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地在路上行走着,一道凛冽的寒风,吹得我不住得哆嗦,原本被松垮扎起的柔软漆黑的卷发被风吹散,皮绳都被吹落,发丝飞舞。
我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这么冷,只是裹紧并不算厚的外套,捂着稍稍扬起的裙摆,将脑袋埋在胸口,瑟缩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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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德维克先生今天不在家,当我终于有力气醒来的时候,另一侧的被窝已经冷透了,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已经好久都没有下地了。
我浑身酸软,肚子又痛又饿,都不知道距离我回来究竟过了几天,我甚至在思考我究竟是怎么不吃不喝地活下来的。
查德维克先生应该有喂我吃东西?
可是我特意查看了一眼厨房,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除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像是两个月没用过了一样。
于是我来劲了,家里总不能没有吃的东西吧?
查德维克先生果真是一个无法自理的单身汉……不过现在,他不再是了。
想到这里,我的脸突然红了,我忍不住甜蜜地勾起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冰凉的手摸了摸脸颊,闭上眼睛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拎了个篮子,我带上钱便准备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须品,结果没过多久,一阵妖风差点就要把我刮跑了。
我瑟缩着走进一家店铺,店铺本身十分狭小,但好在有玻璃橱窗抵御了不少的寒风,我才稍稍舒服了一些,像往常一样在店家的眼皮子底下挑选着我需要的东西。
必需品将整个篮子装得满满当当,当我满意地拿着篮子准备付钱时候,我的视线忽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店铺墙上挂着的日历。
我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停滞了,那几个数字开始在我面前盘旋,让我感到迷惑。
“12英镑5先令,谢谢!”
直到耳边有个不耐烦的声音反复提醒,我定格住的世界才重新开始运动变化,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一边盯着日历一边讷讷地应了一声,漠不关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硬币,大致地数了数,便急着把钱递了过去。
店员找了我几个先令,我却有些心不在焉,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又下定决心问道,“先生,您的日历是不是错了?”
那位先生皱起眉头,顺着我的目光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我,就好像我是个疯子一样,“没错啊。”
我一怔,而后我胡乱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去。
没走多远,我停在了一家更大的杂货店门口,商店里面的商品玲琅满目,门边还贴着一张香烟广告,图中叼着香烟的金发男子隐藏在黑暗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方,烟身上还发着淡淡的、诡异的绿光。
我的目光只是快速瞟过,而后又透过玻璃看向里面墙壁上的日历,和我之前在上一家店铺里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我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上一次看到日历的时候,上面显示的是什么时候了,我甚至觉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过日历了,但即便如此,此时,在我看到这些数字的时候,我感到异常的陌生,好像这一串数字本应该离我非常遥远似的。
我忽然感到自己好像在不断地下坠,大脑是一片混沌和污秽,明明是我人生漫长的二十多年时间,记忆却在家道中落后变得愈发模糊起来。
我绝无道理会忘记我身处何年何月,更不可能忘记我是如何从美国跨越整个大西洋来到英国的。
我心慌意乱地回到家,顾不上换掉身上冰凉潮湿的外套,开始疑惑地看向客厅的周围。
客厅除了基本的家具,空无一物,冰冷地不像是正常人会住的地方,即便对方是个单身汉。
而我突然想起了在和查德维克先生一起的记忆中,唯一出现过的那份报纸,大脑又开始重新运转,快速地走上楼梯,走进我们之前亲密相触的地方,试图找到那份报纸。
但意料之中的,我什么都没找到。
我记得查德维克先生很喜欢将自己的那些书籍资料放进地下室,于是我又快速起身,心慌意乱地踩着楼梯,往地下室的方向走。
整栋矮楼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我在门外迟疑了一会儿,而后才缓缓拧开房门的把手,伸手摸索着墙边柜上的火柴。
“嗤——”的一声,火柴的微光照亮了眼前的事物,我在将火点燃了煤油灯,而后,昏暗的灯光才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突然觉得有些热,放下手里举着的灯,脱掉了外套,而后目光放在查德维克先生的桌子上,堆满了书籍、手稿和实验器材,我的手也不停下,快速地翻找着。
他会将旧报纸放在哪儿呢?
难道已经扔掉了。
“啪——”刺眼的白色灯光突然照亮了整个房间,我整个人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而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地下室的钨丝白织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亮了起来。
我忽然感到浑身发麻,身后有一道视线在紧紧地缠着我。
“哒、哒、哒……”而后,我听见背后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朝我缓缓靠近。
“阿德里娅,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是如此磁沉却又带着一股让我毛骨悚然的惧意,我不知道我会什么会对刚和我产生过最亲密行为的男人抱有这样的感觉,但我真的忽然感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近在咫尺,好像就在我的耳后,但他偏偏只是站在我身后最靠近我的地方,却一动不动地像是在欣赏我的恐惧和猜疑。
只是,当我以为查德维克先生会对我这样的行为大发雷霆的时候,我却感觉到我身后隐隐传来一股力,而后,他的手缓缓向外抽离,动作特别特别地慢,最后绳带走到了绳结的尽头,他再快速松手,使得绳带松落,身上束腰给我腰腹带来的压力骤然减轻,轻轻坠落。
他微凉的指尖将我散乱的发丝从脖颈处撩了出来,发丝与脊背分离,手指穿过黑发,交缠纠错,又是一阵战栗。
我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我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突然感到极度的愧疚。
我怎么能这样乱动他的东西,甚至还在怀疑他。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将我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原本温柔的手死死地扯着我的头发,我“嘶——”了一声,脑袋不由得往后仰。
“先生?”
我趴在桌子上,下意识地感到慌乱,害怕地呼唤着他,但他却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而是也跟着弯下腰,贴在我的耳后道,“不乖的宠物,看来还是需要惩罚啊。”
“啪——”的一声,我痛得惊呼了一声,身体跟着剧烈地瑟缩了一下,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状态。但他并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好似撕心裂肺的钻心疼痛让我忽然一片茫然,我的眼前是一片幽深可怖的漆黑,好像有什么形态各异的臃肿怪物隐藏其中,但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只是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忍耐,任由冷汗顺着我苍白的脸颊滑下,低落在桌面上,汇聚成一个浅浅的小水塘。
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恍惚起来,那种痛几乎痛入骨髓,甚至像是在灼烧着我的灵魂一般,只有逃避才能缓解。
但当我以为我即将会这么痛死过去之后,查德维克先生却突然温柔了起来,他控制着我转过头,轻咬着着我的下唇,将我拉回现实,而后安抚摸了摸刚刚被拉扯过头发的脑袋。或许是这姿势太过别扭,他轻轻松松地将我抱起翻转,我的背触及坚硬冰冷的桌面,而后与他四目相对。
我看着他,心脏剧烈地跳动,只感到了未知的害怕。
但下一秒,他却朝我低下了头,反复无常、乖戾诡诈。
我完全被他的举动给惊呆了,双手抗拒地想要推开他的头,但他却根本不为所动,继续我行我素。痛苦和欢畅让我忍不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或许是处于报复的心理,我的手指转而纠紧了他的头发,想要让他感受到我刚刚体会到了的千万分之一。
可是,我突然感到好快乐。
当我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勾起饱满的嘴唇看着我,然后好像征服者一般,将我朝他所在的方向用力牵引,我的身体失去控制,无力且被迫地向他靠近。
那是一种过分柔软粘稠的、且非人类世界中见到的物体,我曾经在一种可怖的梦境中似曾见过,伴随着恶臭鼓胀、亵渎腐朽、不可名状的那些怪物身上才有的东西。
我突然感觉到了极度的寒冷,仿佛是比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还要料峭的地方,但那种感觉并非由外及里,而是由内而外蔓延开来,让我迟钝麻木,也几乎要让我昏死过去。
……
冬天,确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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