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科瑞教授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太过认真,因而才会让我也产生这样的幻觉。
只是,这些一连串的巧合未免太过高发,从概率上说,很难在短时间内以这样的频率发生。
我在那些书籍与记录中找了很久,终于在两个地方找到了类似的记录。
一处是出现于神秘学书籍的摘录,描述了一位叫做艾弗里的艺术家在死前絮絮叨叨的胡言乱语,一直在说什么他在神的指引下穿过了一道终极之门。
他用了无数夸张且带有浓烈信仰崇拜色彩的言语描述了一个伟大且仁慈的主宰,和那神秘之所的庞大神圣,但我却看得头皮发麻。
而最重要的是,死前的短暂时光里,他时而理智,时而疯狂,时而冷静,时而痛哭哀嚎……但我不能从上面的描述中确定他究竟是疯了,还是和科瑞教授所表现的一样,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这位叫做艾弗里的艺术家并没有挨过多长时间,两三天之后便突然猝死了。
另一处则出现在一个新兴学科心理学的病例描述中,一个叫做雷诺茨1的女性时而活泼时而忧郁,而更重要的是,对方的记忆是不连贯的,每次切换的时候都会忘记上一个状态所经历的记忆。
这份病历被撰写者认为是一种叫做分离性身份障碍的病症。
我希望科瑞教授接近于后者,毕竟在某种意义上,这是能用科学解释的情况,而且科瑞教授表的确现得非常矛盾,前后的言行几乎没有连贯性可言。
但冥冥之中却有种声音告诉我,科瑞教授的情况更像是前者,因为他也在絮絮叨叨地描述了一个似乎无所不能且正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我们的ta。
无论如何,这两份资料都明确地告诉我,科瑞教授处在一个非常糟糕的状态,不仅未来可能无法正常地进行学术研究,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看到这里,我立刻坐不住了,借阅了这两份资料,心不在焉地和梅森太太聊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里。
虽然是夏日,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乌云沉沉,总觉得是要下雨一样。
我抱着那两本借来的资料,快步地往我的宿舍走去,一路上,我的脑海中盘踞着各种诡异荒诞的怪谈,画面之中极尽未知恐怖的民俗宗教内核,极端的信仰和狂热。
我觉得可能是我在自己吓自己,毕竟我从来不信鬼神。
可是,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鬼神,而是人类灵魂深处对于未知的恐惧。
现在当务之急,我迫切地想要帮助科瑞教授从未知的疯狂之中拯救出来,至少,绝对不能让他比我看见的那段未来更糟!
“噼,啪——”
我的头发被天空中骤然而降的几滴雨水濡湿,随后,淅淅沥沥的雨骤然落下,润泽了整片干燥的地面,我下意识地想要举起书遮挡,但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两本书的重要性,我转而将它们紧紧地抱在怀中,冒雨加速跑向我的宿舍。
“斯卡沃多!”
我隐约听见有谁在喊我的名字,寄希望于能蹭一下对方的伞,我眯起眼睛,在朦胧的雨水中转过头。
只是见到来人,我的脸色立刻变化,想也不想便立刻往前走。
是迈克尔·科瑞,我宁愿死都不愿意和他同出一片伞下。
可是走没两步,我便被一股力拉得失去了平衡,差点就摔倒在地。
此时的迈克尔·科瑞死死地揪住我的衣袖,双眼通红地看着我,目光除了愤怒以外,还有几分鄙夷和轻蔑,“你是认真的?和我的叔叔约会?!”
而此时的我也已经平静下来,也非常清楚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们一起出现在草坪上的时候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传到迈克尔的耳朵里显然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表现得就好像我背叛了你一般,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也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暗示。”
我从来都非常讨厌他的高傲和自大,尤其是当看见他在那个可怖的未来里几乎摧毁了我的整个存在,我对他的感觉便从讨厌变成了痛恨。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那么我只能选择对方周旋,试图开导他这个“敏感”又“脆弱”的内心,好让我的人生不至于被这样畸形的心灵所毁灭。
于是,我努力隐藏起我的厌恶和痛恨,耐心地和他解释,“我要为我之前的言行道歉,上一次我又气又急所以才会对你口不择言。”
不,我觉得我上次骂得还不够狠,但对于这种无赖,我目前只能想尽办法远离。
“我选择科瑞教授是因为我在很早之前便已经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并非故意激怒你,我相信以你的条件,绝对会找到比我更加优秀的女孩。”
迈克尔脸上愤怒的神情稍有平缓,但转而那种情绪很快便转化为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和阴鸷,良久,才伴随着沁凉的雨声开口,“不用美化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只是贪慕我叔叔能给予你科研方面的便利罢了。”
听到他这么嘲讽我,我不禁有些受够了在他的面前装作一副细声细语的模样,冷笑着对他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倒也不必通过贬低我来抬高你自己,你之前不也用科瑞教授在科研上的便利对我威逼利诱吗?”
“……”
迈克尔·科瑞的拳头泛起了青筋,在我开始怀疑他甚至可能会打我的时候,他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说完,他便将手里的伞重重地扔在地上,而后在雨中逐渐消影。
我皱眉看向那把伞,身上的衣服已经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加上他刚才说的话,我不禁感到心烦意乱,而后便是一声疲惫的叹息。
事情一下子变得一团糟,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我命运的丝线揉成了混乱的一团,我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头绪。
我终究还是没有捡起他的伞为自己遮风避雨,因而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湿透,我来不及换衣服,先是小心翼翼地擦干那两份资料,结果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此时感受有些头疼,可我还不能倒下,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等待着我去做,我的论文和在实验室做研究的权力,科瑞教授那古怪的状态,还有迈克尔……
这显然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于是我便打算先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女生宿舍原本是两人一间,条件要比男生宿舍差得多,但由于整个物理学专业只有我一个女生,我目前为止已经享受了三年的独居生活。
毕竟我从没有和陌生人同住的经验,对于社交也实在是有些恐惧,这也算是一件幸事。
这间宿舍的条件虽然简陋,整日照不到太阳,但是有配备一间狭小的浴室,我去锅炉房气喘吁吁地提了两大桶热水,等热气逐渐氤氲起来之后,我已经连打了四五个喷嚏,准备暖和一下身体。
只是脱衣服前,我又不可避免地想要科瑞教授之前说的那句话。
‘ta正在静静地看着一切……’
但很快,我又觉得我实在是想得太多,倘若那个ta真的要看,ta早就看了,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也并不一定会看我。
在事情真的搞清楚之前,我不能这样迷信。
于是,我缓缓地解开冰凉黏腻的长裙,大概是皮肤被湿漉漉的裙子浸泡太久,微微有些发白发皱,我半拢着胸口,同时吐出一口寒气,抬起紧绷着的小腿,整个人缓缓地坐了进去。
温暖的水很快便将我浸泡其中,在朦胧的雾气下,我忍不住微微叹息,心情沮丧地思索着有关自己和科瑞教授的事情。
但或许是疲惫的身心因一场热水澡而体会到了难得舒缓和温暖,我的眼皮和四肢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有一股我根本无法违抗的力量,召唤我进入无尽幽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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