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戒指？
埃德文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才发现对面监牢里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他是……
埃德文下意识进行回想，直接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记忆瞬间失守。在黄灯能量的影响下，不论曾经的他是否意识到，只要是引发出恐惧的画面一幕幕堆叠在眼前。*
从母亲面无表情的脸，自己几乎饿死在卧室的那几天，与小丑在一起的每一秒，卡洛斯的受伤与死亡，红灯戒濒临失控的情景，以及……杰森的死。
——不。
他得……克服这个。
塞尼斯托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恐惧是他与生俱来的情感，不论有没有意识到，它都存在着。
【警告，埃德文·克雷茨正在压制恐惧。】
“闭嘴。”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眼下……起码得让脑子工作起来。
【数据处理中……】
“我让你闭嘴！”
埃德文额头抵着地面，弓起脊背，把自己支撑起来，然后猛地往屏障上撞去。
砰！
疼痛中，幻象如潮水般退去，埃德文喘着粗气，两手撑在屏障上看向对面。
黄色的半透明屏障遮挡不了任何东西，他一抬眼就看清了那张狼狈至极的面孔。
“你是……哈尔·乔丹先生。”
听见埃德文喊出自己的名字，哈尔·乔丹表情没有丝毫意外。
他瞪视着埃德文，咬着牙，攥紧拳头。满腔的愤怒与沮丧让他只想冲破屏障，与克雷茨、塞尼斯托……还有那群该死的黄灯拼个你死我活！他要终结塞尼斯托疯狂的行径！为军团所有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
“去你X的，克雷茨！我要杀了你！”
“……显而易见，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埃德文对自己的同位体毫无怜悯。他抓了抓头发，抬起脸，“我不过是一个被迫带上黄灯戒，却无法点亮它，只能沦落至此的无辜者。”
哈尔虽然没有立即相信，但也注意到，眼前的少年明显比之前见到的克雷茨年纪大了几岁。
埃德文没再继续解释。
他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足够有说服力了。
那么下一步，就是确定立场。
他尽量捋清楚思绪，郑重地说道：“我想从这里出去，回到属于我的地球……回家，考虑到我用不了这个戒指，也暂时摘不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绿灯侠先生，现在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哈尔额前棕色的短发垂下几缕，遮住了那双坚定的眼眸。
“我不觉得塞尼斯托会对地球产生威胁，他也不会特地从平行宇宙把一个无关的人绑架过来，强迫他带上灯戒。”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畏惧，“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只要告诉我，我的戒指在哪。”
没什么好犹豫的，即便这个和克雷茨一模一样的少年也是塞尼斯托军团成员之一，等到他拿回戒指，他会在打败塞尼斯托和他的军团后，把对方重新关回来。
“……”埃德文脑子卡壳了一瞬，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一个人？我以为绿灯军团还会有别人在这里？”
提到这个话题，哈尔心中更添一份怒火，忍不住用力捶了一拳屏障，屏障再次震了震。
“……”好吧，看来他说对了。
埃德文靠在一旁的墙上，语气放缓了些：“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乔丹先生。”
哈尔沉默了半晌，干涩的说：
“塞尼斯托……毁掉了中央电池。”
简短的话语中，压抑着太多沉重的情感。
OA防御护盾碎裂，林立的建筑设施不复存在，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浓烟挟着混乱席卷至每一处角落。还有碎石沙土中的那些尸体……
他记得当时第一眼看到的，是2813扇区的托马-图，他大半个身躯被压在断墙下，双眼空洞，如同鸟类的嘴巴微微张着，似是还想说什么。
然后是151扇区的葛瑞欧和他的搭档克赛普斯，他们胸口被洞穿，只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洞；1418扇区的萨拉克，他的三条手臂被砍下，唯一剩下的手上，黯淡的绿灯戒再发不出半点光芒；424扇区的格拉夫·沃伦、488扇区的阿尔克斯……*
在无数战友的尸体后，则是巨大的中央电池。它遍布裂痕，黯淡无光，同样倒在废墟中。宇宙守护者们同样惨遭毒手。
哈尔不喜欢这些小蓝人。
他们就像他在当空军时的那些“上级”一样，他们自己不开飞机，却对开飞机的人指手画脚。*
但这不代表他想见到他们死。
然而，就在哈尔从甘瑟手中，接过一枚由守护者自身力量凝聚的，不依赖能量电池就能使用的绿灯戒时，他震惊地看到，从未见过的虫子模样的黄色怪物从电池里钻出，被塞尼斯托收入戒指。
“看吧，这就是宇宙守护者们掩藏的事实，这就是‘黄色缺陷’的真相，乔丹。”
哈尔永远都会记得，当时塞尼斯托讥讽的话语。
“这群舍弃的情感的白痴，怎么会知道何为意志，更别说理解何为恐惧。”
“你在愤怒什么，乔丹？”
“能量戒指不会允许你使用致命武力，这是守护者们定下的规则，也正是我能轻而易举攻入OA的原因，不是吗。”
……
埃德文艰难地听完了哈尔·乔丹全是情绪，没多少重点的陈述。
他对绿灯军团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对死人也不感兴趣，所以只着重记下了那只从中央电池中钻出来的黄色怪物。
……黄色。
或许和黄灯戒有什么关联。
而且，有一点，埃德文觉得十分惊奇——塞尼斯托居然是一个人攻入OA的。
埃德文不觉得绿灯军团禁止使用致命武力就会弱到这种程度。
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因素在干预。
*
“你说它叫什么？”
反物质宇宙的月球上，夜枭翘着腿，左手端着个倒了小半杯酒的高脚杯，饶有兴趣地盯着那颗红色水晶。水晶的外形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倒是那种红色仿佛有着生命，在里面缓缓流动。
“……worlogog？圣杯？贤者之石？看你喜欢哪个。”克雷茨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你打算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吗？”*
夜枭欣赏着眼前这个三天前被他拎进来的“囚犯”，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哦，我记得这句话角鸮也说过，我告诉他，另一个选择是极端实验室，现在你也有这个选项。”
克雷茨对此没什么感想，故意用平淡的语气去戳猫头鹰的痛脚：“我在三天前就知道他‘当过’你的跟班了，你不用强调这个。”
在三天前，他回到这个宇宙，想暂时避开塞尼斯托和那群信奉塞尼斯托的外星生物，于是选择地球作为降落地点，结果……正物质宇宙的正义联盟，在这里居然是一个叫犯罪辛迪加的邪恶组织。
他一出现，没过半小时，就被那个和氪星人同名同姓，有着同样能力却依旧是个人类的终极人找了出来——他想尽办法，也只躲了半天时间。
最后，他被这只该死的猫头鹰关进了他们在月球的圆形监狱里。
倒不是他不想用红灯戒。
只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埃德文会让猫头鹰那么了解红灯戒的能力？
而且他们还不知道从哪得到了这块水晶……
克雷茨目光落到夜枭那张讨人厌的脸上，真心实意地说：“我能帮你找到你原来的那个跟班——虽然贤者之石也能做到这点，但你应该察觉到了，你手上的这个是假的，只是一个仿品。”
“具体说说看。”
夜枭抬了抬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只平行世界幼年体小猫头鹰的表演。
和原先那只比起来，眼前这只的手段要稚嫩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被养得太好了。
猫头鹰恶劣地想。
克雷茨听出了他话中的戏谑，也不着急，像是说故事一样，半真半假地透漏出了一些关于科瓦德的情报。
他还记得，先前见到埃德文的时候，对方身上就有微弱的，差不多的能量波动。
联系起三天前那一系列包括能量波动探测在内的搜捕手段，用塞尼斯托手上的仿品把辛迪加引过去，再合适不过了——不管到时候他们见到的水晶还是埃德文，对克雷茨来说都是个好结果。
至于塞尼斯托那边。
只要这个有着近似能量波动的仿品在这，塞尼斯托先生就不会不在意——哪怕他对这个地球完全不感兴趣。
克雷茨不担心辛迪加会拿仿品这个做什么。
在塞尼斯托攻打OA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了，这种程度的仿品用不了几次就会碎裂，当时也就勉强撑到塞尼斯托得到那只黄灯灯兽，这还是塞尼斯托手上的那颗能量足够多的情况。
而且……
高跟鞋的声音从黑暗中由远到近响起，超女王露易丝·莱恩拢了拢耳边的黑色长发，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这场玩笑般的“审问”。
“终极人说要开会，你怎么还在这里。”
夜枭哼笑一声：“小鬼说，水晶的真货在科瓦德。”
超女王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没记错的话，夜枭会发现这个奇怪的石头，是因为它的能量波动，和角鸮身体里的能量波动几乎一致。
这种能量，应该就是让角鸮毫发无伤穿过物质、反物质间的隔膜，来到他们面前的原因。
超女王扬起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她随手打开监牢的门，看向里面的克雷茨，“走吧，我们都应该听听你的故事。”
克雷茨将两人一系列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按下心底的念头。
“关于贤者之石？”他明知故问。
“当然是全部。”超女王摸了摸克雷茨的头，腰间的屈服套索发着金色的光芒，“记得当个乖男孩，宝贝。”
克雷茨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十分自然地喊出了只用短短两天，就确定下来的亲密称呼。
“我知道的，妈咪。”
第152章 第 152 章
反物质宇宙。
科瓦德，监牢区。
哈尔·乔丹从来没想过，灯戒还能出现点不亮的情况——起码他和盖·加德纳因为打赌丢失绿灯戒那会儿，两个混混都点亮了他们俩的戒指。*
只不过，那两个家伙表现出的意志力软绵绵的，十分弱罢了。
哈尔看着那危险的色光，皱着眉说道：“将情感注入指环……让它给予你的思想以生命，就那么简单。你如果抗拒这个，那你永远都无法点亮戒指。”*
“你说得对，乔丹先生。”埃德文坐在地上，背靠着屏障，“我只是……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撇开只做过短暂尝试的绿灯戒，和无意识使用的蓝|灯能量不提，黄灯戒和红灯戒都让埃德文有一种……失控感。
红灯戒将他的愤怒保持在某个固定阈值内，让他的思绪逐渐偏离平时的轨道，令他冲动，难以保持冷静和理智……
那么，黄灯戒呢？
以恐惧为力量来源的黄灯戒会让他变成什么样？
“既然你觉得危险，那就摘下来。”哈尔掷地有声地说，“我不怕塞尼斯托和他的走狗，在这之前，我不知道痛揍过他多少次。”
“是的，我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们需要拿回你的戒指。”
埃德文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
他知道哈尔·乔丹的意思。
“塞尼斯托”、“黄色能量戒”、“恐惧”，不论哪个单词都听起来十分危险。
但是想要尽快解决问题，这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足够有用，那就不算‘危险’。”
埃德文喃喃说着，仰起头长舒一口气，逼迫自己放松，接纳接下来的一切。
在一方放弃防线之后，攻防战呈一面倒的趋势。
和炽热的，火焰般的红灯能量不同，黄灯能量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渗入灵魂的颤栗寒意。
中指上，黄色的光芒逐渐亮起。
埃德文仔细剖析着自己思考方式的变化，发现自己逐渐无法理解曾经的那些决定，甚至刚刚定下的计划都在瞬间推翻。
现在的他更倾向于处理掉所有威胁，并进行全面“预防”……只有让所有人处于他的掌控下，才称得上万无一失。
黄灯戒是对的。
灌输恐惧……就是灌输秩序。*
他得从根本上解决所有问题……
“嘿！你最好告诉我你还是清醒的。”
哈尔注意到埃德文在黄灯戒亮起后，诡异地保持着安静，于是忍不住大声喊道。
“……”
埃德文扶着墙，踉跄着站起身。他抬起右手，黄灯能量从灯戒中凝聚成光束状射出，接触到墙面的一瞬间迅速分散，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包裹住整间监牢的内墙。
“我很好，谢谢你，乔丹先生。”
他转过身，面对哈尔，脸上冰冷得没有一丝表情，橄榄石般的眼瞳里掺杂着微弱的金色光辉。
“事实上，我感觉不会再好了。”
黄色的半透明屏障瞬间破碎，埃德文从监牢中走了出来。
嗒。
嗒。
嗒……
埃德文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最底层的监牢区里，和他的神情一样冷。
短短三步，埃德文在哈尔的监牢前站定。
不知是朝着屏障，还是朝着屏障内的哈尔，埃德文抬起了带着灯戒的那只手。
哈尔默默握紧拳头。
如果这小子不清醒了，他就把那枚该死的戒指从他手指上撸下来，他心想。
埃德文敏锐地观察到了哈尔神态的转变，却仍是一言不发。
耀眼得近乎金色的能量从戒指中涌出，无声烧灼着屏障，不出十多秒，屏障便彻底消失。
“走吧，乔丹先生。”
埃德文没有拖延的意思，收起黄灯能量，率先转身走向楼梯，十分放心地将后背暴露给哈尔·乔丹。
“等等。”
哈尔快步走上前，一把按住埃德文的肩膀。
“我走前面，在你来之前，这里还关着几个科瓦德人——他们告诉了我这里的地形。”
迎着埃德文冷漠的视线，哈尔微微用力，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你说了算。”
埃德文对此反应平淡，似乎除了变得像是得了表情缺失症外，其余一切都正常。
这让哈尔稍微放松了些。
他对埃德文点点头，快步走到前面。
刚刚的话是真的，那几个科瓦德人确实跟他说过这些，不过，他们说的是离开的路，而他……想彻底掀翻这里。
“你打算怎么做，你的计划是什么？”
见哈尔似乎没有避开巡逻人员的意思，埃德文抓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问。
“计划？”
哈尔一挑眉，理所当然地说，“抓一个外星虫子来问问，不说就揍他。”
埃德文：“……”
他对绿灯军团的印象，全部来自克雷茨捏造出的记忆，虽然蝙蝠过去曾提过，这几个绿灯侠或多或少都有些鲁莽——尤其是盖·加德纳，但……埃德文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一点。
他沉默了两秒。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可以用更快捷的办法。”
话音落下，金色的光芒缠绕住哈尔的手腕，具象化成一副手铐，紧接着，光芒包裹住埃德文满身，好一会儿才黯下去。
“噢……”
哈尔看着变成塞尼斯托外形的埃德文，不由睁大了眼睛。
“你这样看起来更让人想揍你了。”
埃德文只当做没听见，带着哈尔，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巡逻人员眼前。
“塞尼斯托？你什么时候来的监牢区，我以为你——”
说话的是领头的那个，他勉强算是有个人形，只不过那紫色的皮肤，和满头脓包似的肿泡，让人看着就犯恶心。
“有人跑了，斯尼特。”埃德文从记忆里翻出这个恶心家伙的名字，学着塞尼斯托的语气打断他，并下达命令，“别愣着，去把人找出来。”
“什么？！”
不等这群虫子多问，埃德文就和哈尔越过了他们走上楼梯。
与其让他们等会儿发现下面监牢少了两个人，不如直接乱起来。
“好吧，这是个好主意，现在能把我放开了吗？”哈尔不满地拽了拽手铐，又问，“你打算就这么直接一层层找过去？”
“不。”埃德文无视了哈尔的要求，回答说，“我用戒指进行了扫描，除开塞尼斯托的那些军团成员戴着的黄灯戒外，能量反应只有三个，它们离得不是很远，我们直接过去。”
说话时，他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尽管因为灯光昏暗，前面只有一片漆黑。
塞尼斯托对黄灯戒，起码对他手上这枚黄灯戒有一定程度的控制权，但塞尼斯托还不至于时刻监视，这毫无必要。
所以只要他行动够快，就能彻底翻盘……处理掉这里。
在哈尔看不见的视角，发丝般纤细的金色丝线从监牢深处一直连接至埃德文脚下，没过一会儿就彻底钻入地面，消失无踪。
“很快就会乱起来了。”埃德文低声提醒说，“我们最好加快脚步了。”
然而，就当他们刚走到上一层，距离那几处能量反应还隔着好几层的时候，一个冰冷空洞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呵，真是狼狈得像狗一样啊，乔丹。”
塞尼斯托从黑暗里出现。他飞在半空，太阳般的眼睛掠过外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埃德文，居高临下地看向哈尔·乔丹。
“塞尼斯托！！！”
哈尔的愤怒一下子被点燃，不管不顾就冲上去。
埃德文下意识消散手铐，还没来得及拉住人，哈尔就已经冲到塞尼斯托面前，眼看就要抓住塞尼斯托的手，撸下那枚黄灯戒。
磅！
哈尔直接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到墙上。
顿时，墙面龟裂，碎石落下。哈尔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还没完全站稳，塞尼斯托就具象化出一只穿戴着装甲的手，抓向哈尔。
“你总是这么鲁莽，关了这么久也没改掉这一点。”塞尼斯托用熟稔的口吻挑剔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只手眼看就要碰到哈尔·乔丹，一把缠着锁链的金色的刀刃从天而降，贯穿手背，将其钉死在地上。
塞尼斯托这才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埃德文身上。
“你终于学会直面你的恐惧，点亮了戒指。这很好，克雷茨。但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塞尼斯托仅仅抬了抬手指，埃德文体内的黄灯能量就不受控地呈尖刺状刺穿他的身躯。
“啊啊啊啊——！！！！”
埃德文瞬间鲜血淋漓，整个人蜷缩在地，像是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金色的刀刃消散，巨大的手掌将哈尔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所有的黄灯戒都是在我的要求下打造出来的，那么理所当然的，我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塞尼斯托飞到埃德文身前，戒指射出一道很细的光束，迅速钻进埃德文耳中。
虽然没有感觉到刚刚那样的剧痛，但埃德文反倒感觉到更加颤栗的危机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别担心。我还没真的做什么，但在你死后，我会连接你的脑神经突触，这会让你变得坦诚很多。”*
说着，塞尼斯托就要解决掉这个小子。
突然，他察觉到一丝违和感——埃德文的黄灯戒还微微地发着光，他的身躯上也覆着一层黯淡的金色……丝线。
刚刚他确确实实强行夺走了他体内黄灯能量的控制权，但是已经被埃德文具象出的东西……
一个不成型的念头刚从塞尼斯托脑中闪过，剧烈的爆炸声骤然在他脚下响起，紧接着，头顶碎石也纷纷砸落。
就在这时，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埃德文突然重新控制住黄灯能量，切断光束迅速拉开距离，顺便还击碎了按着哈尔的手掌。
塞尼斯托脸一沉，金色的锁链袭向两人，可爆炸声连绵不断仍未停止，几乎要将这整个要塞似的建筑炸毁。
埃德文一路走过来，在建筑物里埋下了不少“炸弹”。他早就察觉到灯戒的归属权问题，便几乎耗尽了灯戒里的能量，准备下了这样几乎同归于尽的“后手”。
也正是因此，刚刚塞尼斯托控制的能量还不足以杀了他。
不过，这也就导致，埃德文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着力场飞行了。
【警告，能量接近0%。】
埃德文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左耳，擦去耳朵里流出的一丝鲜血。
他得加紧速度。
哪怕他现在毫无救人的想法，满心觉得塞尼斯托军团的理念是正确的，但埃德文还是逼迫自己遵守点亮灯戒前的计划，用灯戒进行扫描试图找到哈尔·乔丹。
而此时，哈尔刚躲过坠落的天花板，好不容易跑到外墙边正要跳出去。
突然，余光瞥见一点坠落的绿色。
他的戒指！
哈尔下意识往回跑，但依然没有来得及，脚下的地面也摇摇欲坠。
但是如果现在不抓住，等爆炸结束，要在塞尼斯托和他的军团的包围中，从一堆废墟里挖出一枚戒指……几乎是不可能的！
哈尔一咬牙，不顾近在咫尺的威胁，纵身一跃——
埃德文刚找到哈尔的位置，就看到这么找死的一幕，下意识飞过去想拉住他。
轰——！
整块天顶彻底坍塌，扬起漫天尘土。
埃德文瞳孔微微一缩，停在半空。
就在他以为这位最后的绿灯侠已经死了的时候，埃德文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白昼朗朗，黑夜茫茫……”
坍塌的天顶瞬间崩碎，飞扬的沙尘与滚滚浓烟中，亮起一道翡翠色的光芒。
“魑魅魍魉，无所遁藏。 ”
光芒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凛然站立。埃德文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邪徒奸党，惧吾神光……”
哈尔握紧拳头，绿灯军团的制服已经重新出现在他身上，绿色多米诺面具下，他的双眼亮如翡翠明灯。
“——绿灯长明，万世光芒！”*
第153章 第 153 章
听见爆炸声，大片黄色光芒骤然亮起，迅速朝两人涌来，仿佛要将这一片区域再一次点燃，相对比下，那一点翡翠般的绿色就显得格外微弱。
然而，这一星微弱的光芒却没有半点熄灭的趋势，反而越发明亮。
“来吧！”
哈尔绷紧浑身的肌肉，身后绿色的虚影瞬间凝成实体，巨型曲棍球杆扫向聚拢过来的塞尼斯托军团。
中央电池已经不复存在，关押在其中的视差怪也被释放，作为最伟大的绿灯侠，即便被关押了大半个月，哈尔也仍用意志力克服了恐惧，仅仅一下，就将十多个军团成员击飞。
塞尼斯托仍然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轻描淡写接下由绿灯能量构成的光束，语气讥讽：“还是老一套啊，乔丹。我走之后你就没再训练过了，是吧？”
作为哈尔·乔丹新人时期的教官，塞尼斯托熟知他的性格、战斗方式，更别说现在的战场，是他统治下的科瓦德。
塞尼斯托负手飞在天上，金色的烈焰裹挟满身，在周围具象化成一只只外形狰狞的金色虫兽。
虫兽尖啸着俯冲而下，畸形的口器张开到最大，密密麻麻的尖细獠牙狠狠咬向哈尔·乔丹。
哈尔丝毫不惧，绿色的拳头虚影浮现在右手上，上身低伏。
在虫兽即将咬下的时候，一拳打在虫兽下颌。紧接着，抓住另一只虫兽的尖尾，扫向其他几只，最后，具象出的拳头猛地延伸向天空，朝着塞尼斯托砸去。
“去死吧，塞尼斯托！”
哈尔大喊着，却也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埃德文，没有让任何黄灯能量的构造物跨越防线。
塞尼斯托击碎那只拙劣不堪的拳头，却没有反击的意思。
他只是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一切。
促使他成为绿灯军团变节者的那天，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他将信任的后辈哈尔·乔丹，带到他统治的星球——科鲁加。
乔丹却因为他赠与科鲁加的秩序，将他称为“法西斯”，掀起革|命，害死了他的妻子，还残害了在他监控下安然生活的臣民……
塞尼斯托神色冷漠。
他终将会改变整个宇宙……所有宇宙，然后让哈尔·乔丹品尝到同样的痛苦。
决心越发坚定，塞尼斯托却对哈尔带着埃德文一点点脱离包围的举动视而不见，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
同样熟悉塞尼斯托的哈尔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改变行动方案。这是眼下唯一的方法，他不能让埃德文再一次落到塞尼斯托手上，也不会让自己再一次失去戒指。
好在，这枚甘瑟交给他的绿灯戒，能量比他过去的那枚充足得多，用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能量不足的提醒。
哈尔余光注意到矗立在远处的巨大黄灯中央电池，猛地回身抓起身后的埃德文，飞向电池的方向。
“尝尝这个！！”
绿色的巨型切割机嗡鸣运作，切开挡路的一切金色构造物，势不可挡，最后又迅速化作光束，尽数轰击向黄灯中央电池。
轰——！
“哈哈哈哈！”
哈尔发出得意的大笑，具象化出带着钉刺的盾，压着十几人的攻击，头也不回飞入宇宙。
见到这一幕，一个身高近四米的人形生物呲着獠牙飞到塞尼斯托身侧。
他蓝色的脑部暴露在外，发着微弱的荧光，一双红眼睛一大一小，十分怪异。他用左侧那只几乎要掉出眼眶的猩红巨眼瞪向军团首领，话语中带着质疑。
“——塞尼斯托？为什么不追上去？”
塞尼斯托盯着哈尔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笑意。
“不需要，他会回来的。”
*
“你还打算回去？”
埃德文看着哈尔，十分不解。
就在十分钟前，哈尔·乔丹按照他的建议，来到这颗和科瓦德位于同一星系的荒凉星球上。
这里没有多少活着的东西，偌大一片的焦黑荒原中，一座和周围格格不入的银色高塔矗立其上。
这里是犯罪辛迪加侵略过的星球。这里的原住民已经因为反抗，被屠戮殆尽。
这座高塔是那场屠杀中唯一剩下的东西。
它原本是一门炮台。不过，在缺少能源的情况下，炮击功能已经无法启动，好在里面的设施还算完好。
埃德文无视墙体与地面上干涸的血迹和各种奇怪的损毁痕迹，熟练地找到操作台，激活仅剩的备用能源，开启警报系统和医疗仪。
注意到埃德文十分熟悉这里后，哈尔没有多停留的意思。然而他刚要飞入头顶那片无垠的黑暗，埃德文就把他拦了下来。
“我已经检查过，这里的飞船还能使用，你随时能回到地球，或者你想待在这里也行。等到我解决了塞尼斯托，我会用灯戒带你回到你的宇宙。”面对埃德文的阻拦，哈尔解释道。
埃德文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淡地讥讽道：“你之前的那一下没有毁掉他们的中央电池，而且塞尼斯托没有追上来，说明他有其他准备，或者让我们逃走本身就是个陷阱，结果你现在要去自投罗网？”
“就算逃走一时，他也会回到正物质宇宙——我不能让塞尼斯托再对宇宙做什么。”
说完，哈尔沉着脸，绕开埃德文。
OA的惨状依然时不时会浮现在眼前，但哈尔仍没有彻底绝望——只要有足够的意志力，绿灯戒什么都能具象出来，而且他手指上的这枚绿灯戒十分特殊，或许能够用它重建OA，重建绿灯军团，甚至如果有足够的能量……曾经军团的兄弟姐妹都能被具象化出来。
哈尔暗暗握紧双拳。
在此之前，他必须扫清所有的阻碍。
埃德文蓦地感觉到一股熟悉寒意，一闪即逝，像是个错觉。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追上去，说：“你说得对，但贸然冲过去绝对不行。想杀……想解决掉这个问题，最好先弄清楚他们做了哪些准备。”
说到一半，埃德文停顿了一下。
哈尔·乔丹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主动送死。
想了想，他话锋一转：“塞尼斯托军团一共有多少人？”
“两百？三百？我不知道。但绝对比刚刚遇到的多。”哈尔有些烦躁地回答说。
“所以你才觉得这是个突袭的好机会？”埃德文皱起眉，“我敢肯定，塞尼斯托绝对有联络他们的方式。你如果想过去，最好保证自己不会被他们发现，或者……”
有其他什么人吸引注意力。
“你可以从附近的星系下手，军团的存在对那些星球的原住民来说都是威胁，只要说服他们……”
“等等，你想让其他人去送死？”哈尔怒视着埃德文。
埃德文无视哈尔的目光，语气尖锐地反问：“你是不是对‘反物质宇宙’有什么误解？”
“正物质和反物质……可不光是质子、电子这种物理上的区别。整个反物质宇宙和我们的宇宙都是相反的，这里是恶人的游乐场，你想在这找到一个好人，最好去下水道的尸体里翻，说不定能找到几根手指。别以为会有什么受害者，他们一样是恶徒，只不过是弱小的那一方而已。”
换做以前，哈尔绝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埃德文像是毫无察觉，还在继续往下说：“而且还不只是这样，在反物质世界，英雄总是无法获得胜利的。相信我，我亲眼见过无数次正义联盟的惨败。”
哈尔一怔：“正义联盟？”
埃德文没兴趣给他讲故事，尤其那还是一个包括小丑和卢瑟在内的一群“反派”的故事：“现在你只要走错一步，我们就会满盘皆输，乔丹先生。”
“……我不会用你的方法。”
哈尔低声反驳了一句，沉默着飞回了高塔。
埃德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惑愈盛。
在此之前，他没有和哈尔·乔丹有过交流，但按照记忆里的印象，现在乔丹的反应有点……奇怪。
埃德文想了想，跟上去。
“或者，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
他瞥了眼哈尔鬓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几根白发，将满是恶意的私心藏进听起来真诚的话语里。
“在月球，正义联盟的对手——一个名为犯罪辛迪加的组织，在那建立起了圆形监狱，里面放着一门正物质大炮。只要吸收足够的正物质，它会自动进行浓缩，将其作为大炮的能源。理论上来说，它能毁掉这个宇宙里的一切。”*
甚至……毁掉反物质宇宙本身。
这样的力量，毁掉一个人类应该也是易如反掌，不管这个人类有什么样奇怪的能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埃德文脑海里迅速扎根、疯长。
理智上，埃德文清楚得记得自己先前的决定，但他已经越发地不想理会那个处于恐惧中的自己。思绪一点点下坠，他却完全没有挣扎的想法。
埃德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哈尔·乔丹，嘴唇动了动正想继续说下去，突然，无声警报被触发，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
他神色一冷，快步走到控制台前，打开高塔外的监控画面。
高塔顶上，一艘银灰色的战舰堂而皇之地压了下来。
“那是这儿的原住民？”
哈尔表情有些凝重。
“不……”
埃德文微微咪起双眼。
战舰的外壳上，赫然印着一个熟悉的标识。
——枭氏企业。
“那是侵略者。”
话音刚落，一道热视线突然射进来，在埃德文脚边烫出两个冒烟的焦黑圆洞。
这熟悉的“打招呼”的方式。
埃德文嫌恶地退开半步，正想做出回应。
谁知，哈尔已经抬起右手，聚集起强大的能量，近乎凝实的绿色光芒眼看就要射出，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那个飞在半空中的人影。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蓝色紧身制服，和熟悉的猩红色披风……只是，和他记忆中不同的是，胸口的五边形标志颠倒了过来，里面的字母也变成了一个大写“U”。
“……超人？”
哈尔迟疑地喊了声。
那人一挑眉。
“是终极人。”
他盯着哈尔，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再叫错，我就把你揍到死。”
埃德文站出半步，打断这诡异的对峙：“好久不见，肯特先生。”
终极人扫了他一眼，一开口就是威胁：“你们又跑到了我的世界来……上次放了你们一马，但这一次不会了。”
说完，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两眼微微发出猩红的光，热视线蓄势待发。
埃德文没有意识到终极人说的是“你们”而非“你”，他拉住想动手的哈尔，一边思索着这群家伙为什么会来这个“偏远地区”，一边游刃有余地应付起这位犯罪辛迪加的首领。*
“好吧，那这次我需要做什么才能换一条命，老大？”
刚一说完，他就感觉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埃德文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战舰边上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漆黑的身影。
“……蝙蝠？”
第154章 第 154 章
蝙蝠侠沉默地看着埃德文熟练敷衍完终极人，和那个似乎是属于其他宇宙的哈尔·乔丹一起朝战舰走来。他右手中指上仍然那枚黄灯戒。即便因为能量用尽，已经变得黯淡，埃德文也没摘下它。
“我还当他真被那群黄色肉虫抓走了，没想到……”
夜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他站到蝙蝠侠旁边，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埃德文。
这只小猫头鹰完全变了。
不光是身高，衣服，戒指，还有一些无法言明的东西。
夜枭轻笑一声。
“他的运气可真好。”
蝙蝠侠没有回应。
和犯罪辛迪加的合作不过是一个意外。
在埃德文和圣徒相继失去踪迹后不久，蝙蝠侠通过黄灯戒和那几个塞尼斯托军团成员的记忆发现了埃德文可能会被送往的地点——反物质宇宙中心，科瓦德。
结果，来到反物质宇宙没多久，就遇到了声称要讨伐塞尼斯托军团的犯罪辛迪加，以及不知为何和他们共同行动的……来自其他正物质宇宙的克雷茨。
他答应了克雷茨提出的同行与合作，但他不会相信这群人。
察觉到蝙蝠侠的戒备，夜枭像是故意作对一样，大步走上前，无视埃德文一下子紧绷起来的表情，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好久不见，看来你终于意识到哪里适合你了。”
夜枭的语气亲昵，但埃德文知道，猫头鹰绝对只是想揍他。
他挣了两下没挣脱。哈尔见状正要动手，蝙蝠侠就猛地抓住夜枭的手腕，收紧手指，一副再不收手，就要将猫头鹰爪子折断的表情。
夜枭毫不在意，甚至继续挑衅：“你能猜到的对吗，这只蝙蝠打算马上送你回去——”
“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恳求我，我就再给你一个加入犯罪辛迪加的机会，怎么样？”
埃德文没有上当。
他掰开猫头鹰的手指，面无表情地说：“你指的是送我进极端实验室的机会，还是让你把我揍死的机会？”
“Hmmm，事实上，我也没想好。”
见拙劣的谎言被戳穿，夜枭也满不在乎，脸上还带着沾沾自喜的笑。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终极人飞过来，手里拿着个样式奇怪的仪器，居高临下地警告道：“别浪费时间，‘会议’已经拖延半个小时了。”
“你说了算，老大。”
说完，夜枭松开手，跟着终极人回到战舰上。
等到那身灰色的羽毛披风消失在视野里，哈尔忍不住问：“你怎么和他们都认识？”
埃德文不管蝙蝠侠还在旁边，熟练地用实话来骗人：“我告诉过你，这个宇宙，犯罪辛迪加是正义联盟的对手。”
哈尔表情古怪了一瞬，看向一言不发的蝙蝠侠：“嘿，蝙蝠，我打赌你一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也跟他们很熟？你们也想解决塞尼斯托和他的军团？”
“他们来到了我们的宇宙。”
蝙蝠侠回身，领着两人走上战舰。
“为什么？”哈尔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埃德文，“你本来就是塞尼斯托军团中的一个？”
蝙蝠侠打断了哈尔怀疑的质问：“他想找到贤者之石……那是一块红色的水晶，你应该见过它。”
哈尔想了想：“我好像确实在他手里见过……那东西能做什么？”
回想起克雷茨的陈述，蝙蝠侠停顿了一下。
“你能想到的任何事。”
哈尔正想多问几句，会议室就到了。他往里面一看，就在露易丝·莱恩身边，看见了一张恨得咬牙切齿的脸。
“克雷茨！”
克雷茨刚结束充电，他收起红灯灯炉，像是才注意到他们一样，抬起头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噢，乔丹先生，你逃出来啦。”
哈尔飞冲过去一个勾拳打在克雷茨脸上。
“没错！所以我现在想干嘛就干嘛！”
埃德文两手抱臂，喜闻乐见地看着这一幕，顺便扫了眼其他人——犯罪辛迪加都在，正义联盟则是来了蝙蝠、氪星人、神奇女侠和火星猎人。
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了一瞬。不过很快，埃德文就和犯罪辛迪加一样，兴致勃勃地旁观起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正义联盟的几人倒是想劝架，但克雷茨直接还手了。猩红的构造物凝聚成型，灯戒也涌出灼血，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够了！”
不等战争继续升级，超人飞到两人中间，一边一只手抵住两人具象化出的武器，强行终止了这场“内战”。
“你扫兴了，氪星人。”
克雷茨率先收敛起灯戒能量，话里却满是怒火。
超女王走过去拎起男孩，放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那么现在是不是要说点正事了？”
坐在对面的权戒者左手中指的权力戒散溢出闪电般的绿光，他附和道：“超女王说得对，这也是我想说的……还有两个人去哪了？”
“他们不会参与接下来的任何行动，会议结束后，我就会送他们回去。”
说着，蝙蝠侠拦下埃德文走进会议室的脚步，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埃德文一点都不意外，脚下步子一拐，熟门熟路地找起控制室来——这艘战舰虽然外面涂着个“枭氏企业”的标识，但他从没在夜枭那见过，不过猫头鹰的习惯他早就在那一年里摸清了。
没花多少心思，短短几分钟后，埃德文就站到了控制室门前。
只是……
埃德文才一打开门，发现里面已经有“客人”了，只不过隔音太好，他才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
里头的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迅速按了个什么按键，监控画面刷的一下黑了下去。
“呃，我们只是在检查这里是不是……埃德文？！”那人慌慌张张回头，解释的话说到一半，才发现来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对上了一双危险、冰冷的绿眼珠，一时忘记了下文。
埃德文看着突然沉默的夜翼，确定对方是和他生活了好几年的那个，才开口问：“格雷森，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因为担心你！”
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夜翼走上前，亲昵地勾住埃德文的肩膀，语气也一如既往。
他把自家弟弟带到监控前，重新打开屏幕画面。
“我打赌你也是被布鲁斯赶出来的，不过没事，瞧，这能看得很清楚。”
画面里，犯罪辛迪加和正义联盟泾渭分明地分别坐在两边，他们正在谈论关于塞尼斯托军团的事——
“我不同意。我很感谢你能救下埃德文，但这事与我们无关。”蝙蝠侠话里没有留下半分余地，“我的城市还需要我。”
“哈，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不过在来反物质宇宙的时候，他可一点都没犹豫。”夜翼凑在埃德文耳边，低声道。
埃德文盯着屏幕没有回应，表情也依旧寡淡。
监控画面里，作为互相对应的镜像体，夜枭故意歪曲蝙蝠侠的意思：“你是说哥谭？我也不喜欢把不听话的一下子都杀完，那会少很多乐子。”
哈尔没有表现出半点畏惧，语气坚定地说：“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他们。”
“请让我们帮助你，哈尔。”作为联盟主席，超人站起来表明立场，“以正义之名拯救无辜的生命……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看到氪星人这么说，埃德文就知道蝙蝠一定会点头。
不过，不管正义联盟去不去帮忙对付塞尼斯托军团，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现在，他唯一在意的是——
“那个男人果然追过来了？”
在被空间漩涡拉到这个宇宙前，埃德文就短暂地见到了那个家伙。而且如果只是来找他，埃德文不认为会来这么多人。
“你是说圣徒？没错……克拉克说，在你掉进漩涡后，他就马上跟上去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被抓到科瓦德？”
其实夜翼更想问的是，那个叫塞尼斯托的家伙究竟做了什么。
现在埃德文给人的感觉，简直比刚从反物质宇宙回来的时候还要危险。那个时候，好歹因为卡洛斯刚复活，心情一直都还不错，尤其后来卡洛斯恢复了理智，埃德文越来越收敛，和以前比起来，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而现在……
夜翼担忧地看了眼埃德文，总觉得他在计划着什么危险的事。
埃德文不知道夜翼的想法，避重就轻地回答说：“是戒指，它……”
话音未落，控制室的门被打开，有人用讽刺的语调打断道：
“而你现在还留着它，看来你更喜欢你用不了的东西。”
夜翼回过头：“杰森？你刚刚去哪了？”
他对这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兄弟勉强没有敌意，不过这不妨碍他俩合不来。
杰森冷笑道：“别告诉我你相信那群镜像人真的会帮忙，他们就是个定时|炸弹——”
夜翼皱着眉刚想说什么，埃德文就先一步接上了杰森的话：“是为了贤者之石？那应该是克雷茨主动跟他们提起的。”
说这话的时候，埃德文始终没有回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监控。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翼感觉埃德文好像有点……紧张？他微微挺直脊背，表情却一下子放松下来。他整个人仍是危险的，却莫名透出几分乖，像是一下子收敛起爪牙，诱骗猎物入套的捕猎者。
而这，还只是埃德文刚刚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
夜翼：“……”
夜翼：“？？？”
夜翼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一些有点离谱的联想。面对两边奇怪的目光，他一本正经地说：
“咳咳，好吧，那让我们来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第155章 第 155 章
“……没什么好讨论的，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埃德文将监控画面放大，画面里，会议还在继续。
应该是在决定同行前，双方就进行过这么一次类似的“洽谈”，现在他们说得很简略。
不过，因为多了个哈尔·乔丹的关系，很多安排都进行了调整——
“……中央电池。只要毁掉中央电池，就能关停所有灯戒……”哈尔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更是爬满血丝。
那些没有回到OA进行防守的绿灯军团成员，他们大多就是因此而死。在战斗中，灯戒突然的熄灭……足以让他们被敌人咬碎。
埃德文认真记下哈尔的话，继续说道：“而且，这艘战舰不是特质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会议室里大部分人都能知道我们在这，尤其那两位肯特先生，说不定还能听得一清二楚。”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画面里，终极人嘴角翘起，发出一声得意的低笑，超人则是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夜翼一噎。
杰森倒是毫不意外。
他看着夜翼，发出一声冷笑：“我猜其中一定有蝙蝠侠，很震惊吧，你开始感觉到头晕了就坐下吧，神奇小子。顺便一问，需要给你点时间，找找身上有没有‘DADDY’留下的小道具吗？”
“DADDY”这个过分亲昵的单词被杰森说出来，完全成了一个讽刺。
夜翼表情一沉。
“我比你了解他，杰森。布鲁斯不会这么做。”
“那你一定很理解，这小子被那枚该死的戒指带走后，他所做的决定。”杰森握紧双手，浑身肌肉绷紧，整个人满攻击性。
“布鲁斯只是……”
“事实上——”
埃德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个人要打起来了，才出声打断了这个拐向奇怪方向的话题。
“除了这两位……夜枭绝对知道我会找来这里，以及，刚刚我粗略看过一圈会议室，虽然没发现监控的位置，但超女王一定知道这个设计，蝙蝠的话，我想他不用监听或者定位估计都能猜到。剩下的……克雷茨也许会察觉到一点？唯二能确定完全不清楚的，大概就只有权戒者和绿灯侠了吧。”
所以，这到底有什么好吵的？
埃德文看了眼左边沉默下来的夜翼，又扭过头拍了拍杰森的手背。
自认为已经解决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埃德文重新看向屏幕。
在刚刚正义联盟这边说起圣徒，提到关于重启宇宙的时候，埃德文注意到，哈尔·乔丹的表情变了。
为什么？
而且……这位乔丹先生的头发，是不是又变白了几缕？
埃德文狐疑地打量起这位绿灯侠。
说起来，之前他和乔丹拿回戒指的过程有点太过顺利了——
当时，埃德文以为绿灯戒会在塞尼斯托身上，所以才将具象化出的炸弹藏起来，为了防止灯戒再一次失控，还特地用完了所有能量……
毕竟，塞尼斯托杀了几乎全部的绿灯侠，唯独留下哈尔·乔丹，怎么都不会把他的戒指随便地放在某个房间。
现在一想，即便当时哈尔·乔丹拿到戒指看上去十分巧合，也不能证明这其中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联系起塞尼斯托之前的故意放水行为，和哈尔·乔丹性格、外表的差异……
这些念头迅速闪过，一个结论在埃德文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那枚绿灯戒有问题。
虽然对灯戒、灯团的了解不算多，意志力、恐惧、愤怒这类作为能源的情感又很唯心，但埃德文知道外表是戒指样式的灯戒，其本质，是一台电脑。
既然是电脑，那么塞尼斯托可能会动的手脚……
见埃德文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监控画面上，夜翼以为他在不甘心，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也觉得你早点回去会更安全。说真的，之前你把我们都吓坏了。”
埃德文压根没认真听，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后，指向屏幕上的哈尔·乔丹：“他的灯戒——”
轰！
战舰震颤，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外面传来，同时，控制室电脑屏幕上闪出警报。
夜翼踉跄了一下，神色变得凝重。
“有人在攻击战舰？”
他看向飞快敲击键盘的埃德文：“能看到是谁吗？”
埃德文熟练地盗用夜枭的权限修改了战舰的安全协议，并迅速打开自动防御系统。
紧接着，针对战舰外部的监测画面打开。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数冰冷的金色光芒亮起，它们围绕在战舰的护盾上空，蓄势待发。
不待埃德文开启反击模式，战舰又一次猛烈震动，轰击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而且这一次，距离更近了。
“在防御护盾开启前，有虫子挤进来了。”埃德文脸色一冷，迅速判断出现状。
会议室里，那群罪犯和英雄已经迎上去，终极人的热视线直接洞穿了最先进入他视野的那名黄灯；
超人则是一拳轰出，重重打向另一个体型肥大，满嘴獠牙的灰色人形生物的腹部，只听咔嚓一声，还未凝聚成形的黄灯能量竟是被生生砸碎，那人更是向后倒飞出去，甚至将身后的同伴也撞出一段距离；
会议室的外墙顷刻坍塌，塞尼斯托军团众人还没来得及冲进去，一道耀眼的绿色光束瞬间将他们冲散。哈尔·乔丹飞出战舰，具象化出巨型网兜，把好几名黄灯裹在里面，甩向高空；
与此同时，几乎相差无几的绿色能量又一次出现在会议室中，就当还没来得及进去的黄灯以为又多了一名绿灯侠时，权戒者哈罗兹跟在终极人身后，用权戒能量在自己身边具象出波西风格的妖魔……*
他们看似占尽上风，可谁都知道，这只是开始，护盾外，繁星般的黄色光芒正虎视眈眈。
轰——！
几十道金色能量光束对准护盾轰击，这一次连地面都产生明显的震动，护盾闪烁不定，耐久肉眼可见地迅速下降。
作为所有者，夜枭深知这东西坚持不了多久。他脸上的笑容冷了冷，按下臂甲上的按钮。
下一秒，他的声音出现在控制室里。
“别像个傻子一样，角鸮。换手动操作，别去管能源这种无所谓的东西。”
手动操作？
没时间多想，埃德文直接按照夜枭的命令切换成手动模式，发现操作模式和他以前用过的那些相差不大，上手十分简单。而且夜枭还说让他不用计算能源消耗……
埃德文一挑眉，直接开启炮口朝外面轰击。
不需要瞄准，也不需要什么配合。目标很多，一炮下去总能轰到点什么。
一时间，控制室里都是清脆的按键敲击声。
夜翼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塞尼斯托军团，叫住想冲出去帮忙的杰森，冷静地说：“等等，杰森。记得刚刚在会议上他们的计划吗？”
杰森脚步停住。
“你想怎么做？”
夜翼神色坚定。
“做我们必须做的，去阻止他们。”
听到夜翼这句话，不管是杰森，还是埃德文都明白了他的想法。
埃德文认真想了想，一心二用，一边操纵炮击，一边调出战舰相关的各类信息：“如果你是打算去科瓦德，毁了他们的中央电池，记得小心一点，别惊动任何人……嗯……去D5区，猫头鹰把他的战机存在那里了，能隐形的那架。”
“而且虽然塞尼斯托也在这里，但来的不一定是全部，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夜翼神色一松，看着头都没时间回一下的埃德文，郑重地说：“我们会注意的，你也要注意安全，埃德文。”
埃德文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身后，匆匆离去的脚步声，随着控制室的大门关紧，戛然而止。
埃德文目光瞥过右手中指上的戒指。
他到现在也无法确定，塞尼斯托能找到这里来，是不是因为哈尔·乔丹的戒指，又或者……他手上的这个也有问题。
不过就算这样，埃德文也没有摘下黄灯戒的意思。
眼下，克雷茨在进入塞尼斯托军团的视野前，就迅速变成了埃德文的外表，想来也是猜出，埃德文当时是假借了他的名义出现在塞尼斯托面前的。
这一点，在火星猎人用思维联接代替通讯后得到了证实。
克雷茨在控制好思维不让自己乱想后，就接收到了埃德文对于当时面对塞尼斯托时的陈述。
‘好极了，我会把塞尼斯托骗过去的，不过你最好还是守好这个笼子。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扫描到你的生命反应，去给你来一炮。’
‘……’
埃德文没有回应，冷静地开启对应舱门，把钻进来的塞尼斯托军团成员引导向错误区域的同时，掩护夜翼和杰森两人到D5区。
对于他们三人的行动，蝙蝠侠没有出声指责和阻止：‘荣恩，跟上夜翼和红头罩，帮他们清出一条路。埃德文，三分钟后开启侧面的护盾，由我们吸引注意力。’
不是不想让人去帮忙，只是他们已经暴露在塞尼斯托军团眼中，所以一时半会儿，所有人都无法抽身。
‘我知道了。’
埃德文应了一句，不敢有任何停顿。
他面前的屏幕被他手动分成无数个小块，将它们合起来，就是护盾所有能防御的视角。
战舰的防御护盾并不是一个整体，它们由数百个相同的六边形护盾衔接而成。而埃德文正在做的，就是把更多的能量，调用到即将受到攻击的区域。
虽然自动操作就能做到这一点，但时间一长就会出现失误和延迟，这就是夜枭要求他转成手动的原因之一。
在无数次计算与操作中，三分钟转瞬即逝。
时间一到，埃德文没有迟疑，开启对应的护盾，同时，相比起先前，更加强大的绿灯能量瞬间笼罩了哈尔全身。
他抬起双臂，绿色光芒对准护盾外。
“来吧，杂种们！”
话音刚落，巨大的光束轰出，紧密的包围网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缺口。
外面的塞尼斯托军团成员只盯准了他们这一次奇袭的首要目标，殊不知，随着一阵凌冽的风刮过，已有人正大光明离开了战线。
塞尼斯托隐隐有所察觉。他看着似乎什么都没有的那片区域，想了想，向周围的三名下属下达追击命令。
而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刚刚还坚守阵线，没有半点碎裂趋势的护盾骤然消失，战舰本身，也在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克雷茨一怔，与夜枭对视一眼，立即察觉到问题所在。
——有人拿走了战舰主能源！
尽管作为同伴的犯罪辛迪加众人，都知道他们有一颗贤者之石的仿品，连同正义联盟的几人也有所猜测，但只有克雷茨、夜枭和终极人知道，那颗石头被用来当做了战舰的能源。
在克雷茨的预计中，他会将仿品剩下的能量完全消耗殆尽，一点灰尘都不会给犯罪辛迪加留下。而夜枭则是料到克雷茨会有小动作，早做过准备，这也是他告诉埃德文不需要担心能源的主要原因。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眼下这个时机，居然有第四个人发现这件事，并且还抢走了它。
顿时，压力骤增。
对上高处塞尼斯托那双太阳般的眼睛，克雷茨眸色一冷，一身猩红色凶焰越发骇人，扬手一挥，直接将周围逼近的金色光芒卷了退去。
风声激荡。
愤怒徒生。
克雷茨眼中掠过一抹红光，一双拳头死死握紧，血液般的红灯能量顺着指缝流淌滴落。
“不管是谁，我要……烧了他！”
第156章 第 156 章
在战舰灯光熄灭的瞬间，埃德文立即开启了备用能源。
短短几秒，一切就恢复如常。
但埃德文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备用能源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不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分钟内找回主能源，那么就只能放弃战舰。
埃德文冷静地进行推测。克雷茨的愤怒顺着火星猎人的思维联结短暂地烫进脑子，足以证明，这是一次意外状况。
并且，那个所谓的“战舰能源”，或许……
想到这，他果断将系统调整到自动模式，同时关停了一小半的防御机制，而这么做的后果——
哐！
距离主能源切断还不到一分钟，控制室的门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撞出一个突起。
两侧门框严重扭曲，撞击声也越来越响，外面那东西眼看要破门而入。
埃德文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冷静地坐在控制台前，手下动作片刻没停。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一只带着黄灯戒的爪子扒开缝隙伸进来。控制室的门被彻底掀开，来人抓住金属门板，随手砸向控制台前的人影。
埃德文头也不回，脚轻轻一蹬地，椅轮往右侧滚出一段距离，恰好错身避过。
砰！
金属门嵌入控制台，电流爆裂声响起，火花流窜闪烁，受损区域的按键瞬间暗了下去。
屏幕挣扎似的闪烁了几下，勉强维系着该有的功能。
埃德文没空管这些，一个下蹲躲过身后直冲而来的金色光束，一只手抓住藏在控制台下的电磁脉冲枪，另一只手抓住扶手将椅子挡到自己身前。
亢！
金属的椅背勉强卡住劈头砍下的金色刀锋，不到两秒，便不堪承受，在尖锐的切割声中一分为二。
“哈！看你能逃到哪去——”
被猎物的徒劳的反抗激起凶性，作为最先加入塞尼斯托军团的成员，阿奇洛解除具象化，黄色的光晕瞬间笼罩全身。
凶兽般尖锐的爪子摔开阻挡物，一把捏住藏在阴影中的猎物，一双浑黑的眼珠跟着盯过去。
“——是你？！”
阿奇洛看着那张几分钟前才见过，把好几个同伴烧至灰烬的脸，以及——
一个近在眼前的，黑洞洞的枪口。
“认错人了，阿奇洛先生。”
枪口迅速蓄起蓝色的幽光，尖锐的嗡鸣声让长于丛林中的阿奇洛生出一种莫名危机感。
下意识地，阿奇洛想握住枪身，黄色的光芒也越发刺眼。但显然，按下扳机的速度更快——
磅！
枪声在咫尺间炸响，深蓝色的电磁脉冲破入黄灯力场，瞬间血肉迸溅。
“啊——！”
阿奇洛猛地将埃德文重重砸向墙壁，捂住少了一根手指的右手，满是獠牙的口器中发出哀嚎。
埃德文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忍下疼痛踉跄着站稳，走上前从血肉中捡起一枚黯淡的黄灯戒，随意甩了甩，收进兜里。
他摸了摸为了破开黄灯能量而过载的枪，确定还能再来一发后，对准朝自己扑过来，试图抢回戒指的阿奇洛再一次扣下扳机。
“——”
【指环状态报告，674号塞尼斯托军团成员已死亡。】
口袋里，属于阿奇洛的黄灯戒重新亮起，发出冰冷的提示音，紧接着迅速飞出。
“？”
埃德文条件反射要抓住戒指，手掌却差点被洞穿，只好眼睁睁看着戒指化作一颗流光，飞向战舰外。
见此，埃德文没再回去操作战舰的防御系统，而是控制住思维，踩着一地鲜血走到阿奇洛的尸体边上。
战舰外，轰响声越发震耳欲聋。
埃德文右手的中指上，那枚能量几乎完全耗尽的黄灯戒再一次亮起微光。
随着黯淡的黄色光芒从戒指中闪电般窜出，埃德文左手上多了一个黄色的灯炉。
“……我应该把红灯戒找回来的。”
灯炉里代表恐惧的黄色光辉印在埃德文的脸上，衬出一片森冷的苍白。
没多犹豫，他右手握拳，对准灯炉。
“黑昼茫茫，白夜朗朗。邪徒奸党，惧吾神光。怖火焚葬，逆我者亡。 ”金色的烈焰燃起，塞尼斯托军团的制服再一次穿在埃德文身上。
“恐惧为源……塞氏威权。”
戒指完成充能，埃德文一脚踩在尸体上，黄灯能量光线般深入阿奇洛的耳孔——和先前塞尼斯托所做的一样。
连接……脑神经突触，然后，询问。
回忆着塞尼斯托的威胁，埃德文迅速掌握了诀窍。
“告诉我，留守在科瓦德的，有多少人？”
“——”
或许是因为已经死了的缘故，阿奇洛的声音几乎淹没在轰响声里。
但埃德文还是听清了。
火星猎人的思维联结还在，他克制住情绪和思绪，尝试连接上夜翼驾驶的那架隐形战机的通讯。
然而。
看着屏幕上连接失败的提示，埃德文沉默着取消重连，走出控制室来到走廊。
走廊尽头，银白的墙壁上反射出红色的光。
下一秒，猩红的虫兽从拐角处探出头，长满倒刺的尾巴连接着一条同样闪点般的猩红色光束，犹如圈养的恶犬。
一眼望过去，埃德文就看出这些是模仿了塞尼斯托的具象化。
应该是被下达了锁定黄色光的命令，虫兽在注意到他的一瞬间嘴里发出刺耳的鸣叫，尾巴一摆，转头扑过来。
眨眼间，虫兽就窜到了猎物面前。畸形的头颅上，数对眼睛中闪出贪婪的精光，口器两侧尖锐的獠牙眼看要刺入皮肉。
埃德文不躲不闪，反倒是那几只虫兽突兀停顿住，獠牙贴着他的脖颈，难动分毫。
数条金色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从他右手戒指中延伸出，死死绞住近在咫尺的虫肢与口器。
虫兽挣扎着想摆脱桎梏，锁链瞬间收紧，将猎物挤压、碾碎，再无踪影。唯余几道红光在空气中隐没。
轰！
爆炸声从虫兽过来的那个拐角响起，滚烫的气浪翻滚而至。
克雷茨从那后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样式奇异的猩红刀刃，刀尖往下滴着血。
那身红黑两色的制服已经破损大半，皮肤裸露在外，满身淋漓的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余光注意到金色的光晕，克雷茨单手平举，刀刃变作机枪，枪口瞄过去，正要扣下扳机，突然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哦，没错，你确实应该是第一个发现的。”
克雷茨喃喃垂下手，具象化却仍保持着。
塞尼斯托能控制黄灯戒，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方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时那一身伤就是这么来的。可埃德文现在又用起这枚戒指……
繁杂如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生起，又在下一秒被蒸发。
克雷茨抬脚走进走廊，留下一串鲜红斑驳的脚印。猩红的能量已经尽数收敛，唯余几缕灼热的风。
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越走越近，埃德文嘴唇微微抿紧。
战舰的能源，毫无疑问是贤者之石的仿品。拿走它的，无非是塞尼斯托军团的人，或者其他的什么……比如，那个自称圣徒的男人。不论是谁，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在塞尼斯托来袭的时候，埃德文就隐约有所察觉——对方像是早料到正义联盟会出现一样，恰到好处地让局面僵持住，并在这样的僵局中，谋划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他或许应该提前杀了让他感觉到不对劲的哈尔·乔丹，毁掉那颗可能会引来麻烦的贤者之石仿品，阻止夜翼和红头罩的离开，但是……
他没有试错的机会。
埃德文不再犹豫，准备离开。忽然，他听见克雷茨用陈述的语气问道：“你和塞尼斯托有合作。”
“是啊，就像你和夜枭那样。”埃德文完全不想理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回敬一句后，快步与他错身而过。
克雷茨倒是从埃德文的反应中得到了一些答案。
比如……为什么塞尼斯托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过这个答案现在已经无关紧要，没在已经得出答案的问题上多想，克雷茨继续朝着存放能源的区域前行。
和被迫不能使用致命武力的哈尔·乔丹不同，能够在真空燃烧的火焰、能尽情杀人的灯戒，都引导着克雷茨逐渐堕入杀戮的血肉泥潭。
等到达目的地，他周身的红灯能量已经犹如沸腾，双眼也迸射着灯笼形状的红色光芒。
在扫描出里面只有一个生命反应时，克雷茨早已无心多想，直接炸开了紧闭的舱门。
出乎他预料的是，里面只有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类，一双蓝色的眼角发着幽蓝的光，身前两只手平举，手里各拿着一颗红色水晶。
只不过两颗水晶都像是被使用过度了，仅仅是被指尖轻轻蹭过，一些细碎的、灰尘大小的颗粒便簌簌落下。
克雷茨见过这两颗水晶。
在塞尼斯托那里、在夜枭那里。
哪怕只是仿品，哪怕只剩下一点点残渣，也足以驱动这艘战舰的全部功能……
不等他动手抢夺，对方手指上冒出蓝色的电流状能量，两颗接近消耗殆尽的仿品融合成一个，并且新的仿品中，那种奇异的红色再一次变得鲜活。
克雷茨忽然意识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圣徒。
那个蝙蝠侠口中古怪的、想要重启宇宙、修改时间的家伙。
有那两颗石头在，再加上对方本身的能力。克雷茨知道自己不是圣徒的对手。
克雷茨克制住直接动手的冲动，强迫自己挤出点耐心给这个病态的自以为是神的疯子。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他保持着平稳的语调，让自己的话听上去足够可信，又不至于咄咄逼人，“但重启后的宇宙早绝不是原来的那个，你怎么保证全世界五十多亿人都按原来的轨迹？”
“如果没有，你是不是要再一次重启，一次又一次，直到正确为止？你有没有想过，就是你现在的行为导致的时间坍塌。”
“这个问题……”圣徒沉吟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你们没有我的视角，所以你们注定无法理解。”
说着，圣徒放下红水晶，随意抬起手，掌心对着克雷茨。
克雷茨还没来得及躲开，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扯过去，整个过程迅速且无法反抗。
然后，那只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瞬间，脊背生寒。
圣徒看着那些翻涌的红灯能量，面色平静。
“那么……你想看看吗？”
第157章 第 157 章
尽管圣徒语气温和地说出了这样的提议，但是他其实并没有给克雷茨选择的余地。
不等克雷茨拒绝，眼前幽蓝色的光晕就占满了他的视野。紧接着，克雷茨感觉到脑海中挤满了千万个声音、画面，它们交织在一起，又好像都有自己的意识，各自为战。
在精神几乎崩溃之际，克雷茨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延伸向这一切的尽头。
他试着去窥探那些画面与声音，结果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像是突然从万米高空坠落。
此时，沉寂已然笼罩整个舱室，外面的纷争再无法侵扰分毫。
克雷茨站在圣徒掌下，幽蓝的光钻入他的皮与骨，橄榄石般的双目涣散无神，他额头血管凸起，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却愣是咬紧着牙关，一声不吭。
圣徒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眼前这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少年，即便因为一个恶劣的意外得以长大，又试图说服自己放弃修正时间，也还是改变不了什么……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其实没有什么必要让克雷茨“看”到什么，无论他会不会理解，结局都不会有改变。
这只不过是他突然生出的，一点虚伪的怜悯。
在解构、重塑这两个贤者之石仿品时，圣徒有一瞬间重新获得了窥视未来的能力。
他发现，关于未来的最后画面并没有因他的举动而改变，一切仍然在迈向最终的黑暗。不过这一次，在一切归于黑暗与寂静的瞬间，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看到了，这个少年的脸。
不是先前那个穿着黄灯制服、更年长的，而是眼前的这个。
在圣徒一闪而过的疑惑中，克雷茨的意识完全坠入深渊，与无数的画面擦身而过——
他看到卢瑟在白宫杀了闪电侠，超人紧接着闯入白宫，杀死卢瑟；
看到换了一身灰色制服的蝙蝠侠走入传送门来到平行世界，与其他正义领主一起，监|禁正义联盟并冒名顶替他们，然后又被平行世界的自己所说服，最后将失去力量的正义领主关押；
看到被关押的正义领主恢复力量，再一次挑起战争，即便平行世界的正义联盟开启两个世界的通道，战争也仍是进一步扩大。
一场漫长的……战争。
克雷茨对此并无太多想法，甚至还觉得领主超人的手段太过温和，起码阿卡姆那些人不应该活着。
直到，下坠的速度骤然变快，克雷茨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重重砸在突然出现的地面上。好在没有疼痛，他才勉强站稳。
克雷茨环顾四周，那些纷杂的画面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极具科技感的高楼。
不过克雷茨没心思去顾及那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雕像所吸引——
那是一座巨大的……蝙蝠侠的雕像。
虽然雕像通体都是金属的深灰色，但从样式能看出，那是领主蝙蝠侠的制服。
“哈，未来的……哥谭？”
克雷茨狐疑地打量着雕像，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即便成为正义领主，他也不认为蝙蝠会让人做这种事。
太……张扬了。
克雷茨下意识想使用灯戒，好扫描这个奇怪的城市，结果发现它并不在手指上，那些总是让他无法冷静的情绪也尽数消失。
所以这里是某种幻象？
坠落前发生的一切还清楚的印在脑子里，那个叫圣徒的死人脸绝对不安好心，这奇怪的幻象说不定藏着他不知道的危险，更别说现在没有灯戒。他得尽早找到脱离的办法。
在注意到路人进行交易的时候用的不是现金，而是巴掌大的小卡片后，克雷茨从路边挑了一辆红色摩托“借”走，驶向韦恩庄园。
他其实不太想面对蝙蝠，不过，这个世界的蝙蝠认不认识“埃德文·克雷茨”还两说。
起码在先前的画面中，他一次都没见到自己。
或许这是圣徒所谓的“正确”的世界，又或许……他死在了一切发生之前。
还没开出多远，克雷茨猛地停下车，下一秒，一个黑影突然从头顶跳下来。
“你的反应还挺快。那么你怎么就反应不过来那是我的车呢？”一个少年嗓音响起，来人走出阴影逐渐露出全貌，明显是染出来的金色短发，不驯的表情，再加上手里似乎是用作威慑的小丑面具。
……小丑帮。
“来吧，小子，别藏着掖着了，交出你所有的信誉卡，我就放你一马。”金发少年抬了抬下巴，摊开手示意克雷茨交货。
克雷茨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个头比自己高，没有枪，没有训练的痕迹……
作为一个小丑帮，对方有点过于无害了。
不过就算这样克雷茨也没兴趣给出什么好态度，直接动手把对方收拾了一顿。
少年的身手很灵活，比克雷茨想的要好一些，但这起不了太大作用。
“呃——小子，你不会想惹上小丑帮的。”
“……居然真的是小丑帮。”
克雷茨神色一冷。他捏起那张面具，嫌弃地扔到一边，然后掐住少年的脖子，缓缓收紧。
“但你猜错了，我从没怕过小丑，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打算放过你们。”
森冷的杀意针扎般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他当即明白，眼前这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犯。
“等等等等——你要去蝙蝠洞对吗？”
克雷茨闻言稍微松开手，语气也放缓了些：“我不太喜欢这个单词从小丑帮的人嘴里说出来，但你好像知道很多……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已经接近帕里塞德斯区，聪明一点的就能看出他的目的地是哪，但最多只会说是“韦恩庄园”，而非在那下面的洞穴。
一个小丑说出“蝙蝠洞”的具体位置？
这简直是个不好笑的末日笑话。
一些不好的猜测浮出水面，克雷茨表情柔和了一些，杀意却没有减轻丝毫，反而愈演愈烈。
就在这时，他听见少年说：“每个人都知道——”
克雷茨盯着少年那双钢蓝色的眼睛，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下文。
“我不知道是时间旅行还是什么的……但是现在，蝙蝠洞谁都知道在哪。”
“时间旅行？”克雷茨平淡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
“嘿，这是正义领主的世界，时间旅行也没那么新奇，对吧？”少年有点得意地耸了耸肩。顿了顿，他继续解释说，“在领主蝙蝠侠死后，谁都知道他的身份了，他的秘密基地当然也不会例外。”
心中的猜测落实，克雷茨表情没有多少波澜。在平行世界见到的关于正义领主的新闻中，蝙蝠也没有出现……但他查过了，他们来自未来。
也就是说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刚刚的那座雕像，他放开少年，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轻声问：“他怎么死的？”
“——正义领主们杀了他。”少年看上去不是很在乎，语气却莫名有些沉重，“你应该看到那个雕像了，那不是唯一一个。正义领主在城里到处竖立他的雕像，为了恐吓市民，提醒所有人反抗他们的下场。”
“……我一点都不意外。”
克雷茨发出一声冷笑，背过身，跨上摩托。不管怎么说，回去看一眼总是有必要的。
即便失败，他相信会有人留下点什么。蝙蝠、夜翼、罗宾、蝙蝠女孩……或者阿尔弗雷德。
他了解他们。
“你还想过去？这只是浪费时间！那里已经废弃了很多年，至今为止反复检查过很多次，不可能留下什么。”
见克雷茨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少年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跟着跨上摩托车后座。
克雷茨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却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威胁。
少年不忿地大声抗议：“这是我的车！”
克雷茨收回目光没说什么。刚刚他就检查过，对方身上没有什么警报器之类的东西，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小丑帮成员……或者说，蹭着小丑帮名号的混混。
“我对时间旅行知道的不多，但我猜你一定跟领主蝙蝠侠有关……你是他的罗宾之一？”
“……不是。”
“那你来这做什么？”
“意外。”
“哦，所以你是想要找方法回去？那你最好是找别的方法了。或者……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些历史纪录片？”
“我会的。”
一路上自称泰瑞·麦金尼斯的金发少年讲述了很多关于正义领主的历史，大多都很粗略，克雷茨听得不算认真，脑子里只一个劲想着蝙蝠会用什么方法留下线索。
然而，当摩托车终于到达目的地，克雷茨看到已经沦为废墟的韦恩庄园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滞。
“这里维持着废墟的样子也是正义领主的意思。”泰瑞踢开脚边的碎石，率先走向废墟，“走吧，下去的机关早就坏了，我们得找个缝隙才能下去。”
克雷茨默不作声地跟在泰瑞身后，绕开那些能让他想起昔日的韦恩庄园的断壁残垣。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世界，甚至不是真实的世界，所以表现得还算冷静。
“这里。”
泰瑞指了指脚下。
克雷茨快步走过去，看着漆黑一片的裂隙，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咳咳……”
尽管尽量轻巧地落地，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扬起灰尘。
克雷茨屏住呼吸摆了摆手，正想让泰瑞把手电筒丢下来，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发出微弱荧光的……绿色单词。
“HA”
克雷茨的目光猛地停顿住，一股恶寒顺着脊背窜上脑门。
灰尘逐渐散去，更多的绿色荧光出现在视野里。
HAHAHAHAHAHAHA——
地面、墙壁、掀起的石块、碎裂的电脑屏幕、毁坏的制服展示柜……铺天盖地，到处是小丑帮留下的痕迹。
看着中央倒悬下来的最大石块上，那个犹如嘲讽的小丑笑脸，克雷茨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怔怔地走向制服展示柜，里面的制服已经尽数破损，其中一套还完全丢失，只剩下个光秃秃的人形支架。
“正义领主从来不会阻止这种事。”泰瑞不知什么时候跟着跳了下来，他看着克雷茨的背影，莫名感觉到了悲哀。
旧日的残影意外窥见未来……这次对方回去之后，这一切能不能被改变？
没有理会泰瑞的话，克雷茨沉默地站在那身蝙蝠制服前，蝙蝠制服是损坏最严重的，唯独胸前的蝙蝠标记还勉强算得上完好。
他看着其余的制服，最后目光落到那只灰色的蝙蝠上，不知为何似乎听见了布鲁斯的声音，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画面。
比如在无数个夜晚，于天空中重复不断亮起，照亮寒夜的蝙蝠灯；
比如在林立的哥特式高楼间，颜色鲜艳的罗宾鸟跟在黑漆漆的骑士身后跳跃、飞翔的场景；
比如在每一个凌晨，管家先生端着托盘，用古怪的腔调迎接不省心的父子的模样；
比如被蝙蝠背在背上，在蝙蝠洞里跑来跑去的陶德的笑容；
比如和夜翼吵完架，伫立在蝙蝠电脑前愣是不回头的漆黑背影……
最后，这一切都黯然褪去，变成映照在残破玻璃上，他自己的面无表情的脸。
克雷茨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里，他的父亲……
蝙蝠侠，已经死了。
他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试图撕开漆黑的夜幕，让天光洒落，却终究被打倒，作为……一个反抗统治的罪犯。
他的一切被曾经的同伴与保护者赤|裸裸地呈现、涂抹、践踏，最后落入尘泥，家也沦为坟墓，只剩下仇敌还站在尸骸上高歌欢呼——看啊，那盏该死的灯灭了！
偏偏这一切，是布鲁斯自己选的。
“……”
“嘿，你还好吗？”
泰瑞皱起眉，轻声问道。
“……”克雷茨嘴唇动了动，沉默了片刻，“我很好。”
他专注地盯着那个蝙蝠标记，恨不得要将它烙印在灵魂里。
“这一切不会发生的。”
克雷茨低声说着，像是为了告诫自己，又好像只是无意识的呢喃。
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低垂的眼眸中亮起，犹如两簇猩红的火焰。
下一秒，周围的景象淡去，重归黑暗，幽蓝的光芒将他拉扯向下一个场景。
但克雷茨拒绝了。
他挣脱开这让人恶心的力量，在意识回归□□的瞬间拍开额头上那只冰冷手掌。
“不用了。”
克雷茨退开两步。
再一次感觉到红灯能量的侵袭，愤怒点燃理智，克雷茨表现得却十分平静。
“我意识到了一件事。”他语气冷淡地说，“那就是我们注定不会互相理解。”
“你只看到一些片段，看到悲剧的其中一幕，就作出这样的选择，也只是把本该活下去的人推向死亡而已。”圣徒平静地陈述道。
“你觉得布鲁斯不该活下去。”
“在你的世界，是的。”
“哈，是吗。”克雷茨发出毫无笑意的笑声，“随便吧，我他妈的又不是英雄，我用不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不打算救任何人！”
“我只知道——你他妈要动我的家人，要毁了我的世界。”
他抬起头，第一次无视了不断发出警报的直觉，与面前这个混蛋针锋相对。
“那么，我就要杀了你。”
“仅此而已。”
轰——！
猩红的巨兽撞开墙壁与虚无的壁垒，它身上燃烧着血液般的火焰，头颅两侧犄角弯曲朝后，嘴长满尖牙，两侧还长着两根獠牙。
一头……牛？
克雷茨看着这只撞到他面前，朝他张开兽口恨不得将他整个吞下的血红色凶兽，心脏猛地跳动起来。然后，他听见了凶兽的声音——
【来自地球的埃德文·克雷茨，】
【你心中有巨大的愤怒。】
【而我饿了。】
“血屠牛？！”
圣徒倒是一眼认出了这只红色灯兽，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作为宇宙中第一个感觉到愤怒的生物，它和绿灯军团的离子鲨、塞尼斯托军团的视差怪一样，是红灯军团的象征，若是让它附体成功，情况或许会变得复杂起来。于是，他试图进行干预和驱赶，但……
已经晚了。
“吃吧。”
对着那张饥饿的兽口，克雷茨平静地作出回应。
“这是我唯一剩下的了。”
下一刻，血屠牛化为滔天火焰钻入克雷茨体内。
“呃啊啊啊啊——！”
白骨般的面具突兀覆盖在他脸上，与血屠牛形似的犄角横生而出，尖端漆黑，犹如凝固的血。
身上原先的红灯制服已然消失，变成了猩红色犹如血肉般的盔甲，两侧白骨肩甲燃着灼血，漆黑的腰带上拴着数把红灯能量凝聚而成的不同制式的屠刀。
而克雷茨手中，则拿着一柄宛若实质的血红色战斧。战斧两侧开刃，斧柄混黑。斧刃中镂着一个红色灯笼，那是红灯军团的标志。
“……杀了你！”
圣徒故技重施，将克雷茨禁锢住：“你现在并不冷静，你的愤怒只是被红灯戒所激发出来的虚假之物——”
磅——！
燃烧的灼血冲天而起，一时间，世界只剩下红黑两色，连太阳都无法与这光芒比拟。
鲜红的斧刃劈下，战舰破开，圣徒倒飞而出，凶焰裹挟，甚至点燃了一路撞到的塞尼斯托军团的成员。
正与塞尼斯托战斗的哈尔·乔丹听到这响声，转头看过去，就被炽烈的火光短暂夺去了视线。
恰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他的灯戒中响起。
【注意，绿灯侠。】
【OA之书已被改写。】
这样的提示音一出来，哈尔一下子愣住了。
OA之书？
这东西记录着宇宙守护者和绿灯军团的历史，还记录着所有绿灯侠必须遵守的职责。除了作为创造者的宇宙守护者，还有谁能改写这个东西。
那时候，他亲眼见到其他守护者都已经死了，除了……
“……甘瑟？”
【已被获准使用致命武力。】
“致命武力？”
哈尔脸上露出痛快至极的笑来，翡翠般的绿光再一次变得耀眼至极。
与此同时，科瓦德附近。
夜翼驾驶着隐形战机，利用周围的陨石艰难地躲避着攻击。
十分钟前，后面突然射来一道黄色的光束，即便他立即反应过来作出回避，也依然被击穿了机翼。好在还能勉强维持飞行，不至于被追上。
“还有两个，但你的把戏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杰森依然是那副嘲讽的语气，但夜翼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先前他察觉到对面各自为战的缺陷，利用地形和战机隐形的特性，诱导另外两人的攻击落到了第三人的身上。
不过这样的手段只能用一次。现在剩下的两人已经生出戒备，也勉强算是有了配合，这让情势变得更加危机。
仅仅躲避是不行的，在宇宙的真空环境中，他们处处掣肘，劣势很大，部分针对性武器还无法用上。而且再拖延下去，战机不一定能撑得住。也就是说，他得找个星球降落——
“去科瓦德。”
杰森也想到了这一点，并用命令的口吻给出了建议。
夜翼知道这不算一个好主意，只是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没有犹豫，他操纵战机，在陨石中不断绕行，以最快速度飞往科瓦德。
然而，等到他飞出这片陨石群，就发现那两人并没有追上来。
不知道他们是想埋伏，还是单纯的追丢了，夜翼不敢放松，在调整到隐形模式，又绕开那些巡逻人员，才找了个无人区准备降落。
科瓦德被塞尼斯托军团占领后，因为军团人数不算多，所以大多集中在固定的一片区域中，他们的各项设施也都被建造在那里。
现在恰好方便他们避开军团成员，成功在科瓦德北部的荒原中降落。
荒原中四处可见石锥般林立的尖峰，十分方便隐藏。
可当他们才一降落，一个穿着塞尼斯托军团制服的人影就出现在战机前。
那人敲了敲还没解除隐形模式的战机外壳，然后解除了身上那层用于伪装的“皮肤”和那身塞尼斯托军团的制服。
“埃德文？！”
惊讶间，夜翼连忙解除隐形模式。杰森率先跳下去，结果一走近，就发现这小混蛋站在阴影里，身上沾了不少血。
“看来事情很顺利，你已经完成了你被赋予的任务。”
杰森语气不太好，但显然没有生气的意思。
埃德文沉默了会儿，咽回了原先打算说的，改口实话实说道：“一个意外，有人动了战舰的动力源……”
顿了顿，他看向从杰森身后走过来的夜翼，补充道：“这件事克雷茨去处理了，我打赌是他提出的用贤者之石仿品代替的主能源……所以不管抢夺的是谁，他都得负责解决。”
“贤者之石……？”夜翼一愣，“不是说它能做到很多事？”
“应该是已经用过不少次了，估计只剩下点残渣一样的东西。”埃德文有理有据地说，“那可是犯罪辛迪加。”
“然后你来了这边，想往科瓦德多添一把火？”
杰森扬了扬眉，显然不相信这个一眼能看出来的答案。
想到埃德文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他直白地问，“那枚戒指有什么问题？”
“塞尼斯托有一定控制权……尤其是在靠近的时候，我是这么推测的。”面对杰森，埃德文早就习惯了解释，“不过我过来是因为我从阿奇洛——塞尼斯托军团中的一个白痴嘴里知道这里守了不少人，所以……我过来上个保险。”
夜翼一向觉得埃德文很乖，这会儿立即相信了他的话：“好吧，你确实帮上忙了……”
还没说完埃德文打断了他：“需要我先帮你检修吗？我一定比你了解这个大家伙，你们去驾驶室盯着数值进行调整，我在外面配合你。”
说着，他弯了弯眼睛，露出个乖巧的笑。
“怎么样？”
夜翼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应了下来回到了战舰上。
“你不去吗？”埃德文看向没有跟上去的杰森。
“马戏团小子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不如脱下那身制服算了。”杰森两手抱臂，上下打量了一眼埃德文，最后，目光落在他嘴角那抹虚假的弧度上，“……我不知道原来送死已经成了你的兴趣爱好之一。”
先前，那身塞尼斯托军团的制服被他全然变成了黑色，黄灯能量也尽数暗下去，这就是夜翼没有察觉有人接近的原因。再联系其刚刚卖乖的样子……显然，这小混蛋打算做些什么危险的事，对夜翼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想把人支开。
“……”
埃德文脸上的笑容逐渐剥离，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冷淡又疏离。
“乔丹的戒指一定有问题，我只是想提高效率，在那边出问题之前解决这一切。”
杰森突然冷笑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做？用你之前那套混进去，然后让自己被抓起来切成一片一片的？好主意，我相信这一定能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你一个人就能解决全部问题，比如……直接炸了他们的中央电池？”
依旧是那种生硬的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那个绿灯不是说过，要毁掉中央电池，起码得要足够强的能量吗？别告诉我，你打算用出自同源的能量毁掉它。”
“……这个话题毫无意义。”
埃德文反应冷淡。
他当然记得乔丹的话，只是，如果他们没有一次成功，就会立即成为众矢之的。
而现在，留守在科瓦德的人，还远比预想的要多。
“不是所有的结果都能符合预期，我以为这是常识。”
说完，埃德文自觉已经结束了这场争论，转身就要走，结果才走出一步，就被抓住了手臂——
“去他妈的预期，我只是想你活着！”
有力的话语撞进耳朵，埃德文一时忘了反应，紧接着，那股熟悉的硝烟味一下子近了。
正常的社交距离被打破，看着那放大的灰蓝色，埃德文下意识紧绷身体，眼睛也微微睁大。
但下一秒，这几乎紧贴的距离突兀停顿住，然后迅速拉远。
杰森绷着脸，有些狼狈地扭过头，手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就松开了。
只残留下手臂上依旧鲜明的触感和温度，和刚刚那个未完成的动作一起，反复在埃德文脑海中重演。
“……”他嘴唇张合了两下，表情空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轰——！
恰好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甚至地面都跟着震了震。紧接着，无数喊叫声响起，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头顶翻卷的阴云都冲开。
显然，军团基地那边……乱起来了。
埃德文心中莫名觉得松了口气，表情却凝重起来。
“我过去看看，马上回来。”
说着，他再一次点亮黄灯戒，制服重新出现在身上，毫不犹豫朝着军团基地走去。他步伐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等到离开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埃德文才突然站停。
他胡乱抹了一把嘴唇，却无济于事。
差点……
温热的呼吸掠过留下的滚烫错觉好像还残留在皮肤上，没有褪去，连同混乱的情绪也是。
……不行，不能想这个。
埃德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所有精力和注意力放在灯戒的具象化上。
直到蛛网似的金色丝线包裹满身，再逐渐褪去，埃德文终于冷静下来。
他披着伪装，神色自然地走入塞尼斯托军团成员中。
只余下耳朵里，依然没有停歇心跳声。
怦。
怦怦。
第158章 第 158 章
科瓦德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古怪。
连绵不绝的轰响声响起时，埃德文只以为是科瓦德人发现塞尼斯托不在趁机反抗。
谁知，当他跟着一队人来到近处，就发现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中，居然撕开了一道翡翠色的裂痕。
“……还有绿灯侠没死？”
埃德文朝监牢区飞去，还没看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绿灯戒持有者，先见到一辆由绿灯能量构造而成的火车隆隆作响，朝着自己的方向直冲而来。
他的这个方向人不多，被当做突破口也理所当然。埃德文停在原地，不躲不闪，中指上的灯戒当即发出耀眼的光辉。
磅！
巨大的金色船锚当头砸下，将列车整个钉死在地上。
恐怖的对撞中，地面顷刻崩裂，一道道裂痕眨眼间蔓延出数十米，紧接着，无法刹停的几节车厢甩尾般腾空翻起，接连撞断周围数座高耸的尖峰！
埃德文踹开几乎贴脸的绿灯能量构造物，手中聚集起金色光芒，射向迎面飞来的绿灯侠。
轰！
霎时，不管是那身黑白两色的奇怪绿灯制服，还是翡翠般的色光，都淹没在这金色光束的轰击下。
然而，轰击过后，色光与尘土相继散去，绿灯侠竟毫发无伤，在他身后，一个直冲云霄的装甲巨人突兀耸立。
这巨人像是从什么科幻漫画中跑出来的，只粗略一撇，埃德文就发现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的炮口，此时它只不过是用双手包裹住绿灯侠，就轻易抵御住了所有攻击。
“我喜欢你们的制服领口的设计，很带感。但是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绿灯侠游刃有余地露出个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巨人两手张开，扫向周围。
同时，厚重的肩甲上升起炮口，数发火箭炮朝人群飞去。臂甲内侧也伸出枪管，大口径子弹接连不断射出，射速比机枪还快。
一时间枪炮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一名躲避不及的军团成员被轰飞，摔到埃德文跟前，两侧形似蝙蝠的翼膜被洞穿了好几处，粘稠的血液汩汩流淌，染红了贫瘠的荒土。
埃德文没有真心要帮塞尼斯托军团杀人的想法，最多是拦一下人做做样子，正好，他还有想弄清楚的事——原先被他炸掉大半的监牢区，现在已经彻底被夷为平地，显然和这个绿灯侠有关。
想到哈尔·乔丹种种不对劲的迹象，埃德文避开炮弹，绕过装甲巨人比他还高数倍的臂甲，趁着对方注意力都放在其他人身上时，朝对方的脊背射出光束。
“啊啊！！”
绿灯侠不出预料被击飞，装甲巨人瞬间溃散。
眼看那道绿色人影就要淹没在金色里，埃德文装作乘胜追击，趁着人还没下落，具象出枷锁拴住绿灯侠的脖子，毫不留情甩向云层。
云层厚重、浑黑，几乎完全遮挡住了视线。借助这层遮蔽，埃德文将制服上的黄色暗下去，全变成黑色，又在绿灯侠身上多加了几道枷锁，确保他短时间内无法挣脱。
只不过这还不够，追上来的不光是他，还有其他塞尼斯托军团的成员。发现短时间内摆脱不了这个现状后，埃德文决定长话短说。
“你是来救哈尔·乔丹的？”他压低声音问。
谁知，这家伙反倒大声嚷嚷起来：“什么哈尔·乔丹？”
埃德文：“……”
行吧，不愧是“绿灯侠”。
“嘿，听着！我才不怕你们——”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些尖锐的叫喊声从远到近响起，埃德文当机立断，不等这个绿灯侠把话说完，就在他嘴上又加上一道枷锁，把他剩下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好在挣扎了两下后，绿灯侠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眼神中仍带着戒备。埃德文没在意，把人一拎，迅速朝无人的方向飞去。
等到落地，顺便处理了两个发现他们的军团成员后，埃德文才松开绿灯侠的枷锁——嘴上的那个。
“我以为你们是一伙的？”绿灯侠语气不善地说。
“不，他们和这个戒指原来的主人才是一伙的。”埃德文想了想，撤去了伪装。
地球人的外表显然更方便他取信于人，绿灯侠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但他依然戒备着：“它的主人不就是你？”
对于绿灯侠带着讽刺的回敬，埃德文只当没听见：“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来这里的原因……”
“好吧，我要相信一个戴着黄灯戒，用虚假的外表呆在那个黄色光军团里，还刚跟我打了一架把我捆起来的人。”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现在已经死了，我没把你放开只是不想我们再打起来。”埃德文顿了顿，直视着绿灯侠的眼睛，认真地问，“所以，能麻烦你冷静下来吗？”
绿灯侠沉默了两秒：“……好吧。”
见他没有再动手的打算，埃德文解除了具象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不知道……”谈起这个，绿灯侠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我从一个穿着红裙子的蓝色小个子那里得到了这枚戒指，然后成为了一名绿灯侠……在海滨城的那位失踪之后。”
“后来，那个小个子找到我，说想让我去救一个人，然后我就在这了，我想应该是他送我过来的？可我没再那边的监牢找到任何一个人类……我现在只想回去，我的女朋友，爱莉克斯还在等我，你有办法让我回去吗？”
“……”
好吧，一个刚加入绿灯军团的新人。
埃德文毫不心虚地点了下头：“没问题。但我需要更多信息，而且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好极了……呃，我是说，很高兴见到你。”绿灯侠舒了一口气，露出个友善的笑，“我是凯尔·雷纳。”
“……埃德文·克雷茨。”埃德文亮起灯戒，“来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同伴。”
……
“……大概就是这样。”
埃德文把凯尔·雷纳带到科瓦德北面的荒原后，给双方都做了个介绍，然后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所以……现在我要救的人已经逃出去了，但塞尼斯托带着人在围攻他们，而你们打算毁掉他们的中央电池，是这样吗？”凯尔手指抵着下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如果中央电池毁掉的话，里面的黄灯能量会去哪？”
四人面面相觑。
“或许会爆炸吧。”
埃德文轻描淡写地说。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甚至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安全起见，我们最好把里面的能量都拿出来……”夜翼阻止了埃德文逐渐危险的想法，看向凯尔，“你的灯炉能装得下吗？”
凯尔握紧拳头，郑重地说：“就交给我吧。”
杰森不以为然：“交给你？你打算怎么做？就这么冲过去，然后被那些外星虫子撕成碎片，就像刚刚那样？”
“你想见识见识吗？”凯尔挑衅道。
“雷纳先生，既然你见过守护者，那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吗？”埃德文直接打断了他们两个，“乔丹先生跟我说过，塞尼斯托从绿灯中央电池里带出去一个黄色的怪物，守护者有没有提过？”
或许现在，那个怪物就在黄灯的中央电池里，埃德文想。
“怪物？”凯尔认真回想了一下，“不，他没提过怪物的事。”
埃德文皱了下眉，目光不自觉落到凯尔的绿灯戒上。
“不用想得太过严重，”夜翼拍了拍埃德文的肩膀，“既然哈尔说它是从电池里面被放出来的，那么我们只要把它关进另一个电池里就行了，不一定就要正面对上。”
“……希望如此。”
埃德文姑且被说服了。
“但这样就需要更多的时间，等会就由我——”话说到一半，埃德文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改口道，“由我和雷纳先生过去，趁着他们还没防备，把人全部困住。”
“没问题！”
凯尔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
在得到灯戒的这段时间里，他在女友爱莉克斯的帮助与鼓励下，真正成为了一名英雄。不但解决了大大小小好几起犯罪，而且还得到了超人的认可。这让原先有些缺乏信心的凯尔·雷纳陷入了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当中。
哪怕在刚刚围攻中，后期逐渐落于下风，凯尔也不认为自己下一次还会输。
他从灯戒中取出灯炉，将里面的能量都充入灯戒，然后把空下来的灯炉交给夜翼：“每个灯炉都连接着中央电池，所以我在想，如果所有的黄色能量都被转移进我的灯炉里，说不定整个塞尼斯托军团就会在灯戒能量耗尽后，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确实有这个可能。”
夜翼舒展眉头。
如果真的能这么简单就再好不过了。
……
确定下计划后，埃德文先一步飞向基地的方向，凯尔则朝着宇宙的方向飞去。
十分钟后，一双巨大的绿色手掌包裹住了整颗科瓦德星。
厚重的阴云尽数散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抬起头，看向那片变成绿色的天空。
“……操，是刚刚那个绿灯侠！？我要扯出那小子的肠子！”
“阿奇洛呢？刚刚我看见是他追上去的……阿奇洛死了？！”
“管他的，只要打碎这个鬼东西不就行了！”
争执声和议论声没一会儿就平息下去，最后，所有留在科瓦德星上的塞尼斯托军团成员，不约而同望向天空，一双双迥异的眼睛里，亮起同样的金色光芒。
“为恐惧而战！”
“为塞尼斯托而战！”
他们齐声高呼，举起手臂，飞向天空，金色的光束射向头顶笼罩着这颗星球的等离子牢笼。
轰！！！
轰击声响彻天地，绿色的天幕猛烈地颤动着，似乎摇摇欲坠，很快就会碎裂，塞尼斯托军团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或轻蔑、或残忍的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始作俑者惨死的场景。
殊不知，就在他们的目光汇聚在头顶的时候，一架完全融入环境中的战机迅速起飞，声波炮的炮口对准了下方的所有目标。
嗡——！
声波迅速扩散，撞进毫无防备的军团众人耳中。
“呃啊啊啊——！”
他们忍不住捂住耳朵，或是接收外界声音的耳孔，再难以集中注意力去攻击那层等离子壁垒。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暗中的偷袭者，并大声警告周围的同伴，不一会儿，他们便纷纷作出应对，声波炮的效果逐渐消失。
但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从他们身后响起，滚烫的热浪烧过他们的后背。
这还不算完，爆炸过后，有着白色皮肤人形生物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战场上。他们穿着相同制式的金色盔甲，一只手拿着金色的圆盾，另一只手握着闪烁的金色雷霆，两侧装饰着金色羽翼的头盔下，藏着一双双满是仇恨的眼睛。
他们正是科瓦德星原住民组建起的武装力量之一——
“持械者？谁把他们放出来的，还有武器……他们的武器不是早就销毁了吗！”
“管他的，杀光他们！”
就在这十多个仅存的持械者身后，埃德文小心藏起身形，从边缘一点点远离战场。
他本就有利用科瓦德人的想法。凯尔的到来让他找到了持械者的踪迹，为了让他们能坚持得久一点，埃德文还特地具象出了他们原先的武器。
本来，他们的武器能量就和铸造黄灯戒的能量相同，那么黄灯能量构造物，对他们来说应该也不难掌握。虽然不至于和原先那样强大，但也够他们拖延一段时间了。
埃德文最后看了眼彻底陷入混乱的战场，便头也不回地飞向中央电池。
凯尔·雷纳负责维持等离子壁，夜翼负责驾驶隐形战机扰乱军团，他趁机打开那些奴隶的枷锁，找到持械者并说服他们反抗。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
他看着伫立在不远处的黄色中央电池，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当埃德文来到中央电池前，就见杰森立在中央电池里，绿灯灯炉朝着里面，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如闪电般跃动。
杰森咬着牙，两手紧握，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可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黄灯的力量来源是……恐惧。
想到先前自己点亮黄灯时的体验，埃德文抿了抿唇，飞上前，摘下戒指后和杰森一起抓住那盏灯炉。
再一次毫无防备地受到黄灯能量的侵袭，埃德文表现得十分平静，只有呼吸稍微乱了一瞬。
“专心点，老板。”注意到杰森投过来的目光，埃德文分出点精力提醒道，“不光是中央电池的能量，我们还需要让它收回那些灯炉里的储备，让它彻底切断供给。”
“……”
杰森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接触黄灯能量……接触这种他最熟悉的恐惧会有什么问题。直到幻象层出，冰冷的寒意渗入灵魂。他几乎以为自己再一次被掏空……
“需要休息会儿吗？”
冷静到令人生厌的嗓音再一次灌入耳朵，杰森扯了扯嘴角，低笑了一声。
“……闭嘴。”
埃德文耸了耸肩。
此时，占据全部视野的金色光芒已经开始逐渐黯淡，一个机械的声音由灯炉中传来——
【能量衰竭。】
【能源回收激活。】
在这两句话响起后没多久，随着一连串爆裂声响起，中央电池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外面的声音一下子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埃德文奇怪地回过头，就发现那些塞尼斯托军团的人像是拔掉了电源的人偶一样，零零散散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杰森也看到了这一幕，用嘲讽的语气说：“应该是那个蛋头在中央电池里做了什么手脚……走吧，别告诉你还想在这感谢一下他。”
“不对……”
埃德文喃喃地说了句，然后看向杰森。
“那个怪物……去哪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哈尔·乔丹已然两鬓全白。
第159章 第 159 章
一个与塞尼斯托军团有关、还一度被关在绿灯中央电池中的未知怪物，不论怎么想都很危险。
在确定灯炉里没有它的踪影后，埃德文不敢浪费时间，和杰森一起，快步朝隐形战机降落的方向走去。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发出凄厉的哀嚎。
一路上，尸骸遍地，哪怕有还在呼吸的躯壳混杂其中，也与周围的死肉没什么区别，就连埃德文也分不太清楚。
他也不太关心这些，手里提着灯炉，一边走，一边出神地想着什么。
“……你想杀了哈尔·乔丹？”杰森突然出声问。
“没有，我只想早点回去。圣徒也好，哈尔·乔丹也好，都和我没关系。”
埃德文平静地陈述完自己的观点后，撩起眼皮，往边上看了一眼：“我——我们没必要冒太大风险，不是吗？”
杰森哼笑一声，半开玩笑半是讽刺地说：“我是不是应该乖乖相信你的话？就因为你这么说了？”
埃德文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想过。”他无所谓地坦白道，“但我确实更希望在我们回去前，什么问题都没有。毕竟比起别的，我现在更想和卡尔一起回家。”
“你不会觉得蝙蝠真的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带着兄弟走吧？我打赌那上面已经装满了蝙蝠出品的小玩具。”
“所以？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杰森扯了扯嘴角，“……是啊，你当然这么觉得。”
“……？”埃德文歪着脑袋，侧过脸，观察着杰森脸上的表情，不太确定地说，“因为这样我就能用我擅长的方式骗过他——黑进卫星或者蝙蝠电脑，实在不行全息投影，数据伪造之类的……都不算麻烦，嗯……你不这么认为吗？”
杰森一噎，又莫名觉得痛快。
“你早就已经想好怎么溜出去了？噢，好极了，我等不及想看老家伙再见到你的表情了。”他顺手勾过埃德文的肩，偏头对上那双剔透的绿眼睛，眼睛里的灰蓝色亮了些许，连语调也难得轻快起来。
一下子拉近的距离让埃德文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他面无表情地把人推开：“收敛一点，老板。我还不想让格雷森知道。”
……
“看来计划顺利？”
在确定周围没有威胁后，夜翼就朝中央电池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在半路遇到了埃德文和杰森。
他才一走近，就看见杰森脸上还没完全收回去的，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笑。
真罕见。
夜翼想。
“是的，很顺利。”
埃德文弯了弯眼睛。
“雷纳先生呢？”
“他刚刚去找有没有幸存者，不过我想，现在他应该已经回来了。”
夜翼不知道那突然冒出来的十多个皮肤苍白的人形生物是什么身份，可能是塞尼斯托军团的囚犯……或者奴隶。
他们的力量几乎让他想起了超人。
只是……那些金色的盔甲和武器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在同一时间突然全部消失了，即便几分钟之后，塞尼斯托军团的人在同一时间突然失去意识，这十几个战士也仍是没有避免死亡。
夜翼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他知道，这些人的出现一定和埃德文有关。
在原先的计划中，埃德文只需要在后方进行干扰，再去确保杰森不会被军团的人发现、拦截。但计划才开始没多久，埃德文就主动断开了联络。
紧接着，这十多个人出现在战场上。而且那些盔甲和武器，明显是黄灯能量的具象化。
夜翼有些不太舒服，像是心头扎着一根软刺。
他不知道埃德文是故意造成了这样的结局，还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他希望会是后者，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
埃德文利用了他们。
就像过去利用那些黑邦和反派一样。
彻彻底底，敲骨吸髓。
这想法刚一冒头，夜翼就见埃德文那双剔透的绿眼珠看了过来，一瞬间，他莫名有种自己正在被观察、剖析的感觉。
顿了顿，夜翼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
“走吧。”
埃德文回了个乖巧的笑，什么都没说，率先上了战机。
夜翼正想跟着上去，就听杰森捡回了他惯常的讽刺语气，说：“不是所有被奴役的都是受害者，神奇小子，这个宇宙没有值得拯救的人。”
夜翼的脚步凝滞了一下。
“……你是对的。”
如果那些战士活着，即便没有武器，也不是他们能在短时间里轻松解决的。
这里是……反物质宇宙。
没人知道那些人会把他们当做合作者，还是下一个猎物。
杰森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越过他登上战机。
或许是杰森的一番话起了作用，直到启程，埃德文都没听见夜翼提起关于持械者的话题。
他没在这个小问题上停留太久。当务之急是尽早回去，在……出现更大的问题之前。
然而，当飞至正义联盟所在的那颗星球附近，他们就被滔天的猩红色火光吸引了视线。
只见那本质上是红灯能量的凶焰燃遍了小半颗荒凉的星球，犹如一颗红色的太阳。
飞行在战机旁边的凯尔神色逐渐严肃，这关系到他还能不能回家，他压根就没想过退缩。
“我去帮忙——”
“等等！”
夜翼话才说完，凯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只留下一道流星似的绿色彗尾。
没一会儿，火海之中，一个头生白骨犄角，穿着血红盔甲的人形怪物飞至高空。
他一只手拿着柄同样燃着血焰的长斧，斧刃划过真空，割出一道锋利的血线，短短几秒，就蔓延成一小片火海，另一只手上抓着条锁链，下方捆着个绿色的人影，正是贸然冲进去的凯尔·雷纳。
埃德文抿着唇，手指不自觉收紧，哪怕他现在没有戴上红灯戒，也仍旧有种正在被灼烧的错觉。
他扭过头，将目光投向那猩红地狱中唯一的异色，也是唯一的安全区域——一道绿色的高墙围拢的空间。
正义联盟和犯罪辛迪加应该都在高墙内，说不定塞尼斯托也会在。
埃德文不认为塞尼斯托的戒指和其他人的是一样的，那个独|裁者绝对不会让那种“断电”一样的漏洞出现在自己身上。
只是……那高墙内，似乎没有多少人影。
“他们应该是在战舰里。”埃德文冷静地作出判断。
夜翼也发现了这一点：“……我们先下去看看。”
他驾驶战机绕过真空中燃烧的火焰，径直飞向那向绿灯能量构筑的高墙。
克雷茨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个绿色的人影，也察觉到了有什么看不见，却有实体的东西飞远，但他无暇顾及。
在接受红灯灯兽血屠牛的附身后，克雷茨时时刻刻都能听见血屠牛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那些足以激怒他的话。
圣徒的，小丑的，一句又一句。
“闭嘴——！！”
他的眼眸中燃起猩红的凶焰，眸光死死锁着在火海中仍闲庭信步的身影。他将另一只手上拎着的人形物甩向高墙后，双手握紧战斧全速俯冲而下。
火海中，圣徒仿佛没看见那当头劈下的斧刃，双手捧着那颗由两块贤者之石的仿品重构而成的红水晶，核反应堆般的蓝色幽光源源不断的灌入其中，眼中亮起难以掩饰的狂热。
磅！
斧刃还未完全斩落，就生生停顿在距离圣徒头顶不足一英寸的半空中。
同时，无色的波澜如水纹般漾开，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不过这一次却与之前不一样，在停顿住的同时，凝滞的空间猛地一震，发出沉闷的炸响声。
圣徒这才察觉到不对，下意识抬头看，猝不及防迎上了那双血焰高燃的双目。
怪物般的白骨面具下，克雷茨的声音嘶哑至极。
“你要毁了我的世界……！”
他再次高举战斧——
“那我就毁了你！”
重重劈下！
亢！
空间骤然碎裂！炽烈的凶焰烫入皮肉，圣徒刚要作出应对，那面战斧便又从右侧拍来。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倒飞出去，甚至破开火海，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一直到撞上权戒者具象出的绿色高墙才勉强停下。
在撞停的同时，高墙轻微颤动了两下。
权戒者站在墙后，明明戒指的光芒依旧耀眼，却仍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圣徒缓缓飞离地面，身上的损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甚至衣服都变得完好无损，唯独脸上的表情依旧阴沉，原先伪装出来的温和彻底不见踪影。
“血屠夫……”
他咀嚼着这个用于称呼血屠牛宿主的词，缓缓抬起右手，同时，幽蓝的光芒凝聚于指尖，恰到好处地接下克雷茨的又一道劈砍。
不等克雷茨撤离，手掌骤然一收——
砰！
眼前的人形瞬间炸开，猩红的碎末簌簌掉落，情状可怖。然而，圣徒的脸色却越发阴鸷——那碎末分明不是血肉，而是红灯能量的构造物！
“……白痴。”
一句声音沙哑的嘲弄从身后传来，转眼间，猩红的焰光就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轰！
剧烈的爆炸声回荡在高墙外，爆炸的余波携着滚烫的气浪涌向四方。
余波还未散尽，又一道绿色的光罩当头压下，连同圣徒周身用于防御的凝固空间一起笼罩在内。
“尝尝这个！”
——是哈尔·乔丹。
当然也只能是他。
除了灯戒能量的具象化，埃德文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有效阻挡那些灼血。
他很快从高墙对面收回目光，看向战舰的方向。
战舰外只有一个权戒者支撑着高墙，地上躺着不少塞尼斯托军团的人，个个带血，生死不明。
空气里交杂着尘土、硝烟和血的味道，或许还有焦熟的蛋白质气味，埃德文不由屏住呼吸，快步走上战舰。
战舰大半都已经严重受损，走廊里更是血水横流，时不时能看见一具塞尼斯托军团成员的尸体。跃动的火光透过破开的战舰外壳照射进来，留下一片摇晃的猩红光影。
埃德文脸色阴郁，脚步不自觉越走越快，没一会儿就小跑起来。
身后似乎有谁说了句什么，但埃德文没心思理会，头都没回一下。
直到看见亮着灯光的医疗室，他才放慢速度。
“……布鲁斯？”
埃德文看着那道光，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几不可闻。
带着一些不断冒头的糟糕猜测，他走到了医疗室外。
里面的情况和埃德文想的差不多，蝙蝠侠确实在里面。不过，他不是躺着的那个。
听见走近的脚步声，蝙蝠侠抬头看了埃德文一眼，就重新低下头进行手术。
病床上躺着的是超人。
他的情况肉眼可见的糟糕。
这位氪星人的皮肤下隐隐发出绿色的微光，犹如蛛网。哪怕只是正常地进行呼吸，都让他皱紧了眉头。
“是氪石？”
埃德文站在病床边看了两眼就得出了这个猜测。
“对，一些包含氪石成分的微粒流淌在他的血管里。虽然及时进行了控制，暂时让它们无法进入心脏，但这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它们就会散布在他的整个生理系统里。”
蝙蝠侠冷静地做着陈述，手下的动作没有一丝懈怠。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血液流速，让那些微粒远离重要的血管。
“……”
察觉到蝙蝠侠沉重的情绪，埃德文的目光掠过他那身沾着血污的制服和身后残破的披风，一言不发地拿起旁边的器械，进行手术辅助。
“哈……别担心，我回去……就会好起来了……晒晒太阳。”勉强保持着清醒的克拉克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个笑，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只是那双天蓝的眼睛怎么都聚不起焦，显得十分没有说服力。
“其实我们可以做得彻底一点，比如，把他冰起来。休息区那边有冷柜，我保证，它们绝对足够大到能放下一整个氪星人冰棍。”埃德文冷着脸，头也不抬，话里还带着点微妙的嫌弃。
克拉克发出两声气音，似乎是被逗笑了：“噢……那听上去可真是……”
“不要浪费力气，克拉克。”蝙蝠侠嘴角下撇，打断道。
他没有反驳埃德文的提议，这也是他想过的预案之一。
但在冰起来之前，也得确保那些微粒不会流进心脏。
按理来说，少量的氪石是不会至死的，但那些含有氪石成分的微粒却与过去遇到的不太一样。
它们在……杀死他。
这些氪石微粒并不是由氪石分解而成的。
在克雷茨被灯兽附体后，和圣徒的战斗差点毁掉这颗星球。这时他们才发现，圣徒在这颗星球上套了个只进不出的牢笼，所有人都无法离开太远。
克雷茨发现这点后打算杀了他，圣徒也放下了先前大义凛然的伪装，开始对所有人动手。
蝙蝠侠在来之前，利用贤者之石制作出了一个应对圣徒操纵微观粒子能力的干扰器，也确实起到了作用。克雷茨几乎杀了他，火星猎人也轻易接触到了他的精神，然而这只是个陷阱。
那枚合成出的仿品早就让圣徒恢复了能力，他却选择在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将他制服的时候才反击。
火星猎人直接昏迷不醒；克雷茨的心脏被分解；终极人被抽离了身上的反氪石，甚至被强行隔绝了反氪石辐射……
而那些被抽出的反氪石，经过反转、分解、重构，尽数被注入了超人体内。
“为什么是超人？”
明明想要让超人失去能力也不会太难，根本不需要让氪石变成这么难以处理的形态。
“这简直像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保持客观，埃德文，我教过你这一点。”蝙蝠侠沉声道。
“好的，没问题。”
埃德文表面上乖巧地应了一声，实则一心二用抓住一些细枝末节，分析起了圣徒这么做的根本目的。
就在这时，夜翼的脚步声出现在了走廊里，没一会儿就停在了医疗室门口。
“情况怎么样？”
夜翼走进来关切地问。
他刚刚先是去了控制室。
在控制室里，他见到了神奇女侠。
神奇女侠看上去十分狼狈，身上沾着不少尘土甚至是血污，手里紧紧抓着真言套索。而套索的另一端，则捆着塞尼斯托……和失去力量的终极人。
之前发生的事神奇女侠尽数跟他说了，包括埃德文提出的那个猜测也得到了证实——从塞尼斯托口中，夜翼得知那只从绿灯军团中央电池中取出的怪物是黄灯灯兽，视差怪。
而现在，视差怪就在哈尔·乔丹的绿灯戒里。
“暂时还活着。”埃德文把位置让给夜翼，“交给你了，我把灯炉留在战机上了，得去拿一下。”
说完，也不管这理由有没有说服力，埃德文径直离开了医疗室。
埃德文不知道圣徒为什么要杀超人，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需要被冰起来的就不止超人一个了。
“干扰器……”
蝙蝠没有说这东西被他放在哪了，但想也知道，一定在实验区的某个地方。
埃德文脚步不停，一时间，走廊里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路过休息区的时候，他发现夜枭居然在这里。
灰色的猫头鹰瘫在沙发里，似乎失去了意识。他的头盔碎了大半，黑色的短发打湿了黏在皮肤上，眼睛闭着，眉头紧皱。
埃德文想了想，走过去，用力扇了他两巴掌。
“夜枭……托马斯，醒醒。”
夜枭手指动了动，条件反射扼住埃德文的喉咙，看清是谁后骤然收紧手指。
“……嘿，这是你自找的，鸟崽子。”
埃德文看着那双涣散的钢蓝色眼睛，又扫了眼他身下被染红的沙发，没用多少力气就掰开了那只爪子。
“布鲁斯带来的干扰器在哪？”他直截了当地问。
“……布鲁斯？”
夜枭因为这个名字短暂恍惚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这只小猫头鹰是故意的，臂刃一瞬间弹出，抵住埃德文的脖子。
“在实验区的C12……当个聪明人，滚快点。”
得到答案，埃德文毫不犹豫抬脚就走，完全不掩饰用完就扔的心思。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夜枭重重垂下手，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嗤笑。没一会儿，就合上了越发沉重的眼皮。
……
根据猫头鹰的话，埃德文顺利找到了蝙蝠侠带过来的干扰器。
只是当他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被分散成几十个部分，一些零件还发生了严重的变形。
杰森正站在那堆零件前，试图将它们重新组装起来。
“还能用吗？”
埃德文走过去问。
“如果你是想把外面的那几个飞在天上的打下来，就别想了。”杰森吝啬地评价道，“它现在只有核心部分勉强有个完整的形状。”
埃德文扫了一眼。
用贤者之石创造出来的器械本就有些不讲理，哪怕他在和杰森合作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了武器改装和制造，当角鸮的那一年也没落下，可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这些零件每一个是干什么用的。
没敢耽误时间，埃德文从完好的零件中挑拣出一部分，又拿起核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着谎：“外面的那座塔里应该有它需要的东西，我会把它修好的。塔里还有个医疗仪，说不定能让那个氪星人活下来。”
杰森没察觉到不对，点点头，帮他拿了一部分：
“那走吧。”
“……好。”
埃德文面不改色地在前面带路。
然而才离开战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两人不约而同朝着同一个方向望过去，只见一点刺目的白色光芒从一片猩红中亮起，
那颗本应该在圣徒手中的红水晶，此时已经从火焰中升至高空。其中仿佛有着生命的鲜艳红色逐渐褪去，日光般的白色逐渐侵染。
不一会儿，水晶完全变成白色，像是一颗小型的太阳，挂在天上。紧接着，无形的波动翻滚着向周围漾开，一直扩散至宇宙深处。
每一道波动过后，白光就变得刺眼一分。
埃德文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翡翠般的高墙外，圣徒击碎血屠夫的屠刀，又反手抵御住凯尔·雷纳紧随而至的攻击，目光痴迷地看向那颗褪色的水晶。
“你们来不及了。”
“为了追寻神明的力量，接触宇宙起源的真理，我甚至追寻过某一些虚幻缥缈的传说。事实证明，它们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圣徒喃喃地说着，手指微动，似乎在回味刚才解构那枚仿品的过程。
“即便那两颗贤者之石是假的，里面没有本源，没有“源质”的碎片，它的构成与能量也足够我做到这些……亮起这‘最初的光’”*
而最初的光出现，宇宙也会由此诞生。
“——你们来不及了。”
他重复道。
“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氪星爆炸的那一刻，作为世界中心的那个氪星遗孤会再一次落到地球，再一次被赋予克拉克·肯特这个名字……其他的一切也同样如此。”
圣徒看向克雷茨，脸上终于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你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不。”
克雷茨握着战斧，凛然立在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自诩圣徒的疯子。
“我还可以杀了你！”
像是听见这一声满是杀意的低吼，埃德文若有所感，侧过头看了眼白光的方向。
刚刚的惊悸感仍然徘徊在心头，久久不散。
他快步走上那座银色的高塔，再一次站在操作台前。
随着备用能源启动，屏幕亮起，埃德文把充能完毕的医疗仪递给杰森。
“超人的情况不太好，夜枭也是。你把东西先拿过去给蝙蝠，我这边还要一会儿。”
埃德文站在操作台前，头也不回，只专心操作从墙里伸出的十多个机械臂，并打开了分析仪。
“行了，别告诉我你真的在意他们两个，这一点都不好笑。”
杰森把医疗仪放到一边，走埃德文边上，很快就上手了高塔的操作系统。
“你打算怎么做？”
“……把核心和这门炮塔组合起来。”
埃德文到底是咽下了谎言。
只是沉默了会儿，他又说：“你们没理由帮忙，就算一切重启，你们也都会活着。”
为了让自己接下去的话更有说服力，埃德文有意无意地打开了高塔外的监控。
监控画面上，白光越发夺目，克雷茨和两个绿灯侠不见踪影。
唯有那个自称圣徒的男人依旧立于天上。
“在你认识的人当中，消失的说不定只有我一个。而且到时候你也不会记得我了。”
埃德文一边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陈述着事实，一边灵活地操纵着机械臂，还在脑子里分析着各项数据。
“不过这不会改变什么的……你一个人迟早也能离开阿卡姆，完成你的‘救世主计划’，只是时间上会晚一点而已……你原本联合稻草人他们的计划是有可行性的。”
杰森停下来，不自觉看向身边。
那张苍白的脸上表情始终寡淡至极，哪怕监控中血焰的红光映照在他脸上，也依然没什么生气。
杰森看着那张脸上的所有细节，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用力到手背浮出淡青色的血管。
而埃德文似乎毫无所觉，还在继续往下说，语气冷淡，甚至称得上是冷漠：“丧钟应该跟你说过，你对我……是感情投射，这是一种认知障碍。”
“……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心理医生。”
随着他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冻结。
埃德文后知后觉地看向身旁的人，杰森却已经收回了目光，他只看到印着烙印的半张脸，和微微驼着的脊背。
“原来你们还聊过这个。”
杰森反应平淡，手也松开了。
“我分得清什么是认知障碍。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时候才十四岁，而且是个小混蛋。”
埃德文眨了眨眼睛，扭过头继续之前的改装工作：“……噢，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我还是想遇到你。”杰森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
埃德文没有做出回应，手上动作依旧流畅，手指却每一下都用力到发白。
身边传来衣服发出的簌簌响声。
紧接着，是杰森带着些哑的声音。
“这里的备用能源不够，我去把战舰上的拿过来。”
“好，顺便灯炉帮我拿一下。”
杰森应了一声，脚步声很快远去。
门关上，昏暗的室内只剩下屏幕发出的冷光，埃德文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项操作，脸上仍没什么表情。
半晌，一滴眼泪顺着鼻梁缓缓滑落，汇聚在鼻尖，滴落在他手背上。
第160章 第 160 章
绿色的高墙外，白光刺眼得仿佛要吞噬一切。随着一道道无形的波纹漾开，地面也好似在一次次沉降。
哪怕周围还未发生太明显的变化，也能感觉到……所有的一切在坍塌。
宇宙、星球、生灵、草木……
分子、原子……
甚至是时间。
哈尔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头顶是他刚砸出来的窟窿。透过这窟窿，能看到外面灼血散发出的红光已经被白色侵吞，紧迫感一点点摁住咽喉，而他现在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喉咙里尽是血腥味，肋骨和手臂也折断了，皮肤像是被火焰燎过，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阵针扎似的痛。
就在半分钟前，圣徒差点分解掉他戴着戒指的右手，连同手臂一起。好在那个新来的绿灯侠……是叫凯尔吗？他真是干得漂亮。
但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就死了吗，乔丹。”
塞尼斯托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哈尔转过头，就见这家伙好整以暇地坐在那，明明被真言套索捆着，这艘战舰也残破不堪，他也没有半点狼狈。
“还是说已经被吓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塞尼斯托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还夹杂着明显的嘲讽。
“闭嘴，塞尼斯托。”哈尔瞪着他，用手肘强行支撑起上半身，满脸不服输的表情。
“我不怕你，也不怕那个叫圣徒的家伙。你就像条狗一样被拴在这里吧！等我解决完天上那个，就轮到你了！”
“嘴上逞强可没用，这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唯一一件事。”
塞尼斯托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像是一条死狗的哈尔·乔丹。
他没有挣脱套索的意图，戒指也依旧黯淡无光，但仅仅只是看着，都给人以压迫感。
那双金色的，太阳般的眼瞳中，燃烧着他惊人的意志与野心。
“站起来，乔丹！”
他厉声喝道。
就像曾经作为绿灯军团的新人教官时那样。
“呃啊——！”
哈尔咬紧牙关，挥去杂念，集中精神，将意志灌入灯戒。直到前臂的每根神经，都随着指环的脉动而燃烧起来。
“轮不到你说教！”
他终于站立起来，眼中再一次亮起绿灯的标记。
看着这一幕，塞尼斯托两手抱臂，吝啬地评价道：“这勉强还像点样子。”
旁边，神奇女侠用力一扯套索：“我希望你对自己也这么严格。现在，你应该重新坐下了。”
“是的，然后等我给你的脸来一拳。”哈尔满是灰尘与血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别犯傻了，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塞尼斯托冷淡的目光扫过神奇女侠，最终落回哈尔身上，“听着，乔丹。那个叫圣徒的蠢货不重要。你唯一要做的，是控制住那颗晶石，然后毁掉它。”
他直视着哈尔那双坚定的眼睛，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要做到这一点，你需要力量。而这个力量，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只需要接受它。”
哈尔嫌恶地瞪了回去。
“想都别想！”
说完，他直接飞出战舰。
“乔丹——！”
塞尼斯托大喊。
但哈尔已经头也不回飞远了，只留下一道绿色的彗尾。
塞尼斯托注视着他的背影，冰冷的金色眼睛里掠过一丝近乎怀念的情绪。
“和狗一样听话，只有狗一半聪明。”*
他低声说着，神色意味不明。
轰！
战舰外，哈尔才一靠近，就注意到那颗水晶的光芒已经比之前强盛了不止一倍。他不敢迟疑，当即对着水晶发射光束。
在真言套索的影响下，塞尼斯托不可能会说谎。而且就算塞尼斯托不说，哈尔也已经从水晶上感觉到了令人战栗的威胁。
然而，在持续不断的轰击下，水晶发出的白色光芒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他也尝试着把水晶包裹起来，但具象出的泡泡只坚持了不到半秒，就在下一轮四散的波动中彻底碎裂，而那波动继续向外扩散，没有半点被消减的迹象。
甚至一次比一次强烈。
宇宙在坍塌，一切在倒退，哈尔几乎看见了正物质宇宙中，OA的叠影。
“呃啊啊啊啊——”
哈尔握紧拳头，对准水晶，绿色光束倾泻而出。
反冲力几乎将他掀飞，制服逐渐被绞碎，露出皮肉，紧接着，皮肤也在冲击中被剥离。
短短数秒，哈尔的整条右臂就变得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又一道绿光加入进来。
是凯尔·雷纳。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继续加压。
哈尔眯起眼睛，咬紧牙关。
他得加把劲，变得更强。
他必须更强！
噩梦般的白光还在不断增长。
随着光芒逐渐强盛，哈尔越发能感觉到，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更强的力量……
“是的哈尔，你需要更强。”
在□□几乎粉碎的痛苦中，哈尔耳边响起了女友卡萝异常冰冷的声音。
她好像也出现在了这里，即将与他一起死在这诡异的光芒下。
哈尔呼吸一滞，又很快用意志驱散了这莫名生出的幻象。
只是，无人察觉时。
一抹黄色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
远处的银色高塔上，埃德文已经完成了大致的组装，正在进行最后的参数调整。
屏幕右下角，显示现有能量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这代表着杰森已经拆下战舰的备用能源，并且在底层进行装载。
埃德文时刻注意着那个进度条，很快，它就越过了启动炮塔的及格线。
一切即将准备就绪。
与此同时，圣徒正沐浴在这毁灭一切，又创生一切的白色光辉下。正常肤色的指尖逐渐溃散，又在这光芒中重组成核反应堆般的幽蓝色。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朝着那位曾经见过的神明转变。
只要等到这种转变完成，他就能操纵量子，超脱时间，更不受因果束缚，攫取触手可及的真理！
在此之前……
圣徒侧过头，看向那座在他眼中无比简陋的银色高塔。
那里似乎有什么让他感觉到危险的东西。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有种被什么锁定住的感觉，直觉不断发出警报，还未完全转化的身躯甚至生出退缩的欲望。
不过，这无关紧要。
他朝着高塔的方向竖起一根手指，幽蓝的光芒在指尖蓄势待发。
“——你笑得真恶心。”
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刹那，一把猩红的屠刀从他背后砍下，圣徒反应及时，勉强让那刀锋停顿在半空。
灯兽附体后变得更加纯粹的情感能量总是需要他费心抵御，但只要反应速度足够，就没什么影响。血屠夫现在根本做不到一刀破开凝滞的空间。
可谁知，明明他看到克雷茨是两手握着刀柄的，结果一眨眼，又一条通体猩红的手臂从克雷茨肋下伸出，手里握着先前的战斧，手腕一翻，反手上撩！
“啊——！”
圣徒的手臂顿时飞起。
伤口切面如镜，还未来得及进行自愈，鲜血就猝不及防喷溅而出。
“我相信你原来的‘科学家’了，圣徒先生。”
克雷茨甩开战斧上的血水，讥讽地笑起来。
他脸上的白骨面具早已碎裂大半，左边的犄角也断了，现在又溅上了不少血，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狰狞。
只是，即便如此，那未完全积蓄起来的幽蓝光芒，也还是化作光束击中了远处的高塔。
砰！
转瞬之间，高塔外银色的金属层寸寸龟裂。
猛烈的震颤中，埃德文及时扶住操作台。他死死盯着画面上深陷于愤怒中的圣徒，调整炮口，一拳重重锤在发射按钮上。
“去死吧！”
炮塔启动，那颗远超出他知识范围的核心迅速被激活。
霎时，光束射出，割裂天空，直冲云霄！
还来不及看清是否击中，下一秒，高塔就以极度异常的速度迅速扭曲、解离，无数金属残骸倒塌的积木般轰然坠地。
埃德文头也不回，跑向外墙坍塌出现的缺口，然后也不管这层离地早已超过安全距离，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轰！
高塔的位置几乎贴在绿色的墙壁边缘，这么一倒，抵御灼血的墙壁最先遭到重击。
好在权戒者反应及时，没让那些难缠的灼血沾染越界。
这轰响声一直持续了一分多钟才逐渐平息。
烟尘却久久没有散去。
埃德文躺在废墟中，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缓慢地呼吸着满是尘土的混浊空气。
他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算不算好。
虽然没有摔死，但是他才跳出去，高塔就朝着他的一侧倾斜，还有个数米长的机械臂当头砸下，轻而易举贯穿了他的腹腔，将他钉死在地上。
沉重的机械臂歪斜着，说不定很快就会倒下，彻底夺走他的生命。
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埃德文意识恍惚地想。
现在他完全感觉不到下半身，只知道血液在不断流出，碎骨也挤进了肉里。
再有不到片刻，不需要任何外力，他就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杰森……应该是跑出去了。
埃德文突然有些后悔。
他还不如埋在废墟里，省得被看到尸体。
越是强调的，就越是缺失的。
他的老板好像一直都很难留住属于自己的东西。
埃德文勉强抬了抬嘴角，喉咙里发出一些残破的气音。
眼皮越发沉重，意识也逐渐远离。
然而，就在这时，唯一还留着点知觉的手突然感觉到一点温热的液体。
埃德文艰难地挪动头颅看过去，就见旁边的废墟下，刺眼的猩红色液体缓缓流淌而出。
迟钝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有什么东西咕噜噜滚到他手边。
是一个……
绿灯灯炉。
里面现在满是黄灯能量，只要他把手伸进去，就能轻易自救。
但埃德文却无暇顾及了。
他怔怔地盯着废墟的方向，嘴唇无力地张合了两下，脸上表情空白。
“……杰森？”
*
“哈……哈……”
云天之上，圣徒捂着新生的手臂，大喘着气。
刚刚的光束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躯体，生生终止了转化过程，同时，他原本的身躯几近崩毁，即便他有能力迅速自愈，也只能勉强与崩毁的速度持平。可偏偏血屠夫还缠着不放。
明明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是红灯能量具象出的虚假之物——！
“克雷茨——！”
听见这声怒吼，血屠夫顿时大笑起来。红灯能量汇聚于指环，毫无保留轰向那人影。
圣徒神色阴冷异常，幽蓝的光芒顷刻吞没了大半红光。
见到这一幕，克雷茨不退反进，咬紧牙关顶着那可怖的蓝光直冲上前。
他的戒指裂了。
现实开始扭曲。
克雷茨却恍若未觉。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芒后那个人影，放任血屠牛在他脑海中不断重复那些噩梦般的声音。
轰——！！！
狂暴的能量轰然爆炸，轰响声久久回荡在天地间。
然而，那对撞引发的足以扭曲现实的超维度漩涡却进一步扩大，几乎吞没了圣徒与血屠夫二人！
即便有血屠牛支撑，失去灯戒后，克雷茨的力量也似乎下降了一截。仅仅是接近，他就感觉到剩下的肢体在迅速消融。
“嘿，克雷茨……”
圣徒顷刻占据上风，将克雷茨扔进漩涡中。
“和世界永别吧，恶徒。”
超维度漩涡彻底吞噬了克雷茨，圣徒清楚地看完了全部过程。
从盔甲，到皮肤，然后是血与肉，骨骼与脏腑，最后……
“那是——！”
圣徒瞪大了眼睛。
在克雷茨完全消失前，圣徒分明见到一块眼熟的红色水晶被一同裹挟进去。
已经失去超绝的感知能力，眼下只能依赖肉眼进行观察，圣徒当即认为这是对方手中真正的贤者之石——不，即便是假的，也足以让克雷茨在超维度漩涡中存活。
他现在已经无法继续转变，无法摆脱因果！也就是说，只要克雷茨回到过去找到他，杀了他，现在的这个“圣徒”就会彻底消失！
圣徒下意识往前一伸，但紧随而至的危机感让他缩回了手，即便如此，他与漩涡间的距离也缩短了一瞬。
他正想退回，一道金色的光束就轰在他背上。
紧接着，就是第二道、第三道。
圣徒甚至找不到机会看清敌人的脸，一只金色的爪子就掐住了他的头颅，就像捏住一颗鸡蛋那样，把他整个按进了漩涡里。
他最后看见的，只有一身满是鲜血的……黄灯制服。
“啊啊啊啊——！！”
在逐渐微弱的惨叫声中，埃德文面无表情地盯着漩涡里的人影，直到彻底消失为止。
既不顾满身淋漓的血，也不顾被他彻底截断、舍弃的下肢，就连维系着生机，在体内粗略具象出的血管与脏腑都也只是草草处理。
疼痛早已超出阈值，埃德文却眉头都没再皱一下。
他用灯炉里的能量短暂地存活了下来，就为了杀掉那个恶心人的疯子。
可圣徒的能力仍然超出了埃德文的预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圣徒恢复之前，把他塞进那个漩涡里。
埃德文不知道圣徒能不能活下来。
但是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一直到漩涡里再无一物，埃德文才怔怔低下头，俯视这颗荒芜的星球。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白光四散的波动中逐渐湮灭。
先是战舰、然后是废墟、沙土……
相信不需要多久，那些尸骸也会消失。
最后……是生灵。
他很快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没有灯戒作为载体，黄灯能量在他身体中不断冲击，仅仅是活下去都做不到，更别提去处理……
正这么想着，埃德文突然注意到这让人绝望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紧接着一道影子从身后将他笼罩。
埃德文回过头，只见哈尔·乔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绿色的盔甲，身后披风猎猎，两鬓雪白，神色古怪又狰狞。
被视差怪附身的哈尔一把掐住埃德文的脖子。
“逮到你了！”
在“吃”下哈尔·乔丹前，视差怪被关在绿灯中央电池中，一次都未接触到作为食物与力量来源的情感。
即便后来被塞尼斯托得到，在塞尼斯托惊人的意志下，它也几乎没有进食的自由。
哈尔·乔丹意志力十分强大，如果时间更长一点，它甚至能悄无声息地影响他的灵魂，并与之融为一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承受着时不时的反抗。
虽然他刚刚又吞下了另一个绿灯侠，但两个灵魂中压榨出的恐惧依然无法填满食欲。
而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个充斥着黄灯能量的生灵。他捏着埃德文的脖子，当即就张开了那张满是獠牙的嘴，下颌骨轻易就张开到几乎能吞下半个人的地步。
埃德文无比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巴内部，俨然异化成了虫兽口器一样的结构。*
眼看就要成为食物之一，那口器中却突然出现了绿色的光芒。
不一会儿，视差魔的身躯鼓胀，血液般的黄色液体从口器中喷溅出来。
“啊啊啊啊！！”
而此时，视差魔体内，在无边无际的寒夜中，哈尔已经见到了凯尔的灵魂。
“克服恐惧是我们这种人的强项，但面对内疚、悔恨……与失去时，即便是绿灯侠也会陷入苦战。”
“但你并非独自一人！”*
两个绿灯侠戴着灯戒的右手紧紧交握，翡翠般的光辉从他们手掌中亮起！
终于，虚假的寒夜被这光芒撕碎，真实的天空映照在两人眼中。
在猎物挣脱牢笼后，视差的驱壳再维持不住人形，绿色的盔甲融化成黄色的黏液，被撕碎的部分散落在地，艰难地融合成原来有着多只手脚与多节身体的昆虫模样。
但紧接着，它的躯体就再一次变得庞大，狰狞的口器不断震颤，发出尖锐的嘶嘶声。
“我会挖出你的心脏，听你的尖叫哭嚎！”
视差怪正要扑上来，哈尔突然感觉到手里一沉，一个绿灯灯炉被塞进了他手里。
哈尔大笑一声，将灯炉迎上视差怪。
“不，你会回你的笼子里去！”
在绿灯能量霎时盈满灯炉，翡翠色的光芒熠熠生辉，毫不留情地将视差怪吸入其中。
“哈尔·乔丹！不！嗷啊啊啊！”
直到再也见不到一点黄色的肢节，哈尔才长舒一口气。
“好了，我们现在到哪了？”
他回过身，就发现那个递给他灯炉的少年已然不见踪影。
“埃德文呢？”
凯尔抹了把脸上残留的黄色黏液：“我不知道，回自己的世界了……或许？他好像伤得很重。”
“好吧，”哈尔握紧拳头，看向四周，“那这里就交给我吧。”
*
就像凯尔推测的那样，埃德文确实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并且以最快速度，在体内的黄灯能量消耗殆尽前，来到了地球的北极。
他甚至来不及找到打开孤独堡垒大门的方法，直接从顶上撞破那些冰棱般的尖顶，重重栽进堡垒内部。
“咳咳咳……”
埃德文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再一次吐出一口血，里面还夹杂着零星的内脏碎片。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点力气，一点一点把自己挪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中，那块引起一切的红水晶正安静地躺在隔离装置里。
晶体里，猩红色的流体汩汩流淌，天地万物都蕴藏其中。
“……你最好是真的。”
埃德文木着脸关掉装置，手掌无力地按在那块水晶上，然后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最后的那个抬手像是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埃德文抱着石头倒在地上，身上黄色的光芒迅速消退。
血腥味逐渐填满空气。
不一会儿，他就在血泊中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剧烈的音爆声突兀炸响。
整个孤独堡垒都隐约颤了一下。
同时，空间扭曲，白色的通道凭空出现。
通道中，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缓缓飞出。
他仅仅是摊开手掌，猩红的水晶就自动飞入掌心。
在他手中，被称为贤者之石的红水晶褪去了原先的外壳，里面的流体不断舒展、变换。
而在这流体深处，所有的事件都在当下展开。
“那么，现在物归原主。”*
男人收起他的造物，瞥了眼地上的少年，重新消失在通道里。
孤独堡垒中再一次只剩下埃德文一个人。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完好无损的身躯让他即便在昏睡中，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周围过低的温度。
他无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眉头紧皱。
“冷……”
在这梦呓消失在空气中的三秒后，一个红蓝两色的身影飞入堡垒。
埃德文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梦里。
梦境中，他被困在了一个无比熟悉的雨夜，冰冷的风和雨将他裹挟。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的时候。
一个人影出现了。
来人全然是黑色的，埃德文看不清他的脸，身形也模糊不清。
唯一明确的特征只有对方身后的披风。
那披风很快裹住了他，却不知为什么，不是埃德文记忆中熟悉的那种冰冷与坚硬。
而是温暖的、柔软的。
就好像……
终于走到了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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