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鸡一看凌湙表情,抱头就跪了下来,并乖觉的将后背露给他,嘴里直接道,“我错了,我就是一时心软,临走时替他松了点绳子,没料他会跟上来,五爷,你罚我吧!是我没听指挥,抗了令,我认罚。”
他跟凌湙久了,很知道做错事时的态度,凌湙不喜欢听狡辩,哪怕错事有原因,也不能在他气当头时解释,顶好直接认错,且神态不能委屈。
受罚还一副委屈样,用他家五爷的话说,就是不服管,而不服管的人他不要。
蛇爷就是往前面跑一趟叫个酉一,转头就见自家孙子要挨罚,他不明所以的领着酉一靠近,也不敢出声,就站离凌湙三步远的地方,看他去摸身侧的鞭子。
车队在幺鸡跪下时就停了,几个负责领队的镖头打马靠近,凌湙为防路上多生事端,在兆县时就让蛇爷去订做了几面旗帜,充当北上押镖队,且是由好几支不同镖局组成的拼装团,所以,包括酉一他们,都有各自的镖旗充作镖头,随在自己负责的车辆旁边。
几人纷纷下马,围了一圈,看幺鸡埋头不吭声的样子,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凌湙面色黑沉,握鞭一副要抽人的样子,个个也都跟着噤声,连马的响鼻都控制着不让打,紧了马嚼子一动不动。
场面一时雅雀无声,蛇爷搅着手根本不敢问,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凌湙,而酉一他们是受过规矩训练的暗卫出身,看同伴受罚已成习惯,没有求情一说,但事后可以帮着上药,左姬燐连看都没看,虽然有了师徒协议,但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有插手凌湙管理手下的权利,至于郑高达、袁来运等人,一路看着幺鸡与凌湙打的配合,知道幺鸡在凌湙身边的位置,他都要挨罚,可见犯的事不轻,自然也没有敢这个时候出头的,比脸大,这里没人比得过幺鸡。
杜猗眼巴巴的等着幺鸡来带他去见凌湙,结果人没等来,那边凌湙的车还叫人给围上了,从漏出的缝隙里看,竟是幺鸡跪着挨罚的场景,当时就骇的他头皮发麻,顿觉自己小命难保。
他左腿的夹板本来就因为过力行动掉了,这会躺在幺鸡的车上都疼,想起以前在家时,受点小伤都有人嘘寒问暖,这会子别说有人问,生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他也才二十啷当岁,一时委屈心塞的眼眶泛红,抖着身体硬咬着牙从车上下来,一点点往人堆处爬,直爬的断腿没了知觉,血再次往外涌,才终于从众人脚底下挤进了人堆。
幺鸡正咬牙切齿的受了第一鞭,心里已经把杜猗咒上了,上次挨罚还是因为,他偷偷把绑腿的沙袋给戳了个洞,跟过了几辈子似的,没料又尝到了五爷鞭子的滋味,更丢人的是,这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凌湙坐在车上动都没动,板着脸在蛇爷不断的眼神抽动里,整整抽了三鞭,鞭鞭到肉,衣裳浸血,幺鸡硬气,倒没堕了他鸡哥的威风,硬是一声没吭,生抗了这一顿揍,当然,也有凌湙没真要抽死他的打算,只看着皮肉翻飞,实际上并伤不到筋骨,躺两天也就恢复了。
杜猗看着背上血肉模糊的幺鸡,一时悲从中来,在凌湙将视线对准他时,伏在地上小声抽泣,老大的身躯,哭的跟个孩子,是边抽边冲着凌湙说,“哥哥不要打叔叔,是我偷偷跟来的,叔叔没有错,错的是我,哥哥要生气,打我就好了,呜哇……”
凌湙手一顿,挑眉看着他,心道这家伙倒是个脸皮厚的,居然现在还能装傻,要知道周围围观的人里,有半数以上都被他的少爷脾气冲过,那是相当的高高在上,这杜猗为了逃离家门,也是豁出去了。
幺鸡张嘴想戳破他装疯卖傻的事实,却叫凌湙抢先一步开了口,“你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跟着我们有什么用?来人,找匹马来给他送回去。”
既然要装,那就装到底,他不让幺鸡点破杜猗,后面才好安排他的位置。
杜猗一听果然急了,扒着幺鸡的腿打滚,那腿上本来就淌的血糊糊的,这一滚更撒的到处都是,再有他几日没打理的肮脏面貌,那模样不比乞丐好多少,幺鸡叫他连累的跪不住,两人一左一右的并排扑倒在了凌湙脚下。
幺鸡气的想打人,背上火辣辣的疼,揪着杜猗的胳膊就要将人甩开,却叫他更用力的死命抱着哭,“叔叔,不要,我不要离开叔叔,哇!叔啊,你跟哥哥说,说我会打架,等我腿好了,我能一个打俩,呜不要赶我走,我不走。”
这闹剧闹的不知情的人心生不忍,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吓傻了,可是再仔细回忆一下凌湙摆的惊魂阵,青天白日,愣生生起了一身毛,代入自己处于杜猗的位置,很难说会不会也吓疯。
如此,同情者剧增。
穷人落魄会被认为习以为常,因为穷人本来就穷,贵人落魄就会有锦缎入了泥,非一般滋味上心头,无论是叹息的,还是瞧热闹的,总之有让人唏嘘之感。
落日黄花为何令人愁?就因为黄花曾美极胜极过。
杜猗这模样,总归是击中了一些人的恻隐之心,望向凌湙欲言又止。
而幺鸡从来处于需求者,哪怕凌湙待他如手足,但被需求一方的心理满足从未体验过,杜猗这么毫无保留的依赖,哪怕知道他是装的,仍叫幺鸡瞬间起了保护欲,也突然懂了凌湙为什么在不赞同,他为天子渡只有一面之缘的晴姐报仇时,仍答应了帮他在夹道林设障报仇的事。
那妥妥的就是保护欲,是自己人受了欺负,要找回场子的主上颜面。
凌湙将鞭子卷了拿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另一手心,眼神在杜猗脸上划了一圈,最后停在幺鸡脸上,“你要收他么?”
杜猗陪着幺鸡训练了一月余,他不似梁鳅那样毫无基础,虽顶不上袁来运,可就目前能收用的人里,他是优选。
凌湙本来打算收他在身边听用的,毕竟是个小将军,让他居在幺鸡手下,幺鸡不一定能辖制住他,可自兆县一役,情势斗转,杜猗在如此巨大落差里,心魂失守,再有他故意在幺鸡面前表露对杜猗的不满,说出曾有收用之意的惋惜,引得幺鸡也记起了两人夜训的友谊,最终勾动的幺鸡对杜猗伸了手,送吃送喝,还偷偷领了个苗人小哥去给他看腿。
幺鸡这顿鞭子,就是他故意打给杜猗看的,他要替幺鸡收了杜猗。
假如杜猗没有跟上来,那他算计自然落空,日后再找合适的人给幺鸡当副手,可以说,一线天里与杜曜坚说的话,有一小半是顺带手的说给杜猗听的,无论当时他是真疯还是假痴,只要话入了耳,父子离心早早晚晚。
幺鸡要掌刀营,武力值是够了,但大局观,以及缺失的处事眼界,需要有人从旁协助,纵观他目前手里的人,杜猗无疑是出挑的,世家公子从小的知识储备,非一般平民可比,幺鸡身边需要有这样一个人辅助。
刀营会壮大,幺鸡手里的人会增多,他得有足够的能力统御这些人,凌湙不可能时时看着他,总有一天,他自己得有独挡一面的能力。
副手,是他目前急需的,哪怕杜猗性格有点小缺陷,又急又躁又骄傲,但经过兆县一击后,他身上的那种颐指气使的少爷气,也散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惶,是急于扒着幺鸡救命的低姿态,是想融入他们队的急迫。
只要给他希望,他必定对幺鸡顺耳贴从。
凌湙昂着下巴与蛇爷对上了眼,本来还焦急幺鸡犯什么错的蛇爷瞬间定了心,他从凌湙的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狡诘,以及淡淡的笑意。
幺鸡硬着头皮爬起来重新跪好,这次他拉了杜猗一起跪着,之后埋头冲凌湙道,“是,我要收他,爷说刀营以后都是我作主,那我现在就收他,请爷允许!”
说完就给凌湙叩了一个头,然后伸手压着杜猗也叩,杜猗怔愣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后脑勺上压着的手告诉他,他没听错,幺鸡真的帮他跟凌湙求情了,意外之喜瞬间占了心,他不用幺鸡再按着叩,而是咚咚咚的自己主动叩,叩的脑门泛青,但眼中的欣喜却叫他自己酸了鼻,一把眼泪突的淌了出来。
兜兜转转,他还是如愿的进了凌湙的队伍,虽然站的是幺鸡的部属,可幺鸡是凌湙的亲信,总归是比被拒之门外要好。
而周围刚刚还同情他的人,立马升成了羡慕,觉得傻人有傻福这话是真对,之前杜猗那样殷勤献媚,也没能叫凌湙松口,没料现在凄惨成这样,却意外达成了心愿。
真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解决了杜猗的归属,凌湙干脆将盘算了几日的,刀营扩增人选给一并宣了,“武阔,酉三酉四酉六,出列,给你们刀头行礼。”
加上之前的梁鳅,一行五人齐齐对着跪地的幺鸡单膝扶刀抱拳,“武阔,酉三酉四酉六,梁鳅,拜见刀头。”
幺鸡乍得此尊重,一时还不及反应,直愣愣的看着凌湙,张了嘴却觉得心口涨的慌,明明有话说,却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一向唯凌湙命从,可以说除了凌湙,他基本独来独往,别人令不着他,他也不擅令别人,有事自己上,干得过必上,干不过硬上,从来身边除了凌湙没别人,而凌湙是主。
他没有应对这场面的经验,一时手足无措,尤其他现在还跪着,真是又尴尬又窘迫,脸都涨的通红,不知道怎么办。
凌湙提醒他,“我是怎么教你的?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人,你要像我训你一样的训他们,你刀锋所指的地方,就是他们一往无前的斗场,刀营,只有折耗,没有退休。”
酉三四六本来就是暗卫出身,主修刀攻,擅打伏击,挑他们入刀营,就是给幺鸡框出刀营架子的,武阔马匪出身,兆县打杜家军时表现出色,意外得了一对流星锤,使的竟比大刀好,点他进刀营,有当先锋兵打头阵的实力,梁鳅是其中最弱的,但他强在有眼力,擅观察,于细微处有惊喜,给幺鸡做后勤查漏补缺正好,最后再加上杜猗的大局观,整个刀营基本框架也就成了,以后再添人,只管往几个主刀手的手底下添,一队队的自然成型。
几个光杆司令欣喜的对着他们的刀头参拜,哪怕幺鸡刚受过罚,也阻挡不了他们被点到名的激动,一个个期待的看着幺鸡,此后他们就是有正式名分的部属了。
幺鸡叫凌湙点的羞愧,他自己受训惯了,要他训人,反而欠了气场,但有凌湙开口,帮他提了一股气,正了刀营的规矩后,再轮到他说话时,声音总算不再阻滞,很清晰的传进了面前几人耳里,“刀营,是五爷的刀营,我是你们的刀头,而刀头以五爷为主,所以,你们此后,都要称五爷为主上,主上有令,刀必往之,我望你们记住,刀营里的每一把刀,只奉主令,旁人一概不必理。”
这话凌湙在他耳边唠叨了很多遍,他背都背会了,只那时候凌湙有自己当刀头的意思,他指望组建一支只属于自己的□□势力,而后随着事态变迁,凌湙又想找一个合格的人选,代替他掌握这股势力,只人选难寻,便打算着先组刀营,尔后在刀营里选拔优秀忠愚者驱使,直到幺鸡开了枪刃,做了选择,这刀头的人选再无别人。
蛇爷抖着胡须抹眼睛,虽然幺鸡跪着,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跪着的孙子浑身发光,年岁是小,可侵染了五爷的英贵气后,他似也跟着有了主领一营的魄力,不再是京畿城中街道旁,任人欺凌的小乞丐了。
他们爷孙何其有幸!
季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遗漏,扶着腰刀的手紧了又紧,最后一咬牙,上前单膝跪向凌湙,“五爷,我、我……”
凌湙摆了摆手没让他说完,他对季二的观感还行,比郑高达,袁来运印象好,不点他,是因为他身上有朝庭的武职在,边城百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正经是个授了军牌的官,目测比跟着他有前途,在不知边城局势之前,季二的立场有待商榷。
他这里可不是任人镀金的地方,哪怕他跟幺鸡有私交,且幺鸡也说了他不少好话,但就凌湙来讲,季二想进刀营的目的,与他收刀的目的相悖。
一个是想学本事自卫,想能更顺利的接任边城百户,从一开始,他就旨在自身,而非他这个主子,可他的刀偏没有自身,只有主子,所以,季二不合适。
但不合适并不代表他不能用,编外人员有他一份,因此,凌湙笑着告诉他,“你可以继续当陪练,在进边城之前,能学到多少凭你本事,我会告诉幺鸡怎么教你,季二,待你接任百户职后,你再来告诉我,你的决定,现在不急,你一路以来的表现我都记着,刀营亟待进人,总会有你的位置,但规矩我得提前告诉你,我的刀营,能进不能出,除死无别法,懂么?”
季二低头没吭声,想起袁来运错失的机遇,半晌一拱手,将军牌托于掌上递到凌湙眼前,声震四周斩钉截铁,“五爷若不信我,可将军牌劈裂,从此这世上,没有边城右陇卫七所的百户,只有季飞尘,五爷刀营里的季飞尘。”
他不是不想当官,不是不想跳跃阶层,可从纪立春副将,赵威的嘴里得来的消息,让他心凉了半截。
边城因为孤悬天门关外,整一个城内百姓都是流犯官子后代,是整个北境著名的罪恶之城,那里的卫所形同虚设,别的地方吃空饷百之有三,边城的空饷者达到了百之有七,余者皆老幼,持不动刀扛不住枪,去那里接任的外来武官,有一个是一个,都有去无回。
季二不想死,尤其会以那种形势,憋屈的被坑死。
凌湙被他的坚决跟转变震惊,幺鸡招了梁鳅扶他到了凌湙身边,耳语的将季二的情况说了,并着边城的形势一起道明,末了对凌湙道,“五爷,季二哥与我们走了一路,打马匪打杜曜坚都参与了,他的心是诚的,对我也很尊重,开始想学点本事傍身是真的,现在眼见了五爷的威风,他心悦诚服,想跟五爷投诚也是真的,您给他个机会,他要真打着首尾两端的思想,动手宰了就是,反正规矩都告诉他了。”
幺鸡说的时候没刻意减小声音,叫季二正正听到了他后面的话,凌湙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发现他居然不变色,也未动摇心志,不由笑问,“你听见了?可愿意?”
季二一个头叩下,沉声道,“属下愿意。”
郑高达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知道他是被边城形势所逼,可内心还是有点失落的,他是五品游击将军,调个百户到身边听用也是可以的,但季二却没想找他,而是直接转投了凌湙,他是既羡慕,又难堪,毕竟两人是一道出京,受领的一趟差。
袁来运就更复杂了,握着腰刀的手攥的青筋直蹦,却硬是安耐住了急躁,没有出列请告,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知道凌湙仍不会轻易收他,想被他收用,只能再等机会。
这段插曲之后,车辆进入赶路期,幺鸡果然躺了两天就好了,杜猗的腿伤上加伤,只能躺着养,因为了了心事,一路都安逸的吃喝睡,没几日脸就红润了回来。
酉一领了差,带着酉五往前探路,不两日就回到了车队,寻到凌湙后将前面要路过的县城情况说了说。
凌湙的意思是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绕点远路,而他能过的意思,是问有没有便宜可讨,反正钱粮他又不嫌多。
酉一骑着马随车走动,将打探来的消息如实禀告。
平西县卡在北往西的正道上,同玉门县形成首尾相应之势,而出了玉门县,就将进入北境,北境分河而治,漠河以南靠玉门这片稍稍富裕且安定,漠河以北接壤凉羌二族,每到秋季,打秋谷的队伍层出不穷,因此,那边的百姓是苦不堪言。
百姓苦不堪言的结果,就是求神,拜河神成了每年秋冬重要节日,平西县、玉门县之间有一片草场,便选作了祭神的道场,每年到了日子,各县都将供上四畜五牲,以及妙龄貌好女子。
酉一脸色难看,对着凌湙道,“有女儿的人家,每年惶惶参选,选中者归家待嫁,有爱女的父母,不忍孩子受难,偏又不敢说,便四处花高价买人替之,买不到的就抢就偷,整个平西、玉门两县的女子,十岁便嫁,妙龄者少之又少,继而威胁到过路的妇人,各闸口都有兵丁检查,专挑着貌美妙龄者拦截,再以各名目栽赃,总之,河神祭祀,已经成了女子受难日,闻之色变,又恐又惧。”
凌湙惊讶的望着酉一,忽而起身前后观望,小手点着自己这一列长长的队伍,“那我这里面的女子……多少来着?凌馥。”
特么的各闸口拦截女子,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他就不怕截到阎王家么!
凌馥被快速招来,现在她总管着整支队伍的人口统计,每日消耗的粮草也都有记账,因为做的细致,凌湙也给了她较好的待遇,让她独自拥有三五辆车的支配权,现在属于她这边的女眷基本不用徒步。
凌湙没等她喘口气,直接问她,“你有统计过咱们队里的女子人数么?妙龄者有多少?”
凌馥张口便答,“女子总人口有二百零六,妙龄者有近九十,具体得等我再核实一下。”
凌湙与酉一对望,之后对凌馥道,“你去具体统计一下多少人,将貌美者挑出来归列,嗯,具体等我把章程想好再说。”
凌馥欲言又止,她自从跟了凌湙做事,胆子已不像从前那样胆小,有问题也就问了,“五爷挑貌美者作甚?”也没到享受的时候啊!
凌湙一眼看穿了她的意思,翻着小白眼撵她,“去做事吧!一个姑娘瞎想什么。”倒将凌馥闹了个大红脸。
之后,凌湙又跟酉一眼对眼,真诚发问,“绕的开么?”
马的,打了一路,就不能让老子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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