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望月奈奈来说,降谷零知道真相后着实让她的耳根清净不少。
她也终于不用在他面前挺着那个假肚子了。
那个假肚子为了做得逼真,份量和真正的孕肚差不多,挺着它跑跳躲闪还是有点碍事的。
在怀孕7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大得无法用宽大的西装遮住了,为了不被公安情报部那群嗅觉敏锐的家伙发现,诸伏景光递交了在家办公4个月的申请。
下属们都很疑惑,知道是上司生病之后还想结伴去他家探望,但被诸伏景光一口回绝了。
时光匆匆流逝,冬日凋零的枝头渐渐长出了新生的嫩叶,生机回暖大地,而随着岁月的脚步迈入夏季,嫩叶早已伸展出繁盛的葱郁。
在预约剖腹产的前一天,望月奈奈收拾好行李和诸伏景光住进了医院。
还是那个好友的医院。
单人病房里,诸伏景光已经换好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男人怀孕后锋利的眉宇愈发柔和,瘦削的脸颊充盈了许多,他侧过脸看着她,沉静美好的猫眼专注、认真、含着浓浓的笑意。
望月奈奈正背对着窗户坐在他床边。
几绺柔软蓬松的发丝垂落在她胸前,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后,有一瞬间似乎有斑斓的光点模糊了她的边缘轮廓。
诸伏景光默默攥紧手心,刺痛顺着神经传来,刺激到大脑。
这一幕太过梦幻美好,就像是他八年前辗转反侧过后陷入的梦境一样。
如此不真实。
她伸出白皙的指尖轻触着他的肚子,琥珀色的杏眼忐忑又期待:“月月明天就要出来了,我有点紧张怎么办。”
这是他们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想好的名字——诸伏佑月。
当时,望月奈奈翻遍了日语字典,给女儿想了好几页纸的名字,最终斟酌之下pass掉了无数只剩下五个备选名,但诸伏景光看着纸上那几个名字却觉得不是很满意,望月奈奈当下就萎了。
想名字好难qaq。
好吧,望月奈奈承认,她想的这几个名字她自己也不是很满意。
“要不就叫佑月吧。”男人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只是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大大的肚子,并不能紧密贴在一起。
“佑月?”她愣了愣。
“嗯,佑月。”他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小名月月,似乎还不错。”她脸颊绯红地说道。
她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个名字的寓意,转过身依恋地抱住他。
“宝宝快点出来吧,妈妈想和爸爸紧紧贴贴了。”她低头看了看横在两人之间的宝宝,轻声道。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很迫不及待,立马伸出脚丫轻轻踢了踢爸爸的肚子。
两人都笑了。
时间回到现在,月月真的要出来了,望月奈奈心中的忐忑反而大过于期待。
这段时间,她去报了一些育儿课程去听,诸伏景光也跟着一起。
毕竟七八年过去了,科学育儿的理念应该也会更新换代吧。
两人做了满满两大本笔记,回家后两人还会趴在课桌前认真探讨,上网搜集资料查验。
两人在组织相遇,从未参与过对方之前的人生,但居然在这个时候做起了类似上学时期互帮互助的男女同桌。
即使脑袋瓜里装了很多关于怎样把宝宝养得人格健全、身体健康的知识,望月奈奈还是有点心慌。
每个个体都是不一样的,适用的情况也不一样,知识是死板的,但人是灵活的。
她很怕自己做得不好。
“紧张是肯定的,我也有点紧张。”诸伏景光这样安慰她。
握住她空着的另一只手,他蹙了蹙眉。
怎么这么冰?
“我怕做不好一个好妈妈。”望月奈奈抿抿唇,面露不安地看着他,“我和佑佑相处的时候他已经知事了,但月月不一样。”
“顺其自然就好,没有人会是完美的父亲母亲,都是一步步慢慢摸索出来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心理负担。”
诸伏景光摸了摸她的头:“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完美,所谓‘完美’的定义也只是人为建构的。只要我们尽心尽力好好照顾月月,你就是她最好的妈妈。”
“嗯。”在他的开导下,她心里那根紧绳松了松,只是紧张的情绪仍然迟迟不散。
望月奈奈觉得自己不对,明明他才是产夫,应该她来安慰他才对,怎么反而倒过来要他来体贴她了。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话语刚落,她站起身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水亮的大苹果和一把小型水果刀,跑去厕所洗干净后,坐到位子上细致地削起来。
他在旁边静静看着她低头认真的样子。
“你先吃。”他推过去。
“好甜。”望月奈奈眨眨眼,重新拿回来嗷呜咬了一小口,被甜得弯起眼来。
“确实很甜。”诸伏景光就着她咬的地方咬了一口。
小夫妻俩就在病房里你一口我一口吃起苹果来。
到了下午时分,两位警校同期把放了学的佑佑一起接过来了。
这时,负责诸伏景光的护士也过来送营养晚餐。
大家都早已忘记了她,但此时走进病房的圆脸护士却仍对他们印象深刻。
这可是变性人怀孕诶!她十多年的人生里只遇到过他这一个案例,恐怕到死都不会忘记。
八年过去了,圆脸护士已经变成了产科的护士长,鉴于之前她保密良好,院长很信任她,就还是安排她来负责这位变性人的产前产后护理。
哦吼,又是那两个帅哥!
见到房间里站着的那两个身材高大、风格迥异的大帅哥,圆脸护士顿时眼睛一亮。
那个卷发小男孩就是这位变性人和卷毛帅哥的孩子吧。
看来下垂眼帅哥out出局了。
她心里啧啧遗憾,面上却依旧从容严肃。
“你妹妹真漂亮。”圆脸护士一边将一盒盒饭菜摆到支起的小桌上,一边对病床上的孕夫说道。
她把望月奈奈认成是诸伏景光的妹妹了。
“谢谢。”诸伏景光笑道。
诶?两位警官愣了愣。
随即恍然大悟。
哦对,现在景光是“变性人”,要怀孕的话得和男人谈恋爱才行。
不知为何,两人心中突然产生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完蛋,他们俩还没跟佑佑预警过。
正巧,刚上完厕所的佑佑跑过来给妈妈展示自己今天在学校庆典上的表现:“妈妈,你看。”
母子俩在一旁咯咯咯笑起来。
“你快看,佑佑在舞台上扮成小鸡仔了诶,好可爱!”
她兴致勃勃地拉过男人一起欣赏。
佑佑默默抿起嘴,脸颊泛红。
刚摆完饭菜的圆脸护士一愣,视线逡巡在诸伏景光和望月奈奈之间。
看来是她误会了,小男孩是这个女人的孩子,而这个变性人应该是小男孩的舅舅。
“吃完了可以按铃叫我,我会来收拾。”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推着架子往门外走去。
“爸爸你看,这个是柯南学长,他在剧里演老鹰。”
爸爸?离去的护士背影一僵。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默契地对视一眼。
呐……景光的私生活在别人眼里是越来越乱了啊。
翌日早晨九点,望月奈奈陪着诸伏景光进了手术室。
诸伏高明、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佑佑都等在了外面。
伊达航和娜塔莉也来了。
说起来,还是诸伏景光的肚子大到连宽大的衣服都实在遮不住的时候,伊达航才发现了端倪。
当时小夫妻俩和伊达夫妻俩面对面摊牌的时候场面很寂静。
伊达夫妻俩直接傻掉了,缓了二十分钟才眨眨眼近乎痴呆地看着两人。
最终视线不约而同集中在诸伏景光肚大如盆的孕肚上。
医院外的某一处树荫角落,戴着口罩的金发男人望向楼上某一个方向,勾起笑容。
hiro,加油啊,我可是等着月月叫我叔叔呢。
6月25日,诸伏佑月在众人的期待下降生了。
个月后,诸伏宅。
“唔,老公,去上班啦。”
“你怎么没叫我。”
望月奈奈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看到穿戴好衣服的男人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昨天月月闹了一夜,为了不把身体累垮,他们俩轮流哄她抱她,两人加起来睡眠的时间估计都不超过八小时。
诸伏景光温柔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看你太累,多睡一会儿吧,我要和佑佑出门了。”
“不行。”她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我得给月月泡奶粉去。”
诸伏景光摁住她:“她已经喝完睡下了,一时半会估计醒不来,你再躺会儿。”
望月奈奈不放心地凑到放置在床边的婴儿床那儿看。
肥嘟嘟的小女婴正酣睡着,四仰八叉躺在小床上,喝完奶后鼓鼓的肚皮上盖了一块毛绒绒的粉色毯子,可爱极了。
“抱抱。”看完女儿,望月奈奈坐回来伸出双手撒娇。
诸伏景光俯身抱紧她,亲了亲她浸满香气的发丝,随即不舍地放开,捏捏她的脸蛋柔声道:“乖,我走了,记得想我。”
“嗯,我会时时刻刻想你的。”她仰起脸眯起眼睛傻笑。
显然是还困顿着呢。
诸伏景光失笑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把她塞回被窝。
“爸爸。”小男孩蹑手蹑脚走过来小声催促。
他上学快迟到了。
哎,他也想和妈妈以及妹妹待在家里玩。
可惜,到了这个年纪必须得上学。
佑佑叹气。
诸伏景光停下轻拍她的手,见她熟睡后放下心来,又看了一眼婴儿床上的女儿,他牵起佑佑的手往外面走去。
秋日暖阳照在出了门的父子俩脸上,一切都是那样静谧美好。
殊不知,在光明到来的前夕,危机即将吞噬他们最重要的人。
或许应该说,只不过是回到原位罢了。
在这个世界,她本来就属于那里。
临近十一月,秋意萧瑟,凌晨的夜晚霜寒露重。
现在已是凌晨点,街角路边停着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保时捷,金发男人手插口袋双腿微曲靠在车前,姿态闲适肆意。
明灭昏暗的路灯淡淡地洒在他金色的发丝上,并无晦暗,反而愈发耀眼夺目。
但微垂的脸依然有一半陷落在阴影中,一半是明,一半是暗,把整张脸割裂开来,一分为二。
道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高跟鞋从容窈窕地踩落地面的踢踏声,不用问,肯定是贝尔摩德。
而另两道……
为什么今天琴酒和伏特加的脚步声比以往都沉重许多?
波本从车前站起,手插口袋转身。
视线在触到人的时候,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猛地一顿。
奈奈。降谷零的心脏停了一瞬。
人并未发现波本的异样。
琴酒手上正抱着一个女人,女人发丝凌乱,严严实实地遮掩住脸,看不清五官。
与高大的男人相比,女人身形单薄瘦弱、娇小玲珑,她的手垂垂地吊在那,柔弱无力。
血浸湿了她的袖管,顺着手腕、手背、指尖嘀嗒流下。
她中枪了。
要不是胸膛轻微的起伏,恐怕都叫人误以为她已经没了声息。
而伏特加右肩膀处的西装晕开了暗色,他脸色苍白,用左手死死摁住那个汩汩流血的伤口。
伏特加掏出口袋中的钥匙将汽车解锁,银发女人将后车门打开,琴酒将怀里的女人粗鲁地扔了进去。
“死女人。”伏特加咒骂了一句,墨镜下的脸色都不用摘下来看就能知道他现在很不爽。
“这是——”波本抱胸问道,好整以暇地挑眉。
琴酒冷笑,垂落的银发遮掩住一半神情,隐约露出绿眸里兴致勃勃的寒光来。
“这就是四年来一直搅乱我们任务那个贱女人。”
“终于被我抓到了小老鼠的尾巴呢。”
“原来是她,说起来个月前要不是我察觉到蹊跷,山本先生要求的数据差掉就被她偷了。”波本面色同样阴沉了下来。
贝尔摩德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指间是一根针管一样的小型发射器,她笑容妩媚自得:“多亏了我新得的麻醉·枪,不然也不能把她抓住。”
“要不是我打中了她,你哪来的机会射你的麻醉剂。”伏特加不爽道。
“暂且不说这个,我们先上车回组织,波本,你来开。”琴酒打断他们的对话。
波本点头。
一路上通畅无阻,波本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淡淡道:“要不我来审讯她吧,保证能撬开她的嘴。”
的确,波本折磨人的手段之残忍,连贝尔摩德和伏特加看得都有些心惊。
琴酒没回话。
车里陷入寂静。
波本没得到回答,面色未变,依然平稳地开着车。
伏特加觉得有些不自在,犹豫地出了声:“老大?”
他其实觉得让波本审讯挺好的。
之前的卧底和别的势力派来的间谍,在波本手下都撑不过几个小时,就已经精神崩溃到主动说出情报来了。
银发女人突然出声:“这位小姐又换了一张脸呢,要不我们先撕开她脸上那层人·皮,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嗯。”这次琴酒应声了。
波本笑了笑:“的确。”
那昏迷受伤的女人正无力地靠坐在后座中央,头朝琴酒的方向垂着。
贝尔摩德侧身将她的头掰过来,把她凌乱的发丝拨开,然后用指腹沿着脸型边缘摸索着。
撕拉——
人·皮·面具被硬生生剥落下来。
女人的真面目暴露在众人眼前。
透过后视镜看到了那张脸,波本猛地踩住刹车。
没有心理准备的人纷纷向前倾倒。
琴酒和贝尔摩德下意识拉住女人的手不让她飞出去。
车里一片寂静无声,呼吸声从轻微变得沉重,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11月的东京秋意萧瑟,车里骤降的温度却比外界还要砭人肌骨。
看到那张成熟了许多的脸,每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复杂的心理难以用言语描述。
好冷,好痛。
望月奈奈睁开一条眼缝,眼前一片漆黑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侧前方那一头耀眼的金发。
是降谷零么。
还没等她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压抑着冰冷的愤怒和恨意,裹挟着阴冷黏腻的恶意。
“如果真的是她……”
肩膀处隐隐作痛,剩下的话她听不清了,体力不支的她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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