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将好也到了要埋锅造饭的时候,凌湙干脆下令停车休整。


    因为假扮押镖队的关系,各领队的旗下都分了号,灾民按男女比例随车走,孩童还能搭着车沿坐一坐,有了凌湙之前的一番话,这些灾民没有再颓废的不修边幅,衣裳破的补好,脏的打理干净,头脸也都清洗整洁,再上路时,整个精神面貌都有了质的改变,加之顿顿都有饭吃,虽是一稀一稠的搭配着来,但咸菜馍有滋有味,盐份的补足让人腿脚有力,连着焉巴了许久的孩子,都愿意下地跑一跑,脸上有了符合年龄的天真笑容。


    凌湙记着幺鸡的话,虽然内里不是个真小孩,但遇着偶尔胆大撞过来看他的孩童,他都收了身上的疏离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蛇爷在兆县无意寻到的一袋胡豆,成了他招待这些孩童的小零嘴。


    在上一个休整期里,他特意叫蛇爷把烧酒的铁锅搬出来,然后拿了半袋粗盐,并着从左姬燐处惊喜找见的荆椒,开了大火,炒了一锅椒盐胡豆。


    荆椒的味道就是蜀椒,按方位以及左姬燐他们的衣俗打扮,应该就是蜀川地的,荆椒是他们荆南特产,喝茶煮汤都会放,凌湙见到时,就与花椒对上了号,再有跟蚕豆长的一样的胡豆,炒出来的小零嘴粉粉糯糯,直馋了好些人。


    连左姬燐都没料,干荆椒与粗盐炒一起,居然会出这奇香,找了凌湙问还有什么东西能放一起炒,凌湙就指着他车上的零余子和薯蓣,口舌生津的告诉他,椒盐薯蓣、椒盐零余子更好吃,清香润肺,补肾涩精,治尿频虚热,乃是大补物。


    左姬燐这才充分认知了京畿贵族公子的豪奢,拿零余子当小食,搁平常人家谁舍得?那是多精贵的药材,卖一把就够老百姓大半年家用,尤其零余子,是比薯蓣更难得的东西。


    薯蓣霜前采摘,一根根的还能保存,可零余子要等霜后,从未采摘的薯蓣叶腋下获得,娇嫩的很,一个时机看不好,薯蓣和零余子都将全军覆没烂根烂子,故此,只有薯蓣大丰收时,才会有零余子出现,药铺内价格更久居高位,他这么多车药材,连着薯蓣零余子凑一起,才将将搞了一车,路上护的跟命似的,怎么可能叫凌湙张嘴给炒了?


    左姬燐当时脸就黑了,拍马掉头懊恼自己不该问,回头勾了凌湙的嘴馋,可没人能拦得住他伸手,之后是迅速调整了装零余子那辆车的位置,亲自押着一步不离。


    凌湙也很黑线,他真的只是实话实说,且在京时他家里的小食多的很,没有要从药铺里找食材的必要,因此,他也就没发现,所谓的薯蓣就是山药,零余子是山药豆,他之所以能当平常的说出炒它们,是因为他上辈子这些东西泛滥,平价到家家吃,他真没有如左姬燐想的那样奢靡啊!


    但不管怎么样,椒盐胡豆很帮他拉了一波好感,每到三天一次的埋锅造饭休整日,那些被小零嘴买通了的孩子,都会围到凌湙身边,哪怕凌湙忙,他们也愿意等在不远处,直到他忙完为止。


    真是特别容易讨好的一群孩子!


    而这里面,就有与凌湙搭过一次车的凌媛和凌嫚,偏巧,这两人都是另一阵营里的凌家孩子,凌馥到底是姐姐,舍不得两个小的受苦,路上都带着她们坐车,最近养的倒多了点血色。


    凌媛大点,五岁半,知道祖母与母亲跟凌湙不睦,每次也都远远站着,不到凌湙跟前讨嫌,凌嫚四岁,从小养在姨娘身边,没人教她太多东西,加上天生咳喘症,家败后姨娘被人领走,目前跟着嫡母林氏,受的照顾有限,看到吃的都伸手,分不太清凌湙跟自家的关系,反正跟着别人叫哥哥就有吃的,别人叫她也跟着叫,每次都能挤到凌湙身边抱他腿。


    凌湙又不能真跟一个孩子计较,因此,倒也没区别对待,别人给多少,也给她多少,有时候看着远处的凌媛,还会叫她带点回去。


    凌老太有一句话算说对了,凌湙手里的刀可以指向任何一人,却不会对准个无知孩童,这两姐妹就跟被放出来试探他底线的杆一样,那边时时都想他心软的忘记前仇,好回去与她们做儿孙。


    当然,凌湙除非是傻了,否则就目前的处境,他根本没必要给自己找拖累,一帮子祖宗等人去孝敬,他又不是受虐体。


    照常的分队造饭,凌湙往各种转了一趟,想了想,叫来蛇爷,将之前存下的马骨分了,战损的马有五十几匹,肉分出去,小五百人的队刚够塞牙,架了锅煮汤,一口锅里放两根骨头,最后倒是剩了不少,蛇爷是苦过的,知道怎么简省口粮,吊着风口吹干了马骨后,用盐抹了一层,这才保证了路上的荤汤补给,再有左姬燐提供的花椒,出锅时撒一把,去腥又暖胃。


    他们此时离着平西县还有两日半路程,照酉一探得的关卡,往前一个半日就能撞一个,凌湙之前问能不能绕道,而那条道就在那个关卡上,平西县派人守在那里,是不给外来人留缺口,必要逮着羊薅毛的。


    酉一默默的跟着凌湙,他现在算是凌湙的近卫,手下几个酉,只有酉二和酉五还干着本职,那三人已经彻底融进了刀营,每天被幺鸡练的死狗一样,捏筷子吃饭的手都抖。


    幺鸡拉了队伍,跟之前凌湙夜训他时一样,每到休整期,就将人带出二里地外,就地取材,要么练隐身,利用周围现有条件,将自己藏的无人能发现,开始时几无人能办到,还认为是幺鸡在故意给他们下马威,都是一片光秃秃的林子,或是一摊陷人足的淤泥,连个藏身的遮挡都没有,怎么可能做到幺鸡说的隐于自然融于自然?个个被罚的不服气。


    直到幺鸡亲身上场,在一片光秃秃四野无人的乱石堆里隐了踪迹,让他们五人一顿好找,直找的怀疑幺鸡故意耍他们玩,实则自己回去了的质疑里,将凌湙给惊动了。


    然后,凌湙就当着他们五人的面,亲手将埋在乱石堆里冒充石头的幺鸡给拽了出来,灰尘扑脸,整个身体缩在半人长的狭长小洞中,脸上都是碎石割出来的伤,头顶石块堆了两个,眼睛全程闭着,只凭耳朵听动静,将呼吸调整的与风一样轻。


    此后,再也无人质疑幺鸡制定的训练项目。


    凌湙将幺鸡招到身边,边想边说,“你一会吃过饭,带他们五个拉上咱们装绸缎的车,再挑两个年长的老翁老媪,装做往玉门县送货的商家,去平西县内看看,顶好往他们搞祭河神的草场转一圈,将里面的地形图记下来,回头告诉我画。”


    之前酉一领的探马太明显,很容易叫人逮了审查,县内情况就探的不清楚,凌湙想具体了解祭河神的步骤,就必须要知道里面的地形方位,让幺鸡带队冒充商贾送货的,里面没有那些人想要的妙龄女子,塞点小钱,应该不会遭人怀疑。


    幺鸡也是才知道前面有闸口挡路的事,望望已经被凌馥招集到一处的女子,脸色肃然,“成,我马上点人,五爷放心,静等我消息就行。”绸缎还是从马匪老巢里缴获的,本就想带到北地去换钱,这会倒是巧的派上了用场,老翁老媪灾民堆里就有,挑了一对灾前家有小产的,换了身体面衣裳,倒也能蒙混蒙混。


    等待马骨汤熬上锅时,凌馥来请凌湙去看看她聚集起来的姑娘,年龄都在十四到十八之间,被凌湙盯着打量,个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拘束的很,当然,脸红者也有,润润的扑灵灵的大眼睛张望着,不知道凌湙要干什么。


    凌湙心里装着事,脸就显的难以亲近,围着这些姑娘转了一圈,咂摸着嘴突然发问,“你们婚配了么?哦,我是说有未婚夫,或者曾说过亲但没成的?”


    那些小姑娘不防凌湙问的这么直白,一时都红了脸,扭捏的低着头,但有胆子大的,也声若蚊蝇,“奴家未曾说过亲,家中爹娘说要多留两年,这才耽误了。”


    凌湙追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个身形饱满的,看样子年龄应该是周围几个里最大的,正扑灵灵闪着一双眼睛看他,脸红红的,凌馥见了欲言又止,怎料那姑娘又开了口,“五爷是要挑人伺候么?奴家、奴家愿意……”


    ……


    凌湙好一阵没接上话,酉一在旁憋笑,叫他拍了一掌后道,“那你说吧!我去吃饭了。”


    酉一忙拉着他赔罪,叫他刺探消息可以,叫他对着许多人说话确实不擅长,哪怕都是漂亮姑娘,他也张不开嘴,人一多他就紧张,暗卫当习惯了,就总想隐进人堆里,能这么青天白日的现身,本身就是个考验,他也才习惯了普通护卫的活。


    凌湙叫他一拉也停了步,因为想法在他脑子里,属没成型阶段,只有个大概意思,酉一只能说说外面情况,具体安排他不清楚,因此,凌湙估量着目前的形势,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一下。


    “……你们自己回去也想一想,看能不能在周围找着合适的人,若有瞧着不错的,这两天我就做主帮你们嫁了,总好过到前面县里给人逮了祭出去。”


    没错,凌湙想的简单粗暴。


    不是要妙龄未婚小姑娘么?那他这就点点人头,把能嫁的都嫁了,一举消灭隐患。


    那些姑娘先头还怀着,被招来侍候凌湙的隐秘欣喜,结果惊闻噩耗,瞬间花容失色,瞪着大眼睛惊惶的望着凌湙,没几人能完整说出来话,眼泪就流了一脸,还是先头那胆大的姑娘,对着凌湙道,“五爷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北境过好日子么?这都没到呢?是不打算管我们了么?”


    凌湙被她问的哑然,过一刻才道,“当然算话的,你们嫁了人,不正好有依靠了么?又能过难关,又能得夫婿,多好的事啊!”


    里面这时也有姑娘敢开口了,“可是,可是我们想嫁的是有家有业能养得起我的,这里基本都和我们一样,头无半片瓦,叫我嫁了,还能有好日子么?五爷,北境安居,肯定有娶不上媳妇的人家,我也不要太富贵,就是想有个家,有个晚上能睡觉的地方,可这些人都没有啊!”都是逃难来的,身无分文,地无二亩,怎么能嫁?


    凌湙被问住了,一时没话说,酉一还在旁耳语,“那边十一二岁的也抢,咱总不能叫那些没长成的女娃娃也嫁了?太小了。”


    凌馥在旁已经听傻了,她也是姑娘,难不成也要在此地匆匆嫁人?


    她张着嘴哭丧着脸望向凌湙,“湙哥儿……我、我,也要嫁?”


    此议到这算是入了死胡同,凌湙挥手叫她们先离开,自己回了车旁发呆,蛇爷捧着熬好的马骨汤来,“别想了,来,先喝汤,喝饱了兴许就有主意了。”


    那边等着他忙完,好来说话的小伙伴们一见他有空喝汤,立马呼啦啦围了上来,个人手里都揣着块饼,眼巴巴的往凌湙车上望,蛇爷笑喷,站起来抹口袋,一人发了一把椒盐胡豆,他其实挺乐意看到凌湙身边有同龄人围着的。


    凌湙在他们中间看到了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天真单纯,望着他的眼神充满讨好和依赖,好像有他就有命一样的,毫不设防,冲他笑。


    蛇爷从酉一那里知道了平西玉门两县的作为,此时也叹,“作孽哦!”


    凌湙喝着汤就着饼,听身边的孩子说从汤里捞到了筋肉,嚼起来特别香,然后问凌湙碗里有没有,他可以帮他去锅里捞,这就引了旁边人笑话他,说他可以脱了裤子进锅里捞,兴许就能捞个大肉上来,一时惹的所有人发笑,互相推搡着挤作一堆。


    这些几岁到十几岁上能侥幸活下来的孩子,从灾情开始就没轻松过,之前担心被人当粮吃了,日日过的提心吊胆睡也不敢睡,直到遇见凌湙,他们才又有了笑容,因此,个个都想在凌湙面前表现,希望能叫凌湙看中了收到身边,鸡哥的威武他们听说了,所以都存了个念想,希望能有鸡哥那样的运气。


    凌嫚靠着旁边叹气,抱着手里的饼子对凌湙道,“五哥哥,你要是我母亲生的就好了,那在京里享福,能大块吃肉的就是你了。”


    她跟凌湙熟了,不像凌媛那样说话前会思考,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凌馥纠正过她,说凌湙年纪比她小,她不能叫他哥哥,可凌嫚仍改不了口,就一直五哥五哥哥的叫。


    凌湙耳朵一动,问她,“你这说的什么话?京里享福的怎么能是你母亲生的?”


    凌嫚摇摇头,眼神迷茫,“我就是睡着了听母亲说的,她昨天跟小婶娘为了一块布吵起来了,晚上临睡时嘀嘀咕咕的骂了一顿,我那时候困了,没听明白,反正就是我母亲有依靠,小婶娘没有。”


    凌嫚的小婶娘是卫氏,卫氏就是他现在名义上的娘,大房的妾,按换子协定来讲,京里的那个应该是卫氏子,可卫氏又不像有子傍身的,对他冷淡不说,甚至很惧怕无子的钱氏,叫他一度猜测留京的那个凌家子是钱氏的,然而,钱氏的两个儿子早已成年,上了斩监名单,她根本没可能再冒个孩子出来。


    可如果是凌嫚嫡母林氏的,那按年纪算,倒是真有可能,那钱氏的淡定又从哪里来?在一家子只能挑一个留种的幸运里,谁都想留自己的孩子,凌家又不是单传,同龄里差不多的总有几个,怎么单单留了个庶出?


    从一开始凌湙就觉得凌家有问题,那时不及细想,现在有空琢磨了,真越琢磨越不对劲。


    凌湙慢慢喝光了手里的汤,心念一动,对蛇爷道,“去把刘婶叫来。”


    有些宅门里的阴私,瞒得过外面人,却绝对瞒不过同一个屋檐下的女人。


    三房刘氏,也就是凌馥的娘,按凌家的辈份他该叫她三婶,然而凌湙就没当自己是这家的,因此,对她只冠了姓氏叫人。


    刘婶很快来了,她身后还跟着红了眼睛的凌馥,包括她自己,脸上都一副焦虑色,想来是听到了消息,为女儿的婚事着急。


    果然,她一到,就对着凌湙要跪,叫旁边的蛇爷伸手扶了,凌湙冲她摆手,指了一旁充当凳子的大石头块,“坐,刘婶不必急,那事最终我还没定,不会草草叫馥姐儿嫁了的。”


    刘氏双手合十,泛红的眼里充满感激,“湙哥儿,我们家再是落魄,馥姐儿也不能在半路上不明不白的跟了人,你瞧着她帮着你忙前忙后的份上,定要救救她,婶儿感激你,真的,婶儿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她儿子没了,只剩了这一个闺女,要是也没了,那她就不能活了。


    凌湙点头答道,“我会再想想的,一切等幺鸡他们回来再说,现在愁也没用,反正咱们一时也不急着赶路,你先收了眼泪,我有话问你。”


    刘氏这才抹了眼泪,正正的坐直身体,望着凌湙道,“哎,哎,你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凌湙挺欣赏她的直爽,也正因为她是头一个敢反抗凌老太的,故此,他才会允许凌馥带着她插手些队里的杂事,目前看来安排的都不错。


    凌湙问她,“你们凌府当时有几个稚龄孩童?或者我直接问了,当时说要留个苗的时候,你们凌府有几个候选?”肯定不可能说谁是谁,这么多房,分家还要吵个架,何况是留命。


    刘氏拿手指抹了抹散下的乱发,动了动唇低声道,“有三个。”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她没有适龄儿孙,要是有,也不能这么安静,那肯定是拼了命的也要留自己的孩子出去。


    凌湙挑了眉角,一脸兴趣,“那为什么会留了卫氏的孩子?”


    刘氏嗤的笑了一声,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味在里头,“那卫氏是我大伯子外头收的妾,一度差点闹到休妻另娶,后来叫我婆婆压住了,答应让卫氏进府,她的孩子从落地就被我们大伯子捧手心里长大,虽是庶子,活的却比嫡子还尊贵,名额给他的时候,我们并不意外。”


    凌湙敲着手指思索,那林氏话里为什么会是那种意思?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漏掉了。


    刘氏接着又道,“我大嫂家的长孙是个病秧子,整日里用药温养着,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就是我们也少见,只知道胎里的弱病影响了个头,六岁长的还没有卫氏的四岁儿子大,再就是我那弟妹家的,一个刚刚好的五岁孩子,但她男人,不是从我婆婆肚子里爬出来的。”也就是庶子的儿子,除非凌老太是个真心善的菩萨,否则打死她,也不可能把机会留给庶子。


    三个孩子一同离府,换了一个凌湙来直接给了卫氏,所以,她们都想当然的以为,最后是卫氏的孩子活了下来。


    凌湙摇头,不对,那林氏为什么会那么肯定,是自己的儿子活了下来?


    她必然是知道什么。


    想着想着心中一动,他再次询问,“你说钱氏的长孙是病秧子?酉一,去,把我母亲上周传的信给我。”


    侯府那边隔半个月就有信来,凌湙想到之前扫到的一眼信息,立刻叫了酉一。


    酉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翻身去自己的车里找信,他那有个匣子专门装这些往来信函,很快便找了递给凌湙。


    凌湙打开一目十行,终于找着了自己想要的,只见信上写有:那个凌府换来的孩子一月药钱千金,吃一半吐一半,看着活不长寿,儿啊,等他没了,你就能回来了。


    拳拳慈母心,望的都是自己儿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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