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才说了两个单词，埃德文就咽回了剩下的话，谨慎地闭上嘴，所有外露的情绪也都收敛于无。
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一种被人看透、被知道隐私的感觉油然而生，可他甚至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埃德文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格外糟糕。
大概过了将近十秒，埃德文才动了动嘴唇，表现出一贯的敷衍：“我知道了。我先上去睡觉了，晚安，布鲁斯。”
说完，他放下通讯器，转身就走。
很明显的消极回避的态度。
蝙蝠侠想。
明明之前很自然地表现出担忧和偏袒，甚至目光都没怎么从对方身上离开过，原来居然没有意识到吗？
他在心底习惯性地感叹了一句青少年，默默地给埃德文身上贴了个“不亲人，爪子很尖，但是无害，肚皮选择性柔软，已经打过疫苗”的标签。
并不知道自己被猫化的埃德文，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他从来不会让莫名其妙的事影响自己太长时间。
尤其现在需要他思考的事情还有很多。
蝙蝠刚刚的反应很不对劲。
与其说他是有着童年创伤，并为此打击犯罪几十年的“蝙蝠侠”，不如说他是“布鲁斯·韦恩”更恰当。
但这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假的……？
埃德文暂时压下这些想法，来到卡洛斯的卧室。熟练地把蹲守在门后的小怪物拎出来，扔到床上，塞进被窝里，又顺手揉了揉小怪物的脑袋，安抚下他因为身处“陌生领地”而出现的应激反应后，才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卧室，应对或许即将到来的记忆重置。
结果一打开门，埃德文就发现自家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走廊里，靠墙站着，没有戴头盔，整个人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分明。
埃德文心莫名一突，并在下一秒，理所当然地把这当做一种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他快步走到杰森身旁，压低声音问。
联系起刚刚布鲁斯的不对劲，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所有会出现的意外情况。考虑到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不等杰森开口，埃德文作出猜测：“你的记忆出问题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糟糕了。
想到刚刚通讯器里听见的话，杰森迎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绿眼睛。
他了解这个小混蛋。
埃德文现在看似只问了两个问题，脑子里绝对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如果不打断的话，他很可能会一路跑偏，越想越糟糕。
重点，得用埃德文认为的正事打断，并且有理有据，符合逻辑的真话，或者……一些超出他预料的事。
像是以前玩过的什么解密游戏。一点点敲开那个冰冷的外壳，就能得到最后的惊喜大奖。
“不，我——”
然而才一开口，杰森就后悔了。
像是猜到了他准备说什么，埃德文嘴唇微微抿紧，眼神无意识地带上了点攻击性，一瞬间竖起了防备。
只不过这种变化，埃德文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就站在那，安静、认真地等着下文，见杰森突兀地停下，疑惑地歪了歪头，还发出一声很轻的鼻音。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着，中间只隔着半步的距离。
但杰森知道，这距离很快，甚至是已经被拉远了。
他顿了顿，很自然地改了口，目光迟疑了几秒，也移开了：“不，我的记忆没有问题。不过闪电小子一直没找到他的前一任，也没有联系上。”
“巴里·艾伦？”
埃德文不太了解这位闪电侠，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明明是很严重的事，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松了口气。
“行了，别想这么多，明天都会有结果的。”
杰森拿出一小瓶药片，没有选择递的方式，而是扔了过去。
埃德文接住一看，是他常用的那类催眠药。
杰森没有多留的意思，毫不留恋地与他擦肩而过。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埃德文的目光神使鬼差地追着他的身影，杰森脚步微微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对，做个好梦。”
“……”
等到人完全消失在黑暗里，埃德文才低下头，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药瓶，没有办法挪开眼睛。
半晌，他走回自己的卧室。
旋开瓶盖，随意倒出几片在掌心，看也不看地放进嘴里。明明应该是吞服的，他却不自觉地咀嚼了一下，又一下。
直到药片变得稀烂，干涩的苦味溢满口腔。
埃德文倒在床上，舌尖缓缓舔过牙齿。
……他不需要多余的东西。
这么想着，埃德文出神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却放任床头柜上的白色塑料药瓶，长久地驻留在余光里。
*
第二天的情况和埃德文推测的差不多，蝙蝠、罗宾、闪电小子和卡洛斯的记忆再一次被重置，并且闪电小子记得的事情比前一天更少了。
至于埃德文自己。他看了看自己十岁的身体，面无表情地卷起袖子，站到椅子上，开始检索蝙蝠电脑里的档案资料。
不知道为什么，在平行世界发生的事和克雷茨的记忆都还清晰地停留在脑子里，也正是因此，他还能勉强推测出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蝙蝠把昨天的记忆进行了备份，想快速了解情况的话你们最好过来。”
翻找出对应的程序后，他用过分稚嫩的嗓音对着几个大人发出命令。
“做得好，孩子。”
蝙蝠侠揉了揉男孩的小脑袋。
埃德文不自在地拍开那只宽厚的手，皱着眉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戴着红色头盔的男人。
现在他的记忆不全，杰森反而成了最熟悉的人。
“怎么了？”
埃德文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整理起滑下来的衣袖，目光却不自觉追过去，意识到后疑惑地收回来，茫然了几秒，又看了一眼。
十岁的埃德文瘦得有些吓人，完全算不上可爱，但看见这种类似于幼崽下意识依赖的反应出现在他身上，杰森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埃德文有些无语：“……没有问题的话，你可以去准备出发了。”
“你的伤好了？”杰森低下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发旋，轻声问。
那几处枪伤虽然不致命，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还是十分危险。
“对，都好了。”而且连疤都没有。
埃德文点了下头，不太自在地说：“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如果其他人都有问题，没人能救你。”
“这是什么罗宾笑话吗？”
杰森的语气一如既往带着点嘲弄。
埃德文只当没听见，带上通讯器示意道：“保持通讯，有什么变化随时通知我。”
这本来只是随口一句的提醒，谁知居然一语成谶。
明明去往孤独堡垒的一路上非常顺利，没有天灾没有人祸，罪魁祸首像是毫无所觉，远远看过去也一派平静，结果一进入冰川范围，就发生了意外。
首先是飞在飞机旁边的英雄纷纷坠落，坠落的一瞬间，杰森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
同时蝙蝠翼内，沃利·韦斯特逐渐长回成年人的体型。
“我的天，琳达……”*
他怔怔地念出一个女人的名字，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杰森看了眼前面驾驶座上的蝙蝠侠，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
不用看他也能察觉到，他们的年纪都大了不少，甚至是过于年长了。
杰森感觉到了一种更为沉重的东西。
见鬼。
不仅如此，音叉似的金色高塔周围，他还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夜翼、超级小子、一个十分年轻却样貌正常的超人、心理海盗那个杂种、还有……一个红色头发穿着金色装甲的男人。*
“我去解决兄弟眼。”蝙蝠侠突然沉声道，他仿佛沉浸入了什么剧本中，目光艰难地从夜翼的身影上离开，“蓝甲虫、卓越先生会跟我一起去。闪电侠，你们去帮夜翼。”
他说着不存在的英雄的名字，像是没看见杰森一样，冷静地作出最合理的安排。
如果说昨天卫星扫描到的是真实的，那么现在这些东西存不存在还是两说。
就很他妈奇怪。
“嘿，清醒一点，蝙蝠侠。你的黄金男孩还在蝙蝠洞里和某个小混蛋一起吃着他最喜欢的荞麦煎饼呢。”
杰森试着提醒他们，但闪电侠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而蝙蝠侠则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在后座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攥紧了手。
蝙蝠侠现在脑子里有两份无比真实的记忆，只是多出来的那一份太过沉重了，他怎么都无法忽视。
不论是动手杀人的戴安娜，被抢夺、肆意利用的兄弟眼，还是就在不远处，被迫以肉身面对钢铁之人的夜翼，他的……儿子。*
“听从命令，红头罩！”蝙蝠侠用毫无起伏语调喝道，话里却尽是愤怒与痛苦。
蝙蝠侠的命令声如同一块烙铁塞进了耳道，杰森几乎在瞬间被激起怒火。他发出几声没有笑意的轻笑，话里带着冰冷的愤怒：“噢，你最好给我别的选项，我跟你们可不是一路的……‘英雄’。”
说话间，他浑身紧绷攥着枪，直到手指发疼，才微微动了动手指。
就在这时，一些微小的动静从头盔的内置耳机里传来，像是键盘的敲击声，杰森下意识侧了侧头，不再注视前面那个仿佛从往日噩梦深处走出的身影。
“我这边什么都没看见。”
男孩稚嫩的嗓音很好地安抚了他的情绪，起码他现在不至于冲动到想掀翻这架战机了。
“我需要你离塔近一些，关键的人应该就在那里。”
啧。
杰森牙关中挤出一声介于叹息和咒骂之间的声音。
不待他作出回应，那座金色高塔已经完全出现在了视野内。紧接着，无数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色机器人凭空出现。
那些机器人没有五官，只有头颅中心的位置有个红色光点，胸口有个同样是红色的眼睛的标志。
它们遮天蔽日，像是一个黑色的风暴漩涡。
“操，它们是什么鬼东西？”
“欧麦克。它们受兄弟眼控制，我会去关掉他们。”蝙蝠侠语气渐冷，“现在你——”
话音未落，一道热视线射过来，蝙蝠侠猛地调转方向，但机翼仍是受到了重创。
“……好的，卢瑟。”*
伴随着一个充斥着戾气与傲慢的嗓音，穿着蓝红两色装甲的年轻超人出现在蝙蝠翼前。*
“我会拦下他们的。”
——至尊小超人。
第142章 第 142 章
埃德文听着那边什么东西坠毁的动静，推了推凑过来的罗宾。
“怎么样了？为什么这边画面上什么都没有？”迪克焦急地问。
从刚刚起，除了通讯器里能偶尔听见一些糟糕的动静外，电脑屏幕上只有一片白皑皑的冰川，甚至连蝙蝠翼的影子都看不见。
或许有什么能量立场在保护着那片区域，为了……保护某个正主导着一切的人。
好在定位信号是正常的。
埃德文跳下椅子，走向传输机。
“等等等等……你要去帮他们吗？”黄金男孩三两步跟上来，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我跟你一起去！”
埃德文没有回应，自顾自搬了个椅子站上去调整传输机。
迪克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略有些迟疑。
“你要去……瞭望塔？”
*
北极。
至尊小超人已经彻底掀开蝙蝠翼的顶盖，两眼发出猩红的光，热视线蓄势待发。
“没人能阻止我们——我们会带来一个更好的地球，一群真正的英雄！”
“不！想都别想！”
穿着黑色T恤，胸口印着红色S标志的超级小子从身后扼住至尊小超人的咽脖颈。
“该死的……冒牌货！！”
原本对着蝙蝠侠射出的热视线直冲云霄，至尊小超人咬牙切齿地抓住扼住自己咽喉的手臂，脖子和手臂的青筋瞬间暴起，然后猛地一肘狠狠击中超级小子的肋下。
“——我才是超级小子！”
超级小子闷哼一声松开手臂，抓住至尊小超人的肩膀，全力一拳重重打在他脸上。
“去你妈的超级小子！”
鲜血从至尊小超人的嘴角流出，将那张克拉克·肯特的脸衬得得愈发狰狞。
紧接着超级小子又是两拳，至尊小超人被打得倒飞出一段距离。
“别想动我的世界！！”
康纳·肯特一声暴呵几乎盖过了欧麦克机器人的坠毁声。
杰森看了眼半空中那一点五个氪星人迅速收回目光，专心应对眼前的这群鬼东西，同时缓慢地朝着高塔移动。
越是靠近，杰森发现这些人受的影响就越深。他们仿佛真情实感地沉浸在同一个剧本当中，忘记现实就在半英里之外。
“……这可不太妙。”他低声说。
“不要去那些东西，它们无关紧要，关键是引发这一切的人。”通讯器里，传出埃德文没有起伏的声音。
如果周围安静一些，杰森就会察觉到通讯器对面的脚步声和一些机器启动的声音，可惜，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就算听见了也无暇顾及。
“塔……”他看着那座音叉似的金色高塔，握紧枪，“了解，我得去关停这东西。”
“你可以尝试。”埃德文显然不觉得杰森能成功，“如果失败，记得把定位器留在那附近——蝙蝠在哪？”
杰森一个翻滚堪堪避开天空中欧麦克机器人的红色能量射线。
“谁知道。他说要去处理‘兄弟眼’……天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总之他刚刚突然不见了……那种他最擅长的把戏，啧，你能找到吗？”
通讯器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
杰森听见埃德文这么说道。
“事实上我现在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你们的定位。”
“……好极了，这是到现在为止最诡异的消息。”杰森喘着气，点开了臂甲上的全息投影，埃德文年幼的脸出现在上面，“现在怎么样？”
话没说完，杰森注意到他背后似乎是一长条走廊：“你在哪……我敢说那里一定不是蝙蝠洞。”
埃德文没有回答。他皱了皱脸，表情越发严肃：“这不重要，让我看看那座塔——”
轰——！
话音未落，一个金色的人形物从高塔重重摔下，激起一片雪尘。
“唔！”
穿着金色装甲的小亚历山大·卢瑟支起身，瞪着高塔上的夜翼，正要反击，神力女郎为首的几个超级英雄阻止了他。
“亚历克斯！”
神力女郎大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愤怒。
出乎意料的是，被夜翼一脚踢下来的亚历山大此时面对众多英雄竟是不落下风，甚至面对神力女郎这个氪星人，都隐隐压过一头。
与此同时，成百上千漆黑的欧麦克机器人一个接一个地坠毁，却没有任何减少或是停下的趋势，头顶仍然见不到任何一点天空的蓝。
倒是超级英雄纷纷力竭，逐渐出现受伤，甚至……死亡。
“呃啊——！”
红色能量射线贯穿了神奇少女的胸膛，鲜血喷溅，浸润了鲜红的制服，染红了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发。
而这。
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超级英雄沦为待宰的羔羊，鲜血染红的冰雪，绝望笼罩了这片天地。
杰森站立在浅浅的血水中，脚边是一个他叫不上代号的英雄——他的眼睛仍睁着，瞳孔没有焦距，脸上的表情僵硬地维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愤怒。
血是有气味的。
不算强烈，但依旧存在。
不管是作为义警，还是作为反派，杰森都清楚得知道这一点。
而现在，这种气味几乎溢满在空气里，浓烈得几乎凝聚成滴。
这里已经成了一个超级英雄的屠宰场。
“看来我是对的。”
同样看到这一幕，埃德文表情没有丝毫波动，语气也冷淡至极，“有人无意识地安排了这一出剧本，而且我猜这些超级英雄大多并不存在于这里。”
托他的福，杰森也迅速冷静下来。
“你可真相信他们。”
“不。”埃德文指了指他身后，“你没注意到吗，那些机器人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
顿了顿，他补充道：“还记得克雷茨之前提到的关于那个人的事吗？我想他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意识。这个场景对他来说应该意义重大，或者说印象深刻——在他的世界，应该发生过一样的事，并且最终导致了他现在昏迷不醒的结果。”
“或许现在的这一切，既是他潜意识中认为正在发生的事，也正在逐渐改变成他希望中的结局。”
“所以，这只是一个‘定时|炸弹’的白日梦。”杰森点点头，话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好吧，我会叫醒他的，‘友好’地，我发誓。”
全息投影里埃德文似乎在分心操作着什么复杂的东西，闻言他头也不抬地说：“这不是难事，他改变了世界上的大部分东西，包括曾经被废弃的瞭望塔……和它的轨道炮——我现在只需要一个精确坐标，来确保不会杀了任何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如果会在未来回到过去杀了卡洛斯的伪教徒就是这个人，那么一定不会轻易死去，如果不是……那么死了只是局势所迫，这个虚假的瞭望塔很快就会随着对方的死亡而消失，就此死无对证。
虽然这种虚幻的造物很可能不会产生任何效果，但埃德文觉得尝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不管它们本身应该是什么性质的东西，现在，它们都是由同样的力量组成的。
“好主意。”杰森跨过尸体走向高塔，目光精准地锁住了一个正被英雄围攻的人影，并朝对方走过去，“我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谁？”
“刚刚那个掉下来的红发小子，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杰森言简意赅道。
“现在出现的这个应该不是他的本体，在梦里出现一个完好无损的自己并不奇怪不是吗……我会找到他的，现在你可以从椅子上下去了。
你不能确定等会儿我们叫醒了‘爱洛’，那个该死卫星还会存在。而且雇佣童工从来不是我的做法——我是说，起码得十五岁。”*
埃德文：“……”
“刚刚你说他们看不见我是吗。”
“不。我说的是，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埃德文纠正道。
而且仅限于那些欧麦克机器人。
杰森知道埃德文的言下之意，趁着小亚历山大·卢瑟的注意力放在神力女郎身上的时候，他对准高塔射出抓钩——
砰！
抓钩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弹开，甚至无法接近高塔两米之内，并且，这个屏障似乎还在逐渐扩大。
地上的冰雪被无形之物推开，倒是那些同为白日梦产物的欧麦克机器人还能来去自如。
见此，杰森直接朝着其中一个按下扳机，特质的子弹在击中的瞬间发生爆炸，机器人在空中停滞几秒后便轰然坠地。
受到不明目标的攻击，欧麦克机器人的程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卡顿。
它试着从雪地上挣扎起来，躯壳里发出磕磕绊绊的二进制机械音。
【发现、发现目标——10101010——】
杰森毫不留情一脚把它踹回去，踩着它的肩膀，把炸弹贴在它胸口的眼睛标记上。
轰——！
暴烈的火光中，漆黑的头颅与躯体分离，断裂处不断闪过电火花。杰森拖过残骸，直接甩到高塔边，顺便一把抓起昏迷在不远处的夜翼，按照埃德文指示，把那些还活着的，不知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引离高塔周围。
欧麦克机器人围追而上，至尊小超人的热视线也紧随其后，直接烧断他们的前路。
但是，已经足够了。
“现在——！”
话音落下不到一秒，轨道炮的白色光束从天际骤然灌下，不偏不倚轰击在高塔上。
同样力量构造物的对撞下，二者竟是有互相抵消的趋势，犹如冰消雪融，连同天空上的欧麦克机器人和地上的尸体都消失了大半。
轰击长达十秒。
刺眼的白光完完全全占据了视野，哪怕结束后，也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
但没有任何血腥味、焦糊味的空气，足以说明一切。
杰森按下臂甲的按钮，重新连接上通讯：“你还好吗？不要告诉我，我还得来一趟太空旅行才能找回我的搭档。”
“很好，我正在想办法离开这里……”埃德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似乎在一个空间狭窄的地方，“你找到他了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杰森踩过一地冰雪，把还未从刚刚的记忆与情绪中挣脱的英雄们抛在身后，走向轨道炮的轰击地点。
周围的景象已经尽数消失，杰森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一片苍白中的异色。
“我找到他了，该死的，他……不太对劲。”
真正的小亚历山大·卢瑟跟他妈的双面人一样，半张脸被烧毁，额头还有个弹孔。
如果不是胸膛还有些微的起伏，他都要以为人已经死了。
余光里，一点红色的微光闪动了一下。杰森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亚历山大身边有两三块已经失去光泽的红色水晶碎屑散落在雪地里，正安静地反射着日光。
他把影像投过去，让埃德文看到这边的全貌。
然而。
投影上，埃德文已经恢复原状。
他死死盯着那个红发的青年，嘴唇颤了颤，发出两个很轻的音节。
“……不是他。”
杰森一怔：“什么？”
“……”
埃德文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杀了卡尔的……不是他。”
第143章 第 143 章
“小亚历山大·卢瑟？这是他的名字？”
克拉克·肯特一脸复杂地看着躺在医疗舱里的亚历山大。
在逼真的幻象消失，帮忙处理好受伤的英雄后，他才与其他几人站到这一切的源头面前，可真相实在有些离奇。
拉奥啊，怎么又是“卢瑟”……
克拉克叹了口气。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卢瑟……没有头发的那个，从他身体里“掉”了出来，还失去了最近几天的记忆。克拉克原本想好好解释，但显然，卢瑟不会相信一个氪星人的话。
“他为什么要把我和卢瑟……‘放’在一起？”克拉克心情复杂地问。
“说不定是觉得你们‘合’得来。”
沃利看着被留存下来的“卢瑟”版超人的照片，摊着手，不嫌事大地开了个双关笑话。
“他的基因来自莱克斯·卢瑟和露易丝·莱恩——他是他们的儿子。”
拥有一份记忆备份，再加上蝙蝠翼的记录功能，蝙蝠侠是现在最了解现状的人。
“以及这些——”他看向那些原本散落在亚历山大旁边的红水晶碎片，“应该就是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荣恩，情况怎么样？”
火星猎人神情严肃，双目没有焦距。他正对小亚历山大·卢瑟进行着记忆读取：“他的精神有些混乱，但毫无疑问，他来自于未来。一个……或许已经被重塑的未来。他的记忆里，我好像看到了……唔啊啊啊——！！”
像是看到了什么超出常理的东西，火星猎人捂着头，瞪大双眼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嘴里除了惨叫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荣恩？！”
神奇女侠急忙扶住他。
在心灵领域，他们做不到太多，好在没一会儿火星猎人就平静下来，只是仍喘着粗气，身体也微微颤抖。
“我看到了……宇宙。”
他缓缓地.欲.言.又.止.说道。
“它于毁灭中新生，数个地球合为一个，成为我们现在的这个地球，而他，正是其中一个地球上的遗民。
他认为重生后的地球不够纯粹，英雄逐渐走向堕落，于是他想从过去的地球中，找到一个纯粹的、完美的地球来替代这一切，未来的我们试图阻止他，但是……我们失败了。
或者说，他和我们都失败了。
他没有找到他完美的地球，我们的地球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小丑和卢瑟本来应该杀了他，他脸上的烧伤和枪伤也是因此而来，然而……”*
荣恩看向那些红水晶碎片。
“有什么发生了。一个……意外。”
“他活了下来……回到了过去，并且他仍想修复这一切。”
基地里，一时静寂无声。
蝙蝠侠突然想到了先前的幻象中，出现在小亚历山大·卢瑟身边的心理海盗。
心理海盗在阿卡姆的诊疗记录里，似乎就包含了一些关于宇宙的胡言乱语。
他直接用臂甲上的微型电脑，访问了蝙蝠电脑里关于心理海盗罗杰·海登的记录。
多元宇宙，无数宇宙的灭亡。
无数世界的湮灭，以及一个新地球的诞生。
还有他口中那个愿意给他一个世界来统治的“朋友”——反监视者。*
所有的线索都像是零散的珍珠，现在逐渐串联到一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那场导致闪电侠牺牲的，无人记得的惨烈战争，应该就与此有关。
宇宙一度毁灭过，又在废墟与尸骸上迎来了新生。
并且。
在不久之后，如今这条时间上的小亚历山大·卢瑟，就会带来另一场灾难。
在几年前寻找埃德文的时候，蝙蝠侠就研究过这方面的事，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
甚至他还想到了一些别的。
从之前埃德文的叙述来看，他们的这个地球，并不是亚历山大第一个停靠的“站点”。
那些拥有同样能量波动的纳米机器，杀了卡洛斯的人，以及来自未来正义领主世界的前任绿灯侠雷诺兹……
“荣恩，你有没有看到他去过哪些地球，或者说……几个？”
火星猎人点了点头：“一个。我看到他在一个农场里，但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
“……”
也就是说，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会有人会得到这个卢瑟，或是那些红水晶，玩弄时间，去往领主世界的未来，再去到这个地球的过去，造成那场……悲剧。
蝙蝠侠盯着玻璃后的小亚历山大·卢瑟。
半晌。
“他需要治疗。”
蝙蝠侠低沉的嗓音打断了议论声。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会把他安置在阿卡姆。”
*
“就这样？”
“布鲁斯真的觉得把那个‘卢瑟’，塞进一个疯子扎堆的医院里是个好主意？”
夜翼站在哥谭钟楼的滴水兽上，望向远处的奈何岛，一些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他没有在现场，但正在迅速消退的那几天混乱的记忆，足够让他了解到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他还有说什么别的吗？”
“没有。”通讯器里，传来芭芭拉有些疲惫的声音，“他什么都没说。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那些红水晶。”
红水晶里虽然已经没有能量残留，但是能够让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轻而易举穿越时间和空间，甚至用潜意识操纵世界影响现实，显然不能轻易放过。
“他发现，它不是水晶。或者说，不完全是，它更像是……一台活体电脑。”芭芭拉喝了口热可可。
一想起那些几乎完全超出理解的数据，她就十分头痛。
夜翼一下子想到了泰坦的一位同伴：“就像母盒那种？”
“或许比那更好一点？我不知道，布鲁斯压根没让我接触到实物——关于它的数据还是我从蝙蝠电脑里‘找’到的。”
不过芭芭拉有点怀疑布鲁斯是故意的。
如果他真的严防死守，没人能把那些资料挖出来，连埃德文都不行。
夜翼大感离谱：“而我甚至连他的人都没见到。”
谁不是呢。
罗宾都和蝙蝠又吵一架了。
芭芭拉支着脑袋，漂亮的红发顺着从耳后滑落下来。
现在恐怕只有埃德文那小子才能见到布鲁斯了。
她看着手机上不久前刚收到的短讯，心情不由地有些沉重。
【E：要走了。】
按照埃德文的性格，他不可能发什么废话，那么显而易见，这条短讯应该就是断联系的意思。
埃德文一直没怎么好好掩饰离开的想法，即便他毫不反抗地……甚至可以说是自愿地接受了皮下定位器，和一系列监控手段，也不代表他真的喜欢这种“照顾”方式——
说真的，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
所以得知布鲁斯把两张机票当做礼物的时候，芭芭拉是替他们高兴的。
但，现在这个时机……？
“现在……就要走吗？”
卡洛斯犹豫地看了眼一旁的蝙蝠侠，眨巴了两下眼睛，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诧异与不解。
“是的。现在。”
蝙蝠侠语气冷淡地说着驱赶的话，完全不故这有多让人误会。
“为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和你无关。”
“……”
这么几句不留情面的对话下来，换成蝙蝠女孩、夜翼、罗宾中的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恐怕都已经吵起来了。
卡洛斯常年跟罗宾混在一起，现在其实也生出了火气，但刚要质问，埃德文就一把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嗷！埃德？！”
“……闭嘴吧，白痴。”
埃德文原本不打算到蝙蝠洞里来的。
在潘尼沃斯先生通知他们得离开的时候，他就准备留下手机，和一切能查到他的东西直接走人，谁知卡洛斯一激动，直接拽着他下来了。
他一把将小怪物拽到身后，走上前，迎着那双藏起所有情绪的钢蓝色眼眸，自觉递出手机。
看着埃德文这仿佛撇清关系的举动，蝙蝠侠没说什么，接过那两台曾经带来了不少麻烦的手机。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转过身，继续蝙蝠电脑上的分析工作。
只留给两个孩子一个漆黑、冰冷的背影。
埃德文不觉得这有什么，正要离开，一些莫名的情绪从心底上浮，驱使他停住脚步，回过身。
键盘的敲击声中，埃德文神使鬼差地，用很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力气，抓住蝙蝠披风的一角——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即便他知道，这一次，这只黑漆漆的蝙蝠不会再用披风把他裹住了。
“……谢谢你，布鲁斯。”
键盘的敲击声停止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不打算等蝙蝠回应，埃德文迅速松开手，收敛起外露的情绪，带着卡洛斯转身就走。
即将走出蝙蝠洞的时候，他听见远远传来一句低沉的叮嘱。
“注意安全。”
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哑。
到现在这个地步，卡洛斯也多少意识到了一些。
他看了看不打算回应的兄长，压下依然存在的一些不解和烦躁，也不管蝙蝠侠能不能看见，远远地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还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再见，布鲁斯！你也要注意安全！”
卡洛斯的声音在蝙蝠洞里回响了好一会儿，很吵人，蝙蝠侠下撇的嘴角却因此稍微松了些。
“噢，布鲁斯，你——”蝙蝠电脑上突然出现克拉克的脸，他看到蝙蝠的表情，愣了下，跟着露出个笑来，天蓝色的眼睛里仿佛盛着光，“你心情很好？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只是用陈述的语气问道：“准备得怎么样。”
克拉克早就习惯了蝙蝠侠这样的反应。
“放心吧，很顺利。想要检查一下吗？”
他侧过身，露出身后存放于玻璃仪器中的红水晶。
“我保证它们一模一样。”
第144章 第 144 章
埃德文和卡洛斯走得悄无声息，甚至连衣服之类的行礼都没有整理。
只不过，两个大活人的消失，到底是难以忽视的。
第二天傍晚，迪克起床后没多久，就发现韦恩庄园里面少了两个大活人。
“嘿，阿尔弗雷德……”他叫住了正要去厨房准备“早餐”的管家先生，“埃德文和卡尔去哪了？”
“很不巧，埃德文少爷和卡洛斯少爷已经在昨晚离开了。”对昨晚的事心有不满的管家先生面不改色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什么？”迪克震惊地反问，“为什么——等等，这是布鲁斯的意思？他怎么能这么做？！”
“公平地说，迪克少爷，他已经受到惩罚了，来自他自己的。”阿尔弗雷德回答说。
迪克迅速理解了阿尔弗雷德言下之意，并为之愕然：“布鲁斯还没休息？”
“显而易见，先生。”
“……好吧，我去跟他聊聊。”
“我恐怕这是不被允许的，迪克少爷，他不想被打扰。”阿尔弗雷德理了理一丝不苟的袖口，熟练地表态道，“不过我现在还需要准备‘早餐’，专心地，所以很难注意到一些其他的动静。”
迪克默契地接收到管家先生的意思：“没问题，阿尔弗雷德。我会劝他去休息的。”
话是这么说，但迪克也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他们的关系总是有些紧张。
蝙蝠洞里，蝙蝠电脑屏幕的发出微弱的冷光，那个漆黑的身影沉默地立在那。
他仍旧穿着披风，哪怕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
“哇哦，你果然还没有休息，布鲁斯。”迪克故作轻松地感叹了一句。
蝙蝠侠仍然没有回头，只沉声道：“我让阿尔弗雷德——”
“告诉我不要来打扰你。我知道，但我想谈谈。”迪克打断道。
“你如果已经下定决心，随时可以离开。我相信你能在布鲁德海文干得很好。”
蝙蝠侠的态度算得上温和，话语间还带着对儿子的鼓励，他的目光却仍然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
“是的……好吧，我会的。”迪克很高兴布鲁斯能说出这一番话，也很高兴能够得到他的信任。但是，“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跟你谈谈关于……”
话说到一半，迪克突然注意到放在一旁的两部手机。它们看上去十分眼熟，就在两天之前，他还在埃德文手里见到过。
“这是……埃德文的手机？”他震惊地质问道，“他为什么没有带上它们？”
天知道埃德文有多离不开这些电子设备。
不光是这样，他们两个房间里的东西甚至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简直就像……
“这是必要的。”蝙蝠侠打断了他的猜测，“埃德文曾经告诉过我，有人通过他的手机找到了他的位置。”
“什么？这也是你让他们离开的理由？”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迪克皱起眉，“但是，这样不就完全断了联系吗？”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我让阿尔弗雷德给了他一个警报器，如果出现意外，我会知道的。”
小亚历山大·卢瑟和那几块有着特殊能量波动的红水晶都在这里，埃德文又一度是对方的目标，他留下来，才更加危险。
而且定位器并没有取出，他现在随时能够知道埃德文的具体情况。
蝙蝠侠心想。
迪克听了解释，沉默了一会儿。
“是啊……而你不会告诉我剩下的那部分是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
“我知道布鲁斯，你是为了保护他们才这样做的。”迪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着理解的话，声音里却压抑着一些烦躁的情绪，“可你不能确定他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他几乎没有这么做过！你自以为这样就能够保护他们，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把你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以为这样就能掌握他的一切！可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承认吧！你只是在害怕！害怕他受到影响，害怕再一次发生那些糟糕的事！”
“你在把人推远！又一次！”
砰！
“够了！”
蝙蝠侠狠狠一拳捶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背对着迪克，垂着眼，披风下的双手攥紧成拳。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他说。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
北极，孤独堡垒。
实验室中，一块完整的红水晶正安静地躺在分析仪里。
猩红色的晶体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汩汩流动，仿佛有着生命。完全看不出就在十多个小时前，它还是黯淡无光、甚至是碎裂的状态。
克拉克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冷静地将隔离装置再一次调高阈值。
“我们接下来或许需要做一个更保险一点的‘笼子’，布鲁斯。”
虽然这个类似活体电脑一样小东西无法自主地做些什么，但克拉克隐隐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正受到一种莫名的牵引。
即便这种牵引并不强烈，他也仍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或许，等到真正拿到手上并使用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他们都不愿意见到的事……
正听着通讯器里布鲁斯的分析，克拉克突然听见一阵警报声。
就在他制作出那份红水晶仿品前，布鲁斯考虑到红水晶强烈的能量波动，以及埃德文口中，那个正在寻找这能量波动的人，他在发现小亚历山大·卢瑟的附近设置了警报器。
而现在，警报被触发了。
这警报声十分微弱，几乎只有氪星人的超级听力才能捕捉到。
克拉克当即放下手边的一切，迅速飞出堡垒，不到一秒时间就出现在了对应地点。
他拧着眉，环顾四周，然而——
冷风卷着雪花簌簌洒落在冰川上。音叉似的金色高塔早已不见踪影，连同那些铺天盖地的黑色机器人都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
和平日里没有任何不同。
接着，克拉克若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头顶。
蔚蓝色的天空中，除了云层空无一物。
他却感觉到一阵战栗猛地穿过脊椎。
克拉克浑身紧绷，但不论怎么看，目光所及处都只有一片雪白。
“发现了什么？”
“不……大概是我的错觉。”
克拉克按着耳朵里的通讯器，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说完，他又仔细打量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错过什么后，便回身飞向孤独堡垒。
“我想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克拉克这么提议着。
虽然刚刚他什么都没发现，但有一瞬间，他总觉得……
好像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上了视线。
第145章 第 145 章
夜晚九点五十分，詹姆斯·戈登还待在警局的办公室里——这个独属于警局局长的二十乘二十六英寸的监狱。
老旧的台灯倏地闪烁了一下，连带着墙上那个和他形似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
墙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副有着不少划痕的黑框眼镜，下面压着一份今天的哥谭公报。
戈登就坐在办公桌前，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火星忽明忽暗地燃着。
随着袅袅烟雾弥漫在逼仄狭小的室内，香烟越来越短，戈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又狠狠吸了一口，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电视机。
电视画面上，一副西装革履的皮囊正发表着足以博取眼球的观点，措辞讽刺又尖锐。
“……近期的集体失忆事件至今仍未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相比起正义联盟那些毫无说服力的借口，我更愿意相信卢瑟先生的推论——这是来自那些超人类的阴谋。”
“……自从超级英雄出现在美国历史中，我们所面临的威胁与日俱增。更多的超人类，更多的混乱。尤其是最具代表性的那个——超人……”
可笑至极。
或许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谬论，他只是不在意。
戈登心想。
因为正确毫无价值。
除了现在电视上的这个，还有数不清的人，他们将所有苦难与不满倾泻在超级英雄身上。不断地责备、质问、甚至是辱骂，恨不得用言语切开那些高尚者的腹腔，再用血淋淋的肠子缢死。
而这些人，管这叫自由。
戈登烦躁地掐灭烟，关掉上电视机，瘫倒在椅子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一周前，蝙蝠侠把一个半死不活的红发小子塞进了阿卡姆疯人院。那显然就是这起失忆事件的罪魁祸首，戈登不知道蝙蝠侠，或是正联为什么不把他拎到所有人面前。
或许是因为那张和露易丝·莱恩和莱克斯·卢瑟明显脱不开干系的脸，也或许是因为……这件事还没完。
想到蝙蝠侠要求他盯紧阿卡姆的建议，戈登正要再检查一遍今晚的巡逻情况，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噢，芭芭拉……”戈登连忙戴上眼镜站起来，“我很快就回去，是的，我没有忘记时间。”
他歪着头，用肩膀夹着听筒，一边说话，一边收拾起档案文件。
“我知道现在很晚了……好的，没问题……”
“我也爱你，宝贝。”
电话挂断，戈登也差不多收拾好了，拎起公文包准备下班。
但当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一名警员就匆忙忙拦下他。
“局长！”他额角冒出冷汗，手里紧紧捏着一份档案，“阿卡姆出事了！”
戈登连忙放下包，接过文件，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对方又补充了一句：“小丑……那个该死的疯子失踪了！”
声音中，带着掩盖不住的愤恨与惊惧。
哪怕那个疯子近几年都很“安分”，他带来的伤痛也仍未结痂，只是在见不到光的地方逐渐溃烂。
如今，扎紧的绷带骤然松开。
戈登完全能够想象得出，那些混杂在人群里，数也数不清的精神病患者、崇拜小丑的变态，很快就会像臭虫、蟑螂和蝇蛆一样聚集起来，垂涎欲滴地争夺、享用、玩弄秩序与法律的残尸败蜕。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痼疾。
“我知道了。”戈登镇定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把监控调出来，我去找我们的老朋友。”
“是，长官！”
甚至没时间回芭芭拉一个电话，戈登快步走上警局的屋顶。
几秒钟后，孤零零的蝙蝠灯在夜空中亮起。
从十三年前开始，就有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从最疯狂的疯子手中拯救这座城市，不计一切代价地为正义、为公理、为普通市民而战。
即便至今仍有人无法理解他，即便在过去戈登自己都一度反对这种不顾法律的暴力行径，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他是一个英雄。
“局长。”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暗骑士从阴影中走入月光下。
戈登险些吓了一跳，这个男人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一如既往。
见鬼的。
“大约一小时前，有人闯进了阿卡姆……或许你对此早有预料。”戈登站在电脑前，这是他搬上来的，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已经看完了几段监控。
“但是和你塞进去的那个红发小子无关——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我在监控里找不到闯入者的影子，只看到小丑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他把存放监控录像的闪存扔给蝙蝠侠，“然后，小丑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过，他看上去……过于‘安静’了，或许是几年的睡眠时间让他变傻了。”
“安静”……
很难想象这个词是怎么和小丑扯上关系的。
以及，一个看不见的人？
蝙蝠侠突然想到，前两天克拉克在通讯里跟他提到的那件事。
他接过闪存，并将文件报告和夹在里面的现场照片迅速浏览了一遍。
诡异的是，那些照片上，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
“他是从正门走进去的，像是个访客。”蝙蝠侠说。
“访客？”戈登挤出一个假笑，“如果他没有放倒在那附近巡逻的所有警察，或许会更符合这个身份。你对闯入者的身份有什么头绪吗？他和小丑有关？”
“我会查清楚的。”
蝙蝠侠翻看着那些照片，直到其中一张。
照片拍的是小丑病房的房门。
上面的锁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你的人发现了什么，告诉他们不要擅自行动，我会处理的。”
回到蝙蝠车上，通过电脑检查了监控录像后，蝙蝠侠庆幸自己刚刚说出了这句提醒。
从监控画面里能发现，病房的门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空气里，就像是……被分解了一样。
蝙蝠侠有理由相信，这种力量同样能够作用于人体。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例伤亡出现，甚至阿卡姆的警报都没触发——不管是阿卡姆本身的警报系统，还是他在把小亚历山大·卢瑟扔进去之后放在那附近的——但这不代表危险不存在。
当他到达阿卡姆的时候，晕倒的医护、保安和警察都已经苏醒，有个别几个病人逃脱，大多数还在病房里，短暂的混乱被重新控制起来。蝙蝠侠锁定了逃脱者的身份，并将名单发给了正在夜巡的夜翼。
之后，蝙蝠侠对小丑的病房进行了重点扫描，检查了他先前设下的警报器，发现它们完好无损，不过都已经停止工作。
他将这一点记录下，并回收了那些警报器，准备回到蝙蝠洞后进行检查，希望能得到一些新的线索。可当他经过前台的时候，脚步突然停顿住。
在监控里，闯入者并非完全没有踪迹，他或者她，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刺客，如果不是用特殊的方式进行了隐形，甚至还比不上一些技巧卓越的小偷。
其中最明显的破绽，就是他的脚步声。
闯入者的脚步声很轻，但是经过蝙蝠电脑分析音频，还是能清晰地捕捉到。
然后，蝙蝠侠就发现，闯入者在前台边停顿了一下。
像是……看到了什么。
蝙蝠侠之前试着将监控画面放大，发现当时放置在前台上的是一份报纸，但紧接着，那份报纸就像病房门锁那样被“分解”了。
这或许能提供一些思路。
监控里那份报纸在分解前，都被前台的电话和立牌遮挡了大半，不过蝙蝠侠还是从露出的边角，确定了这是昨天的哥谭公报。
为什么闯入者会在意一份昨天的报纸？而且还用上了分解的能力？
蝙蝠侠心中盘旋着这样的疑问。
然而，在他得到一份昨天的报纸后，他发现，疑问能否被解开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报纸上，蝙蝠女孩模糊的照片赫然印在头版。
“……芭芭拉！”
*
中城区，一间公寓里。
芭芭拉·戈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放着一本她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剪报集。
不远处的餐桌上，放着已经准备好的晚餐，它们在一个半小时前就被端出来，现在已经完全冷掉了。
今晚，她的父亲詹姆斯·戈登不用值夜班，按理说早应该回来，她还特地推掉了夜巡，刚刚在打过电话后，詹姆斯也说过马上会回来，但是现在……
看来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
就在芭芭拉考虑要不要穿上制服，或者起码问一问夜翼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爸爸？”
芭芭拉第一反应是晚归的父亲，正要去开门，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她的父亲今天早上出门前没有忘记带钥匙。
如果是她的朋友，也不太可能在这个时间，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就过来敲门。
而且……她还模糊听见，楼道里有一个脚步声由远到近响起。
因为埃德文的关系，她特地关注过一段时间这方面的问题，还询问过埃德文具体是怎么进行分辨的。
虽然她没有埃德文那样超出常人的记忆力，做不到通过细微的变化分辨出每个人的身份，和一系列的情绪，甚至以此推断出各类信息，但是，几个常常被埃德文用来举例的对象的脚步声，芭芭拉倒是都记了个大概。
尤其是现在的这个。
急促，有明显训练过的痕迹，却依然很沉重。
芭芭拉隐隐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停在门后，犹豫了一下，抓着门把手，谨慎地从猫眼往外看。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外面的人影是谁，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砰。
枪响了。
腹部的剧痛让她一下子瘫倒在地，她捂着伤口，血却仍然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涌出。
铁锈味散溢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疯狂的笑声一瞬间盖过了其他一切声音。
第146章 第 146 章
晨曦挟着云雾轻柔地拂过天际线。
一望无垠的大海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粼粼波光，灿烂至极，犹如碎金。
酒店房间的窗户隙开了一条缝，暗色的窗帘在风里微微摇曳，时不时掩过那片碧蓝色的一角。
芭芭拉刚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平静到异常的光景。
“……什么？”
她茫然了一瞬，紧接着，她试着起身下床，但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躺了回去。
“呃啊——”
对了……小丑！
那疯子的笑声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芭芭拉慌忙环顾左右，试图找出逃脱的办法。
只是，窗外的海……这里已经不是哥谭市了？！
呼吸急促了一瞬，芭芭拉不由地抓紧身下的床单，又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说不定那个丑角就在哪个地方偷偷看着……她必须得冷静。
“你最好躺着别动。”
一个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埃德文？！”
见到熟悉的人，芭芭拉悬着心终于落地，她长舒一口气，“……哦对，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听见卡洛斯的脚步声就在门外……”
一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心脏就不断地撞击胸腔，惊惧残留在躯壳里，连同那笑声一起。
芭芭拉盯着闭了闭眼，缓慢地平复着呼吸。
“别担心，你的运气不错。距离彻底站不起来，还差那么一点。”埃德文没有走进去，而是倚着门框，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开了个玩笑，“不过，卡尔倒是被你的样子吓坏了。”
知道埃德文这是在故意诋毁，芭芭拉还是忍不住笑了。
暖烘烘的床，房间里空气清新剂的甜香，亲近的朋友，和已经被处理好的伤口，让她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噢，可怜的卡洛斯……他还好吗？”
“活蹦乱跳，我花了两个小时才说服他乖乖听话。”
“少骗人了，我们都知道他从来不会反驳你。”
“好吧，被你发现了。”
埃德文耸了耸肩。
见她情绪稍微好一些了，他才说起正事：“戈登先生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让他知道受伤的部分，所以我告诉他，你住在科琳小姐家——和你一起上瑜伽课的那个。”
“是的，谢谢你，埃德文……这再好不过了。”芭芭拉忍着疼痛坐起来，“那么告诉我，那个丑角……小丑……”
芭芭拉绷紧着脸，可额角渗出的冷汗表明，她的内心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看来蝙蝠女孩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对敲门的陌生人产生一些心理阴影了。
埃德文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对上了那双明亮的，仿佛燃着火焰的蓝眼睛。
“……”他沉默了两秒，说，“他不是小丑，起码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什么意思？”
“过去的三年里，小丑一直在沉睡，是因为他的灵魂被留在了梦境国度。如果不是‘梦’主动放人，没人能让他醒来。而那个‘梦’……我想他不会在乎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类。”
那根本不是一个喜欢人类的神明。
“以防万一，我检查过了。他现在根本不记得我，也做不出太聪明的回答——别那副表情，小丑没那么疯，起码没你们想的那么疯。”埃德文耸了耸肩，“这个问题上，我一直觉得陶德是对的。”*
“好吧……你总和他是一边的。”
“别傻了，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另一个白痴而已。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亲自检查，”埃德文提议道，“说不定你能发现一些我没察觉的细节。毕竟那是小丑，我也不能确定我观察到的就是全部。”
“什么，检查？！你把他——我以为你把他关回去，或者起码交给布鲁斯了？”芭芭拉大惊失色，“他在哪？这里又是哪里？”
埃德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看了眼窗口那边的海平面，从口袋里面拿出个遥控按了一下，窗外的景色瞬间变了个样：“我们还在哥谭市。这只是全息投影而已，我以为这能让你放松一点？”
芭芭拉一噎。
很多时候她都分不清埃德文的某些话，是不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坏心眼……好吧，这次绝对是。
“我以为你们已经离开了。”她毫不留情地直切正题，“你最好乖乖解释清楚，我可是找到你和杰森偷偷建的基地了。”
“你知道这威胁不到我的吧。”
埃德文有些无语，倒也没继续瞒着的打算，毕竟，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芭芭拉的配合。
“在我告诉你现在的情况前，有一个前提条件你需要知道。”
“什么？”
“我去过平行世界，还有另一个平行世界自己的记忆，这两个世界的差距非常大，但有两个共同点——蝙蝠女孩的瘫痪，和二代罗宾的死。”
虽然骑士的死亡只是个骗局，但他的社会身份确实是被注销的。
至于那个氪星人，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顿了顿，埃德文又说：“蝙蝠女孩被小丑一枪打碎第一节腰椎骨后，下半身永久瘫痪。之后没多久，她坐在轮椅上，成为了‘神谕’。”
“‘神谕’？！我的天……”
芭芭拉当然记得这个由她和埃德文两人共同使用的独特代号。
她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故作轻松地说：“好吧，真可惜，看来我无法独占这个代号了。”
“没关系，接下来它们都是你的。”
埃德文转过身，从身后推出来一辆升降轮椅，一直推到芭芭拉的床边。
他瞥了眼芭芭拉腹部中枪的位置：“需要帮忙吗？”
“我不觉得我需要这个。”她皱了皱眉。
在听了埃德文关于平行世界的陈述后，芭芭拉对轮椅多少有点排斥。而且这点程度的枪伤，还不至于影响日常活动。
起码她现在站立、行走都是没问题的。
埃德文无情地表示：“不，你需要。而且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最好都别离开它，‘神谕’。”
“别告诉我这是什么‘保护措施’，小男孩，那样我会狠狠地踢你的屁股。”芭芭拉微微眯起眼睛，这让她看上去多了些攻击性，“我过去遇到的威胁可比这严重多了。”
埃德文：“……”
她绝对是认真的。
好吧，为了不遭受无妄之灾，他语烟乄接下来的话最好听起来有足够的说服力。
“……让小丑‘醒来’的人，和三年前杀死卡洛斯的人是同一个。”埃德文拿出芭芭拉的手机放到她手上，缓缓陈述道，“蝙蝠发现了一些线索——一个留在房门上的指纹。显然他以为那只是普通病房，所以试着用手开门。”
“而这个混蛋在三年前说过一句话，他提到了二代罗宾的死。”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他只提到了陶德的死。”
“所以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他亲自引导了这件事的发生。”
看着芭芭拉还算平静的面容，埃德文话锋一转：“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现在，夜翼已经去了布鲁德海文，陶德因为之前和蝙蝠吵架的事情，曾在报纸上被认为是失踪或者死亡……还有一个比现任‘罗宾’大几岁的‘红头罩’——和平行世界的发展几乎完全一样。
除了你，蝙蝠女孩，你还站着。
所以，当时他没有发现自己来过这个世界。
‘神谕’这个身份保护的不光是你，还有戈登先生……那是一个偏执的疯子，更别说，现在的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
芭芭拉皱着眉，努力消化着埃德文话中的信息。
“是的，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布鲁斯通过通讯器录下了那个混蛋的话，我们私下反复听过。”她食指指节抵着下巴，若有所思，“他现在应该根本不认识你……那么他的目的……那个活体电脑吗？为什么？为了改变未来？”
“或许吧。”
反正只有那个叫雷诺兹的傻子才是为了报仇。
埃德文扯了扯嘴角。
“不用太在意，等找到人一切都会清楚的。不过，接下来我们还需要神谕的帮忙，所以——”他做出个邀请的动作，“拜托？”
“没问题，交给我吧。”
芭芭拉两眼一弯，露出个自信的笑。
等芭芭拉坐上轮椅后，埃德文将她推出房间。
外面客厅的餐桌上，一盘煎饼热腾腾的冒着白气，一阵阵甜腻的气味直往两人鼻子里钻。
“噢，我闻到了奶油味——你又让卡洛斯准备早餐了？”芭芭拉心情一下子明朗了不少。
不光有奶油味……还有草莓罐头的糖浆味。
见鬼的。
埃德文翻了个白眼。
“……是的，它们都是你的了。”
“接下来几天卡尔会陪你的，医疗用品在床头柜最上面那个抽屉，电脑在卧室隔壁，三餐可以用座机点餐，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打这个电话。”
说着，他帮忙打开手机通讯录，指了指备注为“K”的那个联系人。
K？
芭芭拉只当这是埃德文的新号码，又随便输入了一个字母当备注，没多问，直接应了下来。
交代完所有事后，埃德文没有多留的意思，随口道了个别就准备离开。
“嘿，埃德文。”
出门前，芭芭拉突然出声叫住他。
埃德文回过头，就见芭芭拉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我们会抓住他的。”
她的语气坚定，眼中也毫无阴霾，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不管是来自小丑的，还是来自平行世界的。
又或者，她只是迅速克服了这些，就像另一双蓝眼睛那样。
埃德文盯着看了会儿，露出个微笑。
“我相信你。”
他说。
然而，在关上门的瞬间，埃德文脸上的表情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手也不自觉攥紧。
现在，那个伪教徒和克雷茨那边都在找小亚历山大·卢瑟，他们发生冲突只是时间问题。
埃德文几乎能够推测出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芭芭拉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目的是抓住那个混蛋。
……她错了。
且不说，试图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会不会到最后只是形成一个闭环，就算不会……
“怎么了，她没同意？”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耳边。
埃德文侧过头，酒店走廊里，有个人正靠墙站着，明亮的灯光下，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烙印。
“……不。”
埃德文走向杰森，话语中莫名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我只是，很明显地感觉到……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将卡尔推向死亡。”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杰森目光掠过他的脸，语气如常，“杀了他，那么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埃德文没有回应这句话，两手插着口袋，平淡地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杰森沉默了一秒。
“我们找到他了。”
第147章 第 147 章
二十分钟前。
“该死的——”
罗宾扛着小丑，把他重重地砸到阿卡姆疯人院大门前的空地上。
小丑身上的伤很重，尤其肩膀上的枪伤，和后背那道很深的爪痕都还在流血——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红脑袋和卡尔的杰作。
“呃！”
一想到那个总是喊他“跟班”的混蛋红脑袋，罗宾狠狠踢了一脚小丑。*
“为什么要我干这种事情！？”
他嫌弃地叉着腰，但瞥见垂落在身后的黑黄两色的新披风，和下身代替了绿麟小短裤的黑色紧身裤，罗宾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咽下了后续的抱怨。
也不知道那小骗子又在计划着什么事，居然好心地给他准备了一身新制服。倒不是嫌弃原来的罗宾制服，只是在冬天，确实长裤才没那么冷。
奇怪的是，除了制服，埃德文还给了他一根长棍。要知道他最擅长的可是投掷类武器，飞镖、弹珠之类的——
算了。
罗宾又踢了一脚，这次正中红心，小丑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肩上的枪伤流血流得更狠了。
噢，这该死的肩伤，他喜欢极了。
“奎茵最好还不知道你醒了。”
否则……
罗宾皱了皱眉。
他是知道的，埃德文还和她保持着联系，如果小丑醒了，哈莉·奎茵重新变成罪犯，埃德文恐怕又要被小丑影响。
他太容易被影响了。
“哈莉？”
“是啊，哈莉·奎茵，那个女疯子最近……”罗宾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接话的人的声音很古怪。
空洞、冷淡，不像个正常人。
他瞬间警惕。
退开，转身，抽出长棍。
说话的男人模样十分普通，唯独一点。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和普通的蓝色虹膜不同，他的眼睛里像是时刻发生着契伦科夫辐射，罗宾一下子联想到了核反应启动时的蓝色辉光。
只不过相比起来，男人的眼睛要黯淡许多。
但也更危险，更诡异。
“你是谁？”
男人看了一眼罗宾手上的长棍。
“这不重要。”他淡淡地说。
语气不算冒犯，却有种很让人厌烦的高高在上。
“我正在找一个人，一个突然出现，并且做了很多多余的事情的人，我想你或许会知道。”
罗宾扯了扯嘴角：“是啊，我知道，因为那个人正在跟我说话。”
“不。”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那么我换个问法，是谁让小丑“睡着”的？他的精神……甚至灵魂都像是离开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勉强活着的躯壳。”
“你在说什么鬼话？”罗宾呛了他一句，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是你把这个丑角叫醒的？！”
那个红脑袋在把小丑扔给他的时候可是说了，这疯子的目标是芭芭拉！
妈的！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件事情注定会发生的，它是组成时间的一部分，无法被改变，也不能被改变。”
“去你妈的！”
罗宾二话不说，长棍直接扫向这个古怪的男人。然而还没近身，男人动作也不快，那根长棍就突兀消失得无影无踪。罗宾趁机光明正大地用起顺手的武器，掷出蝙蝠镖，男人不以为意，但在蝙蝠镖分解前，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他脚边的弹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尽管他还不至于陷入暂时的盲目，一时间，视野里也仍是被白光占满。
男人正想先制服罗宾，结果白光还没消失，一个人形重物就朝他砸了过来。
“哈！尝尝这个！”罗宾大笑着。
“？”
他本想故技重施，但砸过来的人形有着一张让人难忘的脸。男人下意识手一顿，结果险些就来个脸贴脸。
“……哇哦。”
罗宾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这男人的话听起来及其不舒服，说得好像小丑有必须完成的犯罪“指标”一样，所以他干脆公报私仇，小丑被分解了更好，这疯子早就不应该活下去了。
但是现在——
小丑居然就这么突兀地停滞在半空。
罗宾感觉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对小丑“情有独钟”，但现在，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了。
他狡黠地眯起双眼，抓住小丑的脚就想故技重施。
不过这一次，他就没那么容易得逞了。
空间像是凝滞住了一样，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挪不动分毫。然后一眨眼的工夫，小丑就凭空消失了。
“见鬼的——”
这家伙有多少种能力？
罗宾迅速拉开距离。
男人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做应尽之事。”
他这副样子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甚至有些渗人，但罗宾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什么应尽之事？”
这家伙明显不简单，最近布鲁斯一直在忙着什么，还有埃德文那边……套一套话也好。
男人眼睛半垂着，想了想，抬起右手，正要做出回答。罗宾瞥见男人手背上有一个环状的黑色标记——
一个氢原子。
……是纹身？
不等罗宾看清，一点淡蓝的光凭空出现在他的指尖。罗宾立即警惕起来，但紧接着，烟雾升腾，短短一秒时间就迅速包裹住男人满身，连同他指尖的蓝光一起消失在黑灰色的烟雾中。
罗宾两眼一亮，跃跃欲试要上前将人制服。
“罗宾，回来。”
蝙蝠侠呵道。
“我能拿下他！”
罗宾话音刚落，抓钩枪的绳索就将他整个捆住，然后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被拉到了蝙蝠侠身边。
“嘿！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是搭档！”
“他比我过去‘看’到的要更精力充沛一些。”
烟雾散去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站在中央的男人手指上的蓝光暗下去，他静静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黑暗骑士，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你和罗宾都在生气，为什么？”男人不解地提出疑问，“蝙蝠女孩不会死，甚至不会放弃超级英雄这个职业。在一段时间过后，她就会克服心理阴影，重新加入你们，只不过是换一个代号而已。”
他停了停，轻描淡写地说出结论。
“这确实是一场磨难，但这让她更完整。”
那双奇异的蓝眼睛像是始终在看向更为遥远的东西，眼前的所有事物、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脚边不值一提的尘埃。
蝙蝠侠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平静的面庞。
三年前的那具尸体他进行过详细检查。
那就是一具普通的，没有任何外星基因或是超能力基因的人类尸体，在死前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能力。
那些烧伤一样的疤痕……或许和他失去超能力有关。
“你只是个又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而已，你该找的只有心理医生。”
“你错了，布鲁斯·韦恩。”
男人平淡地说出那副蝙蝠面具下的真实身份，重新抬起手，一片淡蓝的光幕出现在他面前，犹如流动的星云，绚烂异常。
“我让小丑‘醒来’，让他去做他早就应该做的事，只是为了想找出改变这一切的人而已。”
“很多事，就算出现平行世界也不会被轻易改变。它们是固定的……或许这么说会比较容易理解。”
随着他的话语，淡蓝色的星云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是一个成年男性，戴着可笑的护目镜，胸口有个星形标记，身边还飞着一个体积不大的子弹形状的机器人。
“金色先锋，来自二十五世纪的时间旅行者，一个自负的……超级英雄。你或许认识他。
他一次次回到过去，想要拯救二代蓝甲虫，也想让蝙蝠女孩不再遭受厄运，但是他失败了——小丑一直会击中芭芭拉·戈登，芭芭拉·戈登注定会瘫痪，然后作为‘神谕’，用网络与罪犯斗争。”*
星云组成的金色先锋逐渐消散，变幻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小亚历山大·卢瑟。
“这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走向。”
话音落下，卢瑟身旁出现了许多其他身影。蓝色的光幕上演着一幕幕熟悉的景象。
那正是蝙蝠侠在北极记录下来的幻象，只不过走向并不相同。
那个在幻象中，小亚历山大·卢瑟是最终的胜利者，他将地球置于培养皿肆意挑选，而在蓝色的光幕中，至尊小超人在与超级男孩的战斗中撞毁了高塔，导致亚历山大的计划全盘溃败，他的力量逐渐消减，也失去了获得力量的途径。
即便短暂的逃出了超级英雄的视野，最终，也还是死在了卢瑟和小丑手上。
“而现在，一切被改变了。小亚历山大·卢瑟没有死去，甚至回到了过去的时间点。”
“他才出现不到两周的时间！”
罗宾突然插话。
“时间不是线性的，而是同时存在的。未来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现在，现在发生的事情也在影响着过去。尤其……我观察到了那种带领他回来的力量。”
男人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阐述着。
“那种力量足以产生‘时间涟漪’甚至是‘时爆’，这就是芭芭拉·戈登没有走上原定命运的根本原因，也是……”他的目光落到一言不发的蝙蝠侠身上，“你多领养了两个孩子的根本原因。”*
蝙蝠侠嘴唇绷紧成一条线，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
“你无法证明这一点。”
“我不需要证明这一点。”
男人望向奈何岛对面的那座罪恶之城，声音越发空洞。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导致了小亚历山大·卢瑟的错位，让所有人的命运走向了不同的河流，我只不过是想修正这一切，让命运回归原位。就算你们反对，也无法阻止我。”
他停顿了一秒，侧过头，迎上蝙蝠侠如有实质的目光。
“很抱歉，但这是有必要的，是正义之事。你们是英雄，应该更理智一些，而不是任由情绪影响自己，那是一种缺陷。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再看到未来，甚至无法进一步观测‘现在’，说明时间的尽头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坍塌。”
罗宾越听越生气：“你认为有人想改变过去，才谋划了小亚历山大·卢瑟的事，所以就对芭芭拉——”
“除非你们想让一切变得无可挽回，我以为我们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男人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却反而让他越发不像一个人类。
“不该死去的人死去，应该死去的人还行走于世间……甚至出现一些本来不会存在的……天生的恶徒。”
*
“……我不知道。”
埃德文倚着摩托车，看完了杰森手机里存放的监控录像。
录像上，一个眼睛发着微弱蓝光的男人行走过街道，没有半点遮掩的迹象。
“我想他不是没发现，只是……不在乎。”
埃德文抿着唇，神色严肃。
“他去阿卡姆放出小丑应该另有目的，所以才选择把自己隐藏起来，而现在……”
他望向远处灰霾一片的天空，心中莫名一悸。
“——他的目的达成了。”
第148章 第 148 章
杰森头一次见到埃德文这副模样。
他现在不会再去怀疑埃德文会突然改变决定，费尽心思去改变过去，只为得到一段兄弟不曾死去的记忆。但是看来……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而埃德文像是心底有了一些猜测。
从突然断掉联络，一声不响地离开，到半途折返，主动去找那个家伙的踪迹……
杰森收回这些念头，跨上摩托。
“按照监控上的方向，他的目的地说不定是阿卡姆——那个小跟班应该在那，想去看看吗？”
“……”
不，陶德不会出事的。
他身上的监测器和警报器会在异常能量出现的一瞬间发出信号，蝙蝠会照顾好他的。
埃德文想。
他不知道对方已经得到了多少信息，如果是想通过小丑来引出什么人的话……小丑背上的爪痕绝对不会被忽视。
他得先保证卡尔这段时间的安全。
“我们先去找另外一个人。”
这么说着，埃德文不由自主地想到别的方面。
当初的伪教徒只是个被严重烧伤的普通人，甚至一只眼睛都是瞎的……或许，在未来“埃德文·克雷茨”没有杀死他，只是因为杀不死？
还是说，比起杀死，让他失去能力才是更有效率的做法？
“行，你说了算，上来吧。”
杰森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埃德文习惯性看过去，目光掠过他的嘴唇、鼻梁，又在对上视线前突兀顿住，迅速收回。
他跨上摩托，手搭在杰森的肩上，若无其事地说：
“走吧，我们先得准备点‘见面礼’……最好是一些生肉。”
杰森侧了侧脸，没说什么，猛地发动引擎冲入街道。
一骑绝尘。
半途中，一通电话打到杰森的手机上。
埃德文十分顺手地从杰森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按下接听键。
“陶德，你见到他了。”
埃德文半句废话都懒得说，直接切入正题。
“他有什么能力？”
电话对面，刚被蝙蝠侠强行塞回蝙蝠车里的罗宾确定没有监听器之后，压低声音回答说：“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目前他表现出来的有分解、重构、一些奇奇怪怪的光、或许还有转移……我想它们都能归于一类——微观粒子的操纵。他还说以前还能观测未来和过去……谁知道呢。”
这个结论不光是他短短十几分钟里观察出来的，还结合了蝙蝠侠记录在电脑里的推测。
罗宾有些担忧，这样的手段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想想那位原子队长吧——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埃德文不咸不淡地继续问，像是完全不担心这种过分超规格的能力。
“他说他来这个世界，是因为小亚历山大·卢瑟回到过去，引发了什么涟漪，改变了某些事，导致时间在未来产生了坍塌。他想‘修正’这个。”罗宾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猜测，“记得那些红水晶吗？那东西就是导致亚历山大到这里的原因——所谓的时间坍塌，说不定就是未来有人利用水晶做了什么。我敢打赌，接下来蝙蝠侠会想办法毁掉它了。”
“好的，我知道了。”
埃德文直接挂断电话，塞回杰森的外套口袋。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比起盲目逃窜，把握先机才是他一贯的做法。
摩托车此时正好停在超市附近，埃德文亦步亦趋地跟在杰森身后走了进去。
他不知道蝙蝠侠准备了什么手段来应对，最便捷的方式，无疑是研究那个红水晶的用法，用它来对付那个男人，但蝙蝠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现在的局面，也还没到必须要从蝙蝠那边得到水晶的地步，这是一步孤注一掷的险棋。
操纵微观粒子……？
如果仅仅只是这方面的能力，那么还不至于太过棘手。
心灵操纵，死人的灵魂附身，扎坦娜的魔法……蝙蝠不会想不到这些。
杰森不用回头就知道埃德文绝对在想有的没的。
他还以为刚刚那通电话会改变接下来的行程，但埃德文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带着几大块还滴着血的生肉走进了下水道。
生肉。
再加上埃德文那个写满了“兄弟”这个单词的脑子，想都不用想，杰森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是谁知道这小混蛋是怎么从那些肮脏阴暗，又盘根错节的下水道中，一下子就找出那条鳄鱼的？
看着埃德文三言两语说服了韦伦·琼斯，杰森一阵无语。
明明眼前正在发生的，是哥谭市的著名罪犯杀手鳄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对峙、谈交易。
杰森也清楚，那些生肉只是“见面礼”，绝非交易条件之一。
他却仍然莫名有一种这个小混蛋在给流浪动物定期喂口粮的既视感。
杰森：“……”
操，什么鬼东西。
“……怎么了？”
解决完一个遗留问题后，埃德文回到杰森身边，就发现自家老板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我要受不了这里了。”
轰！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听起来似乎是重物从高处坠落的声音。
地面轻微震动，持续了十二秒整。
这十二秒内，头顶尘土簌簌落下，污水泛起波纹，老鼠吱吱叫着窜入墙洞。紧接着，一些尖叫声响起。
杰森把埃德文往身边一拉，手机塞进他手里，低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这。”
对杰森的这种语气，埃德文早就习以为常。
他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等杰森一走，就回到了地面上。
外面街道上比他想的要乱一些。不少人都顺着同一个方向逃跑，表情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物。
埃德文没有为了好奇心就去找死的兴趣，看着手机上的定位信号，等到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才抬脚朝那个方向走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
一个有着黄色皮肤的人形外星生物。
杰森就站在它身前。埃德文过来的时候，他刚把一把匕首插进对方的肩上。
和人类一样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
外星生物发出刺耳的尖叫，三对蓝色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我猜你还有同伴。现在闭嘴，然后告诉我，其他的外星虫子在哪？”
杰森冷声逼问。
埃德文没有掺一脚的想法，站在不远处观察着那个生物。
哥谭市奇形怪状的罪犯很多，他自己也见过不少外星人——在反物质世界的时候，克雷茨的记忆更是替他查漏补缺了不少外星种族。
但眼前的这个外星生物身上，却穿着一身黄黑两色的紧身制服。细瘦的手腕上延伸出三根树杈似的手指，中间那根套着一枚黯淡无光的黄色戒指。
如果它身上的那些黄色换一个颜色——红的，或者绿的——他就再熟悉不过了。
埃德文想到克雷茨，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既然克雷茨能够顺着能量波动找到小亚历山大·卢瑟，甚至穿越世界追过来，那么其他人……那个给予他绿灯戒的人应该也能做到。
所以，现在见到这种制服，埃德文不是很惊讶，对于杰森能轻而易举制服对方也表现得很平淡。这不是因为他小看灯戒能量，而是因为能量摧毁器就是这么不太讲道理的东西。
只不过能量摧毁器里的元素有限，而且无法充能，眼前的这个带着黄色灯戒的外星人，和它所代表的问题，最好尽早处理掉。
而且……他发现，克雷茨的记忆里没有这些黄元素的东西，却有眼前这个外星生物——
他知道那些记忆在离开地球后的部分大多是假的，克雷茨根本没去找过绿灯军团，但是，把其他灯戒的持有者变成绿灯军团成员？
简直恶趣味。
埃德文嫌弃地啧了一声。
听见这细微的动静，那个光秃秃的外星人形生物眼珠子转过来，一下子激动得咬牙切齿。
“克雷茨——！叛徒！”
它大喊着，恨不得用眼神将埃德文撕碎。
声音里掺杂着一种刺耳的喀喀声，听起来十分渗人。
“你果然背叛了塞尼斯托！”
行吧。
又一个新名字。
埃德文皱了皱眉，走上前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
“来的只有你一个吗，”埃德文从虚假的记忆中翻找出对应的名字，“……纳雷斯。”
纳雷斯像是被强行捞上岸的鱼一样，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挣扎了两下，被杰森踹了一脚，才稍微安分一些。
“你——”纳雷斯刚说了一个单词，就狐疑地眯起眼睛，“你看上去不太一样……高度，重量……”
“你们人类怎么那么奇怪，真想切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它的声音里掺杂着如有实质的恶意，但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哪怕呲着一口尖锐的獠牙，埃德文也只觉得无聊。
“别傻了，你现在给戒指充电都做不到。”他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嘲讽道。
在能量摧毁器的作用下，它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没有松口：“嗬嗬嗬嗬……塞尼斯托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到时候……”
埃德文微微眯起眼睛，毫不心虚地套话：“你在转移话题……难道你是私自行动？”
纳雷斯脖子一伸，六只非人的蓝眼睛猛地凑近：“我来抓你回去！你骗了我们，这不可原谅——”
杰森把它的脑袋按回墙上，枪口几乎要抵在其中一只眼睛上：“我改主意了，既然它什么都不说，那就杀了吧，我一向不太喜欢强人所难。”
“Hmmm……你说得对。”埃德文歪着头想了想，赞同了杰森的话，“反正他们一定是顺着能量波动找过来的，我们只要等着他们找上门就行了。”
“而且……”他看向纳雷斯，“你其实只是和你的同伴分散了吧？”
“哈，你居然在恐吓一个塞尼斯托军团的成员？”纳雷斯大笑一声，“我们才是整个宇宙中，真正懂得如何操纵恐惧的存在！”
操纵……恐惧？
意志力与恐惧，绿色与黄色。
一些先前的推测逐渐有了答案。
“塞尼斯托”……这个用自己的名字当做军团名称的外星人，或许与绿灯军团有很大关联，所以克雷茨能有一枚绿灯戒，还不愿意去接触绿灯军团的人。
“而且瞧瞧你吧……”纳雷斯看着埃德文光秃秃的右手手指，用轻蔑的语气继续说下去，“你现在甚至连绿灯戒都丢了。”
杰森正想继续给这个家伙一点苦头，埃德文一个眼神阻止了他，转而对纳雷斯说：“你说得对，最近这里出现了一个人，他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超出我的想象。而且他跟我们一样，也是循着能量波动找来的。”
他拿出手机，直接将和那个伪教徒有关的监控都调了出来，顺便联系神谕，把蝙蝠电脑里的相关分析也发到手机上。
物体在眨眼间被分解，沉睡不醒的人被重新唤醒，甚至有了新的人格与记忆……
纳雷斯的眼珠子不安地转了两下。它分辨出这个眼睛发蓝光的人类男性的威胁性有多大，但它到底不愿意跟一个疑似叛徒的人类低头。
犹豫了好一会儿，它才不甘不愿地开口：“……空间漩涡。我们制造了一个空间漩涡，那鬼东西太不稳定。”
说着，纳雷斯冷哼了一声：“那些该死的人类不愿意合作，否则我们早就已经完成任务了！克雷茨，不管你是不是叛徒，你都是个废物！不过——”
它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只要你帮我得到那种能量，等你死了，我带着能量回去见到塞尼斯托，我就说服他帮你找回你的那个小男孩，怎么样？”
“否则你没有灯戒，根本回不去，只能烂在这里，死在这里！”
埃德文懂了。
这家伙其实根本不是想帮他，而是不得到那些能量根本走不了。
被能量摧毁器击中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它都会处于什么都做不到的状态，更别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黄灯，在它的电池用完后，连充电都做不到。
至于其他的“同伴”……光是看纳雷斯这个德行就知道，它们的军团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伴。
没人会来救它。
得到所有想知道的情报后，埃德文朝杰森点点头。
砰！
子弹无情地穿透纳雷斯的头颅，鲜血溅在墙壁上。六只蓝眼睛迅速失去神采，错愕永久地停留在它丑陋的脸上。
叮。
灯戒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里面的能量几乎被摧毁殆尽，却仍然颤动着试图飞起来寻找下一任使用者。
埃德文将它捡起，联系上神谕。
“蝙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这里遇到一只外星生物，它说它还有同伙。”
省略了所有蝙蝠不赞同的内容，埃德文言简意赅地做完了总结。
芭芭拉有些惊讶：“你还好吗？他们的能力很奇怪，很像是——”
“灯戒。”埃德文接上她的话，“是的，告诉蝙蝠，这是一种新的能量灯戒。它们的能量来源……是恐惧。”
*
新的灯戒？
蝙蝠侠切断了和神谕的通讯。
他看了眼半空中那个俯视着他们的蓝眼睛男人，才把目光放到面前那几个刚从污水坑里爬出来的外星生物上。
就在刚刚，对方说发现空间在颤动，将他“带”到这里，结果就见到了这几个……来自平行世界的黄色灯戒持有者。
克拉克用氪星科技伪造出的红水晶仿品有着相同的能量波动，他没有放在哥谭市内，更没有放在蝙蝠洞，而是放在无人的城郊。
并且在埃德文的建议下，布置下了针对能量戒指的陷阱。
现在看来，这很有必要。
黄色的灯戒能量涌动着，却始终无法构造成形，最多只能围拢在它们的周身。
它们用从未听过的外星语言嘶吼着，野兽般低伏身躯，像是准备用最原始的办法，将眼前的阻碍撕咬成鲜血淋漓的肉片。
蝙蝠侠绷紧了精神。
第149章 第 149 章
对面一共是三个外星生物。
其中体积最大的那个，像是某种节肢动物，几丁质的光滑外壳上穿着一身黄黑两色的紧身制服，黝黑的尾部垂在地上，稍一拖动，尖端几十条短而尖的黑色倒刺，就轻易地犁出一道崎岖的沟壑。
它口器颤动，发出喀喀的刺耳声音。一对混浊的黄眼珠死死地它的猎物，恨不得刺穿漆黑的制服与面罩，剖出下面鲜血淋漓的肉与骨。四对虫足一下下戳着地面，时刻准备着进攻。
另外两个倒有着人类的外形，不过皮肤一个暗蓝色，一个紫红色，没有毛发，爪牙锋利，耳朵尖而长，一副凶恶模样。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除了制服和戒指外，大概是都有着一副凶恶残忍的外表。
“杀了你——！”
一种陌生的语言从它们口中倾泻而出，并且在同时，被灯戒翻译成了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
只是，哪怕经过了翻译，那种刺耳的喀喀声也仍然没有去掉，听起来十分渗人。
“为了塞尼斯托！”
话音未落，那只外星虫类猛地冲到蝙蝠侠面前，他刚抬手用臂甲挡住一击，另外两对虫足就已经刺向他的腰腹。
半空中，以灰霾的天空作背景，男人俯视着下面的战斗，发出蓝色微光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哪怕他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动作。
在有不少“战前准备”的情况下，即便一时半会儿落入下风，他的计算中，蝙蝠侠死的概率也并不大。
不过就算没有这些前提条件，他也不准备做什么。
不论现在死了多少人，造成多大的影响，都会在他将历史纠正之后完全消失。
会带蝙蝠侠找到这几个黄灯戒持有者面前，只不过是因为，在失去观测未来的能力前，他最后看到的和自己有关的画面中，就有一个穿着黄灯制服，看不清面容的人形生物。
显而易见，那和眼下正在发生的战斗有联系。
男人不觉得自己会失败，对于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也没有产生什么多余的情绪——自从通过无数次实验，得到了这份与神明相似的力量后，他就摒弃了自己的姓名，和包括恐惧在内的所有负面情绪。
那些都不过是绝大多数人类生来就有的缺陷。
而他，不需要缺陷。
所以，他所做的仅仅是看着他们厮杀。
犹如看一群笼中困兽。
手指无意识地蹭过那个和神明相同的黑色氢原子标记，男人降落到地面上，那只巨大的虫形生物恰好被炸到他身前。
男人无视灯戒的规则摘下黄灯戒，并在一个呼吸之间，完成了一次黄灯戒的分解和重组。原先的黄灯戒里，由军团首领塞尼斯托设定下的操控程序被彻底改写，现在，里面的一切内容，完完全全敞开在他面前。*
“还有一个在别的地方？”
感受到微弱的灯戒能量的联系，男人皱了皱眉，很快就放弃追寻——一个失散的黄灯戒持有者无关紧要，而且对方的灯戒能量不知为何十分微弱，造不成太大影响。
很快，他就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内容上去。
“空间漩涡，和……？”
男人喃喃着，作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
他在里面“看”到了这三名黄灯戒持有者的任务目标，知道它们是为了小亚历山大·卢瑟身上携带的那种能量而来——和现在，他在这里感觉到的能量波动一般无二。
但是，这种能量并没有什么作用。
像是一个被蛀空的壳。
他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他的能力还没有因为时间坍塌的关系消失，那他完全可以清晰地读取任何一个人的记忆，但是现在，不论多少次，他都很难得到一个清晰的画面。
不管是小亚历山大·卢瑟，还是那个因为到现在都没查清楚的原因，沉睡多年的丑角。
他将目光转到蝙蝠侠身上，脸上掠过一抹深思。
此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附近的地面几乎没有一块是完好的。蝙蝠侠单脚踩在那个紫红色皮肤的外星生物身上，是不是闪着电火花的奇怪器械被扔在一旁。
他微微喘着粗气，嘴角青紫，肩膀被洞穿，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身后沾了不少尘土的披风在风里上下翻飞。
“我想你清楚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男人收起那枚戒指，走上前，“这下你应该知道，只要发现它存在的痕迹，就会引来争夺，交给我是最好的选择，我会修正这一切，所有人的人生都会走上正轨。”
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地看向他。
“你操纵小丑让芭芭拉瘫痪了。”蝙蝠侠的声音里夹杂着怒火。
“我说过了，这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它们像是一个个支点，让时间线不断延伸下去。”
“在你所谓正确的时间线上，杰森怎么样？”
“他死了，”男人理所当然地说，“但是他很快就复活了，就像现在这样，作为红头罩回到哥谭市，出现在你和三代罗宾的面前，这没有区别。”
蝙蝠侠脸一沉。
“不。”这绝不是正确。
他没有提埃德文或者卡洛斯的名字，那样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危险。
男人没有觉得意外。
蝙蝠侠是一个放不下过去的人。
他从他的“受害者”那搜刮纪念品与奖状，收集战利品，像个怪物一样。*
“这不是电车难题，蝙蝠侠，除非你打算坐视整个列车开往断裂的铁轨，直至坠入山崖。”
“那么那些多出来的，‘正确’的时间线上不存在的人呢？他们会就这么消失吗？”蝙蝠侠质问道。
“他们是‘不存在’的人。”
“你错了，他们正活着，正存在着，就在这个世界！而你，要残忍地抹杀他们！”蝙蝠侠冷冷地作出宣判。
“是的，我会这么做，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不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坚持这个选择。你无法知道，那种宇宙在时间中湮灭于无的可怕景象，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你遵循着漫画式的英雄主义，想保护所有人，但现实就是这么别无选择。”
“不，永远有另一个选择。”
男人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注定无法说服对方。
他抬起右手，停滞住蝙蝠侠的身形，掌心贴在蝙蝠侠面罩额头的位置。
“我会尽量小心一点，希望在把你的脑子翻得一团乱之前，我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本来不想用这么粗暴的方式，现在看来，尽管可能会引来一些麻烦，依然比言语更加有效。
“就在我们对话开始之前，我就截断了这里所有能够进行联络的信号……你的同伴不会过来，没人会帮你。”
话音落下，指腹微微发出光芒，他准备侵入这位黑暗骑士的大脑。蝙蝠侠或许做过很多准备来保护它，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无用功。
和那枚已经完全改变归属的黄灯戒没有多大区别，只要短短数秒时间，蝙蝠侠的大脑就会如同一本书籍，任由他翻阅。
“布鲁斯……”
“布鲁斯？！”
在通讯断开的瞬间，神谕就再三进行重新连接的尝试，但她发现，地图上竟然连布鲁斯的定位都消失了。
“见鬼！”
没多犹豫，她将通讯器调整到联络另一个人的频率上。
神谕刚要开口，埃德文的声音突然闯进了耳朵里。
“神谕，蝙蝠那边发生了什么？”
“埃德文，你是怎么……好吧，卫星这边还是能看到布鲁斯那边的画面，谢天谢地他没有移动位置，但是画面不太清晰……似乎有个奇怪的磁场，嗯，让我看看……”她飞速敲击着键盘，“扫描结果显示它正在不断消减，只需要几分钟应该就能完全消失。消失之后，超人就能……等等，布鲁斯好像动不了了？”
“他打算分解布鲁斯？”芭芭拉慌了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这不可能，他应该还有别的能力……”
“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够了。”埃德文皱起眉，捏紧兜里的黄灯戒，“我有个办法引走他，你让那个氪星人抓住机会截住他。”
说完，通讯挂断，埃德文拿出灯戒就要往手指上戴，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你在找死。”杰森冷着脸，语气生硬道，“让那个氪星人去做这个。”
“在这几个黄灯出来的时候，他就带布鲁斯找到了它们，说明对他来说，它们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重要意义。”埃德文语速飞快地说，“我戴上它，用最快速度飞到阿卡姆——小亚历山大·卢瑟、小丑、黄灯都在那，他会注意到的，而且鳄鱼刚刚不也说，在那里感觉到了什么……总之，等到人被引过去，超人半路拖住他，我们都会没事。而且我会套上纳雷斯的‘外壳’。”
“……他一直觉得是有人故意导致了时间线的毁灭，总得让他找到点什么。”
说完，埃德文试着抽出手，但失败了。
杰森牙关中挤出一声咒骂。
“这种事我也能做！”
“你没用过它。”埃德文实话实说道。
结果杰森的表情更糟糕了。
见状，埃德文迟疑了一下，拍拍他的臂膀。
“别担心。如果出现意外，我会坚持到你来救我的，老板。”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才刚入侵蝙蝠侠的大脑，男人就感觉到胸腔里那颗已经没有多大用处的心脏，突然跳快了两拍。
因为同时有两件事情需要关注，他又无法和曾经见过的那位神明一样无限地复制自身，所以只能将自己的感知铺满那边的空间，像是毛细血管那样。
而现在，一些细微的联系，被短暂地截断了。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一些熟悉的能量波动。
他放下手，皱眉看向阿卡姆疯人院的方向。
在那上方，有一个黄黑两色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飞入云层。
是那个被他忽略的黄灯戒持有者。
而在那更上方，先前感觉到的空间漩涡再一次出现。
他犹豫了一下，身影瞬息间消失在原地。
第150章 第 150 章
以恐惧作为力量来源的黄灯戒。
埃德文虽然料到了自己一定无法运用自如，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完全无法使用的情况。
哪怕在尝试戴上绿灯戒的时候，他做不到让自己的意志力具象化，也依然能够将戒指点亮，并使用基本的功能。
飞行、保护力场、以及制服的转变。
但是黄灯戒……戴上去的瞬间，对应的欢迎辞还没说完，埃德文就不受控制地飞向高空。
“呃啊啊啊啊——！”
他咬着牙抓紧戴灯戒的右手，任由代表恐惧黄灯能量灌注全身，试图控制住飞行的方向，然而，仅仅不到十秒，他就失败得彻底。
显然，即便上一任持戒者已经死去，他顺利成为了现任持戒者，也不代表能掌握这枚戒指——戒指的最高权限所属，另有其人。而现在，它正在实行那一位设置下的程序。
一直飞到平流层底端，埃德文才感觉到速度稍微慢了一些。他以为能稍松一口气，起码能让他有工夫拿出另一枚灯戒……他能用的那个。
然而——
“该死！”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深蓝色宇宙和其中形似涡流现象的空间漩涡，埃德文心中一悸。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更加危急的情况，越是危险，他越会下意识让自己冷静。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黄灯戒影响，他脑中思绪居然断了一瞬。
“抓住我！”
氪星人从下面追上来，伸出手朝他大喊。
埃德文这才回过神。
可即便他立即伸出手，小半个身体仍然陷入漩涡之中。
猛烈的拉扯感顿时席卷全身。哪怕被黄灯能量保护着，不至于被立即撕碎，也好不到哪去。
更别说，埃德文还看见了飞在氪星人身后的男人——那张脸，别说现在完好无损，哪怕只剩下颅骨，他都认得出来。
“不……”
埃德文咬了咬牙，在超人即将抓住他的时候，骤然收手，指尖轻轻擦过。然后，在氪星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扭曲的黑暗中，短短几秒，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超人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身，看向刚刚埃德文视线的落点，只见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身影注视着空间漩涡消失的地方。
“你到底是谁？”
超人冷着脸质问道。
“这不重要，我已经抛弃了我的姓名。如果真的要一个称呼的话，嗯……”
说话的时候，男人的视线始终没有落到对面的氪星人身上。他犹豫了一会儿后，用食指点了点身旁的虚空，无形无色的涟漪倏地扩散。
见状，男人扬了扬眉，流露出几分愉悦的情绪，然后才认真想了想这个毫无必要的问题。
“……‘圣徒’，或许这个称呼会比较恰当——请别误会，我是无神论者，虽然我的确见过……神明。”
男人随意摆了摆手，便让消失的空间漩涡再一次出现。
他闲庭信步般走进去，完全消失前，才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试图阻拦自己的氪星遗孤。
他的身形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原是人类的神明。”
随着话音落下，圣徒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虚空中，独留超人停留在宇宙，猩红的披风在他背后无声翻飞浮动。
超人望着远处那轮孤独，又耀眼的金色恒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圣徒最后的话语意有所指。
“……”
“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在重新恢复行动能力后，蝙蝠侠就连入通讯频道。此时注意到超人的沉默，他冷静地询问情况。
“埃德文……他……”超人的嘴张合了两下，“他掉进空间漩涡里了。”
蝙蝠侠沉默了两秒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
通讯挂断。
超人知道蝙蝠绝对在担心，早在四年前，他就认识到布鲁斯有多重视这个孩子，想到刚刚埃德文的反应，他迅速飞下去。
和超人担心的不同，蝙蝠侠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平静地捡起那两枚黄灯戒，平静地远程操作蝙蝠车开过来，平静地通知斯图尔特关于那三个持有陌生色光灯戒的外星生物的消息。
关于埃德文采取的行动，神谕已经通过通讯进行了说明。他或许能够用剩下的这两枚进行定位……找出它们是从哪个宇宙跑过来的。
通过蝙蝠车里的电脑系统，蝙蝠侠对戒指进行了扫描。这会花很长一段时间，蝙蝠侠这么想着，联络了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来客。
“红头罩，告诉我刚刚埃德文做了什么。”
他确定埃德文一定有很多事都瞒着神谕，相对的，红头罩知道的或许会多一些。
“你失去的联系的时候，我们制伏了一个自称塞尼斯托军团的外星人，他试着扮成它的样子去引开那个发光的蓝眼睛——为了救你，但是戒指失去了控制，该死的！”
红头罩语气十分生硬，一些混乱的情绪掺杂在里面，还有一些……呼啸的风声。
“你应该保持冷静……”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你们这些英雄做不到的事，我会去做到——我会把他带回来，完好无损地。”
蝙蝠侠沉着脸，驳斥的话语还没说出口，系统突然出现了提示。
居然……已经有结果了？
这说明，它们来自一个埃德文曾经去过的宇宙，不然电脑里不会有对应的坐标信息。
“怎么了，布鲁斯？”
超人一回来，就见到蝙蝠侠脸色极差地盯着电脑屏幕，于是敲了敲车窗，担忧地询问道。
蝙蝠侠嘴唇紧绷着一条薄削的线，嘴角下撇，手死死攥着黄灯戒。
好一会儿，他断掉通讯，打开车窗，牙关中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埃德文……他很可能在反物质宇宙。”
*
在那场已经无人记得的战争发生之前，如今的宇宙守护者们的同族，一个名叫克罗纳的马尔萨斯人为了探索宇宙的起源，进行了一场不被允许的实验。
这场实验扰乱了宇宙创造的进程，产生了一个与正物质宇宙相反的、邪恶的宇宙——反物质宇宙。
它们互为倒影，相互对应。
作为正物质宇宙中心的OA，在反物质宇宙的倒影，则是一颗名叫科瓦德的行星。
它曾是一颗荒凉的星球，如今，已经被耀眼的黄色光芒侵占，原住民大多战死，幸存下来的，则尽数沦为恐惧的奴隶，日复一日地为侵略者铸造他的武器——黄灯戒。
“好好干活！发什么呆！”
塞尼斯托军团成员穿着黑黄两色的制服，咧着满是尖牙的嘴，抽打着身旁的科瓦德人。
旁边军团的同伴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指着头顶大声说：“白痴，你看那是什么！！”
天上一道人影坠落，重重地砸进不远处的建筑里。因为战争，整个科瓦德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在这一撞下轰然坍塌。
两人对视一眼，飞向坠落处。
那里已经只剩下一个凹陷的大坑，坑里躺着一个和它们穿着同样制服的身影。
“那他妈的——！”
“等等，蠢货！我们应该把他带给塞尼斯托……”
……塞尼斯托？
剧烈的疼痛中，埃德文恍惚听到这个名字。
名字并不陌生，但他头痛欲裂，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即便如此，埃德文也记得事情出现了很大的偏差，于是他挣扎着睁开眼，试图看清现在的状况，然而不论他怎么努力，也只勉强隙开一条缝。
不等埃德文从模糊一片的景象中分辨出什么来，一只脚踹在他肚子上。
“呃！”
埃德文被踢到墙角，后背撞到墙壁，他痛呼一声，被迫清醒了几分。他捂着肚子，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陌生男性的嗓音就钻进他耳朵里。
“我记得你不想带上这枚戒指，你并不会运用它。”
埃德文忍不住一颤。
这声音冷漠而空洞，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的。
埃德文抬头望过去，一个样貌十分陌生的人……人形生物，正站在那。
他穿着黄黑两色的紧身制服，皮肤呈紫红色，身高超过两米，面部轮廓光滑，留着两撇细长的胡子，眼窝深陷，一双巩膜漆黑，虹膜却是金色的眼珠镶嵌其中……望着他的眼睛，犹如凝视太阳。*
在他身后，是四个同样穿着黄黑两色制服的外星生物，和在地球上见到的不同，它们起码有着和人类差不多的外形，或长或短的手指上，黄色的戒指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
“……塞尼斯托。”
埃德文立即猜出了为首这个人形生物的名字。
能把自己的名字当做军团名称，这样的人不可能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得到其他军团成员这样的忠诚……
或者说，敬畏。
明明塞尼斯托看上去不算十分强壮，但那隐隐的压迫感，却让埃德文下意识地没有否认，对方将他错认为克雷茨的话语。
“……我需要一枚戒指。”
埃德文实话实说。
当时的情况，只有黄灯戒才有足够的影响力。
“这是纳雷斯的戒指。”
高高在上的独|裁者微微眯起双眼，太阳般的眼睛冰冷至极。
“你夺取了它，却无法使用，甚至……无法点亮它。”
磅礴的黄灯能量化作金色的火焰从塞尼斯托的戒指中涌出。
这一刻，埃德文只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过往的一切让他足以克制这些恐惧的情绪，但仅仅只是克制。
塞尼斯托冷冰冰地转动眼珠俯视埃德文。
“多可笑，只有在面对恐惧时，你那乖张的意志力才能勉强做到用绿灯戒具象化，但你却从未理解过，你不知道何为真正的恐惧。”
“你学会了克制恐惧，也习惯了时刻与恐惧为伍，却从未想过直面——懦夫。你不接受这样的瑕疵，不愿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去占据、不去榨取这本就属于你的情感，那么你的恐惧，将永远无法点亮黄灯戒！”
在塞尼斯托仿若教导般的话语下，埃德文的呼吸几乎停滞。
“闭嘴——”
埃德文攥紧双手，自虐似的咬着下唇，试图通过疼痛达成目的。他知道自己必须理解并遵循塞尼斯托的话——至少，他得表现出有用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点亮戒指都做不到。
但是。
情感、情绪。
这是他最不擅长的东西。
即便克雷茨只不过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在这方面他们也没多大差别，而塞尼斯托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我以为你抛弃原先的色光，选择我的军团，是因为你终于成长。但现在看来，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什么都没学到。”
塞尼斯托摊开手，一枚红灯戒安静地躺在他掌心。
“我没时间教你如何成长——这种生来就会的东西。当你能够点亮这枚灯戒，学会驾驭色光的时候，我再考虑让你出来。不要让我等太久，否则，我会挖出你脑子里的那些想法，然后让你成为外面堆积的尸骸之一。”
说完，塞尼斯托面无表情地抬起修长的手臂，示意身后的下属将埃德文带下去。
“——把他关进监牢。”
*
一道半透明的黄色屏障升起，象征着埃德文彻底失去自由行动的权力。
换做平时，他会想尽办法逃脱，但是现在，埃德文躺在地上，只觉精神仿若坠入地狱。
他的眼瞳里发出微弱的黄色光芒，说明他正受到黄灯能量的影响。
灯戒在……灌输恐惧。
血液像是变成了毒药，灵魂出现了缺口。他甚至能清晰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从内部腐烂。
埃德文深知这是一次严酷的“考核”。想要活着出去，就必须通过，必须按照塞尼斯托的话去做，过去那些敷衍的做法现在已经完全行不通了。
黄灯戒是一个他在当前状况下无法黑入的电脑系统，严格执行着塞尼斯托的命令。
哪怕他再怎么抗拒改变现状、抗拒低头与理解、抗拒失与得，现在他都必须……
砰！
什么东西撞击的闷响骤然响起。
敏锐的听觉让埃德文短暂地从脑海中无数真假难辨的幻象中抽身，他涣散的瞳孔稍有了焦距。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男人的声音接连不断地撞击起他的耳膜。
“——？！”
“……！！！”
好半晌，埃德文都没能让停止工作的大脑分辨出对方说了什么，他下意识挪了挪头，看向屏障外。
对面，相隔一条走到的监牢里，一个男人正不断捶打着屏障，屏障生生被打到微微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男人头发杂乱，满脸胡茬，身上穿着脏污的T恤，脚上的鞋子不翼而飞，狼狈得像是大半个月没打理过一样。他愤怒地瞪着埃德文，嘴巴一张一合，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
“——！！”
埃德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好像是……
“——我的戒指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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