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谁?”
谢妄清贴附在苏念栀的耳侧,可又与她保持着一指之距,因此,当他的话音在其耳边漫开后,扑洒的热气转而化凉,顺着苏念栀的脖颈蔓延。
苏念栀冷不丁双肩微颤,谢妄清每一次低声细语之时,总会带有惑人之感,引人耽溺于其中。
“我......”
“在等你下课?”
苏念栀微摇了摇头,将脑中接起的歌词抹去,她灵眸倒映着谢妄清清逸的面容。
少年白袍素影,在红意围裹的喜房中显得尤为突兀,却又清冽冷然。
他稍然偏头看着苏念栀,一双多情桃花眼泛起涟漪。
苏念栀有一瞬的愣神,四下皆静,静得来让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是,怎么是你来了?”
“祁公子呢?”
苏念栀只觉着面上火热,她抬手推开了自己跟前的谢妄清,用手拍了拍自己的两颊。
“你很想他?”
谢妄清淡淡地应声,听不出喜怒。
“劳烦你以后说话记得把语句的意思捋清楚。”
“我不是想他,我只是疑惑本该是他来的,怎生会变成了你?”
苏念栀缓缓而道,旋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抚了抚袖袍,将一串红果取了出来。
“你来得正好。”
红果在烛火照映之下,锃亮绯光更甚。
“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
谢妄清懒然启眸,话音慵然轻缓。
他扫了一眼苏念栀手中的一串红果,眸光微有波澜。
“糖葫芦啊,你今日不是没吃喜糖吗?”
在河神庙内时,苏念栀虽然盖着喜帕,但却是听见了陆明怀和谢妄清的对话。
他说他不爱吃糖。
谁信?
明轩阁内还争着要她本就不多的橘子糖,想来他今日不愿吃糖是因为拿方糖不合他口味。
“我不吃。”
谢妄清轻然应声,抬手将那串糖葫芦推了回去。
可苏念栀却按住了他的手。
两掌相触之时,女子的掌心在他的手背洇开温热。
“这是我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你可别辜负我的好意。”
说罢,她便将糖葫芦塞进了谢妄清的手中。
谢妄清略微一愣,他捏着糖葫芦,竹签一端还残存着苏念栀掌心的余温。
“好意......”
他垂首看向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圆滚红亮,甜香环绕。
“谢妄清......”
苏念栀见谢妄清迟迟未有动手拆开糖葫芦的糖纸,她便将那糖纸撕开,随即轻唤了谢妄清一声。
谢妄清本沉于深思,却听女子的一声轻唤而抬眸。
他疑惑出声道:“怎么......”
少年方才启唇而言,可唇边立时被塞入了一块儿糖葫芦,滚圆的糖葫芦在他口中由冰凉转而化为暖热。
更多的,则是糖葫芦内里的酸甜清香。
“非得我霸王硬|上|弓,你才肯吃吗?”
苏念栀无奈地摆了摆手,直到道谢妄清的人设里还应该加一个词——傲娇小狐狸!
谢妄清看着苏念栀拍了拍手,一幅大事将成之状。
她黛眉轻弯,眸盈秋水,白皙的脸蛋上,两颊藏有浅淡粉色。
檀口一张一合,泽唇洇光。
谢妄清脑海中倏然闪过一则画面。
清雪飞扬,女孩鼻尖泛红,两眸凝光,笑着将糖葫芦塞进了他的嘴里。
而那时的他却是白狐之形,尚且不能控制自己的举止。
比起糖葫芦,他觉得......
谢妄清眸光顺着苏念栀垂落的手而定,在她的食指处一顿。
他觉得血会更香甜。
“话说你为何会来此处啊?”
苏念栀樱唇微动,双唇溢出清音。
谢妄清望着苏念栀轻张的小唇,眸光中化开了浅淡的绯色,却被苏念栀的话音所唤醒。
“我来看戏。”
他敛去了面上的异样,朗笑而言。
“看戏?”
苏念栀不解,她原以为谢妄清是扶翎派来保护她的,可现下他竟说看戏。
“看什么戏?”
她话音方落,身后的檀木门便被人推开。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冷笑。
“苏姑娘。”
*
来人一袭绯色锦袍上绣金线,宽袖飘动之际,漫开清冽竹香。
净白的玉面上笑意不减,一双凤眸柔波似水。
“祁公子?”
苏念栀看着站在门外的祁成毓适时出声。
而她身后的谢妄清却在看见祁成毓的一刹,慢慢将手中的糖葫芦搁放而藏。
旋即转眸看向祁成毓。
只见祁成毓阔步跨过门槛,“嘭”然阖上了木门。
室内再次归于无声。
“没想到谢公子也在啊,当真是巧啊。”
祁成毓入了喜房,却并未先与苏念栀搭话,反倒是先望向了谢妄清。
谢妄清转动着手中的长剑,缓步绕到了苏念栀身前,将苏念栀挡在了其后。
苏念栀一时被谢妄清所拦,倒是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启唇轻笑而言。
“不巧,我在等你。”
少年话音一毕,苏念栀两眸立时显出怔愣之色。
她方才听见了什么?
谢妄清在等祁成毓?
她想要探头以瞧,却被谢妄清以长剑抵拦。
“是吗?”
“能劳谢公子等我,还真是祁某的福分呐。”
祁成毓双眸蕴笑,润音清灵。
他缓步走到谢妄清身前,在他跟前站定,二人四目相对,却又细微浅澜化开。
苏念栀:怎么感觉他俩要打起来了?
“欸,祁公子怎么来得这么晚?”
“你瞧,这喜帕我都自己揭下了。”
苏念栀从一侧绕过,卡进了谢妄清和祁成毓的中间。
而祁成毓此时才将目光落在了苏念栀的身上,他笑声泠泠,已不似往日的清润。
“苏姑娘这么早将喜帕揭下,就不怕会遇见河妖生事亦或者是张大人的陷阱?”
“这不是有你们二人在吗?”
苏念栀笑着抬手,话中虽说的是谢妄清和祁成毓二人,可她抬手之时却也只拍了拍谢妄清的右臂。
谢妄清目光落在苏念栀搭在自己右臂的玉指上,片刻后,只见他抬眸平望向祁成毓。
谢妄清笑而启唇,可此言却并非是对着祁成毓所说。
“苏念栀,过来。”
“啊?”
“啊——”
苏念栀尚未回神,只觉腰间一股重力将自己拉拽向后而到。
下一刻,她便落入了一则温软的怀抱中。
“苏姑娘可得当心啊。”
男子的话音自她的头顶处传来,她昂首看向祁成毓,可祁成毓却始终都将目光定在谢妄清身上。
而谢妄清在看见倒在祁成毓怀中的苏念栀后,眼帘微动,羽睫轻颤。
他旋然抬眸,映照春水万千。
“放了她。”
谢妄清言语之时,话音总是夹带着轻笑,如春波漾开微澜。
苏念栀则从其言中察觉到了不寻常。
“你要做什么?”
苏念栀明显地感觉到祁成毓抬手扣住了她的腰,甚至不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令她险些难以呼气。
她已然察觉到祁成毓的反常,因而语气也不再和善。
可祁成毓却恍若未闻,只是懒懒地抬起了另一只手,伸向了苏念栀的腰际。
“啪嗒”一声,翠色宝玉显于其手中,正是此前他送给苏念栀的。
亦是在此时,苏念栀忽觉浑身的灵识飘忽,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云端,飘飘然不知其所处为何。
而更让苏念栀觉着惊诧的是,周身慢慢泛起一股酸麻绵痒,伴着这股酸麻而来的还有烈火灼烧之感,此般烈火不同于在张恩房中所感的迷情香。
而是实实在在灼心的烈火。
她上半身被烈火灼噬,而下半身则如同封在了冰窖之中,两腿盘凝而无法动弹。
且,自下而上逐渐蔓延的还有强烈的刺扎感。
如百虫啃噬,毒蛇刺咬。
“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念栀痛苦而言。
可甫一出声,却化为了轻咛哼声。
苏念栀此前中过迷情香,自然知道自己现今是何状态。
尤其是当那带有娇媚的嗓音传出后,她才惊觉,自己梅开二度了。
“祁成毓,你设局将我们引来此处,究竟想做什么?”
谢妄清正对着祁成毓而言,眸光却停在了双颊落红的苏念栀身上。
只见祁成毓旁若无事般抬手,掌心凝化为一团清风,风散之刹,木门登时而开。
一开一合之间,清影忽闪。
“扶翎姐姐?”
苏念栀看向祁成毓的左侧,只见扶翎此时正被祁成毓掐住了脖颈,而观扶翎的面色,亦是绯红难褪,柳眉微蹙。
祁成毓扣住扶翎的脖颈,掐住苏念栀的腰。
他慢然仰首,笑着看向谢妄清。
“人不是自诩重情重义的吗?”
“我祁某今日只是想瞧瞧这情之一字,于妄清兄而言,又是何意。”
人类?
难道所祁成毓不是人。
苏念栀气喘微微,却还是定神而思。
虽说她并无作战之力,但因原身之母是巫后,她也可感知妖力所在。
可她并未感知到祁成毓身上的妖气啊。
只听祁成毓缓而轻笑,泠声若水。
“谢公子是妖吧,正好,往日我见的都是人类所说的情,今日便瞧瞧你一半妖又如何抉择。”
他面目舒然,不见慌色,语调微扬,藏着蔑笑。
“扶翎和苏念栀都中了诱情蛊,此蛊极为猛烈,所中情蛊之人若不行云雨之事,便会一直受业火凝冰双重灼噬。”
“且最后会被漫开的蛇蝎所吞噬。”
祁成毓尾音一落,苏念栀便觉浑身瘫软无力,又觉酥痒难忍。
而祁成毓则继续笑言:“不过......”
“我见妄清兄给翎姑娘送药,又对苏姑娘关怀有加。
“这二人于你而言,怕是都不一般,只是可惜了……我只想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戏码。”
此时的祁成毓目露厉色,他看向站在他对面的谢妄清。
素衣飞然,长剑生寒。
他神态自若,眉眼洇笑。
似乎并未被祁成毓所言而惊。
祁成毓略有愣神,但极快便敛去异色。
他手腕倏然使劲,令苏念栀和扶翎同时惊呼出声。
“所以,苏念栀和扶翎。”
“你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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