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河谷绘美在公园和琴酒对峙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时间已晚,但她并没有拒绝冲矢昴喝咖啡的提议。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工藤宅的一楼餐厅,河谷绘美在早上用餐的位置上坐下,冲矢昴将一杯咖啡放在了她手边的位置。


    咖啡的颜色几乎黑得透亮,河谷绘美看了看完美倒映在液面上的自己的脸,打开包装盒的动作略微停顿,而后又重新恢复,迅速地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餐。


    冲矢昴明显想和河谷绘美谈谈,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也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就着看起来格外美味的蔓越莓饼干,开始自己的夜宵时间。


    沉默持续到河谷绘美结束用餐,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冲矢昴也适时地将杯子轻轻放在了杯碟上,磕碰的脆响好像是某种提示,两人双双停下了动作。


    “冲矢先生,牛奶放在了哪里?”河谷绘美起身问道。


    她可不会傻兮兮地先尝一口味道才想起还可以加糖或者奶这件事,这个咖啡的颜色看起来就很不妙。


    “似乎已经用完了?糖的话,中午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弄撒了,可能没有其他可以代替的东西。”冲矢昴思索道,笑眯眯地提议,“其实味道还可以,不会太可怕的,还是说河谷小姐不喜欢呢?”


    总觉得他的话里有别的歧义,河谷绘美干脆地推开面前的咖啡,双手支撑起下巴,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说:“那就没办法了,我可不想因为咖啡而失眠。”


    “确实,如果真的让你睡不着的话,那就算不上道歉了。”冲矢昴赞同道,指了指河谷绘美脖子上的围巾,“刚才就想问了,河谷小姐很冷吗?在室内也要戴着围巾?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我天生怕冷,天气一旦降温就冷得不行,所以才戴了围巾。”河谷绘美顺着他的话下台阶,笃定地点点头说,“人要是会冬眠就好了……这样我也不用在比现在更冷的时候出门。”


    冲矢昴合拢双手,好整以暇地笑道:“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河谷小姐是不是受伤了,还有些担心呢。”


    “嗓子不舒服而已,大概感冒了。”河谷绘美冷静地回答。


    还不是因为琴酒那个小心眼的,明明乌丸莲耶都已经退后一步了,还要报复性跑上来掐她脖子……这淤青没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下去,而且上班戴围巾也很奇怪啊。


    除了要应付心思深的冲矢昴,还要应付疑心重的安室透,河谷绘美已经预见到第二天自己的围巾会怎么惹人在意了。


    冲矢昴自然知道河谷绘美被琴酒威胁的事,但毕竟是对方先截断自己的知情权,后续如何她早就应该有所预料了,他向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再者,既然河谷绘美已经走出那一步,那么自己的任务则又多了一项,那就是监视对方,一个连底细都还没查清的情报员,同时又具备不输自己的推理天赋,和黑衣组织达成了合作……怎么想都是格外糟糕的情况。


    看来,蜂蜜陷阱要开始加大力度,进一步行动了。


    冲矢昴的眼镜片反射过一抹光,面不改色地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河谷绘美说着,起身推开椅子。


    “好吧,那么,祝好梦。”冲矢昴对她笑了笑,也站起身来,“咖啡不能让你满意的话,明天的早餐希望能让你开心。”


    “明天不是我做早餐吗?还是不麻烦你了吧。”河谷绘美不解地看着他。


    冲矢昴单手拄着桌子,歪了歪头,比起平时的稳重,此时看上去终于带了些年轻研究生的单纯,莫名有种令人瞩目的反差感。


    “嗯……是这样的,但河谷小姐不是没有接受我的道歉吗?嘛,我也不否认确实有点迁怒的情


    绪在,因为河谷小姐晚上独自一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到刚才才回来,担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冲矢昴认真地说,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河谷绘美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冷却的咖啡,收回了重新将它喝掉的打算——那和喝冰冷的中药没有区别,只好顺着冲矢昴的想法,无所谓地耸耸肩。


    “好啊,那我会期待的,提前谢谢了。”她说着,拿起桌上的盒子清洗干净,准备明天还给灰原哀,然后将杯子里的咖啡倒进洗手池,简单清洗后,离开了餐厅。


    虽说总觉得对方又在计划什么,但只要不打扰到她的日常生活,随他去吧。


    于是第二天早上,河谷绘美站在餐厅门口,表情震惊中又带着格外复杂的情绪,凝视着冲矢昴半晌,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桌面上淋了蜂蜜的松饼。


    精致的,健康的,闪闪发光的……一顿早餐。


    河谷绘美内心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现在她不是觉得对方在计划什么了,反而有种给家里的猫吃最后一顿猫粮然后上路的错觉。


    “冲矢先生。”河谷绘美语气沉重。


    “怎么了?”冲矢昴自如地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回应的时候疑惑地转过头去……应该可以说是在看着她。


    “说实话吧,我是不是快死了?”河谷绘美严肃认真地进行确认,“总觉得这不像是道歉,反而让我格外不安,这是我的最后一顿早餐了吗?”


    毕竟能够让一个不久前还会因为炖菜而烧掉房子的人,做出这样的食物,果然……


    河谷绘美看向另一边半开放的厨房,突然沉默了,然后心安理得地走到餐桌前开始自己的早餐时间。


    什么嘛,还以为是他做的,工具基本没有移动和清洗的痕迹,松饼的香味基本上只在餐厅里……那没事了。


    “抱歉,冲矢先生就当我刚才的话是睡糊涂了吧。”河谷绘美笑道,动作生疏地用刀叉将松饼切成块,送进口中。


    冲矢昴不解地微微侧脸,却没有说什么。


    两人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吃完,随后河谷绘美准备出门前往波洛咖啡厅。


    “对了,河谷小姐昨天不是说有点感冒吗,这个请拿上。”冲矢昴边说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药,递给河谷绘美,“对嗓子疼也有一定的缓解作用。”


    “啊,好,谢谢你。”河谷绘美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专治风寒感冒的口服糖浆。


    他点点头,态度温和地向她告辞:“路上小心。”


    “嗯……”


    果然还是在计划什么吧,真是令人不安。


    抵达波洛咖啡厅后,河谷绘美摘下围巾——她考虑到淤青和安室透的疑心,特地穿上了高领的毛衣,这种天气穿毛衣并不奇怪,尤其是自己本来就怕冷。


    “早上好,安室先生。”她朝安室透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河谷小姐。”安室透笑容满面地回应,“今天好像精神很好呢,河谷小姐。”


    “我想,不论是谁,在早晨起来后吃了一份格外精致的早饭,都会精神很多,精神到我以为那会是我最后一顿的错觉。”河谷绘美懒洋洋地回道。


    安室透挑眉,“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好?而且听起来,那个冲矢先生居然厨艺不错?我记得他应该只擅长土豆炖牛肉。”


    “我知道,不过就当做是我为了避免更多后续事件的善良举动吧,我知道松饼是他点的外卖,或者诸如此类的其他方式制作的早餐。”河谷绘美摊手,“毕竟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准备两人份的松饼。”


    “发生什么了吗?”安室透听出来一些隐藏的内情。


    昨天黑衣组织的行动连他都有所耳闻,因为资料的事情,朗姆和琴酒都因此被那位神秘的boss斥责


    的事几乎没过多久就被贝尔摩德传遍了组织,即便没人敢当着那两人的面表现出什么,但背地里的讨论从来不缺。


    尤其是之后不了了之的反应,安室透当时猜测琴酒会对河谷绘美出手并非毫无道理,因此才会让柯南向冲矢昴多注意她近期的活动。


    毕竟她暂时还没有犯下严重的错误,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而且,也是给之前帮忙取得资料还人情——没能抓到朗姆的尾巴算是公安那边的失策和对手的狡猾,勉强跟河谷绘美没什么关系。


    河谷绘美顿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只是回去太晚了,让人有点担心罢了。”


    “是吗。”安室透笑了笑,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从她身边走过,目光不经意向河谷绘美的高领毛衣上瞥了一眼,发现了一小块不自然的肤色。


    微微泛着青黄色,仿佛是淤青的皮肤组织挫伤,在黑色的毛衣衬托下格外不起眼,但安室透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河谷小姐,等一下。”安室透站住脚,拉住了正准备去拿虹吸壶的河谷绘美,眼神突然间变得十分锋利,“请问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脖子吗?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在意了,那个……是淤青吗?河谷小姐受伤了?”


    河谷绘美毫无反应,只是仰头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安室透,大脑开始急速运转,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挣扎。


    都被看到痕迹了,能有什么办法……琴酒掐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刁钻。


    不过河谷绘美并没有将衣领拉下来,而是就他的说辞应下:“不小心撞到的,原本以为不明显,结果安室先生一眼就看出来了。”


    “真的吗?河谷小姐的声音今天也有些奇怪,这也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吗?”安室透问。


    “不是,天气冷,稍微有点感冒而已。”河谷绘美解释说,将手臂从安室透手里抽出来。


    她可不敢跟一个实际阵营为公安的同事说自己跟黑衣组织达成了合作,感觉会被分分钟抓去蹲局子的。


    而琴酒或者贝尔摩德,都不像是会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告诉关系一般的成员的性格,自己通过短信联系对接人员,不透露任何信息,等安室透用波本的身份知道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找好借口了。


    冲矢昴和安室透的关系不太好,大概率不会把这件事轻易告诉他,反倒有利于自己的行动。


    安室透也注意到自己的态度似乎超过了平常的距离感,就算知道河谷绘美是在说谎,但其实也很好猜出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他更意外的是琴酒居然没有杀死她——不是说他期望她死的说法,而是根据他对琴酒的了解,一般对这种冒犯了组织的人,他都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看起来只是被威胁了一番。


    河谷绘美要是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估计会狠狠地拍桌怒骂。


    可这确实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真的发生了,安室透合理怀疑其中存在某种不为他所乐于见到的内情。


    不过他表面还是相信了河谷绘美的说辞,一脸了然地点头:“这样啊,要注意身体啊河谷小姐,早上有没有吃药?”


    “还没呢。说起来,冲矢先生给了我一瓶治疗感冒的糖浆,据说对嗓子疼也有用,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河谷绘美兀自说着。


    “如果只是有轻微的症状的话,我个人建议还是不急着吃药会更好呢,很多时候只要多注意一点就好了。”安室透边说边走进后厨,没过多久就端了一杯水出来,“给。适量喝点蜂蜜水会好一些。”


    “谢谢安室先生。”河谷绘美松一口气,轻松地接过了那杯温凉的蜂蜜水,浅浅喝了一口。


    怎么说,虽然有点像是双标,但河谷绘美对安室透的关心和冲矢昴的关心这两者的感觉是不太一样的,硬是要比喻的话,就像一个是顺其自然,一个是和表面不


    一样的奇怪。


    好吧,这么一想,果然还是自己双标的问题。


    河谷绘美心虚地想到了自己包里的糖浆,内心默默对冲矢昴说了声抱歉。


    然后河谷绘美突然之间灵光一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问安室透:“安室先生,你觉得冲矢先生长得怎么样?”


    安室透停下手里的工作,脑子里有一瞬间的头脑风暴,但想起河谷绘美对人的长相并不敏感,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以正常的口吻回答:“在女性眼里,应该算非常帅气的那一类吧。”


    原来如此,大概明白冲矢昴最近这些奇怪的行为是在干什么了。


    河谷绘美叹了一口气,难怪会让她觉得不太适应,明显不是自来熟的人,只是看见了一两回就会对自己抱有什么好感更不可能,所以自己才会觉得奇怪。


    至于为什么安室透没有那种奇怪感,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有在认真地生活?


    而安室透此时却在思考昨晚接收到的多个匿名举报电话,经过公安的核查,大部分都是可信的信息,为此紧急出动了许多警力前去处理,有一部分实验室已经将该抓捕的参与人员都抓捕关押,一些资料也作为组织的犯罪证据严密保存,但还有一部分他们慢了一步,公安抵达的时候已经只剩下火海和尸体了。


    他静默地看了一眼坐在吧台座位上的河谷绘美,思考着是否有深意暗藏其中。


    能够得知大量组织的情报,换做是安室透自己,大概会直接对其加以利用,给予对手重创,但河谷绘美却只是单纯地抛出信息,假如直接被截断在某一层程序上……她是想知道公安里的内鬼究竟有多大权利吗?


    河谷绘美瞥向安室透的方向,微微眯起的眼睛似乎滑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没错,她并不完全信任着他,就如同他们从未真正相信过那份代表真相的资料一样。


    “安室先生,”她正色道,撑起下巴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用笃定的语气地对他耳语,“你其实是公安,对吧。”


    ——名为降谷零的卧底公安,沉浸在黑衣组织这样的泥潭里,不过也是相似的各有苦衷罢了。


    安室透面无波澜地直起身,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女性,虽然情绪没有太大显露,但目光却像被侵入了领地的野兽,透着可怕的攻击性。


    “你在说什么,河谷小姐?”安室透没有丝毫动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没什么,只是觉得或许我们没必要那么警惕,相信我的情报,却不相信我的身份,你不觉得有些尴尬吗?再说,我可不像你,非得把一个人分割成三份。”河谷绘美掀了掀眼皮,显然对安室透这样的反应感到无奈。


    虹吸壶里的咖啡还未煮开,温吞的气泡在液体底部升起又破裂,在表面荡起波澜,但隐约的香气已经飘散在空气里。


    “趁着小梓还没到,我们尽快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降谷先生。”河谷绘美坐直身子,抬头和安室透对视,眼底带着对现状的不满。


    她需要一些即时可用的力量,为了之后在和黑衣组织的塑料合作中占据些微的将是无可替代的助力的错觉。


    公安会是不错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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