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的文化课相对于同等级的学校来说，简单到不能更简单，至少文月苍不需要听上边的老师讲课，也一样能够好好应付掉未来的考核。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
他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微微合上了些，整个人连装也不装了，完全是在走神。
现在的文月苍，已经能够正常地使用咒力了，不会再出现半个月前练得快把自己折腾傻了，迷迷糊糊起床时，一拳能把自己的床板打裂这样的情况。
“文月，文月。”灰原雄推了又推，这才把他的神思拉回现实，“下课了，等等还有个任务要出呢。”
“是昨天说的那个准二级咒灵的任务吗？”文月苍问，得到对面肯定的回答，红眸暗了暗。
自己亲自体验了，才会知道那天五条悟顺口说的“咒术师是稀缺资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个半路出家、认识咒术界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指甲盖的半吊子也就不提了，至少另外两个一年级的学生——还只是一年级，就要开始出二级相关的任务。
人手不足的典型现象，放在公司里就得是什么都要干，从本职工作到沾了点边的工作再到完全不沾边的工作，放到咒灵这里就是什么等级的都要大包大揽。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啊，这个副本可真是困难模式”。
“你才接触这边不久，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接的任务范围比较广泛，目前来说，一年级下限是不设的，但上限差不多就在二级这样。”灰原雄看出他兴致不高，还以为他是有所顾虑，“没事，二级的任务我和七海都不是第一次出了，你这次就先跟在我们边上也行！”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走吧，七海估计已经在等了。”文月苍摇摇头，随手将书本塞进抽屉，推着灰原雄的肩膀离开。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印象，按夜蛾老师的话来说，一个月前的他面对三级咒灵起码有九成概率只有一个去死的选择，所以，在他心中，等级与等级之间的划分应当更为“森严”。
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面对二级的咒灵有任何胜算，便有些下意识将同级生也一起划分进来了，说不定更早开始修习咒术的他们的确就有二级的水平，不需要他多考虑什么。
但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萦绕在心头，这才是让他提不起什么干劲的根源。
“三位好，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所中学。”辅助监督开车过来接他们，这是一位打扮干练的女性，同一年级的另外两人显然已经再熟稔不过，“这只准二级的咒灵在附近游荡，并且慢慢地将学校当做了自己的据点。”
“现在这个时间，学生们大多已经下课了，不过还有部分在各自的场地进行社团活动。我们事先同校方沟通过，但对方只同意清空教学区域的所有无关人员。”
“怎么这样，万一学生们出了什么事故？”灰原雄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辅助监督面露难色，还是压低声音解释：“这所学校比较有背景，和高层那边也有些关系……”
后边的话她没有直接说出口，但藏着的意思已经再明朗不过——因着这所学校的“背景”不乐意为了他们祓除咒灵的行动清理干净无关人员，且又还是个关系户，他们下边的人能做的事只有照办。
“高层……什么高层？”文月苍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因为这方面的事完全没听说，所以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一群没什么用的东西，还是早点把任务做完回去比较实在。”七海建人恹恹的，看着对这话题没什么好感。
文月苍敏锐地察觉到氛围不对劲，直到他们下了车，辅助监督例行交代上几句话后，这才又将疑惑的眼神投向灰原雄。
“对哦，之前忘记和文月你说了，不过说真的，作为一年级生，我和七海了解得不多，辅助监督……工作原因吧，可能也不好说什么。”灰原雄压低声音，一只手搭在唇边，“可能二年级的前辈会知道的更多啦，总而言之、就是……”
他看上去不怎么习惯说人的坏话，透出的只言片语中表述不怎么完整，但文月苍已经能搞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灰原雄目前的高专生涯里，有几件事“闹得不怎么愉快”、“处理得不怎么好”，而为祸的源头无一例外地指向了咒术会高层。
这其中又牵扯到了许多方面。
听完之后，文月苍的心情着实谈不上多么愉快。
一开始，他以为敌人是站在对立面的咒灵，甚至在思考会不会折腾隐藏成就更快一步，以至于这个明面上的成就最后反而拿不到了，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
敌人不止在对面，己方也一样有。
他终于搞明白了那种违和感的来源，这个副本，咒术界现在这个体系——抛开诸多成因不提，也不体谅任何人的立场和苦衷的前提下，站在一个置身事外的外人的立场，其实是有那么一些烂的成分在的。
这种指不准哪天在外和咒灵战斗时，家就要被人抄了的感觉，真让人着迷。
“谢谢，我大致明白了。”文月苍略略颔首，“任务这边，要不要先确认一遍周围的情况？”
他能猜到一部分学校方面的顾虑，最近正是招生季，莫名其妙要求清校，还要大费周章一番进行遮掩，而且，这也瞒不住一部分相当敏锐的学生，要想生成传闻简直不要更容易。
刚刚辅助监督也提到过，帝光算是一所综合各方面、实力均是相当强悍的中学，里头有不少富商政要家里的孩子，这样的学校，理所当然地会爱惜名声这一层漂亮的羽毛。
但如果他们这些一年级学生真失手了，恰好又有帝光的正式学生撞上了怎么办？现在这样的处理方式固然可以遮盖掉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但考虑风险的情况下，一旦出了差错可就是得不偿失。
“嗯！这次文月你可以先不动手，在外边负责看着点，要是有不明真相的学生靠近了，就把人赶走。”灰原雄提议道。
这次跟过来，文月苍本来是奔着练练手的打算，不过听了这么多新消息，又结合自己遇上的事和猜测，他正好想要自己一个人单独待会儿。
和二位前辈告别后，文月苍按照先前看过的校内布局图，在周围有目的性地走动着，好在至少教学区清理的的确足够干净，一路上他没有撞见过一个人。
“你认为这是合理的度过新手期的第一个副本吗？”文月苍忽地出声问道。
他喜欢有挑战性的游戏不错，但第一视角处理这样双方背刺的剧情，要做的事可不止一点半点，期间花费时间、心力的投入则是不可估量，总要从这抠门系统里敲到一点好处才行。
【……这是综合宿主在三次新手副本中的表现进行的分配和考量。】系统答道。
“你是认为每次完成成就之后我得到的所谓奖励根本没有明码标价，我想要拿奖励去换什么东西的时候，还要询问你、向你确认有没有、价格又能不能换之后才能拿到……这样的机制很讨人喜欢吗？”文月苍反问。
【宿主，您在新手副本中并未对这一机制表示出任何排斥和不满。】系统还是一样的油盐不进。
如果这真是个面向大众发售的游戏的话，估计早八百年玩家就得跑光了吧。
“你的程序里，应该没有禁止我干什么特殊的事吧？”文月苍终于把话题牵扯到了他想要的方向。
这么久下来，他已经摸出了一套规律，他问什么话时，系统不一定会回，但涉及到对它本身的质疑等相关内容，百分之百能把系统本统钓到手。
钓出来之后，面对他的提问，系统必须要做出回答。
“比如，套个麻袋把某个高层揍一顿啊，或者把人药倒，丢到黑暗无人的角落，再找一个替身取代他的位置……”一瞬之间，文月苍脑内涌现出许许多多看轻小说和过各类游戏剧情时出现的折磨反派的剧情。
【不会禁止相关行为，但请宿主适可而止……】系统话还没说完。
这边的文月苍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暴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他咳嗽一声，真情实感地问：“所以，你这里，有能实行这些行为的道具吗，顺带一提，有什么能复活我之外的其他人的东西吗？”
系统那边沉默上足足三四秒，持续到文月苍差点以为它要跑路了，这才慢吞吞地吐出话。
【有，不过具体要求需要宿主这边提出，复活副本内角色的物品也有，但宿主目前积累的成就点数不够使用。】
这是当然的情况，要是能够复活一个人的东西他跑三个新手副本就能囤积到一起的话，那他之后多玩几个副本，直接靠卖这玩意儿养老算了。
这东西必须用在刀刃上。
起初在意识到咒灵危险性的文月苍可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考量，但在知道大体情况中还有个上层在搞鬼……
整个副本的性质对他来说也跟着变了，区别大抵是热血打怪剧本再到阴间版强制性要求智勇双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回首进副本以来遇到的所有高专友方的人设，什么六边形战士最强、什么外向开朗乐天派，一个比一个适合捏刀子。
头顶的动静猛然剧烈起来，文月苍往后倒退半步，知道多半是双方遭遇开打了，他正在盘算着大抵还要有多久才会结束时，眼角余光中蓦然闯入一个人影。
果然，即使给出了通知，但在编不出什么有力理由的情况下，总是会有人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原因想要靠近危险的区域。
现在既然是在任务中，他自然也要尽到自己的职责。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打算去教学楼那边吗？”文月苍靠近，同这黑发男生搭话。
靠近之后他才发现对方的体格相当健壮，远远超过一般初中生的水平，一看就是长期持续某项运动的人。
这个时候，一般是要在自己的社团吧。
“是这样没错，我想到有重要的东西落在教室了，正准备回去拿。”虹村修造还没来得及赶去参加部活就想起来这事，匆匆折返，身上穿着的还是学校的制服。
“你是……学校通知里说的维修设备的工作人员吗？”虹村修造好奇地问。
他今天穿着的是高专的制服，身高同面前这人相仿，体格是比不了了，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已经步入社会的成年人。
“是，维修过程有一定的危险性，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负责留在这里阻拦试图折返的学生，请放心，需要的时间并不多，你可以……”文月苍面不改色地说道，总之先把人赶走再说。
【嘀——检测到非当前副本相关人员。】
“和我一起留在这里等。”他续上，“等我的同伴搞定了，他们会联络我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进去了。”
所幸虹村修造不是什么不听劝的不良少年，在双方没什么冲突、俱是客客气气说话的情况下，他也答应了下来，给教练那边发了个信息，说明自己将会迟些再到体育馆训练的事。
“你是打篮球的吗？”文月苍随口猜了一个，来的路上他顺手搜了，知道帝光篮球部特别厉害，放眼全国范围内也是首屈一指的水平。
“啊，对，你也会打篮球吗？”虹村修造从包里摸出一个篮球抱在怀里。
“完全……不会。”文月苍和善道，“之前听说帝光是豪门而已。”
能被认定为副本相关人物的至少也和整个副本的核心内容、体系有着一定联系，像他能知道一年级的另外二位是相关人物，但辅助监督小姐却又不是相关人物。
虽然不清楚这所谓的相关人物究竟是不是和篮球相关，但这下既然遇上了，他姑且就把这当做是自己的下一个副本——可千万别一连两个世界整他。
咒术对体术的要求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严苛，至少目前他见到的、需要战斗的人里面没有看到一个体能方面特别菜的家伙，这点对没有术式天赋、又没有优秀体能的他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至于篮球，体能也已经是小问题了，他的篮球水平，顶多把篮球放自己附近啪叽啪叽拍两下，两下之后，球就会跟他的手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般骨碌碌滚远。
“我今年才一年级，正式入部没有多久，不过你的听说没有出错，帝光的篮球部，的确非常强悍。”虹村修造提起这个倒没有热爱者的激扬情绪，反倒像是一个客观的评价者。
“嘟嘟——嘟嘟——”
“喂，灰原，你们那边好了吗？”手机铃响起，文月苍朝虹村修造比了个手势，走远了些接起电话。
“没什么事，还算顺利地解决了，现在我们过来和你会合，然后一起回学校吧！”灰原雄提议道。
这是一个相当常规的选择，文月苍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转而说：“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待会儿我自己回去，你们先走吧。”
“是什么事，方便说吗，我和七海都可以等你的啊！”灰原雄边接电话边往外走，身旁的七海建人幽幽飘来一句没有这回事，他登时换了副严肃的神情，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
喂，隔着手机的屏幕他都要听见了。
“看信息。”文月苍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自己即将要去做什么事告知二人。
听了灰原雄的描述后，尽管暂时还没受到那什么高层的直接加害，但文月苍已经把对方列入了首要考虑的敌人当中，面对敌人的同伴，那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也是敌人。
一时心慈手软，永久快速背刺。
他注定要自己亲自去做很多事，但在要面对它们之前，可以适当地把一些友方的成员牵扯进来，有时候反而会起到意料之外的好效果。
“他们已经好了，不过里头环境可能有些糟糕，要是不是什么不方便拿的东西的话，我可以转告他们，让他们帮忙带出来。”文月苍指了指教学楼，对虹村修造说道。
同准二级咒灵的战斗，少说也要废点地板。而且，他突然想起咒灵这玩意儿的成因，要是对普通人有害的话，把虹村放进去可能造成的后果他并不会想要预见。
【from文月苍：我想去找这所学校的理事长看看情况，我有特殊的方法能够让我们不被发现，如果你们有想法的话，可以来找我，以及1-a组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应该有个档案袋在，麻烦看见帮忙带出来一下。】
“那个……七海，你过来一下。”灰原雄招招手，说话也没有起初那么利索，“文月给我们回了短信。”
七海建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随意瞥了一眼，顿了下：“你想过去吗？”
辅助监督说的话二人谁也没有忘记，帝光中学的理事长，要是真和咒术会上层有什么关系的话，他们这次过去，运气好的话可能会遇上什么，运气不好的话，有文月的担保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种子一旦埋下了，长久没有人来为它浇水、施肥，或许只会悄悄地藏在土里不会发芽，但只要遇上了一个契机，就会破土而出，势不可挡。
“我想过去看看，不论怎么样。”灰原雄坚定答道，同七海建人对视，确认了他们的答案是一致的。
【from灰原雄：好，我和七海等等过来找你，我们在理事长办公室那栋楼底下集合。】
“没什么问题了。”文月苍满意地合上手机，既然有了新的打算，这边他一会儿也就不能继续跟进了，但即使只有剩下的这么一丢丢时间，他也一样要继续抓紧。
“我有个弟弟，也很喜欢篮球，但他天赋不怎么好，体格也没有你这么强壮，我在犹豫要不要让他报考帝光，毕竟在这样的豪强学校，打篮球压力实在太大了。”
他说的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我有一个……”开头，之后无论虹村修造接了什么，他都能把话题拧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这个……确实，不过既然是喜欢的事，也不需要太瞻前顾后，我还没听说过什么‘没有犯错就被强制退部’这样的事呢，最糟糕的也就是不能当正选代表学校去打比赛嘛。”虹村修造挠了挠头。
说是这么说，但从他开头的那几个字里，帝光整个的作风是什么样便可见一斑了。
文月苍瞄到有两个和他穿着相似制服的身影，立刻转口道：“谢谢，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好好和他谈一谈的。”
“你要的文件袋。”七海建人知道文月苍不可能落东西在帝光中学的教室，直接把东西递给了身边的虹村修造，“现在里头的环境可不太适合呼吸，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行，那就先这样，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我也要过去参加部活了，再见。”虹村修造道过谢后，拎着文件袋小跑着走远了。
趁着刚刚站远的时机，文月苍已经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三件有简易隐身效果（持续1小时且屏蔽一切呼吸、声音）的斗篷，好在他们之间的交流在，可以做到畅通无阻。
有布局图在，学校的构造大多也不复杂，找到理事长办公室轻而易举。
文月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要先做个示范后，拉住斗篷的一角，轻轻扣在自己另一只手上，旋即整个人便跟着穿过了整扇门。
另外二人也跟着一块儿穿了过来。
他只觉自己今日说不定运气不错，毕竟刚一过来，就看见理事长似乎在给某人打电话。
【成就‘步入蛛网’已完成，奖励已经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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