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许婠所想,当她把t袖泡进盆里时,凝结的血液散开,很快把盆里的水晕染成浅淡的粉色。
许婠把手伸进去,温热的水温没过皮肤,昨晚看见的画面如同回播般重现——
灰白的天空、下雨的天气……而这一次,许婠比上次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牛建平被害的地点虽然有树,但并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山林。许婠从牛建平双眼的倒影里,注意到那些树的形状、高低一致,并不是呈现毫无规律的错落状。
应该是在某处有人工移植的树木,且人烟稀少的地方。
只可惜,她预知未来的方式不仅奇葩,所看到的画面也没有规律性。再加上画面里,牛建平眼睛呈现的倒影有限。她看不见树叶的颜色,也不是跟植物相关的专业出身,分不清树形可能代表的树木品种。
至于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虽然许婠没有看见对方的脸,但也找到了几点线索。
男人的眉骨略高,眼睛处没有明显的细纹,虽然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能隐约估算出一个大概的年龄值——应该是在25至40岁的成年男性。
还有他的脸,虽然戴了口罩,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一个辨识度很高的男人。
否则对方没有必要在一个将死之人的面前遮住脸。抑或者,他的脸上有明显可以辨认的特征。
伤疤?胎记?还是……通缉犯?
许婠脑海闪过几个猜测。
然而这些范围太广,在没有明确看清对方脸时,即便知道这些信息,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这并不妨碍许婠得出其他信息。
比如,牛建平被害时表情惊愕,对口罩男没有防备,说明双方是认识的。其次,口罩男杀了人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慢条斯理地检查了牛建平的情况,还戴着手套。
这是一个有经验的犯人,且心理素质强大。杀害牛建平的地方,应该很少有人过去,对方的杀人地点要么经过事前踩点,要么十分熟悉,否则不会这么悠闲淡定。当然,也不排除天气原因。
灰白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色块,这样的天气,夏天突临暴雨的蓉城也不少见。上午,抑或者下午,都不能排除。细想下来,反倒不像是晚上。
如果是晚上,以蓉城夏天下暴雨的情况,天色应该更黑更压抑。
想到这,许婠拿出手机查了下最近一周的天气。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天都没有雨。
她缓了口气,心知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确定牛建平三人有同伙,特别是那天她和牛建平撞见时,对方耳朵里塞着的耳机,和突然转身对她发出的攻击,都说明一件事——牛建平的同伙在暗处提醒他。
这是一个有团队协作能力的同伙,甚至有可能背后的人不止一个。
最重要的是,蒋志远死了,赵伟现在还躺在医院生死不明。还有那天的火灾、持刀行凶的男人……更巧的是,蒋志远三人是前后脚同时选择的出逃。
一切发生得太巧。如果结合牛建平被害的情况来看,蒋志远和赵伟的意外,更像是对方的一种灭口行为。
牛建平三人很可能是在接收到某种信号后,被欺骗诱导才导致的出逃。
然而令许婠头疼的还不止这些信息。一直以来,她就觉得蒋志远三人对外展现的关系很奇怪。
这三人看似不和,但中间又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纽带,让他们无法进行分割。而这种奇怪的感觉,在知道还有口罩男的存在时,许婠隐隐有了别的猜想。
或许这三人的作案动机后,隐藏着除金钱以外的某种目的。比如……
宗教信仰?抑或者暴力崇拜?还是别的什么……
她理不清头绪,思路又不自觉飘到余时年那儿。
作为警方,余时年他们有查过蒋志远三人的社交软件或者短信之类的交流工具吗?依照对警察办案的了解,许婠隐约觉得应该是查过的,只是很可能没有任何收获。不然她早上跟余时年提起关于案发时,她通过三人行为模式引出的猜想时,对方不会那么惊讶和感兴趣。
这必定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过这些信息。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转眼就到了下午一点半。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许婠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家里。冰箱里除了鸡蛋没有其他食材,一排排口味各异的泡面正在餐桌柜里整齐地摆放着。
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早中晚餐,鸡蛋是偶尔放进面里的。
自从退役后,没了对身体饮食上的一些要求,许婠日子过得越发随意粗糙。她有时候也会去楼下的餐馆打包晚饭,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了外卖,许婠点过几次,对外卖平台上那些五花八门的美食,没什么兴趣。
美食,对有些人来说能抚慰生命,而对于她这样的人而言,只是给生命提供能量的产物。
马需要吃草,人要吃饭才能活着。
但,也只是活着而已。
周日的下午,有跟她一样的懒人才开火。密集的居民楼,飘来热腾腾的锅气。许婠端着煮好的泡面,慢腾腾地吃着。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周宇咬了一口面包,哭丧着脸:“师兄,我喊你爸爸!这次案子结束后,你还能再给我做魔芋烧鸭、肥肠鸡、干锅牛肉、蜜汁鸡翅吗?”
余时年吃完一个蛋黄派,瞥了周宇一眼:“你看我长得像鸡翅吗?”
“呜呜呜,绝情!自从我生日后,你再也没给我做过饭了!”
“……”余时年扶额,“那是我的入职宴。你生日是顺带的……”
“不管!”
警车上,周宇矫揉造作地吊着嗓子缠着余时年。抓捕牛建平的行动迫在眉睫,他们也只有在忙着吃饭的时候,才能这样苦中作乐地开开玩笑。
“行了,收起你的绿茶音。干活了!”
时间就是生命,余时年吃了三个蛋黄派,没有再耽搁功夫,开口喊周宇上班。
他们负责排查的地方是蓉城某片区的流浪汉常居地,此时因为吃饭的缘故,车子就停在路边。
“唉,希望有所收获吧。”
然而有时候,越期待什么就越容易落空。时间不知何时转到了晚上,余时年接到曹启华收队的电话。
“都回去睡两个小时,晚上继续!”
牛建平这人没什么朋友,又跟家里断了关系。但就是这样一个社会关系简单,身无分文的人,偏偏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音讯。
早上,全队回去休整,有部分警员换班交替出去搜寻。
余时年走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休息,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接到报案,顺风街235号幸福小区五楼,发生爆炸焚烧案,一名男性死亡。”
……
与此同时,幸福小区,五楼。
从外地出差回来的女主人打开房门,看着客厅墙上挂满的气球和地上铺满的红玫瑰花瓣。
门口,早已设定好定时的录音铃声响起——
“老婆,五周年快乐!老婆,五周年快乐!老婆……”
铃声不断重复,如同诡异的魔咒。而此时录下魔咒的男人,却化作了一团黏腻的尸体,破布似的粘合在一起。只余下一对黑黝黝的黑洞,凝视着大门打开的方向。
“啊——”
女主人的尖叫划破长空。
她想起,那对黑洞的位置,是她丈夫曾经深情凝视着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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