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十几次重生之后,谢岑儿对有一些事物的感观其实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
比如封建社会。
在她穿越之前,她对这个词是非常浅显地只停留在表面的。
一来是因为这个词代表的所有一切只是存在在历史中,已经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二来是因为关于其中制度阶级之类的东西,事实上她体会不到,所以仅仅知其表面,而不知其深意。
在她第一次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其实体会并不深刻,因为谢家显而易见就是属于封建社会中的统治阶级范畴,所谓的民生疾苦她是感受不到的,她所面临的将来其实顺风顺水,基本不用太过于操心,所以她第一次穿越过来直接最后能做太后。
而在之后的十几次重生循环中,由于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并且不断地探索这个封建时代,继而才开始慢慢了解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从前在书本上学习过的那些原本很机械很僵硬甚至很难背诵的词条和定义。
封建社会当然不是一成不变的,从形成了封建社会的雏形,到最后封建社会达到顶峰,这中间或者有数千年之久,在这数千年中,封建社会本身是不断在改变的。
所谓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便应在此处。
当一个时代的生产力开始发生改变,封建社会的君主统治者们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就会相应地发生改变,以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让这个体系继续维持并且向前继续发展。
在这个过程中,这个很笼统概括的封建社会,会在不同的阶段,发展出不同的样子和形态,然后随着时间继续前行。
倘若把这个封建社会的制度比作一个动物,它原本可能是一只猫,首先进入一个阶段长出了角,下个阶段又长出了两条尾巴,再下个阶段肉垫变成了蹄子,再再下个阶段,它的犬齿变成了獠牙,久而久之它变成了一只猫型的怪物有着许许多多奇怪的特征,但其本源没有变,还是那只猫(封建制度),并没有成为一条狗(别的制度)。
所有那些长出来的角、尾巴、蹄子、獠牙都只是为了让它能在遇到问题时候继续前行,或者在接下来某个阶段它发现它的角是多余的,便又会自己把角给去掉。
如此便能得出一个很显然的结论,那就是,在这个社会体系中,只要不杀死这只猫(封建体制),那么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所以重新回到那位在珠州的女驿长慕容危和她曾经做女皇这两件事情上面。
女驿长可能对于珠州当地的那一个地方的人来说是惊世骇俗的事情,怎么一个胡人能做驿长怎么一个女人能做驿长?
可对于整个魏朝来说,这个女驿长就是完全不值得去注意的。
便如陈瑄所说,能做事就行,其余都不是问题。
她曾经做女皇这件事情甚至道理一样。
回到猫的比喻上面,她做女皇,可能是让猫突然从公猫变成了母猫。
但猫仍然还是猫,有一些人可能会计较母猫不够胖不够壮脸不够圆毛不够蓬松,但对于猫来说,它本质没变,还是一只猫,所以仍然还是可以接受的。
而她做了女皇之后,之所以还是一只猫,没有变成别的东西,就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所决定的了。
魏朝显而易见还没有进入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生产力和经济的发展更远远不足以进入资本主义,甚至某些地方还带着奴隶社会的影子,此时此刻就算她做了女皇,也不可能从根本改变这个社会的本质,她做了女皇之后能做的,仍然还是调整这只猫前进的姿态,让它能往前继续走而不去激发封建社会根本矛盾最后导致被掀翻成为一只死猫。
谢岑儿倒是常常为此感觉到乐观。
有一些事情在一个制度开始的初期或者早期便存在,到了中期和鼎盛期,便不会被当做是大惊小怪不可接受不可饶恕的事情而疯狂反弹。
便好比,如果在一开始就有女皇的出现,并且女皇经常出现在了史册之中,之后再有女皇继位,或者女子横空出世登基,便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和不认可。
她在此所做的一切微小的努力,在这个时代的之后都会有一个回响。
当然了,前提是,她能做好一个女皇,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而不是直接上了昏君史册被反复拿出来当反例说女人不行。
作为一个重开十八次并且还自带了穿越身份的人来说,谢岑儿也不容许自己当那个不行的人。
陈耀的书信在寄回了第一封之后,再每隔三五天,便会有新的书信送到康都来。
陈瑄认真看过两封之后就再没有耐心——应当是嫌弃他的书信太过于流水账没有重点,于是转而去看王泰跟着一起寄回来的奏疏或者谢岫的上奏。
陈耀的书信便直接被陈瑄拿给了谢岑儿让她看看那庞大的流水账当中有没有什么值得多注意的。
谢岑儿看完了陈耀的大篇幅流水账之后,别的倒是不明显,只是感觉到陈耀似乎在长大,尽管都只是在写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但与他第一封那么大惊小怪对驿长慕容危惊奇相比,后面他越来越多地看到了山川河流,看到了百姓和官员,他的信中开始有具体的事情,而不是对着某一个人和某一个官职大惊小怪表示不解。
或者这就是行万里路会必得的成长。
慕容危护送了陈耀一行进入温城时候,正是小雨纷纷的一天。
虽然温城还是寒冷,甚至比过年时候的康都还要冷上几分,但是已经快进入三月,天气开始变暖了,就算是北方,也不再是大雪封城的样子。
陈耀骑在马上,头上带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他现在不爱窝在牛车里面。
远远的,他看到有个十分高大挺拔的男子就站在温城驿馆的檐下。
“那是谁呀?”陈耀问旁边的慕容危。
慕容危看向了驿馆方向,淡淡笑了一声:“回殿下,那就是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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