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寻不到踪迹的二级咒灵让一年级的学生们一阵好找。


    连文月苍也快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推论了——毕竟,有时候即使你把敌人的层次拉高,认为这么傻帽的事对方绝对干不出来,结果到了最后还真是对方干的,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


    好在“窗”没有让他失望。


    阴暗逼仄的窄巷里,几个散发着腥臭的垃圾桶胡乱排成一条扭曲的队列,地上是溢出或是路人随手一扔没在意中了没的垃圾。


    最深处蜷缩着一只鱼头人身的怪物,模样古怪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文月苍从它身上感知到咒力的第一时间通知了另外二名同伴,自己则是提高了警惕,朝巷子的方向不断靠近。


    他的方法谈不上多么高明,敢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因为手里有道具傍身,但很快,文月苍发现了异样。


    如若这真是一只货真价实的二级咒灵,别说什么他靠近到这个程度了,就是在他发现它的第一时间就该要察觉到,作出对应的反应才对,现在这样的情况处处透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以相当快的速度赶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逐渐放松原本的备战姿态,稍稍愣了一下。


    “这只‘二级’,性格似乎比较‘温和’。”文月苍挑了个勉强还算合适的形容,但难掩话中的讥嘲之意。


    咒灵这种东西,从诞生的原理开始就与“温和”二字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出于谨慎又对峙上几分钟时间,确认只要他们这边没暴露出恶意性的动作就不会被攻击后,文月苍将两名同学护在身后,自己单手撑着翻越垃圾桶,往咒灵的方向靠近。


    忽地,他足尖踢到一块小小的铁牌。


    按理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能是不小心被某个人遗弃在这里的垃圾,文月苍只不过是轻轻扫了一眼,本来没打算在意,可那铁牌瞧着又新又精致,根本不像是什么没有用处的旧物。


    铁牌上端系着一根材质看上去颇为特殊的绳子,文月苍不由得顺着往前看去,最终在咒灵的“脖颈”处发现了断掉的另外一截。


    “a1130”,这是铁牌上刻着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编号。


    古怪的荒谬感逐渐攀上心头,文月苍扭头对灰原雄交代了什么,后者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先行跑开,没多久折返回来,手上多了一个袋子。


    文月苍尽可能没用手直接去碰那铁牌,从口袋里摸了张纸巾出来,将之呈现在两名同伴面前。


    “这是……名牌?”灰原雄隐约嗅到某种不安定的气息,将铁牌接过装进袋子里。


    “平时各地异样的咒力波动会被‘窗’捕捉到,再经由判定咒灵等级后设置任务、转交到咒术师这边负责祓除,我跟着出任务的次数不够丰富,所以不太明白像今天这样找到地方,却半天才找到咒灵影子的情况正常不正常。”


    文月苍继续说,“而且,我也没见过不会攻击人类、对危险的靠近没有任何感知的二级,再加上脖子上的牌子……”


    种种迹象指向了一个荒谬的结论,拨动着三个人最为敏感的那一根神经。


    “这只咒灵,会不会是人为豢养的?”文月苍还是将结论说出了口。


    咒力波动难以捕捉,可以掩藏豢养咒灵的行为,编号说明不止一只,对人类和危险没有感知正好能够使主人不会受到咒灵的反噬。


    “这种行为上不得台面,一旦被发现,即使是咒术会有心要护也护不住,这只咒灵应当是挣脱了束缚逃离出来的,‘窗’那边给出了警示,只能说,要么是主人还没发现异样,要么是发现了却还没来得及往这边想。”七海建人一只手按在腕间缠着的绷带上,“你们退后,去周围找一找有没有其他佐证。”


    当时电话里的信息表示是“他们近,所以先过去,支援策应的人一会儿就会赶过来”。


    他们可以保证同学们全是自己的人,但基层的组织里有多少是来自那些人的眼线,这可丝毫不好说,不论豢养者能不能意识到这只二级咒灵的走失,至少他们不能让他察觉到他们已经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了什么,不然的话之后恐怕得有大麻烦。


    祓除二级咒灵暂时不在文月苍的业务范围内,他乖觉地后退,踩着垃圾桶轻手轻脚地翻上墙。


    今天他本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出任务没有多想,这背后蕴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文月苍并不清楚,但他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一个既有可能来自高层的把柄,现在正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


    “系统,有什么能够追踪咒力踪迹的东西吗?”文月苍直截了当地问。


    错过今天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下次可不知道要再继续等到什么时候了。


    【有,需要现在为你兑换吗?】有生意做,系统冒头得特别快。


    文月苍予以肯定,没过多久,他的手上多了一根黑白混色的羽毛。


    这时候,底下的咒灵已经被祓除完毕了,灰原雄手上的袋子也装入了另外半根绳子——经由来自七海建人的术式攻击后,咒灵死了,绳子却完好无损。


    此外没能再继续找到什么把柄。


    文月苍跳下墙,捏着羽毛的柄端,在咒灵原本待着的地方轻轻晃了晃,一道墨色流光自他晃过的位置迸发而出,一路划向天际,为他指出一条通畅的道路。


    “估计是挣脱控制带来的副作用,丝毫没有进行反抗。”七海建人还从没出过这么轻松的任务,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忽地感知到附近有人群聚拢过来的动静。


    这世上从来不缺胆子大的人,人类的好奇心有时候会旺盛到相当可怕的地步,诸如现在。


    “我们,是不是忘记布置‘帐’了?”文月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犯这样的错误,以前大多数情况还是跟着辅助监督,“帐”的事自然有辅助监督负责,不需要他们多加操心。


    相反二年级的前辈每次出任务三次起码得有一次要为这事挨上骂,他原先还觉得会不会有明知故犯的嫌疑,现在看来,也许是文月苍对二位前辈的狂妄程度有了一定的误解。


    这东西确实挺容易忘记的。


    三人面面相觑,文月苍想到偶尔见过的、来自夜蛾老师对二年级施加的“铁拳制裁”,常常在他们头上一人安排出一个大包。


    “快,先跑,只是些动静没人的话还能解释成闹鬼,要是被拍到的话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文月苍一人塞了一件先前那样的斗篷,迅速穿上后,仗着这点优势飞快地离开“案发现场”。


    又鬼鬼祟祟上一阵以后,确认附近没什么人跟过来,文月苍脑内复盘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一切,确定除了没有提前把“帐”设置下后其他都非常完美,即使是咒灵的主人来了也绝对挑不出什么错处。


    别问,问就是执行任务。


    什么?你说我执行任务有错,那你说说看是什么错,或者你直接和咒术会高层打声招呼,取消我出任务的资格也行。


    他拉下斗篷,却没有解开的意思,抬眸看了一眼天际中那道浓重的墨迹。


    暂时还望不到边,但没关系,他能感知到距离没有多远,现在跟过去也还来得及,要是再拖延上哪怕一瞬,证据被人消灭了、豢养咒灵的地点被人转移了,那他换来这个道具的意义也就失去了作用。


    无缘无故亏损自身利益的事没有人会爱做,文月苍也丝毫不例外。


    “文月,你想去干什么?”七海建人叫住他,“你要顺着今天那只咒灵的线索追查下去?”


    他们早早地意识到了咒术界的部分黑暗面,今天见到这事不会过于失态和惊讶,但也依然愤怒。


    作为和咒灵对抗的咒术师,在第一线与强力的敌人冒着生命危险战斗时,名义上的他们的同伴、上级,却在背后豢养咒灵,何其可悲。


    但这就是现状,一条无力改变的现状。论背景、天赋、实力,五条悟哪一样不如他们,也同样抱有着对上级的不满,但拿他们一样没什么办法,只能任由他们施为。


    现在的七海建人,已经对咒术界能有什么性质上的改变不抱太大的期望,但学校里的同伴都是很好的人,他自己也有责任心在,这才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对,机会只有这么一次,错过的话,我会后悔很久很久。”文月苍决定了的事不会再轻易更改,更何况,他是来推副本的,不是来这里抗压生存的,论“快速”改变现状的愿望,高专里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他更为强烈。


    一部分人想着的总是徐徐图之,这话未尝没有道理,也许现在这遍体鳞伤、摇摇欲坠的制度需要温和地去慢慢抚平伤痛。即使他们这一代等不到,但下一代、下下一代,总会有能够站出来的人。


    人类当中一向不乏敢于与恐惧对抗的勇士。


    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之类的话文月苍并不打算听,他要就要当下、要现在,那些人马上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看出无论他说什么,文月苍多半也不会动摇,七海建人垂下眸子,缄默不语,他还在沉思,但放在斗篷搭扣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松开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文月,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姑息,要是继续助长这股气焰的话,那岂不是真的任由他们肆意妄为?”灰原雄率先一步站出来,神情坚定。


    各人的反应在文月苍的预料之中,他其实没指望能瞒住同学们,这才对自己的行动意向毫无遮掩,毕竟,要是三个人一起出去玩,结果最后只回去两个,这也不好说。


    “好,那就一起去吧,但是不能动手,你们的咒力肯定早早地被记录在案,一旦动手,马上就能顺着身份追查到高专这边来,我不一样,我的咒力本来就是一天能变上个十八种,他们可能会因为这个怀疑我,但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类似的糊弄学套路,咒术会高层那边不知道用了多少了,现在他拿一模一样的方式恶心回去就当作是回敬他们的礼物了。


    还有,他的手机是可以拍照的,到时可以把该录进去的、一样不落地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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