
黎杳指尖用力磕进掌心,几乎要剜出血来,脸色发白:“那现在我们需要怎么做?”
“不必过于忧虑,只需魔尊魔后在殿外铸起屏障,确保没有任何的无主魂魄能够进入到小殿□□内,如此,待小殿下孵化灵兽醒来,便可化危为转。”
“好。”黎杳沉声应了,“多谢师傅。”
后面几日,小殿下的寝殿外则由凛青望与黎杳二人铸起双重屏障保护,哪怕是一粒尘土都是进不来的。
“别担心。”凛青望温声安慰道。
“嗯。”
黎杳已经几日未睡,凛青望说:“杳儿,你先去休息,这里一切有我。”
“那我先进去看看曜儿。”
“好。”
黎杳卸下屏障,走进殿内。
凛曜还躺在床上,浑身发烫,双目紧闭,唇也紧抿着,看着极为不好受。
黎杳一看他这副样子便心疼不已,宁愿遭受这一切苦楚的是自己。
她在床侧坐下,两指搭在他颈侧,而后将灵力汇入凛曜体内,试图以此能够让他好受一些。
就这么过了一日又一日。
一月之后,凛曜依旧没有醒,躺在床上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
世间又开始谣言四起。
说那魔域的小殿下许是命不久矣。
天性嗜血好战的魔族又开始蠢蠢欲动,生起异心,凛青望面色冷酷疏离,一言不发,沉默着将那些叛徒尽数斩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也是在这时,凛曜的寝殿骤然金光乍现。
天际响起一道清亮的鸣叫,小殿下的灵兽在这一刻幻化现形——元凤。
元凤,百鸟之王。
它振翅而起,鸣叫声响彻天穹,利爪长尾,翅羽流光溢彩,羽翼的尖端铺展开着灼热的火焰,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黎杳立马起身:“是曜儿……”
她急急想要往凛曜寝殿方向赶,刚往前迈一步,凛曜便出现在她面前,身后一个虚化的巨大元凤环形。
凛曜快步向前,朝她疾步走来,而后一把用力抱住了黎杳。
“母后!”
黎杳在这一声“母后”中立马落下泪来:“曜儿,你终于醒了。”
“母后,我在梦中遇见了属于您的魂魄,我看到了属于您的所有过往。”
凛曜紧紧抱着她,双目微红,“父皇说的没错,我的母后是世间最勇敢、最赤诚、最难能可贵之人,知善恶、辩是非,曾凭一己之力挽救天下苍生。母后,我都看到了……”
黎杳愣住:“什么……”
黎杳和凛青望为他铸起的屏障确实挡去了其他所有游魂进入凛曜体内,但黎杳为了缓解他的痛苦为他汇入的灵力却架起一条通道,让那个曾因祭阵挽救苍生的黎杳游魂进入了凛曜的体内。
那道魂魄自然不会伤害他。
而凛曜被那道魂魄附体的这一个月来,亲眼见到了过去的那一切。
世人都已不再记得的那一切,他亲眼看到了。
那场盛大而壮丽的牺牲。
终于有人记起。
而那些伟大的壮志,值得被所有世人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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