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现在的人眼中一看技术是先进，但放在文月苍眼中就略有些不够看，那清晰度，虽然不至于，但夸张说的话，和糊成一团的像素块也没什么分别。
文月苍没有动手拍下刚刚的现场，主要还是打着一个清白无辜的算盘，事到如今，他也和高层们一样，要脸也要皮，两边一起抓。
这里的影像即使录了拍了，到时候也一样拿不出手，东西留下就好。
大人的无耻有时候会超乎常人的想象，比如，他们可以坦然地提出要送天内理子那样一个无辜的少女去送死。
到时候若是对峙起来，换作是他，处于咒术会高层的立场上，旁的不说，第一句就是要问“身为高专的学生，出任务的时候见到咒灵你想到的居然不是立即祓除，反而还怀疑起了自己人来，怎么可能有人豢养咒灵！”
这口心术不正的锅先扣下来，之后的一切事都可以借此进行发挥，一旦压制得不够稳定，反而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溯源”，收集来自源头的证据，寻找一个足以一击毙命的时机，再将之一口气尽数抛出，务求一个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文月苍低头给负责带他们这帮新生的辅助监督发了条短信，内容较为含糊不清，大致意思是咒灵搞定了，但后续有些需要扫尾的麻烦地方，为了避免引发更大的问题，他们先跑了云云。
合情合理，留有余地。
墨迹指向的地点是涉谷区的一座独栋小别墅，米白色的外墙漆刷得平平整整，整个小房子站在远处一看漂亮又精致，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和咒灵能扯上关系的地方，倒像是什么电视剧的婚礼拍摄场所。
可走得愈发接近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的作用，鼻尖能够嗅到的那股有关咒灵的恶臭就愈发明晰，清楚到文月苍甚至能根据对方散发出的气息而判断里头路过的究竟是一只什么等级的咒灵。
直面过上次那只假二级真一级后，文月苍已经把咒灵当中的绝大多数等级见了个遍，辨识辨识还是能做到的，至于特级，条件允许的话，他并不介意自己一辈子都不认识。
采用刚刚的手法，文月苍扒拉着栏杆艰难地翻了过去，有身手敏捷的队友在上边接应，无疑大大地提高了他的效率。
刚一落地，他捋顺斗篷角落的褶皱，尽可能把自己整个人给笼罩得严严实实。
“刚刚我好像有什么……穿透了什么的感觉？”灰原雄看向外围的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何地暗下去不少，他们可是刚刚翻进来，现在居然眼见着就要天黑了？
太阳跟急着下班回家打游戏似的失踪了，光线骤然暗下。
“那应该是一种结界，用来检测不是咒术师的普通人误入。”文月苍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但他刚刚差点给卡在墙头那里，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自我反省过一番后，他大致能猜到些这结界的作用。
防范普通人非常正常，总会有意外闯入的人，见到那些咒灵的下场压根无力反抗，多半会触发到什么内里隐藏的机关从而被杀死。
咒术界现在整个的态度就是对外口径统一——我们不存在，假的，别信，你没看见还好，你看见了就当作是没看见。
就是因为这份不存在和别信，所以许多人也缺少对这份神秘力量的敬畏感，不知道暂时的避让冲突有时候才会是对普通人来说最适合的选择，会为了意外死去的亲人而选择拼命。
有时候这种人才会是最难处理的。
左右只要他们不使用咒术，这方面上不会有暴露的风险，检测也只能检测个咒力。
“有什么发现回来找我，先分开行动，稍后就在这里汇合，注意掩盖行踪，暂时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文月苍叮嘱了一些常见的注意事项，先行一步挑了个方向离开。
他打算直接去里边看看。
要进到住宅的里屋，需得先穿过一片枝繁叶茂的花园，文月苍路过时，只觉不对，停下来多看了两眼，就见那花圃里的一朵玫瑰翻了个“后空转”，随即睁开一双鲜血淋漓，一看就颇为凶悍的双眼。
文月苍同它对视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嘲笑后走远了。
以前他在一个人在家玩恐怖游戏的时候，这玫瑰还不知道在哪里的烂泥地里，不至于为了它心情值减去哪怕一丝一毫。
智能低的咒灵也有智能低的好处，比如今天的事，玫瑰也许会事无巨细地向主人报告，可对方完全听不懂，今天这个气注定只能它自己去受。
抬步进了正厅，文月苍略微一打量，以自己微薄的学生党社会经验来看，样样件件皆是价格不低。
室内的装潢更为低调奢华，每一样家具摆放得恰到好处，整体的构图看上去非常令人舒适。
外面连那样的玫瑰也敢埋，这样的主人，怎么可能什么问题也没有。
文月苍又拿出那根羽毛，顺着羽毛指出的墨迹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一面糊着壁纸的墙上。
真要靠着自己一间一间慢慢搜索，只怕是容易漏掉这样一个视角盲区，放过好不容易才到手了的新机会。
他不再犹豫，直接往前穿过了那面墙。
【隐身斗篷】：使用时，可对使用者的身体附加一个新效果，该效果可以让使用者进入透明化状态。（透明化状态：身体变成透明模样，可以穿透物理上绝大多数材料，屏蔽绝大多数视觉），当宿主选择将该道具转送时，可用时长不做更改，但其他人使用斗篷时效用以暂时屏蔽视觉为主，穿透效果不佳。
这后边是一条蜿蜒向下的地下通道，道路两旁悬挂着正散发着幽绿色的冷光，氛围看上去阴森至极。
文月苍点开录制功能，他的手很稳，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
通道接通的地方是一处神秘的实验室。
文月苍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感到自己的脚踝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握住了，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冰冰凉凉、滑滑腻腻，怎么来说也不像人就对了。
这是恐怖片常见的“给您露一手”的套路，文月苍懒得低头去看，录制的效果才是他需要在意的重中之重，此外一切非必要的事，他能不开口绝不开口，免得把自己的声音给收录进去了。
考虑到这一点，他才没把同学们叫过来，然后再和他们一起行动，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
实验室除了主要的临床用器械外，还附带三个小房间，文月苍对着这些器械一顿拍，注意到它们每一把都被擦得雪亮，在并不强烈的灯光下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
这是手术刀吗？文月苍不认识，只得暂且先将模样拍下，而后溜达进三个小房间。
第一个房间是杂物间，里头胡乱堆着乱七八糟的、沾染着各色污秽痕迹的白色长袍，污秽以红与黑为主要色调，其中黑的部分文月苍拿起一件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不是血液，长袍以外，还有木箱、包装塑料袋等等。
第二个房间是卧室，比较简单，摆放着一应生活用品，但文月苍粗粗打量一眼得出的结论大约是，这里边全部的东西包括这个房间加起来都没有上边随意找一件家具要来得更贵。
第三个房间是成品储备室，紧贴着墙壁摆放着的是叠的整整齐齐的笔记和三面高到得顶着天花板的货架，左手边的货架摆放着是各色试剂，上边用文月苍看不懂的话写着各色标注，中间的货架摆放着的是类似标本一样的东西，每一样标本均做了编号。
和他先前豢养咒灵的猜测有了些偏离之处，文月苍随手抽过最上边的一本笔记翻看。
【捕捉咒灵进行…改造，第一日失败…，第二日…】
这是有关改造咒灵的笔迹，也能算得上是一部分佐证，不过上边的用词看上去逐渐变得略有些狂躁和疯里疯气，但笔迹看上去还算稳定，叫人看完之后非常怀疑笔者的精神状态。
文月苍又一连抽了好几本快速浏览，直到拿到一个硬壳的笔记本后，他的目光逐渐凝固在这上方。
【咒灵强悍是所有咒术师的共性，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诞生咒灵，但不会每天都在诞生一个拥有咒术师资质的术师，捕捉咒灵，守卫家里安全，处理敌人……处处皆是妙用，为何不用？】
再翻到后边，大多是一些个人向的记载，内容是有关于他用咒灵做了些什么，今天是处理掉一个敌人，明天是抓住一个想要刺杀自己的敌人……
最后，这人甚至开展了贩卖咒灵进行帮忙的服务，换言之，就是干中介的私自抽取走了大半的佣金，以此谋求暴利。
文月苍深呼一口气，将笔记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尽数归位，脑内那短短的一个问句还是挥之不去。
为何不用，好一个为何不用。
他不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直面这样的事是怎么挺过来的，尤其是五条悟，出身咒术世家的身份只会让他接触这样的人的次数只多不少。
想起上次一级咒灵土地神事件，文月苍迄今仍心有余悸，差一点，他就没能把同学们都救回来，自己还也要全死在那里。
发布任务和说这种话的仿佛压根不是一班人，白天醒来是按着这个，老老实实做了之后，发现晚上管理的换了一拨人，这时候还需要弄更琐碎、更频繁的程序。
怪恶心的。
搜索得差不多，再继续拖下去时间就太长了，文月苍确认过最后一遍准备离开。
耳边忽地响起一阵轻微的动静，有什么在撞击墙体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找上一圈，最终锁定了实验室外墙上的一处暗格。
解开暗格的程序没设计得太复杂，文月苍研究一番后打开了，发现里边只有一个长条形的小匣子，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还没等他给出什么反应，一种骤然降临的压迫感自皮肤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处，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地咳嗽了两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胸口犹如被人拿什么东西碾过去了一般痛苦，好像每根骨头都要碎掉了，文月苍只觉得现在连呼吸都是错的，这才只是一个照面都没有的时间，他就已经率先一步落下阵来。
特级。
他的脑中突然蹦出了这个词汇，这时候再回忆起那日的一级咒灵，突然显得也极为可爱了起来。
这里的主人一定是疯了，居然妄想操纵一只特级的咒灵。
不过对方此时此刻应当是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不然的话，刚刚那一手说不定能直接把他给震碎。
文月苍扯出一个笑来，他唇边还在不停往外呕血，好在穿着的是黑色的高专外套，血迹瞧着并不明显，不至于吓到太多路人，但也需要处理，万一到了会滴落在地上的程度……
他边思索着，边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身，打开手机编辑了两条内容不一样的短信发出去，一把抓过暗格里头的匣子，将暗格重新归位。
里边的东西似乎是还有余力，一直在奋力反抗，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但刚刚那一击已经是凝聚了他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咒力，再想要打出和下一次一样的攻击基本上没可能了，除非它被人放出来。
这种一个照面就伤人的东西，继续留在这里遗祸无穷，但既然拿走了一只特级咒灵，肯定也要再拿什么顶替一下才好。
特级咒灵肯定没有人敢去胡乱触碰，是以放个顶替的东西能拖上一段时间。
【from文月苍：】
【前辈前辈有空吗，我有事想要找你帮忙，不麻烦的，非常轻松。】
【from五条悟：】
【？】
【from文月苍：】
【可以到涉谷区的独栋别墅区这边来一下吗，我发现了一只好像是特级的东西，但是被封印了，所以我还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
【from五条悟：】
【……在原地待着不要乱动，我现在过来，注意点别把自己玩死了。】
【from文月苍：】
【对了，前辈记得再买一个长方形的匣子过来，差不多长这样。[图片]，相信我，有特殊的作用，我不骗人[竖大拇指]。】
谈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文月苍抓着特级匣子不让它到处乱跑，自己则是靠坐着休息。
录制工作已经结束，他可以不必再刻意掩藏声息，受了伤之后略显急促的呼吸在地下室静静地回响。
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多说太多，知道五条悟肯定会去联络另外两位同学，但穿透维护现场的本事只有他有，文月苍捏着匣子，感到好一些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以后站起身，强行把匣子带走。
一出去见到身形高挑的五条悟他目的明确地直奔而去，吐血吐多了的人脾气也不太好，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后将他手中带来的替代品与自己这边的真货调转了一下，开始研究这个新得到的空盒子。
好在他平时有什么也喜欢往系统的空间里塞，现在不至于临时临头还要再找一个冒充的东西。
“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东西能滥竽充数一下了。”文月苍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一包……手指饼干，挑了最长的一根放到匣子里头封好，披着斗篷一股脑地溜了回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穿墙而过。
“这东西……好像是……”五条悟捧着匣子鉴定了一会儿，刚准备下结论时，就见身边的人早就跑没影了。
五条悟：？
“那家伙跑回去了？”五条悟隐约能察觉到动静，“他刚刚往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一根手指饼干。”七海建人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气氛诡异地静默了一瞬，五条悟没忍住似的直直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没边儿到连他手里那匣子也跟着发出不满的动静，被他一个翻转间尽数镇压。
“你们一年级的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知道这是什么吗？”五条悟将匣子往上一抛，又稳稳地接住，见二位后辈露出好奇和求知的眼神后，稍稍笑了一下，“暂时先不告诉你们，回去之后，把这里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我。”
“不过，结论我想还是能够大致搞清楚的。”五条悟进来的时候可不会忽视那一路上的咒灵。
这玩意儿数量之多，可谓是无孔不入，但一户人家里也没有这么多咒灵的道理，分布排列看上去也颇有一种拱卫住宅的意思。
他猜得到文月苍的打算，所以没有出手把这些东西全部灭杀干净，比起这个，更需要在意的是……豢养咒灵是不是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
五条悟心里门清，咒灵和咒术师天生是对立的立场，有的老家伙虽然也已经腐烂到底，但心中还是厌恶咒灵的，不至于做出这一步。
只是现在这种事实摆在他眼前，只能说，咒术界的高层可谓是烂出了新高度、烂出了新境界。
文月苍将一切归位后重新走出，比了个“ok”的手势，朝五条悟说起今天下午出任务以来的见闻。
“我刚好今天放假，在涉谷区附近的一家甜品店，你们三个现在全部跟我过去，等之后就说离开灰原的家去那边玩，正好碰到了我，我请你们吃了饭，然后和我一起回学校。”五条悟随手编了个乍一看没什么破绽的时间线。
他这段时间处理星浆体后续的事已经磨得脾气不大好了，像是已经露了头的引线只差一点火苗就可以点燃，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但同时，事情堆积得越多，他越感到内心的冷静。
这样的心情颇为矛盾，却又微妙地集合在他的身上，让他难得有想要放开手去做什么的想法，但要问起想做什么的话，也不大清楚。
现在的五条悟有一种预感，那些关于他想要做的事的“碎片”，正在慢慢地朝他的方向围拢，一片又一片，迟早有一日，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向。
“至于现在的话，跟我回学校，回去之后你们把这家伙拎给硝子，甜品下次给你们补上。”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自己留在最后，重新把乱七八糟的结界给“翻修”了一下，复归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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