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年的手术还是由钟焘主刀,黛笠作为最熟悉仿生技术的人,临时成为了钟焘的助手,从旁协助他。
手术前一周,黛笠钟焘每天都要开了好几次会,商议手术方案。
要说没见到仿生眼球之前,钟焘还对仿生技术没有一个基本概念,等黛笠把仿生眼球带来后,钟焘不得不对她做的仿生技术啧啧称叹。
无论是仿生眼球上的每一条神经,还是保护眼球的纤维膜,或是利于光色感应的血管膜,以及视网膜、角膜、房水、晶状体和玻璃体等等,一只眼球的构造极多,但每一处细微的细节,她都做到了一比一还原。
钟焘见到仿生眼球的第一眼,丝毫不觉得这颗眼球是生物科技的产品,反而更像是真人眼睛里的眼球。
他围着仿生眼球研究了半天:“生物科技居然能做出这么真的眼球,你不说我都会以为是真人的。”
黛笠:“外观上和人体组织的没有区别,安装后也不会有任何不同,但具体的材料和人体组织不一样,如果受到外力破坏,就能比较出仿生组织与人体组织的区别。”
“听你说是在培养舱里培养出来,如果有了参数,你的仿生技术是不是还可以培养出人体其他部位的组织?”
刚问出口,还没等黛笠回答,钟焘恍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你还说过能帮修年做仿生腿骨。”
黛笠看了看钟焘脑袋上稀疏的毛发,心疼那几根被拍掉落的珍稀头发。
她默了默说道:“另外,人体毛发也可以,在培养舱里培养出来后种植,会比人原本的毛囊更坚固,种植后基本不会掉,更不需要在自己头上拆东墙补西墙,也不会受到人体雄性激素的影响。”
钟焘抓了抓自己轻盈的头我的头发也能培养出来,然后种植?”
“当然了,仿生毛发的技术比仿生器官简单多了,也更容易培养。”
钟焘面上一喜:“黛小姐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培养一批毛囊。下个月我女儿结婚,孩子她妈还说要带我去买我这个形象上台不好看。”
黛笠爽快的应道:“当然可以,等忙完了这阵白先生的事,我就给你做,就算是正常人的十万根头发,一两天也能做好,绝对耽误不了你参加女儿的婚礼。”
钟焘激动地上前握住黛笠的手,不停地上下晃动:“感谢你黛小姐,价钱你不用跟我客气,该收多少收多少。”
这天的方案商讨会结束,钟焘满脸喜气,回科室时走路都带风。
路上碰到了闫玉良。
他这段时间还挺关心白修年的手术,几乎隔一天就要追问钟焘详细情况,眼科他不是很熟悉,所以对于仿生眼球安装手术的可行性他还是持观望态度。
闫玉良:“看来你们今天的手术方案很顺利嘛,瞧把你高兴的。”
“手术方案是很顺利,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不过我高兴是因为有别的喜事。”
“什么喜事,捡到钱了?捡到小钱也不至于乐成这样,看来是比巨款。”
“提钱就俗套了,”钟焘神秘兮兮的告诉他,“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过几天就有满头的头发了。”
闫玉良盯着他光秃秃的脑袋,怔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哦你说戴假发啊,我那儿还有好几顶呢。”
钟焘摆摆头:“非也非也,不是假发,是真发。”
“拉倒吧你,你这脑袋秃得挺平均的,到哪儿去弄真发?可别再胡说八道了。”
“等几天修年的手术结束后,你再来看看我的头。”钟焘故意卖关子,背着手走了。
闫玉良看着他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这老钟。”
白修年手术前一天,大家的心情都很好。
他的身体状态极佳,手术方案也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就在大家都期待着第二天的手术时,谁都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会来一群不速之客。
郑劼带着刘佑康和几个穿军装常服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找到了白修年的病房。
“刘伯伯我没骗你吧,他真的要安装那个什么眼球。”
白修年猜到郑劼不会这么容易放弃,所以此时也不惊讶,面朝着门口:“刘叔你来了?”
“还有你陈叔、汪叔和梅叔。”刘佑康背着手走了进来。
白修年又一次给其他人打招呼,请他们进来坐。
几个人一进来,瞬间病房里就显得逼仄了。
他们坐下后就开始对白修年进行集体批判。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知道通知我们几个,还是小劼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
“人孩子打了好几通电话到我办公室,我都没接到,昨天要不是我回去取资料,又要错过了,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要做手术,你这样让我们多担心你。”
“就是,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这几个叔?”
“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事,你让我们几个怎么向你妈交代?”
刘佑康和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白修年父亲的老战友,大家以前都是空军飞行员。
只不过白修年父亲死的早,他在驾驶驱逐机驱赶擅闯我空域的国外战斗机时,因为当时国内服役的歼击机型号落后,驱逐国外战机后无法顺利返航,最后坠机落入海中。
牺牲时,时年才25岁,当时的白修年还不到一岁。
白修年父亲牺牲后,刘佑康和战友们一直在帮忙照顾白修年。
在白修年的成长过程中,他们不光是给他家出钱出力,对他的学习生活同样费心费力,在白修年在国外被强制扣留的那五年,他们也是各方想办法、找门路。
可以说刘佑康和几个战友共同承担起了白修年父亲的这个角色,甚至比世间的不少亲生父亲还要出色。
白修年从小到大也非常的尊敬几个叔叔。
如果不是必要情况,他不想让几个叔叔为他担心,但郑劼偏偏要做多余的事,让几个人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他。
几个叔叔还没有退下来,都身居要职,他们调整行程不容易,四个人一起调整行程来医院更不容易。
“我没提前通知叔叔们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耽误你们的工作,我是准备等视力恢复了,到时候再来看你们,给你们一个惊喜。我妈就更不用说,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请假跑来照顾我,来了后也休息不好,成天为我的事伤心。我跟我爸已经让我妈和你们操心了一辈子,我怎么好再让你们担忧。”
刘佑康:“你没告诉你妈就算了,她特意来一趟也辛苦,但你不该瞒着我们几个叔叔,不管再忙我们也要来一个人帮你坐镇,安装眼球可不是一个小手术。”
汪叔:“还有啊,我怎么听小劼说你的眼球安装手术不安全,是不成熟的技术?”
白修年:“没有什么不安全,我的眼睛本来就看不见,即使手术结果达不到理想状态,最多也是白做了一场手术,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几个叔叔互相看看,都觉得白修年说的似乎有道理。
刘佑康思索着点了点头:“那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这个手术。”
其余的叔叔也赞同:“是可以试一试。”
眼见着几个叔叔被白修年轻而易举的说服了,郑劼心里急得不行。
“刘伯伯,你们听我说,白修年他就是在避重就轻,他要安装的眼球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谁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安全性也没有保障,根本就不是白做一场手术这么简单,万一术后因为眼球的问题发生了感染,是会要人的命的。”
四个叔叔对医学方面的知识并不了解,听到郑劼的话都有所迟疑,心中也冒出了不少疑问。
刘佑康:“修年,你要安装的眼球到底有没有安全保障,是哪个单位生产的,出现了问题究竟是谁负责?”
郑劼抢着回答说:“根本就没有生产单位,是一个女人自己做的三无产品,不知道给白修年灌了什么汤,他现在对那个女人信任的不得了。”
白修年对她忍无可忍,低声呵斥:“郑劼,我说过了,注意你的措辞,还有,我的事情也请你不要管。”
郑劼没搭理他,哼了一声,继续向刘佑康打小报告:“刘伯伯你看,说都不能说,我不过是在客观的阐述事实。”
刘佑康:“修年,我知道你聪明,但你也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这个手术有没有风险,安装的眼球有没有安全保障,安装后能有几成的几率恢复你的视线,你心里怎么想的,现在就怎么答复我。”
“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
刘佑康的话音刚落,白修年的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病房里的人寻声都朝门口看了过去。
黛笠站在门口说:“没有一个医生能完全保证手术完全没有风险。”
她是惯例来查看白修年情况的,每天都要来一次。
看到白修年病房里有客人,她本来想等客人走了再来,结果听到了白修年被集体质疑的场景。
当然了,准确点说应该是她的能力被集体质疑。
刘佑康难以置信的盯着黛笠瞧:“修年,你换主治医生了?”
这么年轻的主治医生到底靠不靠谱啊。
他的几个战友也是同样的想法。
黛笠:“不是,我是给白先生做仿生眼球的人,白先生明天要做手术,最好保持一个轻松愉快的心情,各位不用去逼问他,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我知道的比他更清楚。”
郑劼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紧盯着她不放:“原来就是你?”
黛笠对着她点了下头,微微笑道:“是我。”
郑劼咬着唇,往后退了半步。
之前听梁工他们说那个女人是个大美女,她还不信,觉得是梁工他们没见过世面,见到个稍微有点姿色都能吹捧成大美女。
刚刚她推门进来的时候,郑劼自己都愣了一瞬。
郑劼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就是比自己更好看。
此时她突然很庆幸,幸好白修年看不见。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白修年,发现他朝向黛笠的方向,带着温和的笑意。
和面对她时,那副冷冰冰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反应截然不同。
郑劼咬着嘴唇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明明他都看不见,为什么还要区别对待。
刘佑康板起脸,用锐利的目光严肃的审视了黛笠一会儿。
结果她面前的小姑娘一点都没露怯,反倒是让他们有点意外。
刘佑康:“你说修年要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那我们就不打扰他了,我们出去说话吧。”
黛笠刚要点头。
“刘叔,”白修年赶忙叫住了他,“就在这里说吧,我也想听听。”
刘佑康哪里不知道白修年在担忧什么。
“你小子,你叔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难道还会故意为难人小姑娘,就我问几个问题,你就别捣乱。”
白修年还想说点什么。
黛笠:“白先生你现在最好少操点心,压力大、心绪乱了对眼睛也不好,放心吧,你的眼睛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听到她这样说,白修年终于不再坚持了。
郑劼本来不想出去,打算偷偷留在病房里。
但白修年没听不到她离开的脚步声,知道她还在房间里,非常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郑劼,你也出去。”
郑劼的计划没能成功,很没意思的撇撇嘴,离开时故意说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得出去监督,免得刘伯伯他们被糊弄过去。”
刘佑康几个人最关心的就是手术的安全,黛笠就把他们一起带去见了钟焘。
有钟焘这个主刀医生在,白修年的几个叔叔心里会更踏实。
钟焘现在跟前段时间不一样了,对明天的手术非常的有信心,他也把自己的这份信心传递给了四个叔叔。
从钟焘的接诊室出来后,刘佑康和几个战友商量了几分钟,得到了一致的结果。
他们把黛笠叫到了安全通道口,说是还有话想问她。
“我们对手术方案是没有异议的,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要强调。”刘佑康正色的盯着黛笠。
“不管你做的眼球能不能恢复修年的视力,但绝对不能对他的身体产生任何伤害。他的身份我相信你多少有听说过,如果因为你的眼球有安全问题导致他的身体发生一些不可逆的伤害,那个时候可不光是我们几个老东西要找你讨说法了。”
“姑娘你要想好,一旦做了就要担这个责任,如果不想担没关系,咱们的这个手术就到此为止,我们也没有人会跟你计较。”
被四个人四双眼睛盯着,其中的压迫感可想而知。
黛笠正要说话时,医院的电梯门突然开了,然后出来一张熟面孔。
他也一眼看到了黛笠。
“小黛老师,好巧,你也在医院。”
来的人是消防队的大领导,谢上校。
上次在消防总队见过一次面之后,这还是黛笠第二次见他。
但是谢上校的记忆力不错,才见过一次面就记住了她。
不过谢上校想不记住她都难,毕竟她给消防队带来的是颠覆性的改变。
现在国外都听到了风声,在打听消防队的新装备。
刘佑康和几个战友闻声转过头去,没想到也是他们的熟人。
“老谢!”四个人前后脚走过去,惊喜万分地拍他的肩膀。
谢上校乐呵呵的跟他们打招呼。
“怎么是你们啊,怎么都到医院来了。”
“来看修年,他在这里做手术。”刘佑康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白修年的情况。
“老白那个儿子?”谢上校也认识白修年的父亲,想到他爸和他现在的状况,谢上校忍不住叹气,“这孩子就是命苦啊。”
“他命大,福气还在后头。”
“听你刚刚说他在这里做手术,怎么又在做手术,是病情发生了变化?”说着谢上校着急的皱起了眉。
刘佑康:“倒不是病情发生了变化,是他想装个眼球,说是可以恢复视力。”
“什么眼球?装上就能恢复视力。”谢上校是知道白修年情况的,从来没想过他的眼睛还能恢复视力。
“具体我也搞不清清楚,但是修年非要装。”
“装之前还是要先打听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装上能恢复视力?我听着挺新奇的,以前都没听过,别不是为了卖器材,故意夸大作用的吧。”
“谁说不是,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
刘佑康侧身去介绍黛笠:“就这位姑娘做的,叫什么仿生眼球。”
谢上校惊讶的看向黛笠,突然乐道:“是小黛老师做的仿生眼球?”
“老谢你也认识这位小姐?”
谢上校朗声大笑:“当然认识,如果是小黛老师做的东西,你们倒是可以放心使用。”
刘佑康和几个战友面面相觑,四脸茫然。
“老谢你别笑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她做的就能放心使用。”
“之前去开会,你不是还问我,怎么咱们的消防队突然就换新装备了,灭火效果还好得出奇,这些啊都是小黛老师的功劳,是她亲自研发出来的。”
刘佑康他们转头重新打量黛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能研发出消防设备?
他们会过头来看谢上校,总觉得他是在糊弄他们。
“你在说笑吧,都是她研发的?”
谢上校摆手说:“谁有空跟你们开玩笑,货真价实就是小黛老师研发,不管是现在的消防战斗服、防化服,还是阻燃气雾,全是小黛老师费心做出来的,人家可是陪着我们的熬了好几个通宵,赶工赶出来的,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们怎么能换这么快。”
“我今天时间紧,就不去看小白了,改天等小白的手术做完了,我再来看他。”谢上校赶着去看病人,提着果篮匆匆忙忙地走了。
刘佑康他们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谢上校传递出来的信息量太大,他们需要消化一下。
但是自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让黛笠负责之类的话,也基本默认了她给白修年使用仿生眼球。
郑劼看到刘佑康他们出去一趟,回来后态度大变。
她找来的四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阻止白修年的手术,都说想试试看黛笠的仿生眼球。
郑劼满脸的一言难尽。
她甚至怀疑黛笠这个女人是不是会什么巫术,为什么大家都要盲目的相信她。
最终她没能阻止白修年的手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
白修年的手术如期进行。
整个手术时间长达十三个小时,手术结束时天都黑了。
刚做完手术,白修年的眼睛还不能马上视物,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和恢复,具体时间不确定,要看他恢复情况,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两个月都有可能。
“要等这么久?”刘佑康蹙着眉问,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想知道黛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
“刘叔,我三年都这样过来了,一两个月又有什么难的。”
刘佑康想了想觉得也是,又问道:“修年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白修年眼睛上缠着纱布,靠坐在床头,面色平静柔和:“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没有感觉到异物感。对了刘叔,你们先别告诉我妈,等我好了我自己给她打电话。”
“不用你交代,你现在就好好休养,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管。”
刘佑康他们因为有职务在身,不能天天来看白修年,但只有一有空就会来询问他的情况。
郑劼尽职尽责,没有人吩咐她,每天都会向刘佑康汇报白修年的情况,顺便再给刘佑康上上眼药,传递焦虑。
无非就是说白修年的状况一点都没好转,眼睛经常都会不舒服,从而佐证都是仿生眼球惹的祸。
每天都收到这种的消息,白修年也总是报喜不报忧,刘佑康再也坐不住了。
这天,刘佑康开完会打算顺路去看看白修年,最主要的是问问黛笠,她的仿生眼球为什么会痛。
结果他人还没走到白修年的病房,先碰到了钟焘。
一开始他差点没认出钟焘,还是钟焘给他打招呼他才认出了钟焘。
只见十天前脑袋上还稀疏的像洋葱头的钟焘,如今的头发乌黑浓密还有光泽,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钟医生,你的头发?”
现在钟焘最喜欢别人问他的头发,尽管他的脑袋还没有消肿,但依然阻止不了他自豪地撩起自己的秀发。
“刚种植的,刘大校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种植的?从哪儿种植的?”据刘佑康所知,现在的头发种植都是自体提供毛囊,钟焘头上那几根洋葱须,也不够啊,而且已经花白了,哪像现在乌黑又浓密。
“这是小黛培养的毛囊。”
“毛囊也能培养?”刘佑康闻所未闻。
“就跟白修年的眼睛一样,把毛囊培养出来,还带着发丝,直接种在头上就行了。我们科室里好几个都种了,现在还有好多人在排队呢。刘大校,要不你也预约一个,让小黛帮你培养一个头的毛囊。”
刘佑康摸了摸自己快要成型的地中海,他承认他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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