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所在小区的居民基本上年纪都不大,家里的老人都住在单位分的房里,他们或是新婚夫妻,或是带着还在上学的孩子过一家三口的快乐日子。
总体来说比较清静,有时候有点宝宝的哭声,也无伤大雅。
最近,不知谁家人了的孩子总是半夜啼哭,好在离得比较远,等安夏躺下,把卧室门关上,也就听不见了。
哭了好几天,他一天清晨,安夏开车出门,瞥见路边小区保安正在和一个老太太说着什么,老太太手里挎着一个尼龙口袋,手里拿着一张纸,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紧接着老太太忽然挥动手里的尼龙口袋,眼看着要挥向保安。
安夏伸头:“你要干什么?”
老太太吓得一激灵,手落了下来,嘴里还兀自不甘心地叨叨:“他要害死我的小孙孙!”
保安赶紧扬起手里的红色纸条,对安夏解释:“她一大早在这边到处贴这种东西,要是给领导看见,是要罚我们的呀。”
纸条上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醒到大天亮。
嗯,治疗夜哭的传统手段。
此时老太太的家里人匆匆找下来,看到家人,老太太越发的委屈:“你们买了这么贵的房子,怎么都不能贴?在我们家,村委会门口都能贴呢!”
年轻的女人形容憔悴,看见安夏有些慌。
安夏也认出她,是公司一位高管陶和平的妻子,以前在公司的年会上见过。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被丈夫的领导看见自家人跟保安动手,年轻女人感到十分丢脸,赶紧拉着老太太的手:“妈,别说了,快上去吧,早饭都盛好了,一会儿还要带小宝去医院呢。”
听见带孩子去医院,老太太还是摇头:“你们就是什么都迷信医院,他们能治出个什么来,还收那么多钱,就是骗你们的……”
今天要开高管层的半年度工作总结与汇报会议,安夏打扮得体,坐在会议桌旁,就连平时最不打扮,最不修边幅的几位都穿西装打领带,一个个端庄得不得了,确保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安夏和同事们的面前。
陶和平的衣着打扮也很用心,但是那掩不住的黑眼圈、厚厚一圈的眼袋、半闭半睁的眼睛,还有虽然闭着,但很明显能看出他在打呵欠的嘴……
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他的模样就好像《西游记》里神魂出窍,只留下一个躯壳的孙悟空。
到他汇报的时候,他才强打着精神。
他的业务是对公司整体的技术开发做规划,再细分到各个部门,他才是紫金真正的技术开发的基础,安夏是个时常空降下来微操的票友而已。
有时候安夏的一些主意,其他人有听没懂,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又不敢问的时候,也都得靠他来帮着一起参谋参谋,揣测圣意。
后面汇报的人跟他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听着听着,他的眼睛就闭上了,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同事赶紧碰了碰他,他猛地一惊,发现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
现在已经到了安夏总结性发言,对各个职能部门下半年的工作提出展望,她早就发现他睡着了,说其他部门的时候,还故意提高了声音,结果他就是不醒。
说到陶和平的部门时,实在不可避免地望向他。
见他醒了,安夏就当无事发生,继续说她的工作目标和期望。
等会议结束,陶和平向安夏负荆请罪。
安夏:“我知道你家最近有事,每天晚上哭的那个是你的孩子吗?”
“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总是哭。”陶和平十分发愁,工作上遇到的麻烦都没有让他如此烦恼。
“本来以为是缺乏微量元素,我妈刚刚带孩子去医院查了,好的很,唉。”
“这段时间是全公司进行下半年工作计划安排和确认的时间,你手上的工作都很重要,像今天这样睡着了可不行。”安夏非常认真地对他说:“你想好解决方法了吗?要不搬到公司旁边的酒店住一段时间?”
陶和平摇摇头:“不行,我爱人平时也要上班,挺累的。我妈年纪也大了,精力不行。”
安夏点点头:“尽管找出原因吧。”
小孩夜哭很难说清楚原因,冷了热了,渴了饿了,也可能是梦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自己哭一哭。
如果只有一两个,那也不会引起什么关注。
几天的时间,小区里所有有小婴儿的家庭都受到小儿夜啼的烦恼,本来只是遥远的声音,现在变成了凌晨两点多准时准点开始的大合唱。
连睡眠质量很好的安夏都受不了了。
小区里的住户们更受不了,他们先对自家孩子进行各种检查,无一例外的什么都没查出来。
接着是怀疑小区的水质、空气……物业公司不敢怠慢,全部查了一遍,也没有任何问题。
还是陶和平想到了是不是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比如某种辐射。
他从公司借来了几套检测设备,最后确定小区里能收到较强的微波振荡信号。
这种信号能在某一特定区域内的接收天线失去接收能力,或者直接损毁降频器。
发出的信号的地方是在小区附近架起的电信无线基站。
陶和平测信号的时候,整个小区的人都在关注,听说来源是电信的无线基站之后,小区居民瞬间愤怒了,他们当即要求电信部门把无线基站拆除,有人抱着孩子坐在市电信局的办公大楼里,声称当天必须要派人去拆,否则就不走。
无论电信局的人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手机信号基站不会发射微波振荡信号,以基站的发射功率,更不会搞出整个小区小儿夜啼的动静。
小区里婴儿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一起去,把大门堵上,楼里的人连下班都下不了,拦着不给走。保安也不敢对他们做什么,连警察都不知道应该拿这些老年人怎么办。
此时吃公家饭的单位,处理这种事情的方式就一种——按闹分配。
南京有一家证券公司,当时还是厅级国企的性质,有一个客户,炒股亏了三万块,他们全家都有一些肢体上的残疾,于是每天派一个人在证券公司总部从早坐到晚,像轮班值勤,而且不白坐,证券公司食堂供应三顿饭,“上班的人”每天带一口锅,中午和晚上到点跟着证券公司的员工去食堂,吃了不算,还打包回家给家里的两个人吃。
他们一家三口坚持白吃白喝两个月,证券公司终于受不了了,把三万块给他们家。
证券公司如此,电信局更是如此,他们果然受不了,第二天一早就紧急派人去小区拆信号基站了。
其实小区里有不少是做生意的人,用手机的人不少,他们不愿意拆,但是他们也打不过疼爱孙子孙女的老人家。
工人来了,准备拆除,一位电信局管技术的领导也住在这个小区,他很淡定,还对安夏和陶和平说:“我们有小型发射基站,我打算在我家阳台上放一个,你们要吗?”
工人爬上基站,过了一会儿又下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设备,奇怪地问同事:“这是什么东西?不像是基站上用的啊。”
电信局的人琢磨半天也没弄明白,怀疑是不是敌特份子安装的截断信号之类的东西,便将它层层上交。
最后市无线电协会的专家给出意见:“这是一个卫星讯号干扰器。”
它就是陶和平测出来的微波振荡信号,在该设备的干扰范围内,所有接收该频段卫星电视的用户都无法正常收看电视。它的功率非常强,对婴儿的身体有较大的影响。
安夏:“……不会就是这东西吧……”
抓出了罪魁祸首,小区居民们对信号基站的不满转到卫星干扰器上了。
偷着装卫星干扰器的人是有线电视公司下属的某家代理公司,他们为了强迫所有使用卫星电视的人转投有线电视,因此偷偷在电信无线基站塔上装了卫星干扰器,没想到功率一下子开得太强,引起小区里婴儿们的不适,这才暴露了自己。
此人落网后,安夏被公安部门请去协助调查。
安夏:“???”
她的脑中盘旋着一句话:“不是我让他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了地方之后,发现自己进的是问讯室,不是审讯室,在她对面坐下的是穿着白色警服的警察,还有一个也是穿着白色警服的警察……仔细看看,他们胸标上写的字不一样,一个是公安,一个是国安。
国家安全局……克格勃、摩萨德、i6、中情局的同行……
安夏不用反思,也确定自己肯定没干会招来国安的事情。
她静静地等待对方先说。
好消息是,确实不是安夏犯事。
坏消息是,有人想对安夏犯事。
由于小区卫星信号被无良奸商掐断,住在小区里的一个国外间谍无法通过安全的卫星通道发送信息给上线,打电话发传呼又感到不安全,于是他和上线约在深夜某荒地相会。
结果那不是荒地,是钓鱼佬的圣地。
夜钓的钓鱼佬以为有两个男人在光天化月之下耍流氓,当即反手一个报警。
等警察来了,随便一搜,就发现不是流氓罪,是间谍罪。
“他们要传递的资料里有你近期计划出差的信息,你确认一下是不是。”对面的国安人员递来一个牛皮纸袋。
国内的行程、国外的行程……包括计划坐火车还是坐飞机,计划去做什么,可能会住在什么地方,都写得清清楚楚。
安夏的眼睛微眯,是谁出卖了她的信息?
这么精确的信息只有她的两个助理知道。
是王娇娇,还是陈嘉?
还是两人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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