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雪离开临仙居前,又向店伙计要了两壶酒。无他,纯粹因为这儿的荷花酿味道上乘,清香绵柔,方才在雅间内没喝尽兴,而今不必应付云雾敛,总归无须装了。
云雾敛曾说金明池酒量极好,千杯不倒。殊不知,江城雪的酒量也极有能耐。
不敢吹嘘最烈的烧刀子百碗不倒,但寻常果酒花酿百盏不醉,丝毫不在话下。
兴许是她朝店伙计买酒费了些时间,登上安车将欲行时,车外忽然传来云雾敛吩咐车夫稍待的低沉声音。
他到底是当朝位极人臣的丞相爷,在江城雪这里求而不得,到外人面前依旧凛若冰霜。轻飘飘一个眼神一句话自有不怒自威的冷意,驱车宫人不禁躬身垂首,给上九分厚颜停止驱车。
江城雪掀开帏裳,午后阳光自青空洒下,倾斜着擦过青年白袍银线纷绣,于地面拉出一道颀长却单薄的影子。
云雾敛经遇她淡泊漠然的眸色,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放下帏裳,取过身后僮仆手捧的檀木盒,抬手递予她:“许久之前便说过,公主的咳疾还需再服用一味药方能根治痊愈。”
“总算,近日制成了这味药。”
江城雪看着那只雕刻精致的檀木盒。
根治痊愈,倘如她没记错,这味药在原书中也曾出现过。
出现在原身被金明池送往西秦,云雾敛助纣为虐的北上途中。为了防止原身呼救吵闹,意图逃跑,金明池频繁喂她吞吃蒙汗药,使人处于头脑晕沉四肢无力的昏迷状态。
可骏马疾驰,舟车劳顿,且越往西北方向,空气中风沙尘土越重。原主一向虚弱的身子骨哪里遭受得了这些,到后来即使不用金明池的蒙汗药,原身也已然奄奄一息,几番不省人事。
两人唯恐她死在半途功亏一篑,云雾敛这才拿出此等灵药,治好咳疾,滋补气血,吊住原身苟延残喘的性命,把人顺利送到西秦单于的床榻上。
江城雪眼底瞬时划过一抹深深的恶寒。
云雾敛双臂举在半空许久,不见她有收下打算,上前半步:“公主不想收我的东西,就当它是天降鸿运,抑或者随意幻想成旁人所赠。”
“但就当为了自己的身体,收下罢。”
江城雪望着他色泽浅淡的薄唇细微抿作一条直线,竟有些想发笑。谁能想到,眼前这卑颜讨好之人,会是金銮大殿上那位叱咤朝纲,六亲不认的丞相大人。
她缓缓伸出手去。
云雾敛面上一喜。
就在江城雪看似要收下药的刹那,云雾敛松开拿着檀木盒的手,与此同时,江城雪也与他一样松开五指。
“啪嗒——”猝不及防的闷响,木盒掉在了地上。不曾上锁的铜扣弹开,药丸瞬间滚出来。
骨碌碌地滚到云雾敛纯白靴边,还有些滚到漆黑车轮旁,悉数裹上灰扑扑的尘埃。
“公主?!”云雾敛错愕出声。
江城雪云淡风轻的嗓音隐含着不屑:“这东西,本宫早用不上了。”
“还有这些……”她从车厢中也拿出一只木盒,与云雾敛适才递给她的用料相同,表面雕刻图案也相同。
身后僮仆一眼认出来,这是郎主此前用来装盛赠予二公主灵药的器皿。
江城雪眼睛都不眨一下,再度松手。
越发多的药丸滚落地面,她道:“还给你,本宫都不需要了。”
极度的震惊凝成云雾敛眉心仄痕,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公主的咳疾……”
“早便好了。”江城雪冷声打断他。
“在一人倾付真心时,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作谋求私利的替身,却在我满口谎话时说什么梦寐以求。在一人性命垂危时,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事不关己的草芥,却在我身体康健时给什么灵丹妙药。”
“相爷,世间事不兴这样的道理。”
一人是原身,而“我”才是江城雪。
可惜云雾敛不会听明白,唯有早已百孔千疮的心又被撕扯下一块皮肉,血淋淋的。疼得近乎麻木,心神恍惚。
他一双腿似被巨山压着,钻心刺骨的沉重令他人迈不开脚步,僵硬定格在原地。
等回过神来,江城雪的车驾已经走远了。帏裳落下,严严实实遮住车内倩影。
数多药丸被车轮碾碎,泥泞模糊,面目全非,少数残存的完好也被扬起的灰尘又落了一层。
向来厌脏喜洁的人却不在意地弯了腰,慢慢蹲下身,拍拍木盒上的灰,然后将脏透了的药一颗颗捡回锦盒中摆放整齐。
“郎主。”僮仆不忍提醒他,“这些药就算捡回去,也没法用了。”
云雾敛手里动作不停,每捡拾一颗甚至放到袖口轻轻擦拭。白袍染上几块突兀的污垢,他复继续照顾已被碾烂的那些药丸。
僮仆眉头紧蹙,又劝:“您快些起来吧,这里终归是东市繁华之地。若被有心人瞧去,还不知金党那些人会如何编排您。”
云雾敛置若罔闻,衣袂与衣摆脏得无比狼狈也视若无睹。
就连他朝思暮念的人都是金明池的,其余编排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
中秋节前降了一场雨,点点打落梧桐芭蕉叶,声声淅沥扰得浅眠之人长夜不宁。夜半惊醒又闻寒蛰叫声不断,平添意乱心烦。
这雨一直下到皇帝出行围场的前日,终于放了晴。江稷明大笑着称为化雨为虹,天公作美。此番祈福必能使大梁繁荣昌盛,更使他顺遂长生。
君王圣驾,公主銮驾,妃嫔香车,群臣华盖。车马仪仗犹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
清晨天光大亮时从宫城出发,到了午后申时抵达围场。
皇帝还没下车,平素负责围场事宜的左右翼长当即携一干臣属上前行礼跪拜,道是前些时日忽有一只成年黑熊闯入围场,已被众兵将制伏,实乃吉兆。
又道行宫内已备下美酒佳肴,丝竹歌舞,为陛下及诸贵人接风洗尘。
惹得江稷明心情大好,广袖一挥:“赏!重重有赏!”
江城雪自从参加过几次宫宴后,便一直不太喜欢这般场合。归根结底来说,无非是上位者吃喝,伶伎者唱跳,来来去去只有这四件事儿。
如果非要再添一件,那便是聊聊这家年轻郎君,说说那家温婉女郎,聊说出几桩姻亲婚事,顺道请陛下赐婚,门楣生光。江稷明在朝政上毫无勤勉可言,对于撮合姻缘倒颇为热衷积极,不当个冰人真是屈才了。
江城雪若在席间,难免有人把眼光放到她身上。不如干脆称病不出,少些麻烦。
而同样不喜被族中长辈议论婚事的,还有那些放浪不羁的纨绔子。柳初新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比殿前献舞的舞姬还明艳,随意扒拉几口酒菜就伺机离了席。
郑砚南和谢益谦看见他走了,忙不迭也紧随其后溜得没影。
抬手就往柳初新肩头一搭,大剌剌道:“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多月没见着你人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还愁眉苦脸的,国公爷又叨唠你了?”
“跟老头子没关系。”柳初新道,“我在读书。”
“读书?不对啊。”谢益谦惊诧挑眉,“我前几天还问过我祖父,他说你一个月前就不去弘文馆了。就连二公主,也告了假。”
“别提她!”柳初新突然停下来。
手臂还搭在他肩上的谢益谦被他吓了一跳:“提谁?我祖父怎么你了?”
郑砚南挤眉弄眼看向自己这个猪队友,疯狂给他使眼色。这说的是谢大学士嘛,戳他痛处的明显是二公主啊。
谢益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拍了下嘴巴,他闭嘴。
倒是柳初新自个儿不对味儿了起来,突然道:“你们觉得,我跟我表哥比起来,怎么样?”
“三郎,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两人同时愣怔,“从前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把你和云相摆一起比嘛,怎么现在,反倒自己比起来了?”
“甭管我吃了什么药。”柳初新迫切想得到肯定,语气有点急躁,“你们就说,我跟他比起来怎么样。”
“……”一截漫长的沉默。
风吹枯叶摩挲出阵阵窸窣。
柳初新不情不愿地知道了他们内心答案,烦闷地扯了扯衣襟:“那我换个问题。如果我努力努力,有没有哪方面可以超过我表哥?”
郑砚南和谢益谦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在互相眸底看见了相同的几个字:怎么办?说啥?
“……”一截比适才还漫长的面面相觑。
良久,气氛僵硬得有几分古怪,郑砚南咳嗽一声润了润喉,顶着偌大压力缓声道:“那个,其实吧,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没必要摆在一起非分个高下。就像,就像……”
“对,就像鲜花虽然长得好看闻起来又香,但它不实用啊。而像这个牛粪,外观上是其貌不扬了点儿,可它能沃土啊,能让谷子长得更好,比只能看的鲜花实用多了,完全没必要比较。”
谢益谦从背后撞了一下他的手肘,这都什么破比喻。不是摆明了借喻云相是鲜花,柳三郎是牛粪嘛。于是想着开口解释两句,尝试挽回。
孰料,柳初新赶在他前头道:“鲜花也能沃土。”
“什么?”两人不理解话中的逻辑。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柳初新道,“没听说过?”
两人摇头的频率如出一辙:“没有。”
柳初新嫌弃地啧声:“多读点书吧。”
谢益谦不禁睁大眼睛:“你这段时间真的在屋里读书啊?”
柳初新摇着他新定制的扇子,春风得意:“那还能有假。”
郑砚南立即来了兴致,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发现了前所未见的新奇物种:“快说说看,你都读出了什么名堂?”
柳初新抿了抿唇,缄默未言。
谢益谦也在催促:“就是,说说呗。”
柳初新摇扇子的动作徐徐慢下来,沉吟着琢磨起这个问题。读出了什么?好像他也不清楚。
只是心想江城雪倾心云雾敛,反而把他当成云雾敛的替身,本质是因为他比不上云雾敛。但凡他比云雾敛更强更优秀,江城雪喜欢的人肯定会换成他,到那时,云雾敛才是他的替身。
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久了,就开始读书。
起初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遂头悬梁锥刺股,钉上窗户锁上木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强行逼迫自己读。
但他自认为这样做和江城雪没有半文钱关系,纯粹出于他想证明自己,证明柳初新可以比云雾敛更加好。
“我……”他张了张嘴,准备开口。突然,一道尖锐而讽刺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话。
“他能读出什么名堂,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吧。”随之而起的是一阵哄堂大笑。
柳初新和郑谢二人闻声回头,只见三位青年郎君从小径并排走来。不似柳初新打扮随性,这三人冠帽端正,仪态端庄,一看便知不是终日游手好闲的浪荡纨绔。
事实的确如此,三人乃是国子监内监生。平素课业还算不错,以登入庙堂、加官进爵为勤学的目标,却因父兄官职与家族权势不及卫国公府,因此没法进入弘文馆。
总之和柳初新不是一路人。
又因郑砚南父亲和谢益谦的祖父谢大学士都是丞相党,卫国公虽然哪边都不站,但柳初新对云雾敛一口一个亲昵的表哥,落旁人眼里显而易见也属于云党。
相反那三人族中长辈则是效忠摄政王的文臣,为金党。
彼此之间不和已久,积怨更深。
平常遇不到也就罢了,一旦碰到,保准借题发挥互嘲数个回合。
这会儿柳初新原本好好说这话无端被他奚落,登时怒火中烧,不甘示弱地回嘴:“章家二郎你什么意思?读那么多圣贤书没听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道理吗,你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三人当中为首的正是章府二郎君,半边嘴角翘着道:“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觉得一坨牛粪别说是隔三天,就算摆那里过三十天也还是牛粪,变不成鲜花来。”
可见他们把柳初新和郑谢的对话听了个遍。
“不知道牛粪能沃土吗?”柳初新轻蔑地斜睨他一眼,“不像某些人,百无一用是书生。”
章二郎瞬间被激怒。
他们几个家世只算寻常,待来年中正品评九品,便指望着利用才学声望提高些品阶,如何能容忍柳初新这话,当即拔声驳斥:“胡说八道,分明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柳初新重重嗤了一声:“惟有读书高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回你的国子监读书去啊,背那些之乎者也去啊,跟来围场干嘛。反正照你这么说狩猎也是下品,到自个儿都鄙夷的地方来,莫不是打算看陛下狩猎的笑话吧?”
“你……”章二郎哽了哽,重新调整好呼吸,“你休要颠倒是非黑白,方才还说自己读了一个月的书,转头却口口声声说读书无用。依我看,你在屋里钻研的怕不是什么正经书,而是秘戏集吧。”
柳初新下意识想说,这么好奇,要不要我分给你一些看看。
他吵架才不跟章二郎似的讲究什么逻辑道理,纯粹吵个痛快,吵个过瘾,吵到对方哑口无言就是他赢。所以素来要多口无遮拦就多口无遮拦,专往人痛处上戳。
可这晌,话音即将脱口的刹那,他余光一抹倩影遥遥走来。一袭水蓝色衣衫在旧绿新黄的平原上分外耀眼,如新月生晕,似花树堆雪,使碧天白云也黯然失色。
唇边的话倏尔拐了个弯:“去你丫的秘戏集……”
说到一半又觉得这句话似乎也不太雅,复赶紧补充弥救:“我看的是兵法策论!”
“兵法?”章二郎挑眉,“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入朝当个武将吧?”
柳初新其实没这个想法,看兵法纯粹是因为其中内容比起那些过分文绉绉的儒学道学,不容易犯困。但那抹倩影离他们愈来愈近,这个距离,已然藏不住声音。
“是啊!”一张嘴巴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他扬起脖子,“男儿顶天立地,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而不是捧着几本酸诗,摇头晃脑。”
章二郎身量不及他颀长,被他自上而下睥睨着,心中愤懑低骂:“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
柳初新朝天上翻了个白眼:“只会咬文嚼字的懦夫。”
章二郎气极:“纵观如今天下权贵世家,谁不是先学文再习武,或者只学文不习武,足以见学文才是正道!”
“把金銮殿当菜市场吵架的正道吗?”柳初新犀利道,“你看看现在还没当官儿呢,就已经唾沫星子乱溅了,以后要真成了文官,岂不得逮着人就冲上去咬两口。这本领是能咬死西秦单于呢,还是能咬掉西秦坚固城池啊?”
“都不能吧。”他理直气壮,“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事儿,还不是得靠习了武的数万将士。”
“单凭你口中的数万将士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冲上去送死吗?”章二郎道,“还不是需要我们文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是是是,你们文人厉害,最厉害。”柳初新吊儿郎当地开口就是一通捧杀,顿了顿续道。
“那要不以后都别要将士了,就让文臣代替武将上场,一排排地站个百八千人。反正能舌战群雄,决胜于千里之外嘛,九州大陆还有哪一寸天地不是咱们大梁的。”
“胡搅蛮缠。”章二郎啐道,“你可别忘了,你爹国公爷就是文臣,你表哥云丞相也是文臣。他们知道你在背地里诋毁文臣一无是处吗?”
“知道知道。”柳初新道,“但你也别忘了,你爹效忠的摄政王掌的是太尉军权,曾经也上阵杀敌过。他知道你在背地里瞧不起武将吗?”
章二郎:“……”
话题吵到此,便是继续不下去了。
卫国公和云雾敛都是柳初新的亲人,纵使得罪过头了,他也顶多被训斥两句,没其他影响。
但金明池却是章二郎父兄头顶的保护伞,是章府得以站稳脚跟的如来佛。万一哪句话惹他不虞了,章府满门都难有好下场。章二郎不可能为了逞口舌之快,压上家族和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这场较量,是他技输一筹。
他咬牙对身后两位同伴道:“走。”
恰好此时江城雪行经过他们身边,柳初新下意识长臂一伸,挡住章二郎的去路:“这还没争出结果呢,火急火燎地走什么啊。”
章二郎瞪着他:“你还想做什么?”
柳初新也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突然就拦在了他身前,他其实不是个喜欢争辩不休的人。刚才是章二郎踩到他脸上来挑事,那他当然不能任人讥诮,不甘落了下风丢了颜面,站起来回击。
而现在,章二郎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没有那种追着人扒底裤的兴致。
可偏偏,当他撞上江城雪不经意的视线,浑身上下就莫名地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听见自己说:“这场争执不是二郎君挑起的吗,怎么反过来问我想做什么。我不过是觉得,既然吵来吵去都分不出对错,不如让公主来评一评理。”
话是对章二郎说的,一双眼睛却似牢牢黏在了江城雪身上。
他相信江城雪肯定会认同他的观点,原因在于柳初新近来翻阅书籍发现,这文臣武将历来不太和睦,谁左谁右谁尊谁卑争了数百年。究其根本是文臣常主和,而武将常主战。
主和的结果往往是结秦晋之盟,公主和亲。
一年多前,昭华公主虽说是自请和亲护百姓安宁,但朝内朝外心知肚明,如若大梁国力当真鼎盛,当真有实力对抗西秦,又何须牺牲最尊贵的皇室公主。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便是将军无用,才不得已遣妾。
照这个说法来看,再加上江城雪和昭华公主自幼姐妹情深,她肯定赞成习武,这样江云锦就不用远嫁他乡了。
江城雪被柳初新那灼热目光盯着,悠悠驻足:“柳郎君这是,喊本宫?”
一行人向她行过礼后,柳初新道:“公主觉得学文和习武,哪个更有用?”
江城雪闻言凝神,似在沉吟思索这个问题。
此时,柳初新的身后,郑砚南拉着谢益谦往一旁稍稍退了几步,凑到对方耳畔压低声音私语:“诶,你看三郎的样子,像不像咱们每次路过青楼时,门口那些搔首弄姿的姑娘。”
“岂止是像。”谢益谦捂着唇偷笑,“我看他呐,嘴硬不准我们提二公主,其实自己就盼着公主翻他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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