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到季白杨和中年男人冲突的场面后,方明霆也想过这个叫做季东来的中年男人,是不是季白杨身上背的那件几十年冤假错案的真凶。
对方和季白杨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犯罪后将罪责嫁祸给季白杨,听上去似乎也顺理成章。
但现实生活不是情景剧,没有那么多复杂的阴谋诡计。
方明霆上辈子有个朋友就是刑警队的队长,对方曾经和他说过,其实这世界上大多数犯罪都是冲动犯罪,连环杀手和高智商罪犯只是极少数,不排除男人特别能装的可能,但凭借男人刚刚的表现,这个叫做季东来的男人似乎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么有心计的人。
方明霆在观察对方的过程中,发现男人的腿脚似乎有些问题。
对方站着的时候还不怎么明显,一旦走起路来就能明显看出和正常人的差异。
因为被大队书记训斥,男人大概也觉得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便想着离开。
他离开的心情很急切,但奈何一双腿不配合,乡下的地又不是很平坦,所以男人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的,背影越发显得狼狈。
男人估计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狼狈,手下发狠的锤了下自己的腿,但随即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恶狠狠的朝着季白杨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明霆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男人的这一系列的反应很难不让人联想什么。
难道男人的伤和季白杨有关系?
随后,孙康的话也验证了方明霆的这个猜想。
孙康也看到了季东来的离开,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感叹道,“所以说,人活着一辈子还是要善良点,这人欺负季白杨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自己后面会从山上滚下来,变成一个残废。”
方明霆问,“从山上滚了下来?”
孙康道,“对呀。”
这件事在大杨村不算什么秘密,所以孙康见方明霆感兴趣,便将自己听到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季东来的腿是上山采药的时候遇到了狼群,然后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慎跌下了山涯摔断的。”
孙康说了一半,话音一转故作神秘的道,“你知道最戏剧性的是什么么?”
方明霆配合的摇了摇头。
孙康目的达成,脸上露出个餍足的笑,然后才揭露谜底。
“最戏剧性的是救他的人竟然是季白杨。”
方明霆虽然上辈子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门,但他对村子里的事儿知道的并不多,上辈子他就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知青,年纪不大,平时的交际圈也窄,除了上工,大部分时间门都是呆在自己的买下的那间门老房子里,所以方明霆是真的不清楚季白杨和季东来的恩怨纠葛。
听到这件事后,方明霆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是真的惊讶。
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后续。
确实戏剧性。
孙康还在旁边继续说,“说起来季东来能挖草药卖钱,还要感谢季白杨。”
村里人看季白杨挖草药赚了钱,难免动了心思。
但草药和庄稼不一样,没接触过的还真是一头雾水。
于是,就有村民主动找上了季白杨。
本以为像是这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儿,季白杨会不愿意,没想到他一点不藏私,只要有人问他,季白杨都倾囊相授,以至于后面大杨村的小孩子都认识好几种药材。
季白杨教了很多人,除了季东来那一家子。
村里人对季白杨的做法也能理解,但季东来家最后还是靠挖草药赚到了钱。
孙康说到这里,都替季白杨觉得不平,“没办法,村子里沾亲带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季白杨不说,也有其他人告诉他们。好在季白杨也不在意,就算在山上看到,也只能当看不到。”
在孙康为季白杨当初的事情义愤填膺的时候,方明霆的神色却很平静。
面色平静不代表方明霆心境也这么平静,他大概能想象到季白杨当初的处境。
凭心而论,就算他站在季白杨当年的位置上,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了。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预估的东西,如果只有季白杨一个人挖草药,村里人可能一开始只会心里不舒服,但久而久之就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但是教会村里人认药材就不一样了,山就在那里,谁想挖就可以去挖。
就算有人因为这件事找他麻烦,也没办法。
毕竟全村人都卖过草药,针对一个人和整个村子的人过不去可不是一个概念。
虽然收入上损失了点,但从长远来看,季白杨的这个做法是明智的。
事实也确实如方明霆猜想的那样。
孙康道,“前几年大杨村还真有不少人因为草药赚到了钱,但自然生长的草药数量到底在规模上追不上人工种植的,尤其一个村的人都出动的时候,大山外围的草药很快就被人挖光了。
这时候,有村民发现季白杨还在卖草药。后来他们才知道季白杨是去山里面挖的,大多数人见状都歇了心思,毕竟钱再重要也抵不过命重要,深山里有多危险他们都知道。
但季东来看季白杨几次进出深山老林,都全须全尾的出来,就以为自己也行,有天就偷偷的跟在对方后面,没想到那天他们遇到了狼群,他的一条腿就这么废了。”
方明霆听到狼群的时候,眼睛闪了闪。
孙康道,“他的命都是季白杨和狼群搏斗,拼死拼活救出来的,结果这孙子醒了以后居然说季白杨想杀了他。”
孙康都替季白杨感到不值,“如果季白杨想杀了他,还救他做什么,直接让狼群吃了他不得了。”
末了,还不忘鄙夷了句季东来的为人,“忘恩负义的东西!”
方明霆抬起头,看到故事的当事人季白杨此时正在往他这个方向走。
他沉默了一会儿,评价了句,“确实不是东西。”
孙康拼命的点头,“是吧,是吧。”
以前孙康特别怕季白杨,后面知道了一些事儿,那股害怕就成了敬佩,尤其是听到了季白杨和狼群搏斗的事迹儿,他再看季白杨的眼神简直能泛光。
要不是知道孙康喜欢的是女孩子,方明霆简直以为他要挖自己墙角了。
季白杨走到方明霆身边,也注意到了孙康看他的眼神,他瞥了孙康一眼,有点嫌弃的皱起了眉头,问方明霆,“他那是什么眼神儿?真恶心。”
孙康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方明霆的视线从孙康身上转移到季白杨脸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回答,“……崇拜?”
“什么玩意儿。”季白杨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嫌弃,显然对他来说收到一个同性的崇拜并不能让他感觉到愉悦。
季白杨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傻站着,他问方明霆,“走不走?”
方明霆看了眼知青所的方向,“修完了?”
季白杨点头,“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些收尾工作了,大队书记说可以走了。”
既然大队书记都放人了,方明霆当然选择走了。
路上,季白杨状似无意间门的问方明霆,“你刚才和那个二傻子一样的人在聊什么?”
方明霆稍微思考了下,确定季白杨嘴里的二傻子是说的孙康。
他手里捻着一根从路边揪来的狗尾巴草,实话实说道,“聊你之前的英雄事迹,听说你曾经凭一己之力打退了狼群?”
季白杨似乎对村里流传的这个故事版本早有耳闻,不厌其烦的更正道,“不是狼群,只有两只狼而已。”
说的就非常轻描淡写。
方明霆的呼吸在这时顿了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那也很厉害。”
季白杨挑了挑眉,没有否认方明霆说他厉害的话,嘴角却一直有没有下来过。
方明霆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季白杨聊起他带回来的那只母兔子。
提起这件事,季白杨就头疼。
那只母兔子算是母凭子贵,在季白杨奶奶屋里算是安了家,因为在屋里养了活物的关系,季白杨担心屋里味道不好,还给兔子的笼子下面做了个可以活动的插板,每天隔一段时间门就要给兔子清理一次。
本来是他逮那只兔子是为了吃肉,现在肉吃不成,还要伺候母兔子的饮食起居。
季白杨怎么可能没怨念?
“等它生完崽儿,就吃了它。”季白杨恶狠狠的撂着狠话。
但话虽然这样做,方明霆却不觉得季白杨能做到,毕竟刚出生的小兔子还离不开兔妈妈的照顾,季白杨想吃掉母兔子估计要等很长一段时间门。
不过往好处想,兔子的生长周期短,只要他们能养住,未来还能缺口粮?
回了家,就差不多该做饭了。
第二天,方明霆起来的时候,发现昨天竟然没下雪。
这是好事情,但是村里人却有不少人怨声载道,觉得大队书记让他们修老房子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季白杨趁这个功夫多给家里囤了点柴火,而方明霆也终于腾出手有时间门给孙康和张丽萍修表了。
方明霆从家里带来的工具包有了用武之地。
孙康的那块表问题不大,只是里面有个零件松了,方明霆拆开表盘,将零件复位就修好了。摔坏的表玻璃没有合适替换的,只能保持原样。
但张丽萍那块怀表年岁久远的原因,修起来工程就大了。
方明霆在房间门里呆了一上午都没修完,眼睛倒是因为长时间门盯着一处,酸涩的不像话。
方明霆打算放松放松眼睛,便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他先去老太太的屋子里晃荡了一圈,没看到季白杨,就找去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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