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寄云到底还是说出了些有用的。
那些梅花镖的黑衣人,只忠诚于天机阁老阁主,来无影,去无踪,人称影杀者。
而且,影杀者所有人都被毒哑,这样,即便是被抓住,也不能说话,即便用手语,想要背叛天机阁,也会被其他暗中埋伏的影杀者做掉。
执法者在明,影杀者在暗。
苏厌又问:“如果我把你抓住,老阁主会用什么跟我交换。”
谢寄云居然犹豫了。
他说:“毕竟父子一场,我觉得我还是挺值钱的,要不你把我带走,反正我留在这的作用就是跟小宗门的宗主长老,城主或是达官贵人吃吃饭喝喝酒,联系一下感情,最后再代表天机阁去给优胜者颁奖。”
苏厌:“所以你就是个摆设。”
“说话不要这么直白。”谢寄云又露出心痛的神色,“这世上人都是要死的,或死得痛苦,或死得快乐。我一定要是死得快乐的那一种。反正我一直想死在危险又漂亮女孩怀里。”
他描金折扇轻轻抵在自己的下颌,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望着苏厌。
那双眼真是宛如春山秋水,长睫侬长如羽,眸光如琥珀如蜜糖,仿佛望一眼就能沉进去。
谢寄云声音轻柔:“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
苏厌突然伸手掐住他的后脖颈。
谢寄云龇牙咧嘴:“……嘶嘶嘶,轻点,女孩子不能这么暴力。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天机阁少主吗?”
苏厌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称一块猪肉,甚至还颠了颠。
“你说,老阁主会不会愿意用螣蛇头骨,来换他的宝贝儿子?”
“……你要强取豪夺本少主?”谢寄云身高腿长,却被她拽得踉踉跄跄,语气里没有惊恐,反而是惊喜……和遗憾。
“很可惜,你带不走我。”谢寄云声音轻轻的。
四周杀气骤生。
苏厌脚步一顿,冷眼扫过执法者。
之间所有的执法者都掏出小型□□,寒光凛冽,无数锋利无比的箭尖像是华贵殿堂里丛生的荆棘。
然而箭尖对准的却是他们少主。
天机阁不允许自己人落在别人控制中,与其失去,宁可毁掉。
“你说我是个摆设,其实很对。”谢寄云叹息,声音低低的。
苏厌淡淡道:“看来你还是个不能带走的摆设。”
杀人她在行。
保护一个人,可要比杀人还要难得多。
“就算是你这样厉害的女孩,想带着我这么大的累赘走过箭雨,也很难吧。”
他眼里竟然还是笑着的,宽大的墨绿锦袍衬得人消瘦单薄,肤色瓷白,琥珀色的桃花眸贵气又落寞。
他身后吱哇乱叫的妖鸟在封闭的地下殿堂里横冲直撞,撞得满头是血。
苏厌突然发现他衣服上银色的绣线勾勒的也是鸟,只不过,是被金织玉锦包裹起来的笼中鸟。
那些执法者效忠老阁主,不仅是守护他的盾,也是捆住他的锁。
所以他在宴席位居上座的时候没有笑,和宗主城主觥筹交错时没有笑,看着天仙下凡般漂亮的舞女翩然起舞时没有笑,反而是满脸杀气的小魔女一脚踹塌围墙时,笑了。
谢寄云对她伸出手,轻轻握了握:“那就到这里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世上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美人散尽还复来。”
苏厌眯起眼。
他借着握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胡说八道,一边不动声色地……
往她手里塞了一块令牌。
那令牌和当时左晏然出示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飞檐金阁的纹样,只不过左晏然拿的是桃木令牌,而谢寄云给的,扎扎实实是一块极品昆山白玉。
清虚客栈后院繁盛茂密的葡萄藤下,一张石桌,六个石凳,桌上满是元都特有的小吃,晶莹剔透的虾饺,小巧玲珑的米糕,粘稠香浓的八宝粥。
只有苏厌一个人坐着在吃,其他人都围着令牌,啧啧称奇。
陈氏兄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是拍卖会入场令!”陈昊盯着苏厌,“你打哪儿偷来的?!”
苏厌注意到旁边风停渊投来的目光,不高兴地敲碗:“这次不是偷的,是别人给我的。”
“拍卖会就在三日后。”陈铭恭敬地把入场令还给苏厌,“规格放眼四海九州规格也属顶级,东西要么品质高到百年一遇,要么稀缺到绝无仅有……能拿到入场令的人,要么富绝九州,要么权倾朝野,多得是一宗之主、一城之主。”
每年门派大比,来的不仅有各宗门的弟子,还有陪同弟子参赛的长老乃至宗主,除了有想要网罗人才的各大组织,例如天机阁和百草堂,还有想要物色亲卫人选的达官显贵。
每逢这个时候,街上随随便便一个路人,都可能有着响当当的名头。
这些人不参与大比,自然也不会闲着,拍卖会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活动。
在其他拍卖会上令人眼热的元婴级珍品,或许连放进这个拍卖会的资格都没有。
陈昊眼睛都直了:“赤炎宗宗主甚至都没拿到入场令!”
“往年凌霄宗倒是一定能拿到。”鹿呦呦喃喃道,“要不是掌门亲自去,如果掌门在闭关,就是天璇长老代理。苏姑娘,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呀?”
苏厌无所谓地往身上一揣:“他们少主给的。”
“噗——”林初一口水喷出来,“天机阁少主谢!寄!云??!!!”
苏厌眉头拧在一起。
他们真敢把螣蛇头骨拿出来卖?
天机阁这样的地位,既然消息放出来了,就绝对不可能耍人,如果到时候拍卖会上没有螣蛇头骨,那是能被人拿来耻笑几十年的天大笑话。
但为什么之前三百年不卖,偏偏现在卖?
难道是想吊她上钩?
……笑话,他们敢钓,她就敢去,不仅敢,而且还要踏平他们天机阁。
她转向风停渊,还没说话。
风停渊点点头:“我跟你去。”
三日后。
金色的阳光在璀璨的琉璃瓦上跳跃,飞鸟般翘起的檐角下悬挂着古朴的铜铃,整个拍卖会会场形如皇宫,恢弘高耸,红木雕花,雕栏玉砌,屹立在元都高远的碧蓝苍穹之下。
守在拍卖会场外的执法者穿着整齐划一的黑金色长袍,冷肃庄重地接过一个又一枚令牌,直到一对不太寻常的人出现在眼前。
执法者一愣。
面前的男人面如冠玉,清冷淡漠,身形清瘦,周身缭绕着并不张扬的矜贵。
他身上白袍的形制,乍一眼看上去和凌霄宗外门弟子的无甚差别,内行才能从袖口、袍角和领口处压进的银丝暗纹辨识出,这是两百年前,凌霄宗祭天时才会使用,甚至凌驾于宗主之上的,最为尊贵的一种服饰。
这种人拿出入场令,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旁边快快活活挽着胳膊的女孩,黑靴红裙,看起来年纪实在太轻,脸上还有三分稚气。
左耳单单戴了一枚艳红的曼珠沙华耳饰,在金色的秋光中一晃一晃,衬得小脸愈发明艳动人。
她还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看什么看?”
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礼貌。”
苏厌咬了咬后槽牙。
他们这次是堂堂正正拿着入场令进来的贵客,是想等螣蛇头骨上台以后再动手抢。
提前惊动天机阁的人只会白白耗费力气,万一他们把头骨又运走,还要再绕很多弯路。
苏厌不想再绕弯路,她早就没什么破耐心了,今天非要拿回头骨不可!
拿不回来她炸了这狗天机阁!
女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莫名有几分乖巧:“您好,请带我和师父进去吧,谢谢您。”
她说“谢”字十分艰难。
就好像这辈子从没说过这个字。
执法者见二者是师徒,就有一些奇怪。
天下哪有带着对戒的师徒。
不过贵客之事,他不便多加追问,怕担待不起,鞠躬行礼,一言不发地在前带路。
他刚一转身,苏厌就在他身后略略略做鬼脸。
风停渊迈步跟上,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说得很好。”
苏厌抬头瞥了他一眼,被夸了,不高兴,又有些高兴,哼了一声扭过头,抿着上扬的唇角。
拍卖会场铺着厚厚的鴷兽地毯,四壁上挂着燃烧灵石的灵韵灯,照得四处灯火通明,整片场地被分成数个小包厢,每个包厢都能一览无余地看到中央展台。
而包厢和包厢之间却用符咒刻画,互相不可见。
苏厌一进包厢,就看到满桌的茶水点心,应有尽有,桌上还放着一块用于报价的传音石。
苏厌戳了戳传音石,问:“你参加过拍卖会吗?好玩吗?”
“参加过一次。”风停渊道,“除了螣蛇头骨,其他东西,你若是看上了,也可以买,但是要规矩报价。”
苏厌小鸡啄米式点头。
然而真到报价的时候,那可真是原形毕露,饿狼下山,不花自己钱不心疼。
苏厌一口咬甜糕,一手按传音石,豪气千丈地喊道:“十万灵石!”
主展台的司仪笑意盈盈,声音甜美:“十万灵石一次,十万灵石两次……十二万灵石一次,……”
“岂有此理,居然有人跟我抢?!”
她又要报价,却被风停渊按住了手:“你要飘羽剑谱做什么?”
苏厌理直气壮指着司仪:“她刚刚说这不是天下第一剑谱吗?!你不想要?”
每件商品呈上来之前,司仪都要介绍一番,而这飘羽剑谱,传说是天下第一女剑客在一千多年前所创,轻如鸿毛,动如雷霆,无往不胜,而且还是绝世孤本!
风停渊道:“我有。”
苏厌目瞪口呆:“???”
不是说好的绝世孤本吗?
风停渊在怀里乾坤袋中摸索了一番,拿出一本外表破烂陈旧泛黄的纸册:“她卖的是手抄本,原本在这。”
苏厌拿过来哗哗哗一通翻,那字体弯弯绕绕,一个字都看不懂。
苏厌道:“你怎么会有?”
“我这里有很多绝本剑谱,你要是想学,我以后可以慢慢……”他改口道,“尽量教你。”
“你都学过?”
“剑法轻盈花哨,适合女子,美观有余,力道不足。”风停渊道,“剑谱各有千秋,不必单信一家之言,可以广泛涉猎,取长补短。”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当个宗主玩玩?”
“没时间。”
“你遇到我之前,都在做什么?”
风停渊不说话了,侧脸线条流畅清冷,从鼻梁到薄唇的曲线她看了一百遍一千遍,简直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苏厌一阵气短。
这人总是这个样子,平时问什么答什么,一问到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就闭口不谈,而且,嘴还严得要命,她威胁也好卖乖也罢,总之绝不松口。
就算准了她不能严刑拷打他。
司仪笑道:“然而,有了这样通心声的宝贝,你就能知道别人的心事。不论是威逼利诱也得不到的消息,还是费尽心机也撬不开的嘴,在比翼神鸟的心尖血面前,都能让您一览无余。”
苏厌扭头看去。
那司仪手里端着的是小小的一个玉瓶。
比翼神鸟,生于灵气最纯净的雪山之巅,因为其心尖血能通心声的特性,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人杀光了。
而这是天底下仅存的最后一瓶。
苏厌按住传音石:“一万灵石。”
风停渊蹙眉:“你要心尖血做什么?”
苏厌:“你管我!”
风停渊慢慢道:“你用的是我的灵石。”
苏厌:“……谢谢您!!”
眼瞅着价格已经一路飙升到十万,苏厌急忙按住传音石:“十五万灵石!”
她小声问道:“哎,你还有多少灵石?”
风停渊垂眸看她,沉默不语。
苏厌受不住他责怪的目光:“别这样看着我嘛,我就意思意思出个价,之后连着头骨一起抢着跑!”
风停渊叹气:“你要是真的想要,就买吧。以后不可随意抢人财务。”
“我保证!”苏厌立刻原地抬价,“二十万灵石!!!”
然而也不知道是谁跟她杠上了,苏厌出二十万,那人就出二十五万,苏厌出三十万,那人就出四十万。
价格一路飙升,最后飙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一百万灵石!
这是什么概念,繁华如元都一整年的营收,也不过才区区二百万灵石。
心尖血的确弥足珍贵,而且,绝无仅有,在遇到无论如何都需要探知的信息,和死都不肯开口的奸细时,一瓶心尖血就能让对方的心事无处遁形。
然而,再高昂的信息,也不值一百万。
其他包厢都隐隐骚动起来,谈论这两个神秘买家究竟是什么人,想知道的又是怎样惊世骇俗的消息,才需要百万灵石来买心尖血。
就在苏厌差点热血上头,吼出两百万灵石的时候,风停渊挥手一道剑气,把她手里的传音石打了下来。
最终那人以一百万灵石的价格,拍下了心尖血。
苏厌没买到东西,神色恹恹的,靠在躺椅上一颗一颗吃葡萄,不理他了。
片刻,一名执法者轻轻敲响了门。
他端进来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正放着玉瓶,里面装着刚刚被一百万灵石拍下来的心尖血,此外还有另一块传音石。
苏厌一骨碌爬起来:“不对啊?我不是没拍下来吗?”
她先将心尖血塞进怀里,又握住传音石,探了里面的那缕神识,面色几番变化,最终匪夷所思道:“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传音石那边传来一声低笑,嗓音温润悦耳:“将心尖血让给小美人。”
风停渊目光微凝,落在她手里的传音石上。
苏厌问:“你怎么知道是我要买?还有,你要是真想给我,刚刚别竞价不就好了?!何必炒到一百万灵石?”
“天机阁少主,当然比别人要多知道一些东西,钱我不缺,这是谢礼。”
谢寄云声音含笑,慢条斯理。
“况且,总算知道你想要什么……不买下来,怎么送给你?”
这句话经他软玉般的嗓音说出来,实在是缭绕缱绻,暧昧至极。
隔着传音石,都仿佛能看见那双上挑含笑的桃花眼。
然而苏厌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哦”了一声。
抬手啪得单方面挂断了传音石。
风停渊淡淡移开目光:“这个人,不要离得太近。”
苏厌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
“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
苏厌“咦”了一声:“为什么?”
就凭他两句话,怎么就能讨得风停渊不喜欢。
男人深邃的目光向厢房下投去,不同于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展台,他视线聚焦的地方,是比展台还要深得多的地底。
“平白无故有人对你好,都是别有所图。”
苏厌:“你对我也很好,你图什么?”
男人没说话。
苏厌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隔得远远的,仰头在躺椅上,倒着看他,伸手用手指勾他的发尾。
风停渊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低缓道:“我希望你慢慢明白,你对这个世界施加的伤害,总有一天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作用到你爱的人身上。”
苏厌嘴唇张了张。
真是胡扯八道。
她在这里杀了这群买卖爹爹头骨的混蛋,难道爹爹们会因此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吗?他们拍手称快还来不及。
世上的人都息息相关?
不,和她相关的人,只有她在乎的那么几个。
但这话是风停渊说的,她就没吭声,反正这阵子,他一教她练剑,除了剑法,还要说些有的没的她不爱听的。
左右她都是撇撇嘴,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主展台上的灯蓦地灭了。
拍卖会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苏厌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收起原本懒散的姿态,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像捕食者一样紧紧锁住展台上用符咒遮掩的东西。
几个执法者上台,同时结印,身上泛起光芒,金色的丝线如雾气在他们结印的手指间飞窜。
像是黑色的墨汁被逐渐洗去,密闭气味的盖子被逐渐旋开,原本空旷的展台上逐渐显露出足足五个惨白却也狰狞森严的……螣蛇头骨!
真正压轴的拍卖品,从一开始,这些来自四海九州的买家,就是为此而来!
甚至不需要一个字的介绍,全场瞬间躁动起来。
司仪手上的传音石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闪烁,快到她根本无法辨听的程度,海量的出价一时间如纷飞的雪片向她涌来!
起价就是一百万灵石!继而是一百五十万,两百万!三百万灵石!!
甚至还在不断攀升!
新的价格刚刚出现,就被更高的价格压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啪”一串接连不断地炸响!
四壁上悬挂的每一盏都价值百金的灵韵灯,接二连三地爆出刺目的火花,瞬间炸毁,场上一时间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是司仪惊恐地尖叫,一股大力卷挟住她的腰肢,将她丢到台下。
执法者距离最近,反应也最为迅速,一瞬间齐齐跃起的强悍有力的身躯,像是集体出动的黑豹,十几把雪亮的寒刀刺破黑暗,向台上一个宾客看不见的角落发起进攻。
惊天动地的爆响。
然而那些刀光却在一刹那间,同时消失了。
其他包厢都不是好惹的主,几乎瞬间纷纷打破隔墙和隐蔽符,手持武器,一时间肃杀冰冷的气息如突降的寒夜从穹顶缓缓落下,笼罩全场。
台上燃起一个火折,顺着火折照亮的,是白皙的手指,指尖挟着的漆黑长刺,小巧的下颌,轻轻晃动的曼珠沙华耳坠,和火光里一晃而过,却足以让人惊艳的漂亮面容。
原本头骨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满地昏厥的执法者,中间鹤立鸡群的,是女孩纤细的身影。
她满不在乎地,将火折举高,目光扫过全场。
左侧属于凌霄宗的包厢里,零星几个穿蓝袍的内门弟子侍奉在侧,就连赤明长老也只能站着,手持长剑对准苏厌,浑身颤抖,惊怒交加。
而稳坐当中的人一袭粉色长袍,白发苍苍,气质儒雅端重,因为修为深不可测,所以容貌并未如何衰老,精神矍铄,双目炯然有神。
从他露面的那一刻起,整个场上的威严都如气流般向他聚集。
凌霄宗一宗之主,扶山掌门。
右侧属于百草堂的包厢里,被一众身着草绿色长袍弟子环绕的大小姐公西白凝也认出了她,腾得站起,露出惊异的目光。
下一刻,她近乎失态地左右环顾,似乎是想找风停渊的身影。
中间是天机阁主场的地盘,一扇小窗缓缓推开,露出被严阵以待的执法者环绕的少主谢寄云。
他面露惊愕,半晌,笑着收起折扇,用口型对苏厌说“恭喜。”
凌霄宗,百草堂,天机阁。
传说中一旦聚齐就能唤醒清虚仙君的三大势力,一个不落,还真是……热闹。
“谢谢你们,”苏厌盈盈颔首。
声音清脆甜美,礼貌得惊人,天下只有她这么一个,能将“谢”字说得杀伤力拉满,让人恨不得口吐鲜血。
尖锐的,明晃晃的嘲讽。
苏厌莞尔一笑:“头骨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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