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府里各处都忙,但弘历和弘昼一直记着兆惠的事儿,新年一过,他们俩就跑去和四爷央求,让兆惠进府给他们当哈哈珠子。
四爷见小孩子玩得来,兆惠家里又和德妃有些关系,并不反对此事,但还是派苏培盛去乌雅府上问了一回,若是对方父母不同意,他总不能押着那孩子进来。
兆惠的阿玛额娘得知这消息,既惊喜又忐忑,没想到自家儿子去了一趟,就和贝勒府的阿哥们处得这样好,但又怕兆惠淘气顽劣,进了贝勒府之后惹贵人厌烦。
兆惠额娘好好把自己儿子捯饬一番,连着说教几日,看这孩子总算乖巧几分,便连着衣裳书籍打包送进四贝勒府。
哈哈珠子与阿哥们一同长大,有这样的情分在,日后更容易谋个好差事,况且还能跟着皇子府的大儒修学,何乐而不为呢?
四爷和幼蓁说了这消息,二月底兆惠搬进前院,一应住处都是苏培盛安排的,岁岁听额娘说前院多了个黑脸哥哥,“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没当回事。
过了三月,宫里传来皇上即将巡幸塞外的消息,四爷奉旨陪驾。
这回岁岁已经满了两周岁,可以跟着出门,幼蓁欣喜地吩咐下人们收拾东西。岁岁听额娘说能出远门,尽管不知道远门是什么,她也高兴得蹦起来,小脸笑得像花儿似的。
待这一晚四爷回来用膳,幼蓁与他道:“这回去塞外,我想将宋格格带着。”
四爷正低头喝汤,听见这话,放下勺子,漆黑的眸抬起。
幼蓁浅浅笑道:“其实不是带宋格格出去,而是为了大格格。大格格和二格格自幼养在府里,鲜少出门,最远也不过是去参加宴席。我想着大格格不到两年就要出嫁,这回就带她出门散散心,又是去塞外,正好让大格格学会骑马,以后去蒙古也不会太陌生。”
带上大格格和二格格,那最好带上她们的额娘,母女三人在路上也能说说话。
四爷听了觉得有理,难为幼蓁想的这么周到。年前宋格格装病之举四爷也有所耳闻,但清楚宋格格那性子是说不通的,也不想放她出门丧着脸,就依她去了。
“就按你说的办,”四爷握住幼蓁的手,“大格格出生时体弱,这几年渐渐养好了些,但去蒙古恐怕还是吃不消,如今去塞外,刚好让她历练历练,总不能连马也不会骑。”
满洲贵女,大多善骑射,这次是个极好的机会。
一旁的岁岁正埋头吃碗里的鱼丸,听得阿玛和额娘说到骑马,她立即来了精神,昂起头,眼睛睁得溜圆,红润的小嘴开合:“骑马!我也去!”
幼蓁看她一眼,笑道:“岁岁还小,骑不了大马,以后再学,好不好?”她摸摸小姑娘的头。
岁岁见额娘不允,便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阿玛,嗓音软软的:“阿玛……”
四爷禁不住这眼神,但也知道小家伙如今还没马肚子高,找遍马场也找不到适合她的马,自然不能一口答应。
“等到了塞外,阿玛带你骑马转两圈,如何?”到时在马背上坐坐,应该就能糊弄过去了。
岁岁眼睛立即迸出亮光,连连点头:“好啊好啊!阿玛最好了!”
这话说得没良心,惹来额娘在她头上轻敲一记。
四月中旬,春光正盛,圣驾从紫禁城出发,十日后抵达木兰围场。
从京城来到辽阔的草原,没见过世面的岁岁扒着马车窗,伸长脖子往外瞧,眼睛瞪得老大。
“哇!好多小马!”岁岁惊叹道。
她一直记得阿玛要带她骑大马,这些日子见别人骑马,都叫做小马,尽管那些马足足有两三个她那么高。
草原上风大,幼蓁怕小家伙一张嫩脸吹疼了,将岁岁往车里抱了抱。
“额娘,什么时候能出去?”岁岁指着车窗,眼里满是渴望。
幼蓁知晓岁岁这是想去玩了,轻声哄道:“等会先进行宫,待安置好了,额娘再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嗯!”岁岁高兴点头,抱住额娘蹭了蹭。
四爷被分到行宫东北角一处五进院落,这回除了大格格,府中其他孩子都跟了来,幼蓁着人安置好他们,带着岁岁进了正院。
伴驾出行的不止四爷,还有太子、直郡王,十三爷和十四爷,其余的小皇子年纪尚小,最讨皇上欢心,也一并奉旨来到这塞外。
近一半皇子及家眷来此,行宫顿时热闹起来。幼蓁才坐下半个时辰,就有毓庆宫的小宫女来传消息,说是太子妃邀各府福晋明日中午一聚。
幼蓁和太子妃瓜尔佳氏交集很少,寻常宴会太子妃都不会出席,幼蓁只在宫宴上见过她。
这回各府女眷同到塞外,按理说是要相互拜访,众人都要先去见过太子妃。此时太子妃提议举宴,倒是省了大家前去请安的功夫。
晚上四爷回来,幼蓁和他说起此事,有些纳罕道:“之前太子爷伴驾出巡,太子妃似乎都不曾跟着,没想到今年却来了。”
幼蓁隐约听说过,太子爷和太子妃关系不和,两人成婚多年,也只有一个小格格。
四爷听她提起这个,原本淡然的脸上隐隐透露出尬色,幼蓁敏锐地看出四爷的神色变化,立即问道:“表哥,你知道些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她满眼好奇,抱着四爷不放,四爷瞧她两眼,挥挥手让房间里的奴才们出去。
待众人出了门,四爷才轻声道:“这事儿没几人知道,我今日说给你听,你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幼蓁更加好奇了,连连点头,催促四爷快说。
四爷清清嗓子,贴近幼蓁耳际,低语几句。
幼蓁一边听着,一边震惊地瞪大杏眸,待四爷说完,她已经惊讶到捂着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谁能想到,太子爷居然……居然喜好那一口儿!”幼蓁吓到冒气音,生怕外头人听到一星半点。
“皇上查到此事,勃然大怒,毓庆宫上下被清洗,太子身边的近侍全都进了慎刑司。”四爷声音淡淡的,隐约带着失望。
那些近侍自然是没了命,虽然皇上给太子找了借口,不曾明言太子所做的荒唐事,但有心人都能猜得出来。
四爷知道太子这几年日渐荒诞不经,但不敢想太子竟能做到这一步。
这回太子妃跟着来到塞外,是做给皇上看的。太子需要让皇上知道,自己已经痛改前非,和太子妃好好过日子;太子妃也要让皇上看到,她是尽了力的,太子做下错事,她也无可奈何。
幼蓁听四爷将此事掰扯清楚,顿时觉得太子妃也不容易。
“怪不得她和太子不和睦呢,这种事儿落谁身上,都会被气出个好歹。”幼蓁忿忿道。
四爷安抚地摸摸她的背,没有附和。
毓庆宫里那两位,早些年也是闹过许多回的,后面许是太子妃已然心冷,对太子的所作所为置若罔闻,全部心力都放在她孩子身上。
今年来塞外,夫妻俩平平静静的还好,若是在这里闹将开来,那真是丢人丢到外头来了。
四爷不好讲毓庆宫里的那些糟心事,所幸幼蓁年纪小,不曾听说过,这时也没问,只想着明日的宴会,开开心心准备衣裳首饰去了。
次日,太子妃在后湖中心岛上湖心亭备下酒席,幼蓁带着岁岁、大格格和二格格出席。
几位皇子福晋陆陆续续到场,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瞧见幼蓁,立即过来,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
两人先是拉过岁岁揉搓一番,待小姑娘脸颊红红,才放岁岁去和姐姐们玩。
听着女孩们从岸边传来的欢笑声,十三福晋稍微靠近幼蓁,道:“四嫂,你听说了吗?”
幼蓁见兆佳氏和完颜氏都一脸神秘模样,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由得一头雾水。
“听说什么?难道有什么新奇事情?”幼蓁疑惑道,她手下人是不是太不中用了,每回都带不来八卦,她只能从弟妹或嫂嫂那里听到小道消息。
见幼蓁迷茫,完颜氏微微收敛神色,轻声道:“听闻昨日才到行宫,太子爷就收用了一个小宫女呢!”
“什么?这……”幼蓁惊诧,这太子爷,也太猴急了吧?
“哎呀,这收用宫女是小事,只是听宫人说,太子妃原本为太子爷准备了伺候的格格,太子爷将人发落出来,幸了个小宫女,是故意落太子妃脸面呢,太子妃早起就将那宫女抬成了格格。”兆佳氏补充道。
这行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没有出身没有背景,就算有张好脸,顶多也是个侍妾。太子妃直接抬成格格,只怕太子那本就没什么规矩的后院会更加混乱。
幼蓁听得一愣一愣的,搞不懂这对夫妻在做什么,你不待见我,我不待见你,还互相给对方使绊子。
她正腹诽着,就听得亭外宫女通报,太子妃来了。
幼蓁立即朝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噤声。
兆佳氏和完颜氏知道其中利害,连忙收起脸上异样,随幼蓁起身。
一阵花盆底脚步声响起,幼蓁抬眸,瞧见太子妃瓜尔佳氏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走进这湖心亭。
太子妃面容清秀,衣衫华贵,虽称不上多美但也是气质出众,只眉心间添了细纹,不知是不是时常皱眉烦恼的缘故。
众福晋纷纷向她行礼请安,太子妃端坐上位,扫视一圈,淡声道:“都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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