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事儿闹得很大, 沈家每个人都要单独传讯。
沈非秩从检查厅小黑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了。
检察院的人对他还算客气,吃的喝的都没克扣, 大概是顾碎洲从中作梗走后门的原因。
顾碎洲还买通了负责的总检查,让沈非秩跟着一起去沈家老宅查。
“说起来也是奇怪啊。”检察官跟在沈非秩身边, 挠挠头,“你说这个沈老爷子,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死不认错呢?”
沈非秩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可能是最后的倔强吧。”
检察官乐了两声:“看不出来, 您还挺幽默。”
沈非秩:“……”
幽默在哪里?
检察官收了钱办事也尽职尽责, 主动帮他打开地下室的门:“你不知道那老头嘴有多硬,怎么都不肯承认找蔺隋制药, 把过错都推到蔺隋身上, 摆明了不认罪啊。”
“那制药的事儿,还能判他吗?”沈非秩问。
“现在全都只能说明蔺隋给那些人售卖药物。只有蔺隋的证词但没有证据, 判非法制药谋杀罪名有点难度。”检察官实话实说,“不过……啧啧啧, 看看这地下室, 我估计违法囚禁的罪少不了, 风光的沈家要完喽!”
说话间, 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 旁边还有一个沈家人。
他讪笑两声:“不、不是,沈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哈……”
“没事。”沈非秩不介意, 对他抬抬下巴,“走吧。”
鲁凡被抓起来后心如死灰, 已经全部交代了, 这个地下室一直都是沈家囚/禁的地方, 使用的材料全是目前联盟顶尖的高科技。
“我操。”
一路走下来, 检察官嘴里的惊呼就没停过:“都是钱啊。”
沈非秩没搭理,站定在沈老爷子指供的那间禁/闭室前,眉头死死皱起:“这里为什么会有两间屋子?”
地下室就像是一个大型的迷宫,每间屋都被无数墙壁单独隔离,但面前这个禁/闭室,竟然是两间屋子贴在一起的。
检察官说:“蔺教授和顾教授一人一间嘛,很正常。”
沈非秩不置可否。
如果是一人一间,沈家大可以给他们单独隔离开。
但现在这两间,一间很大一间很小,就像是……在大房间里用铁栏杆开辟出来的一样。
他推开门,走进了那个小隔间。
小隔间很干净,找不到任何有线索的痕迹。
沈非秩踢了踢墙角。
这里关着的……到底是谁?
他问:“我什么时候能跟沈老爷子见一面?”
“大概要等一个月吧。”检察官说,“等那边终审核判决下来就可以了。”
说是一个月,但这期间战线被拉得很长。
公众那边需要有个交代,各个联盟官方组织忙得不可开交,把沈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碎洲作为蔺子濯和顾莨唯一的法定继承人,也被迫进入大众视野,开始处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以及翻案事宜。
沈非秩知道他忙,没在这种时候跟他讨论那些见不着影的事,放手让他去忙,自己则在W.N和里特一起研究能量场学。
蔺子濯和顾莨的案子翻了,说实话,那些细枝末节跟他没多大关系,他相信靠顾碎洲自己,也可以解决得很好。
他得考虑一下自己的情况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沈非秩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到了经常性/昏迷,记忆力减退的程度。
上次体检的时候,身体情况直接被医生列为“中度危险”,要他去办理住院手续。
原因没有医生能查出来。
沈非秩也知道,当然没选择住院白耗时间。
这种情况其实之前也有过,就是他第一次穿越能量场的时候,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意外,身体机能衰退,差点被搅碎。
万幸最后扛过来了。
他敢肯定,现在这情况十有八九和主星那边有关。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十月,蓝星又冷了下来。
沈非秩正在给里特记数据,忽然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里特手忙脚乱惊了好半天:“小沈宝贝!沈非秩!我操!来人!把医科组那群白痴给我叫过来!”
所里顿时嘈杂混乱一团,把人抬去休息室。
沈非秩发烧了,烧到了42°,差点把里特吓死。
所长当时就过来臭骂里特是不是苛待压榨员工了。
事实上,沈非秩每天只上4个小时班,三餐也正常作息也正常,但就是发烧了,医科组也查不出为什么。
在沈非秩不耐烦地重申第三次“没事”后,里特和所长终于放心不下地把他送回家,给他放了十天长假。
刚一进屋,沈非秩就冲进卧室翻医药箱。
这具身体扛不住了,只能靠药来稳定状况,可惜他还没研制出足够接近能量风暴眼的燃料,看进度,至少还需要两个月。
医药箱里的东西被噼里啪啦全倒出来,令人烦躁的是,抑制剂什么的竟然被用完了。
他攥了攥五指,信息素有些失控。
这种状态肯定不能出门。
那就只有……
他目光移向隔壁卧室。
记得之前顾碎洲说过他那边药很多。
沈非秩顾不得别的,在心里对顾碎洲说句冒犯了,直接推门而入。
医药箱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各种药都很齐全。
他迅速给自己打了针,感受着信息素分泌逐渐回归平缓,才松了口气,跌坐在窗边的塌上。
鼻息间没有熟悉的沐浴露清香,沈非秩恍然发现,顾碎洲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之前熟悉了某人在耳边吵吵闹闹聒聒噪噪,猛地一下清闲,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不得不说,顾碎洲不在的时候,真的很适合养病。
沈非秩喟叹一声,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
不是他不想回屋,而是现在打完药浑身没劲儿,只能暂时休息。
眼皮刚闭上没多久,大脑就进入了睡眠。
自从身体体质下降,沈非秩可以说把之前缺的觉都补上了。
中途迷迷糊糊被智能机的铃声吵醒了一次,翻屏一看——罕见的来电人,是顾碎洲。
他不怎么高兴地接起来:“有事?”
顾碎洲声音还是那么有活力:“沈哥,你现在忙吗?下班了吗?出来玩吗?”
熟悉的三连问。
沈非秩耐着性子:“忙,没,不。”
顾碎洲:“……”
他没有受挫,再接再厉:“沈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真的不出来玩吗?我都把那些事全推了专门空出来呢!”
沈非秩用力挑起眼皮看了眼窗外:“黑云压星云,狂风夹细雨,‘好日子’?”
顾碎洲:“。”
顾碎洲;“不是,哥你不要那么现实。环境而已,重要的是我们要拥有积极向上阳光温暖的心境!”
沈非秩懒得理他:“不去。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没空跟这熊孩子扯皮。
事情刚出的那段时间,他已经用劲了全部耐心,尽量做到温柔不太打击人,那孩子哭着要抱抱也好,闹着要跟他睡一个屋里也好,他都同意了。
现在屁事没有还这么闹腾,沈非秩表示自己没这么多的闲心。
他残忍地挂断通讯,直接智能机静音免打扰。
顾碎洲那边再拨过去,听到的就只剩下一串忙音。
“。”
徐盅蹲在他身边,看着他漆黑的脸色,小心问:“这……现在怎么办?”
顾碎洲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不出来算了。你去给那边发消息,就说今晚的签约流程正常举行。”
徐盅应声起身,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他。
“说实话,小少爷,您现在完全没必要再对他好了。”
顾碎洲平静反问:“那你都查清楚了吗?我妈留给我的磁片加密解出来了吗?”
徐盅不吭声了。
“没查清楚,就是还有反转的余地,不是吗?”顾碎洲侧眼,“没确定下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顾碎洲用这种语气跟徐盅说话。
徐盅在原地站了会儿,轻声叹口气,离开了。
他走后,顾碎洲脸上的烦躁更甚,握着智能机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良久,猛地抓了抓凌乱的长发,爆了句粗:“操!”
骂完还很狼狈地搓了搓嘴唇和脸。
自从被沈非秩管着后,他真是从良了。
好久没骂脏话,还有点不习惯。
……
沈非秩还烧着,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他一向喜欢安静的休息环境,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于安静反倒睡不着了。
所以他把顾碎洲卧室里的电光屏打开,调成新闻频道,企图用他来催眠。
谁知道新闻频道吵过了头。
是世界大战了吗这么聒噪?
沈非秩不耐地睁开眼,然后就合不上了。
邪了门了。
今天新闻主人公竟然是老熟人,顾碎洲。
少年略长的头发被梳了个很骚气的发型,单边固定在脑后;一身修身西装,看起来人模狗样,非常成熟。
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在新闻频道死亡角度怼脸拍的长镜头下,都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问题。
但知道他真实德行的沈非秩只能嗤之以鼻。
W.N研发出来后,沈非秩就把专权负责人换成了那两人的名字,这是他们应该有的荣誉。
直播的新闻正是最近全民都在关注的蔺子濯和顾莨研究成果W.N专权签约仪式。
……怎么感觉那小子最近无处不在呢?
沈非秩抬手就想换频。
不料原本顺利的签约仪式忽然出现了变卦。
某只人模狗样的兔崽子忽然打断了那些人虚伪的发言,直接拿过合同,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名字下去,手速快出了残影。
怎么急得跟赶去投胎一样。
沈非秩嘴角抽了抽。
想给这崽子打个通讯,拿起智能机才发现开了免打扰。
他也懒得解开了,木着脸看光屏内的人作妖,一股脑签完后,拎着公文包就往外跑。
很像消极怠工的昏君。
难不成这几个月在外面养了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沈非秩觉得太稀奇了。
什么样的大美人才能让顾碎洲这种小作精如此死心塌地?
他想了想,发现混沌的大脑宛若成了浆糊,啥也想不出来。
于是又干脆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时后。
沈非秩被一股大力晃醒。
“?”
他茫然地抬起头,正面对上那张光屏里完美无瑕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梦了。
顾碎洲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卧室,忽然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沈哥,不是在上班吗?”
沈非秩很困,随口应道:“居家办公。”
顾碎洲不依不饶:“居家办公是用来睡觉的吗?还跑到我卧室睡,难道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哥哥,我知道你很爱我,但你不能消极怠工啊。”
沈非秩脱口而出:“滚。”
顾碎洲脸上忽然浮现怀念的神色:“啊,几个月不听,甚是想念。”
沈非秩;“。”
你脑子忙傻了吧?
他严肃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顾碎洲一愣,自己确实前段时间差才排完信息素,竟然被看出来了吗?
沈非秩怎么忽然这么关心自己?他怎么看出来的?自己难道掩饰得不是天衣无缝吗?沈哥对他的观察是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吗……
顾碎洲一时说不上惶恐还是兴奋,怕被知道,又有点期待。
这种心情真是该死的诡异。
沈非秩没注意到他奇怪的表情,手指噼里啪啦对着智能机一顿戳:“我帮你在医院挂了号,你明天去查查吧。”
智能机啪叽落在手边。
顾碎洲发麻的手指捡起来一看——
【蓝星第一脑科医院精神科专家门诊已预约成功】
顾碎洲:“?”
他嘴角立刻垮了下来。
“沈哥,你真是……贴心。”
他说完,惊觉对面这人精神状态恹恹的,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提了提西装裤子单膝跪地,微凉的掌心往他额头一贴。
“我操!”他失态叫出声,“怎么这么烫?”
“不想被传染就离我远点。”沈非秩心道果然,这家伙一回来,空气都变得吵闹了。
顾碎洲扫过桌子上被打开的医药箱,满脸担忧,焦急道:“你是病假?”
“那不然呢?真能消极怠工?想你想得睡不着跑你屋里睡?”沈非秩语气讽刺。
顾碎洲顾不得还嘴:“去医院了吗?看医生了吗?药什么的都吃了吗?晚饭吃了吗?”
“你怎么一回来就那么多问题?”沈非秩说,“你现在安静会儿让我休息就行了。”
顾碎洲还是不放心,嘴巴刚张开,就被一根滚烫的手指抵住。
“别管我。”沈非秩的声音是和体温截然相反的冷,“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反思一下你今晚的行为。面对大众的签约仪式被你搞得像明星返场,什么事值得你这么赶?”
可能是孩子管久了,沈非秩看他如此不争气,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顾碎洲愣了愣:“你看我的新闻直播了?”
沈非秩坦然点头:“很不幸,今天新闻频道是你。”
“啊……”顾碎洲没有纠结他这个“不幸”,带着凉意的手握住他滚烫的掌心,“沈哥,今晚这个签约仪式我本来推了,是你不来赴约,我才又去了。”
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让沈非秩接受:“既然去了,就不要因为任何人影响状态。”
顾碎洲垂了垂眼睛:“你觉得我回来是多余的?”
沈非秩思考了一下,从理智的角度点头:“嗯。”
顾碎洲猛地起身:“你真这么觉得?”
“再问一百遍,”沈非秩说,“也是肯定答案。”
顾碎洲好像被气到了,转身就走。
沈非秩听着门“哐当”一声,重新闭上了眼。
两分钟后,门重新被推开。
顾碎洲风风火火冲过来:“你还挺有力气走路吗?”
沈非秩睁开没来及闭严实的眼,心道这什么破问题。
病了又不是残了,当然有力气走路。
但顾碎洲竟然不等他回答,自顾自摇摇头:“烧成这样,肯定没力气了吧。”
沈非秩:“?”
话音刚落,某人直接站起身,一个俯身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沈非秩:“?顾碎洲!”
“嗯嗯嗯,在呢。”顾碎洲腿长,三步并两步,抱着他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在他挣扎之前,小心且迅速放在懒人沙发上坐好。
然后站在他身后,温柔地给他捏肩膀。
“沈哥别急着生气,你先看。”
沈非秩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落地窗外市中心的方向,忽然从昏暗变得灯火通明。
密密麻麻的彩色灯光逐一点亮,大得从这个距离都能清楚看见。
那些闪亮的灯光慢慢连成一个“S”的形状,天空上忽然飘出各种各样气球和彩带,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沈非秩有点懵:“什么东西?”
“巧克力工厂。”顾碎洲弯了弯眼睛,“生日快乐,沈哥。”
沈非秩睁大了眼睛。
他无法做出任何合理反应,该激动?该开心?
好像都不是。
是有点无措。
因为这个生日应该属于原主,而不是属于他。
顾碎洲没察觉他异样的神情,小声嘟囔道:“你好像忘了,就只有我记得。”
“说实话,之前被你拒绝,我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当然,只有一点点点点……”他用手指捏了个米粒大小,“……的不开心,所以赌气让盅叔继续准备签约仪式。”
语气很委屈,这回不是装的,是真委屈。
他委屈完,眨了眨眼睛,又飞快把自己哄好。
“但我后来想着,我钱都花了,准备都准备了,你不看到怎么行呢?”
“然后我就跑回来了。”
“哥,夸夸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双更~等会儿还有一更!
——
第42章
沈非秩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没有扫兴的给对方说今天其实不是他生日这个事实。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生日是什么时候,他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
他收下了顾碎洲的心意,却没有收那个巧克力工厂。
顾碎洲把持有权合同什么都给了他, 他一直都没拿去公证。
后面的日子,顾碎洲都很忙, 忙得脚不沾地几天不回家。
沈非秩收了那个“生日礼物”,想着离开前得还清,便默不吭声帮他打点着顾莨和蔺子濯留给的遗产。
这是规模很大的一笔钱, 任一个人胡吃海喝一辈子都未必能花完。
他把这些钱理得很好, 甚至还灵活运用多赚了一笔,等再归还到顾碎洲手上的时候, 已经快翻了个倍。
关于沈家那边, 法院也在有条不紊处理着。
等终审下来,已经是十二月, 沈非秩终于收到了可以和沈老爷子见面的消息。
他站在□□所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 都已经过去一年了。
如果不是越来越糟糕的身体在提醒着他的格格不入, 他几乎都快融入到这个世界了。
沈非秩搓了搓冻僵硬的手, 迈进了大门。
□□所里的气氛很压抑, 想来也是, 犯罪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活跃起来的。
警卫引着他来到最里面的玻璃窗前,曾经意气风发的沈老爷子如今也就像个普通老头, 死气沉沉坐在里面跟他对视。
沈非秩没什么感想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淡定坐下, 开门见山问道:“你的地下室, 当年除了蔺子濯教授夫妇两人, 还关了什么人?”
沈老有些怔忡:“你来见我, 除了这些没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沈非秩:“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沈老沉默了很久。
好一会儿,他才摇头:“我不知道。”
沈非秩手指点了点桌面:“这种时候了,老爷子,撒谎没什么意义。”
“我知道没什么意义。”沈老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说了,都是蔺隋做的。”
沈非秩干脆起身:“那就不打扰了。”
没时间耗了,如果沈老爷子不说,他也不能做什么,帮不到顾碎洲什么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弯下腰,重重咳了几声。
手心被咳上了鲜血,警卫见状连忙上前递上纸巾。
“谢谢。”沈非秩颔首。
沈老看得很惊讶:“你怎么了?”
“没事,小毛病。”沈非秩说得若无其事。
沈老抿了抿唇,在他走之前喊住了他:“有个东西,你应该会想要。”
老人抬手示意了一下警卫,警卫便从他的物品储存柜中翻出一个张小卡片,背面朝下递了过去。
沈非秩疑惑地接过翻开。
只看了一眼,表情便僵住了,墨黑的瞳孔狠狠缩起来。
如果顾碎洲在,一定会觉得震惊,因为他从未在沈非秩脸上看到这样惊愕的表情。
这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
美得惊艳,和顾碎洲一个程度的。
但让他震惊的并不是对方的美貌,而是那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他低着头,沈老没看见他的神情,说:“你和你爸一点都不像,跟你妈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真像。
尤其是眼睛嘴巴和鼻尖的一颗痣,仿佛复制粘贴。
沈非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他整个人现在都很恍惚。
怎么会这么像?
他明明不是原主,为什么会和原主的母亲这么像?
是世界自动融合了吗?
沈非秩几乎不敢去想某种更荒唐的可能性。
好在这时,里特的通讯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沈宝贝!你研制的燃料连续十次实验都成功了!可以正式投入市场使用了!”
沈非秩骤然回神,五指用力捏住智能机:“我知道了……里特教授,麻烦您把燃料寄给我可以吗?地址我稍后发您。”
里特有些奇怪:“W.N楼下就是试验场,还要寄到哪里?”
沈非秩避重就轻:“寄到我熟悉的地方。麻烦您了。”
里特对他很好,一般情况下都会满足他的条件。
见到地址是个荒废的试验场,以为他是要找空旷的外景场地,很爽快地答应了。
不多会儿,沈非秩自己也来到了那地方。
不过那片荒地并非里特想象的空旷,而是有很多小型发动机,最中央的位置,坐落着一架超高规格的高密度合成飞梭。
这是他前几个月买的一架私人客用飞梭改造而成的,其功能属性不亚于军用。
燃料已经被寄到地方,他操控着机械爪,把所有的设备全部安装完毕。
沈非秩倚靠在总控台旁,是不是咳两声,地上很快布满了零星血迹。
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蹙着眉,握了握掌心的照片。
不管真相是什么,总得先把身体搞好了才能继续查。
顾碎洲的东西他已经全部整理好交给徐盅,W.N那边的辞呈这会儿也该到所长办公室了……
没什么好耽搁的了。
沈非秩毅然踏进飞梭。
【下午好沈非秩先生,我是您本次航行的智能助手G,请您在总控台前坐稳并系好安全带,我们即将出发。】
【是否授予G启动权限?】
沈非秩捏了捏手指,道:“授予。”
……
顾碎洲刚从诊疗室出来,浑身的无力还没散去,就被徐盅叫走了。
“小少爷,”徐盅恭恭敬敬给他呈上一枚磁卡,“已经破密了。”
顾碎洲没接,猛地踢了一下椅子:“你就非要在今天给我吗?”
徐盅不吭声,举着的手一动未动。
“操!”顾碎洲烦躁地抓着头发在屋里转了一圈,粗鲁地抢过磁卡,“你出去吧,我自己看。”
徐盅没有勉强,又放下一个信封,这才离开。
顾碎洲一开始没注意那个信封。
修长的五指把玩着磁卡,神情阴郁。
今天之前,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喜欢逃避的人。
其实证据都已经很明确了,沈家的管家说,在地下室见过沈二少,沈非秩当年在监控里的活动记录也是如此,在蔺子濯和顾莨被关押期间,他整个人就好像消失了。
那么地下室关着的另一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现在该怎么做?
顾碎洲嘴角微微下撇,没再犹豫,把磁卡放入了量子读卡器。
视频和录音的成本操作解密都过于难,所以顾莨留给他的,是一段加密文字。
【小洲,好久不见。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顾碎洲盯着这两行文字许久,才继续往下看。
前面都是些蔺子濯和顾莨的碎碎念,顾碎洲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看过,后面才看到重点。
【儿子,很遗憾,我们不能留给你有用的东西了,甚至可能要把他们毁掉。你要记住,你拥有创造的东西未必能被你掌控,请务必不要挑战人性,不要去和自然规律抗衡,这一点,我和你爸爸已经吃过教训了。】
【如果在你收到这张磁卡时,还对真相有所不明,我只能告诉你,去找沈家的那个孩子,叫沈非秩,我幸运地偷到了一支伪劣药剂,把最后一那支给了他。】
【他是个好孩子。我不敢保证他未来会成为什么模样,但至少我们还活着的时候,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孩子。】
……
这个真相并不出人意料。
顾碎洲心说:你们以前也说蔺隋是好孩子。
他爸妈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怎么好。
但这一次,他想相信。
药给了沈非秩又怎么样?沈非秩没告诉他又怎么样?
万一,就是说万一,沈非秩只是把那支药毁了,而不是注射到他体内了呢?
啪嗒。
磁卡被抽出的时候,掉落在了地上。
顾碎洲垂眼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无比干涩。
徐盅捎来的信封还在旁边放着,里面会放着什么?是那支药?还是巧克力?
顾碎洲刚刚不想打开,现在却很迫不及待,他迫切需要沈非秩告诉他,他没有害他。
可事实让他失望了。
信封里除了一堆电子文件卡和一张信息磁卡,再没有别的东西。
面对这张信息磁卡,顾碎洲忽然觉得很惶恐。
好像……什么东西要没了一样。
他手忙脚乱把磁卡放入读卡器。
里面是一串数据,还有沈非秩的语音。
“顾碎洲。”
那人声音比往常要低,通过电子设备传出,少了几分冷清,多了低哑的磁性。
“这是在地下酒吧的时候,蔺隋对卢倩的数据检测。我对医学到底不如他了解得多,想着他检测的这几个数值或许会对你有帮助,就帮你记下来了。”
顾碎洲愣愣看着那些数据,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蔺隋检查的这些数据,和他平时体检查得一样。
甚至波动变化也一样。
侥幸没有了,最后一支药,确实打在了他的身体里。
顾碎洲不记得自己有被注射不明药物。
除了……当年高烧,意识不清醒的那段时间,只有他,和沈非秩。
可如果是沈非秩,为什么要把这么明显的证据给自己?难道不知道他会看出来吗?
顾碎洲忽然想起,沈非秩对他们一起流落在外的事情毫无印象。
……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什么都查清楚了,他却更乱了,脑袋突突地快要炸掉!
信息素因为情绪不稳定,在体内疯狂乱窜。
肆虐拉扯的痛感让顾碎洲低吼出声,引来了一直担忧守在门口的徐盅:“小少爷!”
“盅叔,盅叔……”顾碎洲喃喃道,“快,送我回去,回家。”
徐盅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您还要回去?”
顾碎洲忍不住大喊:“对!我要回去!我要问清楚!”
“他给我说过,有事要说出来,要当面说!”
徐盅抿了下唇,但没有松口:“小少爷,我建议您先通讯联系沈先生,您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和别人见面。”
要是顾碎洲真的失控快要分化了,到时候别管是A还是O,跟沈非秩那个Alpha在一起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分化成A是打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分化成O,那就是他家小少爷□□得死去活来。
徐盅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顾碎洲也逐渐回神:“那就打通讯,我的智能机给我。”
他手刚一碰上光屏,想都没想就快速输入一串数字。
这动作肯定是记得非常牢固默了不止一遍,看得徐盅直叹气。
顾碎洲蜷缩在地上,一手拿智能机,一手抱着膝盖,听着待机的声音,呼吸都屏住了。
过了会儿,那边被人接起,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顾碎洲?”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顾碎洲鼻头一酸。
他明明是个泪点很高的人,这会儿却轻轻松松破了功。
“沈哥……”
徐盅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沈非秩没想到顾碎洲竟然在这时候给自己打通讯。
看着还剩下半小时的路程,他低声“嗯”了一下:“有事吗?”
“沈哥,”顾碎洲小声道,“如果有一个人,他对你很好,但是你知道他以前可能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刚问出来,沈非秩就明白了。
他之前就隐约猜到地下室关着的另一个人是“沈非秩”了。
如果是以前,他大可以直接说“那不是我”,但现在,对着手里女人的照片,他说不出口。
耳麦里是良久的沉默。
谁都没再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非秩才听到自己涩然开口:“……我想,那个人,他至少现在绝对不会害我。”
很遗憾,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无法给出顾碎洲想要的回答。
对面这回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沈非秩出奇地有耐心,起身倚靠在门边,透过玻璃看着飞梭外一颗颗划过的碎石。
顾碎洲忽然道:“我想见你,就现在。”
沈非秩一顿:“现在恐怕不行。”
顾碎洲的语气却是带上了哀求:“沈哥,我今天过生日呀,你让我去找你,好不好?”
沈非秩微微张了张口。
他不知道顾碎洲今天过生日,如果提前知道……
那也不会不走,但会事先准备好礼物。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他只能说:“抱歉,我没法见你。”
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提高音量:“沈非秩,你在哪?”
沈非秩看着进入最后五分钟的倒计时,难得放缓了声音:“顾碎洲,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下次聊,可以吗?”
“不行,我不许!”那边滴零当啷响了一阵,可能是撞掉了什么东西,“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你来不了的。”沈非秩叹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离开前忘了什么了。
他忘记了告别。
之前从来都是完成任务就走,他没有告别的习惯,所以百密一疏,遗漏了。
顾碎洲声音都在抖:“沈非秩!”
沈非秩想了想,道:“现在蓝星应该是晚上,你站到窗边。”
顾碎洲不明所以,但他对沈非秩说的话已经形成了肌肉反应,他那么说,自己就照做了。
“……好了。”
沈非秩说:“抬头。”
顾碎洲仰起脖子,刚巧阻止了一滴眼泪的滑落。
下一秒,刚开业的巧克力工厂正上方的夜空,忽然炸出一朵瑰丽的彩云。
顾碎洲瞳孔紧缩。
他认得这个景象,顾莨给他说过,在宇宙中至少需要一个军用飞梭才能炸出这样的美景,几乎不可能遇见。
因为代价很大,操作者九死一生,没人尝试过,最多电影里看看就算了。
可现在他看到了。
还是因他出现的。
因为沈非秩难得带着笑意对他说。
“顾碎洲,十七岁了,生日快乐。”
这栋楼的隔音很不错,但窗户开着,总能从风里听到别人的声音。
顾碎洲耳边满是嗡鸣,好半天才偶有几道声音挤进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快拍照快给我拍照!”
“妈呀是谁炸的?这种千年难遇的都能被我们碰见?!”
“是不是得许个愿?看见的人幸运一生!”
……幸运一生?
顾碎洲扯了扯嘴角。
这明明是那人送给他的礼物,能让人幸运一生的礼物,但是为什么他反而那么难过?
难过到呼吸都牵扯着心脏抽痛。
他茫然地想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
哦。
是因为沈非秩不要他了。
沈非秩确实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男人。
没有告别,没有解释,甚至没有说一声再见,就这么把他丢在了原地,自己离开了。
顾碎洲非常讨厌被人丢下。
按理说他应该恨对方。
但可悲的是。
他发现自己舍不得。
只留下一句“生日快乐”?
……沈非秩,这算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后面不会虐的!
小情侣分开一段时间罢了OvO
第43章
主星临时空间站内。
沈非秩看着面前的咖啡, 一动不动,淡声道:“您不觉得,现在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距离沈非秩自毁飞梭强行冲进能量眼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进去的瞬间就晕了过去, 那种身体即将被撕裂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在这回没多久,就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光, 带着他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经过不知道多久的自我修复后,他终于重新睁开了眼,入目就是对面某位衣冠楚楚面容冷峻的男人。
沈非秩自认长得很冷了, 结果竟然有人长得比他更冷。
男人没有姓名, 只有工作编码,叫A11, 是主星拥有最高管理权限的二十人之一。
A11看着他面前冷却的咖啡, 拧了拧眉:“这款咖啡是主星最贵的,你好浪费。”
“我也没要求你给我冲泡。”沈非秩岿然不动, “投其所好和道歉也要对症下药,你事先没调查出我不喜欢咖啡?”
A11自知失职, 不吭声了, 端起冷咖啡一饮而尽:“没什么好解释的, 事实就是, 你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因为一场意外被我们的人钻了漏子取代了身份。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很抱歉, 我们会尽力补偿。”
这话说得简洁明了,沈非秩并不满意:“我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的解释就这么一句话?”
A11不善于跟人交际, 还是面无表情, 硬邦邦道:“属于你的记忆我们当然会还给你。只是你现在身体情况被能量场损耗得太糟糕了, 无法承受。”
沈非秩微不可查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打不过对方,他可能已经动手了。
“身体调理好,要多久?”
“不清楚,这些都说不准。”A11一板一眼道,“你放心,我们这次主动和你对接就是为了弥补这件事情,不会跑路,你可以在这里慢慢修整。”
沈非秩五官也木了起来:“我像是闲人?”
这里什么都没有,四周白花花一片。
难道他要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干,对着天花板瞪眼睛等身体修整?
A11斟酌了一下他这句话的合理性,最终判定对方有理。
伸手挥了挥,空间顿时变成了一个充满娱乐设施的大别墅,泳池花园健身房游戏房应有尽有。
他说:“还有什么需求吗?”
沈非秩:“……”
高纬度的人就这点方便,随心所欲。
其实要放在以前,他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他不是个急性子,就算什么东西都没有,也能静静待上很久很久。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
之前以为蓝星一切都处理完了才来,可他却忽视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顾碎洲。
他总觉得自己走的处理不是很妥当,还是尽快回去看一眼为妙。
A11被他眼神盯得受不了:“我会安排医生来,尽快帮你调理身体,一旦达到合格线,就会把该你的都还给你。”
这应该是A11能想出来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沈非秩没再勉强:“好。”
A11走了,没多久,空间就忽然出现了一个漂亮地雌雄莫辨的少年,比沈非秩矮了个头。
他笑得很甜,还有两颗明显的小虎牙:“沈非秩是吗?你好!我叫C2。接下来这段时间你的身体就交给我守护啦!”
沈非秩挑了下眉:“Omega?”
C2的笑容瞬间消失:“是Alpha啦!”
沈非秩轻笑一声。
作为同类,他其实第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第二性别,但可能是那两颗小虎牙太像某个混账东西,没忍住,便随口逗了一句。
不过这兴致也就是一时的,很快,冰冷无情的沈非秩就又回来了。
“辛苦了。”
C2是个很好相处的自来熟,长着张可爱的娃娃脸,干起事来却利落毫不含糊,很得沈非秩心水。
渐渐的,两人也熟络了起来。
沈非秩从他口中得知,主星C开头的员工是“特殊职业”,不同于他们这样的秩序维持者和A11那样的管理者,他们可以任意穿梭在各个世界,进行文书记录和评估数值。
同时,他们本身就具有很强大的医学天赋,天生就适合干这行。
C2说,其实沈非秩出生的时候他就见过他了,他第一眼就能看出来,沈非秩绝对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沈非秩有些好奇:“为什么?”
“说不上来。”C2含着棒棒糖,咕哝道,“可能是我们天生的直觉吧。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喜欢你。”
他们的直觉确实是得天独厚的准。
这话放在旁人口中可能是告白,但沈非秩知道,C2就是这个性格,直率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也懒得计较。
独立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就算是沈非秩也无法估量,但他觉得自己身体在C2的精心照顾下,好转得还算快。
等到第132次体检数值合格后,A11准时出现在客厅里。
C2一见他就翻了个大白眼:“bk。”
沈非秩挑了下眉。
A11对他的辱骂视而不见,还是那副机械脸:“身体合格了,你要现在去拿回你的记忆吗?”
沈非秩习惯性问C2:“你怎么看?”
涉及专业知识,C2是很认真的:“可以。但回来以后肯定还要再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最开始的巅峰状态。”
他口中的巅峰状态不是沈非秩在蓝星时的巅峰,而是他身为“主星原住民”的巅峰。
这是主星给他的补偿之一,让他拥有最优质的体格。
沈非秩半点不矫情,欣然接受。
他表示没问题:“那就现在吧。”
A11收到,带着他回到了主星。
说来也很让人不敢相信,沈非秩给主星打工千百年,竟然是第一次来。
饶是他也忍不住喟叹:“所以我之前一直都在给你们无偿无休打工?”
怪不得其他人都有假期,就他没有,原来他压根不是人家体制内。
A11罕见地感到心虚,低头摸了摸鼻子:“抱歉。”
沈非秩浑身都散发着冷气。
A11把他带到一间满是能量球的房间后就离开了。
说让他自己去找自己世界的编号——也就是六十九号,手轻轻一碰就好。
沈非秩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能量球。
实话实说,现在内心完全不像表面上那样稳如老狗,如果真的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顾碎洲的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捏了捏指关节,食指指腹轻点了上去。
犹豫一分钟是他最大程度的纠结,再多一秒都不是他的性格。
……
沈非秩作为私生子,在母亲过世被沈家领走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经常被沈渭打压欺负,时不时就扔到地下室饿他几天几夜。
蔺子濯和顾莨被抓走关起来的时候,沈非秩正好已经被遗忘在地下室好几天了。
数天未进食让他进的气还没有出的气多,蔺子濯和顾莨都震惊了一瞬。
他们救了沈非秩。
既然上去会接着遭到非人虐待,蔺子濯和顾莨就想着干脆把小孩养好了再说,反正这地牢里也没人认识沈非秩的脸,干脆就把他关在了旁边的小房间。
两人每天都会从自己的饭菜里省出几口粮食喂给沈非秩,等沈非秩退了烧有了精神,他两倒是瘦了一圈。
沈非秩那会儿已经十岁了,心中感激,也帮了蔺子濯和顾莨不少忙。
可以说,蔺家夫妇救了沈非秩,也收获了他们在地牢里唯一的安慰。
可惜好景不长,蔺子濯和顾莨就被带走了。
沈非秩等了好久,他们才回来,顾莨眼里彻底没了光,祈求般地把一支注射药剂塞进他手里:“宝贝,阿姨能求你一件事吗?”
那时候对于沈非秩来说,顾莨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这对夫妇是除了他母亲以外,对他最重要的人。
于是他在出去前对两人用性命担保,以后一定看着顾碎洲顺利长大,并且把药和一些话都带给那孩子。
他从小就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这边答应了顾莨,那边就把手折断,哭嚎声终于主动引来了管家,把他带出去医治。
在医院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两人自杀的消息。
沈非秩当时愣了很久,可没想到,蔺子濯和顾莨那么温柔的两个人竟然有个如此叛逆的儿子,都不给他时间难过,就独自买了飞梭票出去散心。
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出去?!
沈非秩是真的要疯,用为数不多的零用钱买了张同班飞梭票。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恶补飞梭安全知识。
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还真叫他们遇上了空难,好在他运气不错,带着小孩一起逃走了,虽然坠落荒星,好歹保住了命。
…
沈非秩接触这段记忆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以前脾气这么好。
任由顾碎洲作天作地,竟然还能那么有耐心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给他做饭。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刻木雕的手艺和胸口这道疤哪来的了。
当时他再早熟,也就只有十一岁,打猎都是现学现卖,因为那天顾碎洲哭着嘟哝好久没吃肉了,他便大着胆子去猎野猪。
谁曾想猪是顺利猎死了,却被一只野生犀牛袭击,那尖锐的角直接在他胸口划出一个巨大的伤疤。
那一刻,沈非秩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愣是拖着满是鲜血的身体,拎着野猪肉回了山洞,沉默地给顾碎洲做肉吃。
他草草包扎了一下,顽强撑到两天后,伤口溃脓不再流血。
可能是流无可流了吧,伤口发炎程度越来越重,沈非秩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听到顾碎洲做噩梦哭了,还是不得不主动出声安慰他。
结果那小子鼻子灵,看不见都能发现他受伤了。
他不想让小崽子担心,干脆出去重新亲手把结的痂撕开,脓水清出来,还临着疤的形状多划了两刀,让那道疤像个十字架一样,狠狠抓在他心脏位置。
他告诉顾碎洲,这是纹身,保佑他们能平安回去。
现在想来,这做法是真的傻。
可时间重来,沈非秩应该还会这么做。
那个十字架不仅是安慰顾碎洲的,也是安慰他。
人在绝境总要抓住个浮木,哪怕骗骗自己也好,总归有个盼头。
他确实做到了遵循誓言,用命保护蔺子濯和顾莨的孩子。
最后的沈非秩就是濒死状态,不然怎么会引起主星的注意?
气运之子死亡,这个世界也离毁灭不远了。
于是主星派了个人来,企图对这个世界进行最后的拯救。
沈非秩那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主星便冒险把“管理者”连人带身一起放过去,谁知对方却起了歹心,直接在能量通道回程的时候,把沈非秩的身体扔了进去。
两人的人生和身份从此交换。
…
A11看见沈非秩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象征性上前一步询问:“还好吗?”
“不太好。”沈非秩脸色苍白,实话实说,“想吐。”
“正常。”A11赞叹地看着他,“和能量球直接解除后还能站着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沈非秩,你很适合加入A层管理。”
“不必了。”沈非秩说,“我还是更想回去。”
主星给他的补偿之一其实是让他直接加入主星的高层,毕竟除开这件失误不说,他的能力经验也足够丰富,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职务。
但沈非秩不感兴趣,他早就腻了,再加上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留在这里没什么意义。
他有自己的家。
他得回去。
答应蔺子濯和顾莨的事都还没做完,那小崽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非秩想到顾碎洲那张脸,无声吐出口气。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人老黏着自己了。
他问A11:“我离开后,你们人接手我身份的那段记忆没有?”
A11惭愧摇头:“那段时间我们跟你的世界直接失去了联络。”
就连最近能量场也是他们发现了不对劲强行打开的。
沈非秩问:“那我的世界关键节点到底是不是给蔺子濯和顾莨洗脱罪名?”
“不是。”A11摇头,“但你不用担心,这个关键节点……已经达到了。”
沈非秩:“?”
他不禁问:“什么?”
A11却一反往常的有问必答,坚定摇头:“总之,你不用问了。”
沈非秩:“……”
什么鬼,还值得卖关子?
他无语地推门回到“别墅”:“C2,疗养箱帮我打开。”
“已经开了。”C2对他甜甜笑了声,贴心地送他进房间,然后关门,面无表情看向A11,“为什么不告诉他?”
A11已经习惯了他的差别对待,说:“知道太多,不好。”
C2耸耸肩,出奇地没跟他作对:“说的也是。那个傻逼管理者,你带他见过了?”
“见了,让他亲眼看着把对方销毁挫骨扬灰的。”
“沈非秩反应如何?”
“很平静。”
C2笑了:“说实话,他真的很适合我们这个工作。”
A11也默认:“我邀请了,他不愿意。”
“唉,可惜了。”C2遗憾道,“我失去了一个好同事。”
A11说:“但是他接受了我们的通行卡。”
主星给了沈非秩一张可以来去自如的卡,就算沈非秩回到他自己的世界,无聊了也可以随时去主星玩,消费全免。
毕竟让人家白打这么多年工,主星不伺候到位点都过意不去。
C2又笑开了,乐颠颠跑到紧闭的房门口敲了敲:“沈非秩!我现在就去准备啦,过段时间你身体好了,就送你回去!”
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C2又道:“哦对了!我也跟你一起去!”
唰——
门被打开了。
沈非秩冷漠看他:“你去干什么?”
“你这表情好像很不欢迎我嘛。”C2撇撇嘴,“你刚回去,身体肯定还不稳定,我起码要待一段时间确定你没事才行,顺便……”
沈非秩抱起双臂。
C2顿时心虚:“好吧,其实主要是找个借口翘班旅游。”
说完,他眨巴着眼睛:“沈哥哥~你不会不同意的是吧?!你不会忍心看我工作996的吧?!”
恍惚间,沈非秩好像听到了某只兔崽子在作妖。
原本对顾碎洲的态度就比常人纵容了,更别说已经想起来了那些记忆。
说实话,那段记忆对他的感触不怎么大,毕竟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都多活了千百年,顶多当个沉浸式故事看。
但不可否认的是,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影响的。
好比现在,他鬼使神差点点头。
C2喜极:“耶耶耶!!沈非秩我爱死你了!”
说着,就要扑上来给他一个熊抱。
沈非秩灵活躲开:“离我远点。”
C2:“……”
在公司,没有人可以拒绝漂亮甜心C2,除了A11,沈非秩是第二个。
他冷笑出声:“呵!铁石心肠的男人!”
沈非秩倒是不介意:“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
……
蓝星2028年6月2日凌晨2点19分。
顾碎洲刚下班,托着一身疲惫回到屋里。
这间屋子还是之前沈非秩租的那间,现在被他买下来了。
如果沈非秩在,一定会对面前的场景感到震惊。
因为这间屋子的构造和他离开的时候,基本没有任何差别。
顾碎洲的公司开在一区,他却坚持住在六区的这个房子里,路上要多花四个小时车程。
四年多了,一直如此。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顾碎洲自己那间卧室门把手已经落上灰了,看样子应该许久没人进去过。
顾碎洲脱下黑白西装,卸掉银灰色的手表和领带,也不开灯,有气无力地走进沈非秩卧室。
他匆匆洗完澡,熟练地从衣柜里拿下一件白衬衫套上,仰倒在床上。
衬衫贴在他身上显小,不怎么合身,一看衣服的主人就不是他,想必穿着不会舒服。
顾碎洲本人却感觉不到,衣服搭在身上的瞬间,常年拧起的眉头都疏散开。
他闭上眼睛,许久没动静,看上去好像睡着了。
但不一会儿,那双透彻冰冷的眼忽然睁开,在黑暗中坐起来,从床头柜拿出一把小木刀。
不同于某人的小木刀,这把小木刀虽然丑陋,却非常尖锐。
顾碎洲就着满屋漆黑,撸起袖口露出手臂,内侧贴近血管动脉的位置,纵横着无数道伤痕印记,很是骇人。
他觉不到痛一样,在昨天还没彻底愈合的伤口之上,一刀刀稳稳当当又刻下几个数字。
【1642】
距离2023年12月5日已经过去了1642天。
也是沈非秩离开的第1642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评论区,你们竟然舍得be?!
小顾真的会死过去的OwO
——
第44章
第二天, 顾碎洲是被徐盅拽起来的。
“顾总,开会要迟到了。”
顾碎洲眼睛还没睁开,烦躁地踢了踢被子:“又开会?昨天晚上刚开完, 今天又要开什么?”
徐盅道:“是露维·蒂斯琪女士那边的研究资金分配。公司给研究的资金他们又吵起来了。”
露维·蒂斯琪,W.N研究所的所长。
这个名字之前都很低调, 直到23年年末蔺子濯和顾莨事件翻盘,她忽然冒出来,凭一己之力拉着两人所有的学生为他们立申冤状, 把那两人的名声推向高峰。
顾碎洲那会儿才知道, W.N那个萝莉所长是顾莨最得意的学生,为了翻案付出了大笔财力和时间。
所以他对这人的要求和态度都还不错。
但顾碎洲的起床气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 满脸不耐掀起眼皮, 眼中全是戾气和暴躁。
四年前他用蔺子濯和顾莨的遗产投资创业了一家和研究所同名的公司,为的就是把W.N研究所的所属权握得更牢。
自从当年蔺子濯和顾莨的案子翻了, 又有不少权贵世家来巴结他,他借着这些关系东山再起并不是难事。
现在, 公司已经成功进入了星际前200强。
顾碎洲按着太阳穴坐起来, 看到手臂上还留有血痕的数字疤痕愣了一下,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找到沈非秩了吗?”
徐盅很无奈:“顾总, 您都找了快五年了, 但蓝星真的没有这号人物,沈家也没有一个小儿子。那几个重名的你也否认了, 我们实在是——”
“好了,这话你说了很多遍了。”顾碎洲恹恹打断, 对他后面要说的话了然于心, 没精打采起身换衣服。
那天沈非秩离开后, 没多久全世界的人就好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包括莱狗,包括卢倩。
甚至他自己都对这个名字恍惚了一瞬。
他慌张地用刀在手臂上刻下沈非秩的名字,但那疤痕很快就很消失,跟中了什么巫术一样。
一切关于沈非秩存在过的痕迹都在悄然无声消失,顾碎洲走投无路,想出了一个极端的方法——
他用电椅让自己的身体本能和大脑都强行记住了那天的存在,然后每天都在手臂上刻下距离那天过去了多久。
这样一想到那天,就会连带着一起想到沈非秩了。
电椅很痛,痛到他数次心跳暂停被徐盅推进抢救室,医院都快成了他的日常打卡点。
一般人用的电压放在他身上没有效果,他只能一次次加强电流,终于把那天深深刻在脑海中。
他用了整整一年接受沈非秩消失的事实,剩下三年多,每天都在记忆。
就是没人记得沈非秩,他还是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搜索这个“不存在的人”,莱狗和徐盅都说他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清醒。
顾碎洲吐出口气,带上半截木雕的挂坠:“走吧。”
……
“这就是你说的好方法?”
沈非秩抱着胳膊站在W.N公司门口,语气冷得掉渣。
C2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这,我们也没办法啊,你离开了快五年,我们总得想个办法不露馅吧?”
主星的存在不能暴露,否则很有可能会引起小世界的暴/乱。
沈非秩手指烦躁地毫无节奏敲胳膊:“所以你就干脆让人忘记我的存在?那我现在回来了怎么办?”
C2挺直腰杆:“他们会自然忽视那几年,以为你被W.N派出去出差了,然后毫无阻碍接受你的存在!放心,我们最擅长逻辑自洽了!”
沈非秩:“……”
忽然觉得主星也不是很靠谱。
C2小心翼翼道:“那你现在……要回去上班吗?还是去找你的小美人?”
沈非秩挑了下眉:“你知道顾碎洲?”
C2神秘兮兮笑了:“怎么能不知道?”
沈非秩转身朝他们现在住的别墅走去:“不着急。先看看我不在的这几年都有什么变化吧,年纪轻轻,不能跟不上时代了。”
C2撇撇嘴:“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直接给你文件的。”
他口中的文件,当然就是小世界的“剧情”。
说到这个,沈非秩忽然想起来:“所以如果我没回来,那个取代我身份的管理者,后面人生就和我看到的剧情一样?”
“是的。”C2点点头,“那版结局你想知道吗?”
“说说吧。”沈非秩有点好奇那个剧情里,顾碎洲后面还会不会出现。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C2挠挠头,“就是你的小朋友后面暴走复仇疯魔了,利用‘沈非秩’对他的死心塌地,直接把沈家全家和当年涉事人员全搞死了,包括‘沈非秩’自己。”
沈非秩:“……”
还真是那小子能干出来的事。
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不错。”
杀人放火的操作是不错?C2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变态:“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结局?”
“不用。”沈非秩淡然拒绝,“知道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对了,主星之前说补偿我,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
“你离开后,把我这个世界的资料全部销毁。”
C2震惊:“为什么?!”
“你们对我们的人生了若指掌,我觉得很冒犯。”沈非秩说,“有问题?”
C2瘪瘪嘴:“……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沈非秩满意地点点头,在路过商业广告牌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C2好奇,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就见到一张艳丽的脸。
他惊讶:“好美!这人谁?”
沈非秩略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叫人看不清神情:“你刚刚不是说了他的名字吗?”
C2只知道世界人物名称剧情,并不知道他们的长相,闻言惊呼:“顾碎洲?”
“嗯。”沈非秩抬起手,五指在广告牌那人的眼睛上点了点,自言自语道,“长变了。”
头发比以前长了,五官也比以前更大气明艳,如果说以前的顾碎洲是漂亮精致,那现在就是放开的玫瑰,美得摄人心魄。
但是没以前可爱了。
以前的小兔崽子很会装模作样,在谁面前都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这张照片上却一点笑意都找不到,冷得快赶上他了。
沈非秩心中叹口气,想到身后W.N辉煌的大楼,又想到逐渐高端的研究所,不免有些感慨。
做了这么多,仅仅只用了四年,肯定很累吧。
他忽然有些愧疚。
没好好看着那孩子长大,还是没能做好答应顾莨的事。
“在他眼里……我也是出差了四年?”
C2随口道:“应该吧,别担心,他们肯定能为你的离开找到合适理由。”
沈非秩没吭声。
总觉得不管顾碎洲找到什么理由,他都没法正常面对自己离开的事实。
不是他自恋,实在是那小子对他的依赖有点过多了。
沈非秩忽然开始考虑要不要逐渐放养,总不能那家伙以后找对象,自己还得又当爹又当妈吧。
C2没注意他复杂的心情变化,余光瞥到市区一家装修奇特花里胡哨的建筑,兴奋指了指:“沈非秩!!我们去那里玩好不好?”
沈非秩被打断沉闷,顺势望过去,眉头一拧:“那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为什么?!”C2不服。
沈非秩木然:“那是酒吧。”
“那就更要去了!”C2没有退缩的意思,“之前看资料就说蓝星的酒吧很迷人,今晚我一定要去看看!沈非秩,陪我去嘛~~”
沈非秩对此毫无兴致:“不去。”
“沈非秩!!”C2死死抓着他袖口,“陪我去!陪我去陪我去!陪我去我就帮你查当年的事,好不好?”
沈非秩犹豫了。
是的,他到现在都还在怀疑,那年的事不仅仅是沈家和蔺隋做的那么简单。
这两人比起主谋,更像是一个被推着行走的工具,他们后面究竟是谁在谋划这一切,都还没有真相大白。
想到顾碎洲,他勉强点了下头:“行。”
“好耶!!”C2开心得跳了起来,“我们去买衣服!”
两人开开心心往商场走,完全没注意到在他们进入商场大门后,路过的一个高挑男人。
男人有着和广告牌上一样的脸。
飞起的门帘不小心和顾碎洲的头发擦了个边,顾碎洲不悦侧头,刚巧看到进去的那人脚上一双休闲板鞋。
他忽然想起,这款以前他也有一双,还是沈非秩给他买的。
就是被踩了个脚印,当时没擦,后来也没顾得上擦。
到现在还被保存在鞋盒里。
那人谁?也配跟他有同款?
顾碎洲不悦地招来身后的人:“莱狗,里面那人,你去把他鞋……”
说到一半,他可能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幼稚和无理取闹,又悻悻闭嘴:“算了。”
莱阿普顿满脸茫然:“老顾,你……这周再去看看心理医生?我帮你预约。”
很多人都觉得他疯了,强行给他配了心理医生。
顾碎洲很抗拒:“不,不要。”
他越想越烦:“今晚陪我去酒吧。”
夜里十二点开始,是属于蓝星一区有钱人真正的娱乐时间。
C2通过不正当手段带了不少钱来旅游,沈非秩自己本身账号也有很多钱,再高档的酒吧对他们来说也能消费得起。
当晚,沈非秩穿着新买的衬衫,和一身朋克风的C2坐在了吧台前。
在满大厅牛鬼蛇神般的妆容打扮中,沈非秩一个白衬衫灰休闲裤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脸色臭得也是格格不入。
“沈非秩!别跟个木头一样立在那,来跳舞啊!”
C2兴奋地扭着腰,对那些酒水来者不拒。
反正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药剂都免疫,不怕被下药。
沈非秩清楚地知道自己酒量,在第27次拒绝搭讪后,黑着脸起身:“我去一趟卫生间。”
再待下去,他就要被香水和信息素的大杂烩熏吐了。
明明可以在二楼开个雅间,C2这小子却非要凑热闹在大厅玩,脑子不清醒。
他跟躲瘟神一样小心翼翼擦过无数人缝隙来到卫生间,疯狂挤洗手液洗手洗脸。
旁边的水龙头也被人打开,那人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惊艳道:“我操!帅哥,约吗?”
沈非秩凉丝丝道:“不。”
那人虽可惜,也没纠缠:“好吧。一看你就是A,我是B,比起当下面的,还是更喜欢在上面。”
沈非秩不想跟人讨论上面下面的问题,认认真真洗着手。
对方可能喝多了,自顾自也能絮絮叨叨:“兄弟,你说现在那些Omega越来越不听话了,都跑去上班了,还怎么在家老老实实伺候我们给我们带孩子啊?”
沈非秩目光略移:“他们凭什么要伺候你?”
“嘿!这话说的,Omega天生不就是该伺候我们的吗!”
沈非秩语调平平,暗含微讽:“那你还真是太把自己当人了。”
对方醉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嘟囔道:“尤其是最近兴起的那家公司啊,W.N,操,竟然还开了个专供Omega工作的分公司,他们老板是脑子坏了吧?也就脑子不好的Omega老板才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沈非秩扬起眉骨:“顾碎洲?”
那小子,分化了?
“对对对,他们老板确实叫这个。长得那确实是好看,一看就是个Omega!”
沈非秩眉骨又压了下去。
听口吻只是对方猜测,顾碎洲没有公布自己ABO身份,应该就是没分化。
二十多岁了还没分化,那药看来对顾碎洲影响很大。
一想到那支被赝品“沈非秩”打进他脖子里的药,沈非秩就有些头疼。
顾碎洲肯定也知道了,不然那时不会问他那个问题,回头见了面,他该怎么解释?
沈非秩心不在焉洗完手,抽了张纸擦干净就准备回去。
可那人下一句话,让他成功驻足。
“说实话,我的梦中情O就应该是长W.N总裁那样子,操,那是真好看啊!一想到顾碎洲那张脸在我身……啊!你干什么?!”
他后腰忽然挨了脚,膝盖霎时折弯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磕上水池。
剧烈的冲击让他眼前一黑,疼得浑身发麻。
“嘶啊!!”
沈非秩从容收回大长腿,跨步上前,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把他头压在水龙头下,把开关开到最大,冰凉的水劈头盖脸打在那人脑袋上。
“清醒点,”他淡声道,“什么人能想什么人不能想,心里有点数。”
他养的兔崽子再混账,也不是其他人能随便yy的。
沈非秩这人护犊子得很,之前对顾碎洲无意识中就比较护,更别提想起蔺子濯和顾莨恩情后了。
看着对方狼狈趴在水池边连声道歉,他才一下把人磕昏到不省人事,满意收手离开。
因为这个小闹剧多耽误了点时间,再回到大厅的时候,沈非秩就找不到C2的人影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有点不妙的预感,快步上前问调酒师:“刚刚在这里的那个很漂亮的小男生呢?”
“啊,你说那个小美人啊?”调酒师指了指二楼,“他被人看上了,骗去二楼玩骰子了。”
沈非秩:“……”他就知道!
沈非秩周身气压瞬间降低,引得旁边跃跃欲试来搭讪的都退避三舍,任由他周身开辟出一方小天地。
他在阴郁的小天地笼罩下一步步朝楼上走去,来到调酒师说得那扇门前,抬手准备敲门。
手还没落到门板上,里面忽然出现一声怒气冲冲的吼叫:“就你个丑B还想揩油我?!能不能撒泼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沈非秩:“……”
好极了,差点忘了,C2自己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好像不需要他操心。
他收回手,刚打算放任对方自己发挥玩乐,就听里面又传出来一道很好听的声音:“嘴巴放干净点。”
这声音冷漠到没有一丝感情,隐约还有点厌烦和不耐在里面。
熟悉的感觉让沈非秩停下了脚步。
啊……这都能遇见?
C2不可置信:“你的人对我动手动脚,你不管就算了,现在还说我?”
那声音漫不经心道:“有这么嫌弃吗?我的人也不差吧,不然随便挑一个送你,当我赔礼了。”
C2冷笑:“你搞什么笑?我身边帅哥多得你想象不到,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跟我的帅哥比?我现在的Alpha就是你们O圈天菜!”
沈非秩嘴角一抽。
看来C2又被当成Omega了。
偏偏还被记得忘记反驳,净想着攀比了。
果然,里面别的Alpha不乐意了。
“吹牛逼吧你。”
“我们朱总已经很帅了好吧,除了顾总,还有谁能跟我们朱总比?”
C2嫌弃道:“他算个什么东西?”
一开始那道冷音线不屑开口了:“怎么?你家Alpha是天仙吗?”
C2应该是真生气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他?”
“啪——”
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让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那人嗤笑一声:“操,我他妈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你就非要往我木仓/口上撞是吧?”
沈非秩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好啊顾碎洲。
几年不见,脏话说得很溜啊。
在屋内嘈杂一片的时候,没人能听到门口传来微弱的敲门声。
沈非秩敲了两下没人应,干脆一拳把锁给砸开。
砰——!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门口几人的注意,却没引起核心战场的关注。
里面那些人还在用烟灰缸和酒瓶互砸,嘴上也不饶人。
“小狐狸精!敢对我们顾总出言不逊,我揍死你!”
C2一拳一个Alpha:“来啊!你能伤到我一根头发我他妈跪下叫你爹!”
而那个长头发的漂亮美人也不客气地一脚踢翻桌子。
“叫爹?你跪下叫爹老子都不认!除非你叫你那天仙似的Alpha过来叫我爹!”
折辱一个Alpha最好的方法,就是让ta对一个还没分化的“废物”下跪。
沈非秩随手解决掉两个昏了头脑朝他打来的人,神出鬼没立在顾碎洲身后,左手精准抓住他后颈:“踹得真漂亮,多威风啊,顾总?”
他的存在感猛然增强,让整个屋的人都愣了一瞬。
包括被拎在手里的顾碎洲。
……谁?
沈非秩掐着他脖子的指腹摩挲两下:“你刚刚说,让谁叫你爹?”
……不应该吧?
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声音,怎么会现在听到?
又出现幻觉了?
不,不对,从第一次之后,他从来不会允许这样的幻觉出现,那人是真实存在的,他绝不允许对方成为一道虚无缥缈的幻觉!
所以,他回来了?
灯光昏暗,顾碎洲看不清身后人的脸。
但闻得到那隐约的咖啡香。
不会认错的。
就是这种信息素,折磨了他四年,想闻闻不到,只能频繁地去买咖啡。
他明明最讨厌咖啡,这四年来却嗜咖啡如命,每天都跟泡在咖啡豆里一样,不要命的买,不要命的喝,喝到失眠,睁着眼等第二天日出。
可每一场日出都在告诉他:沈非秩没回来。
蓝星的日出并不温暖,但对于常年黑夜对于白天的蓝星人来说,光斑星星点点落在地上,象征着希望。
只有顾碎洲每天走出去,觉得浑身扎满了针。
顾碎洲眼眶蓦地酸了。
这一刻,关于沈非秩的记忆前所未有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像没有声音的默片,一帧帧放映,每翻过一页,都仿佛在他的心脏上凌迟一次。
明明现实只过了三秒而已。
他听到那人说:“又是打架又是说脏话,这么容易就被激怒,我不在的时候,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从来都是挺直不折的脊背在这一刻弯曲,似乎伛偻着腰椎,就能缓解胸口的钝痛。
顾碎洲在一堆手下的注视下红了眼眶,却只能狼狈低头,没有勇气回首,生怕一回头,发现还是空空如也。
他带着祈望小声开口:“沈——”
“老子砸死你!”C2的酒瓶不合时宜地落在了他脑袋上。
“!”
全场默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有人反应过来想去制止两个不速之客,却被匆匆赶到的徐盅制止。
还是沈非秩眼疾手快把顾碎洲软下去的身子接到怀里,向C2射去两记骇人的眼刀。
C2眨眨眼,跟他对视:“……啊,我没想到他不躲。”
沈非秩叹了口气,把人捞在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对徐盅道:“有车吗?”
徐盅笑着点头:“沈先生,好久不见。”
“嗯。”沈非秩轻松把顾碎洲打横抱起,风轻云淡砸下一道嚣张至极的通知,“你家小少爷,我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忘记白鞋子的宝贝们可以回顾29章77%左右剧情。
沈哥当然不舍得留小顾一个人在这,他超宠(bushi)!
——
第45章
徐盅看着“出差四年半终于回来”的沈非秩, 清楚对方在顾碎洲心里的地位,根本不会阻拦。
沈非秩顺利把这位风云人物拐回了家。
一上车,他就沉着脸看C2:“你怎么被人骗上去的?”
C2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我不是被骗的, 我主动的。那个男的挺会玩牌,来瘾了, 就跟他上去赌了两把。”
沈非秩深呼吸几口:“然后呢?”
“他们玩牌不老实,一边玩还一边想摸我。”C2皱了下眉,“顾碎洲好像以为我是出来卖的就没管。”
沈非秩捂脸。
指望顾碎洲救命, 下下下辈子都来不及。
“后来他看出我的拒绝了, 应该是想拦的。”C2不确定道,“不过我当时没忍住, 先给了那人一拳, 他就彻底懒得搭理我了,任由我跟那群人掰扯。”
沈非秩:“。”
C2怨怼地看着后座昏睡的人:“但你家这位嘴是真不讨喜, 不然我也不会跟他吵。”
沈非秩侧了侧眼。
不讨喜吗?怎么平时在他面前,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呢。
他把人带到C2的别墅, 跟C2说了句别来三楼没事找事, 就干脆关门谢客。
C2委屈地摸摸鼻子, 也回自己屋里了。
顾碎洲应该喝了不少酒,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酒气, 白皙嫩滑的脸颊晕着两抹红晕,看起来我见犹怜风情万种。
可惜遇上的是沈非秩这种不解风情的。
他把人潦草地扔到床上, 打来盆水让机械爪给他洗漱擦身体。
机械爪到底不是人,力道都是固定的, 顾碎洲皮肤比一般人娇贵, 很快, 脖子脸上就被擦得通红。
那些红色让沈非秩看着碍眼, 挣扎几息,还是把机械爪推开,自己亲手帮他擦。
以前也不是没照顾过,但以前是十来岁的少年沈非秩照顾六七岁的儿童顾碎洲,不是二十六七的成熟男人沈非秩照顾二十出头的青年顾碎洲。
他有些别扭地帮他把脸擦干净,把毛巾扔回盆里让智能管家清洁,自己返回浴室冲了个澡。
在自己的房间没那么多讲究,他直接穿着浴袍就出来了,外面很安静,印象中躺在床上的人还没这么老实过。
C2看着可可爱爱小小一只,实则身为主星人,力气完全不比沈非秩小,全力一击足够顾碎洲这小子晕半宿。
沈非秩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有点恍然。
在独立空间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如今看着某人变化颇多的脸,才有了点时间概念。
这次不是简单的广告牌,而是货真价实的真人,视觉冲击可想而知。
托某人不要脸的福,沈非秩的洁癖在顾碎洲面前起码降低了50%。
他伸出手,把顾碎洲纠缠在一起的长发理了理,手指点上他的后颈。
那里没有明显的腺体,但隐约能摸出些凸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化。
脖子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脆弱且敏感的地方,双眼紧闭的顾碎洲感觉到不适,拧眉动了动脑袋,抬起胳膊就想把某人捣乱的手掰下。
这一动,宽松的袖子就滑到了肘关节。
沈非秩愣了愣,倏然猛地抓住他手腕。
怎么弄的全是疤痕?
甚至那个“1642”的痕迹还在往外渗血!
错综复杂的痕迹一看就是人为刻意造成的,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这么对他吧!
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几年来还学会自残了?
沈非秩死死抓着他瘦削的腕部,直到他手被抓得充血,才脱力地松开五指,任由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垂落在床上。
看着以前饿肚子都哭哭唧唧的小孩把自己折磨成这样,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心疼,想着蔺子濯和顾莨临终前给他说的话,只觉得很懊恼。
伤害自己也不包扎,留了疤也不祛,他就是这么听话的?
沈非秩这回没有敷衍,像很久之前一样,帮某人仔细处理伤口。
卧室门被敲了敲,C2的声音闷闷传来:“沈非秩?你现在有空吗?有点事得给你说一下。”
沈非秩“嗯”了声:“等我一下,我们出去说。”
他放下顾碎洲的手腕,学着这人的打蝴蝶结方法扎了个结,来到了C2的房间。
C2的卧室书房是一体式连在一起的,他坐在书桌前,随意翻着头绳的扎法。
“喜欢?喜欢送你,你拿去。”C2很大方。
“不用了。”沈非秩只是想到顾碎洲那一头长发才即兴翻的,“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啊,就是,”C2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们世界的事情不能让这个世界的人知道吧?”
“嗯。”
C2问:“那你……打算怎么跟顾碎洲解释,他被‘你’打药的事情呢?”
沈非秩翻书页的手一顿:“那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你们的人为什么要给顾碎洲下药?”
C2一梗:“这个……现在好像,不太方便说。”
沈非秩轻哂:“那你凭什么要我帮你们保守秘密?”
C2:“……”
他很少吃瘪,除了A11,也就只有面前这个男人能不停让他碰壁了。
他无奈摸了摸鼻子:“我们目前为止所知道的小世界,一旦有人发现我们的存在,无一幸免于难,那些知晓我们存在的人很快就被世界秩序规则抹杀了。你如果告诉顾碎洲,就算我们不主动抹杀,也不乏保证秩序规则不会对他下手。”
这就难办了。
沈非秩蹙眉:“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C2笑笑,“除非这个人的意志力和精神状态足以违背世界意志。这太痛苦了,从外界对身体的强行介入,到心里的抗衡……我活了这么久,除了你,还没见过第二个能做到这一步的人。”
沈非秩呼出口气。
他经历过能量通道的折磨,知道有多痛,当然不希望顾碎洲也遭一遍罪。
但要他说谎,难度也很大。
尤其是想瞒过顾碎洲那比猴都精的小崽子,一个谎言可不够。
C2知道他发愁,也不多言:“我先去洗个澡,你想到了再跟我讨论一下,我得给你打配合。”
两人都是Alpha,没有洗个澡也要跑去楼上避嫌的必要,沈非秩随便“嗯”了一声,仰躺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指关节抵着太阳穴转圈圈。
C2洗漱动作很快,没一会儿,水声就停了。
沈非秩听到了敲门声。
刚想说“出个浴室还要敲门”,猛地反应过来,声音是从房门传来的。
他抬起头:“你……等一下。”
敲门的声音暂缓。
沈非秩都还没站起来,就听门外说:“不方便吗?我知道了,打扰您了。”
沈非秩:“……”声音这么淡定?他还以为那人醒了后得大闹一通。
浴室门开了条缝隙,C2表示你随意,不用顾虑他。
沈非秩便道:“进来吧。”
话筒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沈非秩靠在书架上,懒洋洋歪着脑袋看他:“醒的挺快,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碎洲张了张口,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琉璃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像是要把人盯穿。
沈非秩都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怎么?”
顾碎洲送开门把手,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淡漠的表情像被□□粹过。
沈非秩喉结一滚,人生头回产生后退的想法。
可惜顾碎洲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两人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猛地加快脚步,那双滚热的手死死掐住沈非秩的脖子!
沈非秩原本可以躲开,但想了想,还是任由呼吸被挟制住。
他调整着胸腔起伏频率,毫无畏惧和面前这人对视。
顾碎洲长睫半敛,眼下的黑眼圈被阴影挡住大半,看上起疲惫又阴郁:“谁让你给我伤口上药的?”
不知道是什么药效果这么好,昨天的伤口很快就开始结疤了。
沈非秩呼吸一乱。
他想过两人见面后很多种开场白,唯独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质问。
毕竟自己理亏在先,他好声好气道:“不处理会发炎,留疤不好看。”
“不好看?”顾碎洲嘴角牵起一个荒唐的笑容,讥讽道,“你他妈谁啊?管我?”
沈非秩:“……”
沈非秩:“?”
很好,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
沈非秩把脖子上越收越紧的手用力掰开,抬脚狠狠一踹,直接把人踹到了地上。
“嘶!”顾碎洲闷哼一声,还没来及痛呼,就被拎着领口粗鲁地按到沙发旁边。
他被迫微抬下颌,有些无措地看着男人蹲下,曲起一条腿,单膝跪卡在他两腿间。
两人的脸部的距离此刻不超过一个拳头。
沈非秩手背上的青筋快要爆出来:“顾碎洲,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顾碎洲讷讷看着他,手腕微动,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把小木刀。
沈非秩被吸引了注意,认出这把丑陋的小木刀应该是自己遗漏的。
他不知道顾碎洲这会儿拿这个干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小木刀换了个方向,把刀尖对准手心。
沈非秩惊了一跳,立马伸手去拦:“你想干什么!?”
但顾碎洲动作太快了,等沈非秩堪堪拦住,那木刀已经划过掌心,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好疼。
顾碎洲眼眶忽然就红了。
好疼,不是做梦。
他用还在冒血的手心死死抓住沈非秩手腕,眼泪说流就流,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回无措的感受落在沈非秩身上了。
他松开抓着对方衣领的手,轻轻帮他擦去源源不断的眼泪,叹道:“二十多岁的人了,哭什么呢。”
“沈哥?”顾碎洲不确定地颤抖声音,弱弱唤了声。
沈非秩顿时不生气了:“嗯。”
这一声似乎打开了顾碎洲某个开关,顿时哭得更凶了。
沈非秩手都擦不过来了:“哎!不是,你冷静一下。”
顾碎洲要是能冷静下来那就不是顾碎洲了。
他经常性失眠,真的很少做梦。
就算做梦,不知道为什么,也很少能梦到沈非秩。
偶尔那么一两次,也是和沈非秩本人完全不像的一张脸在对他做不符人设的事。
顾碎洲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妄想,从来都不认为这些人是沈非秩。
都是冒牌货!都是假的!
沈非秩早就不要他了,早就走了!为什么做梦都不做得真实点?
今天也是,一下来,沈非秩竟然这么好脾气跟他说话,被掐着都不还手,可能吗?
顾碎洲近乎自虐地凌迟自己的精神,心想又是个冒牌货。
直到被一脚踹到地上。
荒唐的妄念忽然成为现实,他忍不住哽咽道:“沈哥?”
沈非秩立刻回答:“在。”
“沈哥沈哥沈哥!!”
他就像只濒死的幼犬,忽然看到能给予他生命的绿洲,不停发出贪恋的呼唤。
沈非秩一声声应着,心底有点煞风景地开始嫌弃他的眼泪。
微不可查用袖子擦了擦手:“你——”
顾碎洲猛地抬起上半身,狠狠抱住了他,撕心裂肺吼道:“哥你这几年到底去哪儿了?!”
沈非秩猝不及防被反扑在地上,才意识到这兔崽子是真的长大了,力气都大了不少。
他虚虚揽着对方的腰:“我……”
余光中,从浴室门缝偷摸着往外看的C2正在疯狂打手势。
【注——意——措——辞!!】
沈非秩:“……”
他涩声道:“出差。”
“骗人!”
顾碎洲急了,脑袋埋在他颈窝,浑身抖得不像话。
“1643天!整整1643天!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没有人找得到你,没有人记得你!你就好像从全世界消失了一样!只有我记得!我他妈还得靠别的方法记得!我没办法跟任何人证明你的存在!”
“沈非秩,你知道这一千六百多天我怎么过得吗!”
这话一出,C2和沈非秩都惊呆了。
沈非秩连这小兔崽子说脏话都无视了。
他一手安抚地拍着顾碎洲后背,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狠狠瞪着C2:【你不是说,能逻辑自洽找借口吗?!】
C2也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心那叫一个虚啊!
可是他真的冤枉啊!他也不知道这什么情况!
C2在心底把A11那个不靠谱的骂了一万遍。
顾碎洲狼狈地蜷缩在他身上,抓着他腰的手指几乎嵌进肉里,沈非秩疼得直皱眉,但也没阻止他。
他把手转到对方后颈上,和以前一样,轻轻捏了捏,试图帮他缓和情绪:“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顾碎洲的神经紧绷了四年多,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力气会让沈非秩疼,但他更怕一松手,这人就彻底不见了。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还打算再走?再让大家都忘记你,还想让我也忘记你?”
沈非秩很没有说服力地答了句不是。
顾碎洲单手卡着他下颌,恶狠狠跟他对视:“沈非秩,你知道我在胳膊上刻字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沈非秩一愣,没想到他忽然扯道手臂上的疤痕。
但转念回忆起他说的一千六百多天……
心脏瞬间被攥紧,有点抽疼:“你疯了?刻什么呢!谁教你的这么对自己?”
这小子真是疯子!
沈非秩不喜欢别人对自己付出,因为这总会让他觉得亏欠了对方,面对顾碎洲这种近乎不要命的做法,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然很想问:值得吗?
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忘了就忘了,他们本来也没有多好的感情基础,何必呢?
很快,顾碎洲就直白的告诉他——
值得。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顾碎洲眼尾红得像滴血,“我想着这一刀刀都是因为你,我也知道药是你给我打的,我应该恨死你了,以后看到伤疤就会想到你是多狠,我应该多想把你千刀万剐!”
这小子一向都是打直球的。
他不会像别人那样把伤口隐瞒,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就是要在当事人面前直接撕开自己的伤口,露出血淋淋的模样。
因为他知道沈非秩会心疼会心软。
顾碎洲不是君子,不要面子,没有清高下不来的台,他从小就知道该怎么样利用人的弱点,这一点他也很好的运用在了沈非秩身上。
沈非秩当然能看出来,但他也做不成什么很好的应对措施。
这是明牌局,顾碎洲大大咧咧出招,他确实就得受着。
如他所愿,沈非秩有点心疼,还有点愧疚。
任谁看到一个漂亮娇贵的小少爷为自己整成这样,都不会无动于衷。
余光把C2焦急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倒是不怕世界毁灭,就怕告诉顾碎洲,顾碎洲人没了。
顾碎洲牙关紧咬,颓废道:“但是我做不到,怎么办啊沈非秩,我好想你。”
沈非秩便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他是喜欢看顾碎洲哭,他哭得很好看,不会有人不爱美人垂泪。
但不是这样哭。
这样哭的,他看着不舒服,不好看。
手上的神经很多,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睫毛颤抖的频率,堪比被囚禁挣扎的蝴蝶翅膀。
顾碎洲说:“我做不到,甚至每多一刀,我就更想见你。”
他不停麻痹自己,说服自己,以为这样就可以做到对那人遗忘。
但事实是,每一道疤痕都在说着他很想他。
想到他可以无视身体里作祟的药物,违背原则,只为了重新见到他。
沈非秩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后颈腺体位置的吐息分外灼热。
他动了动手指——
砰!
脆弱的浴室门终于不堪重负,被C2扒塌了。
沈非秩:“……”
顾碎洲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
C2浴巾摔得不太得体,匆忙理了理,尴尬讪笑着挥手:“你、你好啊?”
沈非秩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
顾碎洲看了看C2,又看了看同样穿着浴袍的沈非秩,脸上满是风雨欲来的癫狂。
“他是谁?”
啊,这个问题,事先没有准备答案。
沈非秩和C2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口:“朋友。”
他们相处很久了,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也算朋友。
可顾碎洲还是头回听到沈非秩说别人是“朋友”。
他浑身如坠冰窖:“什么朋友一起洗澡?”
C2连忙解释:“不不不!不是一起洗澡,只是我们现在住一起。”
沈非秩心道完蛋。
果然,顾碎洲周身气压更低了,咬牙切齿道:“住、一、起?”
这回沈非秩不会再给C2弄巧成拙的机会了,先一步开口:“只住了一天,他要在这定居,我帮他选房子。”
但顾碎洲现在理智已经全无了。
他满脑子都是C2和沈非秩住在一起的样子。
他也跟沈非秩住一起过,知道合租能见到这人什么样子。
所以这个小妖精也能见到沈非秩洗完澡后的样子?也能在第二天看到沈非秩迷糊睡醒的样子?他们还会一起喝酒,也能看到沈非秩喝醉后的样子?
这人上下班,沈非秩也会开车接送吗?这人被别人欺负,沈非秩也会帮他出头吗?
会的吧。一定会的。
毕竟刚刚在酒吧,沈非秩就为了这个人对自己粗声粗气,还放任对方打他!
顾碎洲已经不讲道理了,也不想做个讲道理的人。
他唇色惨白,心如刀绞,情绪的崩溃影响了体内信息素的分泌。
一想到沈非秩有可能为了这个人再次把他抛下,惶恐地感觉再次席卷上心头,疼得猛一蜷缩,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听着都疼。
C2看呆了,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赶紧站起来想去给对方拿药。
结果下一秒,让他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在主星都是顶尖Alpha存在的沈非秩,竟然屈尊蹲跪下来,无奈揽住对方脖子,勾到自己身上,主动露出脆弱的腺体。
那人纵容道:“咬吧。”
作者有话要说:
C2:谁家好Alpha舍得把腺体给人家咬啊?!?
顾茶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把自己受的委屈夸张十倍说给沈哥听罢了~
——
第46章
“啧。”
“啧啧。”
“啧啧啧。”
“Duang。”
沈非秩把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你有完没完?”
“这太稀奇了, 你让我多看两眼。”C2啧啧称奇看向他缠着绷带的脖子,“竟然会有Alpha这么大方的把腺体送到一个还没分化的人面前咬,你是菩萨吗?”
沈非秩反问:“那不然怎么办?放任他自生自灭?”
C2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因为蔺子濯和顾莨?”
沈非秩没否认:“那毕竟是他们的孩子。”
“啧, 赢在了有个好爹妈上啊。”C2感慨,“不过他为什么闻到你的信息素就稳定了?”
顾碎洲把沈非秩后颈咬得完全见不得人, 但很有效,满屋的咖啡味道跟镇定剂一样,很快就恢复如常昏睡过去。
沈非秩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 抿了下唇:“大概是因为, 我以前也给他做过信息素疏导吧。”
那是两人还在荒岛的时候。
沈非秩是个天才,六岁的时候就分化成了Alpha, 可惜爸妈死得早, 他分化了也无人知晓。
因为自己经历过一次,看到顾碎洲分化的时候, 他才会熟练地引导他。
其实很多有钱人在分化的时候都会找一个强大的Alpha进行引导,甭管最后分化成A还是O, 引导会让分化的痛苦减少很多, 只是这对Alpha来说劳神费心, 钱不给够没人干。
顾碎洲可以说是走了狗屎运, 能摊上沈非秩这样的顶级Alpha。
可惜这个运气没走到底, 沈非秩当时奄奄一息,还没彻底帮烧得不省人事的顾碎洲分化完就被取代了位置, 后面的事就是赝品给顾碎洲注射了药物,临门一脚, 把信息素都堵了回去。
也因此, 顾碎洲才会对沈非秩的信息素这么依赖。
如果他再细心点, 其实早该注意到的。
沈非秩对C2道:“等他醒了我就带着他出去住, 你随意。”
C2惊呼:“沈非秩!你怎么是个见色忘义的人!”
“不是见色忘义,”沈非秩说,“难道你还想看他再疯一次?”
这小子摆明了就是油盐不进不听解释,整个就一疯癫状态,看见谁都要咬一口。
C2耳朵耷拉下来:“好吧,我去帮你们安排车,去哪儿住?”
“不知道,等他醒了再说吧。你先回你屋里,我们走之前,别出来。”
C2咬牙,恨恨瞪了顾碎洲一眼,灰溜溜离开了。
顾碎洲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开着窗户吸烟玩智能机的沈非秩。
他跟自动锁定的导弹一样,坐起来默不吭声挪到那人旁边,小心翼翼拉住他的衣袖。
“哥哥,你生气了吗?”
沈非秩见他来,把剩下的半截烟掐灭:“我要是生气了,现在就不会坐这等你醒了。”
既然没生气,顾碎洲胆子就大了,不要脸地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那你解释吧。”
沈非秩:“?”
顾碎洲:“解释解释你跟那人的关系,他是谁?什么身份?怎么认识的?你们俩……”
“停。”沈非秩冷冷打断,把他脑袋推开,“你质问谁呢?”
顾碎洲腮帮子一鼓:“你把我一个人抛下四年多!你都没有一点点点点的心疼我吗!?”
他知道沈非秩应该是记起来之前的事了,不然也不会对自己这么纵容。
一般有道德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会避而不谈,不利用对方的愧疚和同情,但顾碎洲不一样,他就是没道德。
他就是要恃宠而骄作天作地为非作歹!
沈非秩很头疼,他可以对别人没道德,但是对蔺子濯和顾莨的儿子不行。
于是只好臭着脸不悦道:“你可以叫他C2。”
“你跟他什么关系?”
“朋友。”
“可是在酒吧的时候,他说你是他的Alpha!”
“这你也信?他也是Alpha,你闻不出来吗?”
“你们怎么认识的?”
“说来复杂,你可以理解为我能活着回来多亏他。”
这话一出,顾碎洲对C2的敌意瞬间减小。
嚣张跋扈的顾贵妃顿时变成了小鸟依人的茶答应:“哥哥,你也不早说~”
沈非秩:“……”
脸变得这么快,去演戏吧。
他站起身:“走吧。”
“去哪儿?”顾碎洲瞬间慌神。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收拾行李,出去住。”
顾碎洲一愣,猛地抓住他手腕:“你是说,因为我不喜欢他,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出去住?”
沈非秩拧眉挣开:“很难理解?”
“不难不难!”顾碎洲嘴角差点咧到耳根,“我这就去帮你收拾行李拿东西!”
跟条大型犬一样,真好哄。
沈非秩好笑地看着他欢呼跃雀的背影。
他跟着下了楼,想从冰箱里拿两个三明治路上吃,却差点被地上趴着的人绊倒。
沈非秩忍着怒意低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C2委屈死了:“我就出来倒杯水,哪能想到你们也下来了?你不是不让我跟他见面吗?我就躲这了。”
他问:“他走了吗?”
“你很想我走?”
顾碎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沈非秩身后,带着敌意的视线飞向他。
C2:“……”
沈非秩头疼:“上去吧,我拿点吃的就走。”
C2“哦”了声,低着脑袋从两人身边路过。
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到顾碎洲问:“沈哥,你真的不能给我说这几年发生什么了吗?”
事关主星,C2停下脚步。
沈非秩还算淡定,也不编瞎话了,直截了当:“不能。”
C2哑然,这人怎么连句瞎话都不编?
下一秒,他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沈非秩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不得不走。还有一件事,你身体里的药,不是我打的。”
顾碎洲张了张口,忽然听到楼梯口一声巨响。
两人不约而同望过去,C2正焦急地锤着扶手。
沈非秩懒得再给他多分一点注意:“我这么说,你信吗?”
C2心中嗤笑,你他妈虎啊?顾碎洲是傻逼吗你说不是就不是……
顾碎洲:“信。”
C2:“……”
沈非秩又说:“但是我暂时没法给你解释,等我搞清楚再告诉你,行吗?”
C2翻了个大白眼:你当他是智障啊对你言听计从?
顾碎洲:“好。”
C2:“……”
好,是他这个外地人不理解这些本地人的小心思了。
顾碎洲和沈非秩完全不顾处于石化状态的C2,大摇大摆从他家搜刮了堆吃的喝的。
临走前,顾碎洲还拉着沈非秩的手,指着C2告知:“他打我。”
沈非秩:“嗯?”
“好疼,脑袋肿了一个大包!”顾碎洲拿着他的手往自己后脑勺摸过去。
那里确实有个大包。
沈非秩感慨:“下手挺狠的啊。”
C2耸肩:“是他太弱了。”
顾碎洲顿时跳脚:“你骂谁呢?!”
C2还想怼回去,却看到沈非秩冷冰冰的眼神。
大有“你敢说一句试试”的威胁含义在里面。
他委屈地闭上了嘴。
沈非秩拽了拽顾碎洲:“走吧,人家都服软了。”
顾碎洲不依不饶:“可是他打我!”
沈非秩:“那不然你再打回去?”
C2忍无可忍:“喂!差不多得了啊!”
顾碎洲其实真有打回去的想法。
但沈非秩在他耳边说了句:“你之前挑衅他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确定要详算账?”
“……”
顾碎洲会怕吗?
顾碎洲确实会怕。
顾碎洲灰溜溜低着脑袋跟他离开了。
沈非秩:“对了,今晚关于C2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顾碎洲谨慎:“什么?”
“关于你后来见到C2跟你身边那群人吵架打架却不闻不问的事。”
这是在为那家伙鸣不平吗?为了那货教训他?
顾碎洲鼻子一酸:“他那个手段一看就吃不了亏,我不制止他就已经很好了。”
“我不是怕他吃亏所以怪你。”沈非秩拍拍他肩膀安抚道,“你有没有想过,他那个长相,扔出去任谁见都会觉得你们不占理。”
顾碎洲愣住。
“干什么事情要全方面考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既然一起开包间了,他们的口碑和你就是捆在一起的。明明没做错,却让别人以为你做错了,不觉得很冤枉吗?”
顾碎洲低下了头,小声说:“可是你走了以后,也没人在意我的口碑啊,我做给谁看?”
沈非秩难得失语:“以后……注意。”
顾碎洲弯弯眼睛:“好。”
他自觉坐到驾驶位,沈非秩挑了下眉:“拿驾照了?”
“刚成年就拿了。”顾碎洲说,“回家吗?”
沈非秩问:“买了哪里的房子?”
“不算近,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沈非秩有点好奇。
顾碎洲现在应该很有钱吧,竟然没在一区买房子?
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看着和之前无甚两样的高层,沈非秩心里有点堵。
顾碎洲倒很自然,帮他提上行李:“走吧,你的东西都在,不需要准备别的什么了。”
他说什么东西都在,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没少。
有那么一瞬间,沈非秩觉得自己好像才走了一两天。
他心情复杂地推门准备进卧室。
“等等!”顾碎洲忽然从他身后冒出,手飞快地抵住门。
沈非秩侧目:“你在我屋里干坏事了?”
“没有。”顾碎洲手指蜷缩起来,眼神飘忽,“我……昨天弄乱了,你让我进去打扫一下。”
他的胸口紧紧贴在沈非秩后背,沈非秩不太习惯,矮身避开,对着门一扬下巴:“行,去吧。”
顾碎洲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意外地推开门——
然后就连人带门被沈非秩一脚踢进去了。
“啊!”顾碎洲被踢了个猝不及防,却顾不得反抗,连滚带爬起来就去堵衣柜。
沈非秩看穿了他的动作,身形一闪,先他一步把衣柜门打开。
里面每一件衬衫都皱巴巴的,大概是唯一一样自己离开后变化巨大的东西了。
他神色有些奇怪:“你到底有什么癖好?”
顾碎洲见藏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往他床上一坐,气鼓鼓道:“你走得多干净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只能找到这些衣服。”
“你要我衣服干什么?”沈非秩是真的很好奇,自己教育出现问题了吗?竟然养了个变态出来。
顾碎洲抓了抓头发:“哥,你听说过,假性发热期吗?”
沈非秩捏着自己的衬衫,回忆起了高中生物课本上的知识点。
假性发热,一些还没分化的Omega会出现的征兆,症状比正常的Omega发热期要弱点,但患者本人也不怎么好受。
顾碎洲应该是体内的药效导致的。
顾碎洲看着他,无所谓笑了笑:“这么看,我是不是注定会分化成Omega?”
沈非秩走过去,把他绕成一团的头发解开:“你不想?”
“我倒是无所谓。”顾碎洲耸肩,“其实AO都一样,我倒是更想分成Beta,免得以后被本能支配像个原始的……不是,哥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我知道。别想那么多,以后可以打抑制剂。”沈非秩表示理解他的想法,“别打岔话题。回到上一个问题,我的信息素能在衣服上留那么久?”
顾碎洲趁机蹭了蹭他的掌心:“留不住吗?可是我每次都觉得好受多了。”
沈非秩手指缩了缩:“心理作用。”
顾碎洲偏过头,薄唇擦过他脉搏处,低声问道:“就当是心理作用吧。哥,下次再犯,我可以抱着你吗?”
沈非秩:“……”
他冷漠地抽回手:“我今天睡客厅,你把屋子给我收拾好。”
顾碎洲坐在床上闷笑一声:“好,你睡哪儿都行。那可不可——”
“不可以。”
沈非秩“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
次日,沈非秩一醒来就约了徐盅见面。
徐盅还是满脸都用墨镜口罩挡着,为了不引人注目,沈非秩约他去了包间。
他开门见山:“顾碎洲身体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想出来正常分化的方法?”
徐盅奇怪地看他一眼:“顾总没给您说吗?药其实已经研发出来了,就是他不愿意用。”
沈非秩筷子夹住的鱼肉滑了下来:“不愿意?为什么?”
“这个……”徐盅说得很委婉,“医生说了,顾总这次分化肯定很厉害,一般的药物挡不住,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没有旁人帮忙,怕是挺不过去。他不愿意跟没感情基础的人,嗯,就是,做那种事,您懂的。”
沈非秩直接气乐了:“纯爱战士?”
看不出来啊,天天对他动手动脚的小崽子还是个纯情的鸟宝宝。
徐盅也有些无奈:“我也劝过顾总,可是没用啊。沈先生,他听您的话,您多劝劝他吧。”
徐盅走后,沈非秩一个人对着满桌几乎没动的菜,一点吃的胃口都没有。
合着他又当爹又当妈,现在还得给那小崽子当媒婆?
还不跟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做,分化成什么都还没有定数呢,他怎么帮忙找人相亲?
总不能同时跟一个Alpha一个Omega培养感情吧?分化的时候二选一?
那也太缺德了!
沈非秩烦得要命,但想起徐盅说的,越拖下去可能越有危险,这事儿也不得不解决。
他干脆给C2打了个通讯:“晚上出来,带你去诽娅玩。”
诽娅,蓝星最大的夜总会。
虽说是夜总会,却不脏,干净高大上得有辱夜总会三个字。
这里的A和O都是顶尖的,每晚嘉宾都不一样,而且不缺乏有钱人图乐子当选手玩,比起夜总会,更像是是个大型俊A靓O的联谊会所。
广撒网择优选,说不定能给顾碎洲牵个线。
沈非秩有些悲哀,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干这种事儿。
想了想,他给顾碎洲发了个消息。
【S:你的理想A/O,分别是什么?】
W.N公司顶楼,正在开会的顾碎洲听到智能机的特别关注消息音,立马偷偷摸摸低头摸鱼。
看到消息内容,更是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抿了抿唇,打出几行字。
【G:男的,一米八以上,皮肤要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要黑眼睛黑头发,身手得好,能跟我过招,不说脏话,做饭好吃,会搞科研,会玩股票,其他的多多少少也得会点……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G:哦对了,这人不能太活泼,性格最好冷淡点。不爱笑,但笑起来很好看,最好平时拽得经常用看傻逼的眼神看我。】
对面沉默了很久。
等快散会了,才发来回复。
【哥哥~:其实跟我说话不用那么隐晦。】
【哥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点特殊癖好,想找个s?】
作者有话要说:
错频的两人——
沈:又当爹又当妈还要拉皮条,生活真难==
茶:他问我这话什么意思?他喜欢我?!
老婆们评论摩多摩多,周末就还有加更嘿嘿OvO(让小顾缓缓,很快就分化!)
——
第47章
沈非秩看着这些描述, 真的很怀疑蔺子濯和顾莨的教育问题。
两个孩子,一个s一个m,这也太不对劲了?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W.N, 看着那两个霸气的字母都感觉一阵阵闷。
出差回来了,研究所的工作还得继续。
今天是工作日, 不得不来上班打卡。
露维·蒂斯琪所长早就在顶楼等他了:“出差还算顺利吗?”
沈非秩心说果然,除了顾碎洲,没人意识到他消失了这么久。
点点头说:“顺利。”
他注意到蒂斯琪女士的双马尾扎得没有平时高了, 敏锐道:“所里出什么事了?”
“也不算出事吧。”所长擦了擦眼底的遮瑕膏, 露出了惊人的乌青黑眼圈,“就是最近和董事会有点分歧。”
沈非秩咂舌:“您这是几天没睡了?”
“三四天罢了。”所长不甚在意, “沈教授, 我听说你跟顾总关系是不是挺好的?”
那件事结束后,沈非秩的职位就上升了, 现在已经和里特几个组长齐平。
他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这事儿和顾碎洲有关?”
“嗯!”所长重重点头, “他不给我们药科组拨经费了!也不允许别人拨, 要暂停W.N的研究!”
这事其实在沈非秩的意料之内, 他知道顾碎洲这么做的理由, :“他是蔺教授和顾教授的儿子, 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他这是拒绝医学进步!”所长没想到他竟然跟敌方一个阵营, 急得走来走去,“W.N是蔺老师和顾老师毕生的心血, 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你有没有想过, 这可能是蔺教授和顾教授的授意呢。”沈非秩也站了起来, “你不觉得, 当年他们烧了研究所,可能也是不想你们继续做下去呢?”
露维·蒂斯琪愣住了。
她确实,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印象中的两位老师都是科研狂魔,实在想象不到,他们会因为什么,竟然舍得一把火把毕生心血烧得干干净净。
沈非秩毕竟也没有切实证据,点到为止:“您好好想想吧,总之,我是不会帮您去劝顾碎洲的。”
所长:“……不是,你俩什么关系?你竟然直呼老板的大名?”
“没事,我还能骂他呢。”沈非秩散漫地挥挥手,慢悠悠离开了。
他一出门,就遇上了来汇报工作的里特。
里特热情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宝贝!”
沈非秩“嗯”了声,忽然驻足:“教授,您的头发又秃了。”
里特:“……”
我知道我秃了,但你能不能别那么扎心。
沈非秩这话听着像调侃,但其实他确实是在关心对方:“能量试验场辐射大,您少去几趟吧,脑袋顶都抛光了。”
里特大惊:“可是为什么你的头发还那么茂盛?!”
“。”
沈非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发,心道不会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吧?
他转到去了生科组:“你们组长在吗?”
“有事找我?”大秃头转了出来。
沈非秩看了眼他的脑袋顶,事实证明,已无须多问:“没事了,打扰了。”
生科组组长:“?”
沈非秩刚回来,手上的活还不多,所里转了两圈,又去莱阿普顿的网吧叙叙旧,终于熬到了下班点。
他第一时间给顾碎洲发消息。
【S:我晚上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顾碎洲回得很快。
【混账东西:没事哥哥,我晚上也有酒局~】
沈非秩看着“酒局”二字,忽然有些陌生。
是真长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
他感慨一声,出门取了车。
路过网吧的时候,发现莱阿普顿也提前锁门闭店了。
他好奇:“走这么早?”
“啊!”莱阿普顿吓了一跳,“是啊,今晚跟朋友们出去玩!沈先生你今天也很早下班啊。”
“今天不加班,正常下班点。”沈非秩没放在心上,打声招呼就走了。
他先去接了C2。
C2一见他的正经打扮就头疼:“不是,兄弟,你去诽娅就穿这身?”
“不然?”沈非秩上下扫他一眼,“和你一样穿露脐装?”
“不好看吗?多性感!”C2对他抛了个媚眼。
沈非秩嫌弃地移开视线。
不可否认的是,C2这身打扮确实很美,他本来长得就是翘楚,搭配这身性感的衣服,回头率几乎百分百,典型的可爱美人A。
可惜沈非秩不好美色,相比起来,他更喜欢顾碎洲那种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C2不死心:“可是你穿这身去,真的真的很扎眼,到时候万众瞩目,看你受不受得了。”
沈非秩低头看了看自己保守的衬衫,沉吟片刻,发现他说得很有道理。
“那穿什么才能低调又不突兀?”
这话可就问对人了。
C2自信一笑:“交给我吧!”
一小时后,从商场血拼完毕的C2和沈非秩来到了诽娅。
他对穿搭审美没什么见解,任由C2对着他身上比比划划,购物全程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刷卡机器。
最后在一堆衣服中,C2挑了件灰棕色系深v短袖花衬衫,还有同款配套休闲西装裤,还强行给他头发竖了个慵懒禁欲风的造型。
沈非秩见这装扮跟自己平时穿得没什么太大区别,欣然接受。
但一下车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怎么感觉还是有很多人在看我?”
“错觉,错觉。”C2视线频繁往他身上扫,完全没有透露他现在装扮有多出挑,还“好心”拿出一副银丝边框眼镜,“不然戴眼镜封印一下颜值?”
沈非秩一想也是,便接过来挂在了耳朵上。
C2立马掏出智能机偷拍了一张。
沈非秩无视那些人冒犯的视线,刷卡进了大厅。
他买的二楼VIP座,人少点,观赏视角也更好点。
“你让我来帮你物色哪种类型?”C2坐在他身边,像个狗头军师。
沈非秩把顾碎洲的理想型外貌描述了一遍。
C2不知道这里的所以然,还觉得他是给自己选,哽住:“你……想搞水仙?”
“水仙?”沈非秩不太懂。
C2摇头:“没事,就是你这个理想型跟你本人蛮像的。”
沈非秩愣了愣。
“不过你这种人孤芳自赏也正常。”C2感慨一声,“开始了开始了,认真看。”
今晚“选手团”质量很高,大厅的T台满是大长腿和翘臀,热情地和台下来宾打招呼互动。
沈非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还有互动?”
“那不然怎么能叫大型联谊会呢?”C2激动地摇着手里座位号码牌,企图吸引台上美人的注意。
他动作幅度太大,又坐在VIP席,很快就成功引来关注。
不少猛A看到他眼睛一亮,纷纷抛出橄榄枝邀请他跳舞,而另一波Omega……
虎视眈眈看向了沈非秩。
沈非秩:“……”
他就不该带着C2来。
“帅哥!”一个清瘦男生举着玫瑰走了过来,“有兴趣玩两盘骰子吗?”
沈非秩快速打量他一遍。
黑发黑眸,胳膊上有肌肉线条,眼尾还有冷淡的泪痣……
他点头:“好。”
二楼也要娱乐区,比起楼下的大杂烩,二楼更多的是聚在一起的小团体。
沈非秩被这个九号男生带着来到一个卡座里,手中被塞进一个骰盅。
“妈呀,你从哪里带来的这么帅的帅哥?”
同伴见到沈非秩,惊艳得直抽气。
男人那张脸就不用说了,身材也是尤其得好。
宽肩窄臀,看着瘦,却能很好撑起身上的衬衫,衬衫一般被扎进裤腰,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九号含蓄笑了笑:“这位帅哥赏脸,也是我运气好。”
沈非秩心道:好像还挺沉稳,可以。
他晃了晃骰盅:“怎么玩?猜点数,还是比大小?”
沈非秩进展飞快,直接打入敌人内部。
他没看见在二楼某个角落中,一个熟人正惊悚地看着他。
莱阿普顿沈渭诽娅的年会成员,经常来消费,但他死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非秩。
印象中沈非秩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啊!
而现在呢?现在高岭之花竟然他妈的在跟一□□际花玩骰子?!
莱阿普顿感觉自己塌房了,甚至顾不上跟旁边的猛男调情,愣怔看着那边的方向。
他看到那个黑发的帅哥递出了一支烟送到沈非秩唇边,沈非秩正在摇骰子空不出手,微微低头,从那人手里叼过烟,脖子一侧,凑到桌子上立着的蜡烛烛火上点燃,立马升起轻微的烟雾。
他深v衬衫下露出了点腹肌,胸口那道十字疤痕不仅没有破坏美感,还平白增添了一抹涩欲,衣摆随着胳膊的动作不停晃动,趁着腰线若隐若现。
可他本人完全没有察觉。
或者说察觉到了,只是不在意。
莱阿普顿咽了咽口水,猛喝几口冷水降小腹的火,然后举起了智能机。
顾碎洲收到莱阿普顿消息的时候,刚准备拒绝一个大腹便便老总的敬酒。
他示意自己有点事,翻开智能机一看——
【莱狗:太帅了,我他妈直接飞孩子ToT】
【莱狗:老顾,你家哥哥,真的很涩。】
顾碎洲:“……”
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里沈非秩抬手抽烟时露出的腰,还有银丝边眼镜,差点把手里的高脚杯掰断。
妈的,一个C2没搞定,又多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鸭子?!
再抬头时,皮笑肉不笑结果大腹便便老总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场酒局是蓝星投资行最有名的几家大公司联动举办的,来的都是以前和顾碎洲有过接触的人。
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年前的顾总如此给面子过。
对敬酒来者不拒,甚至还主动端着大杯白酒去敬别人!
这简直就是往死里喝的程度啊!
徐盅也是一脸迷惑和担忧,他家小少爷酒量很好,但今天可能真的要醉。
果不其然,酒局临近尾声,顾碎洲靠在休闲区的沙发里,眼尾被酒精熏得通红,整张脸艳丽得不像话。
他闭着眼,对徐盅勾了勾手:“盅叔,给我叫几个猛A过来。”
徐盅:“?”
顾碎洲喝得头有点不舒服,眉头蹙紧:“快,让他们穿着打扮好点,起码看上去要像个精英老总,不要光找帅的,丑的矮的胖的都要。”
徐盅张大了嘴巴。
原来……小少爷是这种癖好?!
他魂不守舍退下去照办。
很快,几个符合要求的人就过来了。
顾碎洲抬起一边眼皮,凉嗖嗖打量他们一遍,嫌弃而厌恶道:“凑合吧。”
说着,解开了自己衣服最上面三枚衬衫扣子,直接拿起一瓶红酒,顺着脖子往下倒。
白衬衫瞬间被红酒浸染,那些液体一部分被衣服吸走,一部分残留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顾碎洲给几个茫然不知所措的人递了两杯酒,然后压了压眼皮,对那个最帅的说:“过来,跪这儿。”
……
沈非秩给九号帅哥打分到7的时候,收到了莱狗的图片信息。
【莱阿普顿:啊啊啊沈先生救命!老顾喝醉了,看这样子要被人欺负了啊!!】
【莱阿普顿:/图片/】
图片上,顾碎洲双腿大大咧咧叉开坐在沙发上,左右两边各一人,腿边还跪着一个,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顾碎洲本人的表情很痛苦,像是被人下药了。
沈非秩嗖得站了起来,一张俊脸阴云密布。
九号帅哥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沈非秩匆匆收起智能机,“我先走了,单位临时有事。你……”
他随便借了支笔,在纸上写下联系方式递给九号帅哥:“我们以后联系。”
九号帅哥有些开心,浅笑一下:“好的。”
沈非秩拧了下眉。
这人笑起来没有不笑好看,还是再扣一分吧。
夜晚的一区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开车堵得水泄不通,他没办法,只能路边租了辆摩托朝莱阿普顿发他的定位赶去。
沈非秩到的时候,手被夜风吹得冰冷。
他跟门口的人打过招呼,顺利被带进大厅。
酒局已经快散的差不多了,剩下为数不多的人,大半注意力都放在顾碎洲身上。
此时进来一个大帅哥面色不善朝顾碎洲走去,更是引来诸多注视。
沈非秩脾气不好地把试图用手摸顾碎洲脸的那人踹了出去。
“啊!你这人干什么?”那人瞪他,“搭讪也得有个——”
他话没说完,被沈非秩阴鸷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后半句话愣是噤了声。
沈非秩又回头看了眼其他几个:“自己滚,还是我请你们滚?”
那些人都只是拿钱办事,可不想丢命,毫无挣扎道:“我、我们自己走……”
不想干的人都散了,沈非秩才看向照片中的主角:“怎么回事?喝醉了?”
顾碎洲目光钉在他身上:“没有。”
“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沈非秩上前一步,单手抬起他下巴,“张嘴。”
顾碎洲乖乖张口。
沈非秩把一枚醒酒药丢进他口中:“含着,我——”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顾碎洲不仅含住了药片,还咬住了他的指尖。
顾碎洲的虎牙磨了磨他的指腹,泪眼涟涟含糊不清道:“你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味。”
沈非秩没吭声。
顾碎洲说:“不止一个人。”
沈非秩:“。”
小兔崽子,鼻子真灵啊。
他简单解释了一句:“刚刚出去有点事,跟不少人接触。”
顾碎洲垂着眼睛,也不知道信没信。
“有事?跟谁一起出去的?”
“C2。”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咬着自己的手针扎似的一疼。
他下意识缩了缩胳膊。
顾碎洲就咬得更紧了。
沈非秩怕把他牙扯伤,便僵持着不再动作。
顾碎洲可能也知道自己把人咬疼了,小心翼翼张口,双手捧着沈非秩那只手握在掌心,眯着眼摸了摸指尖那处牙印。
“你是放下事情,直接来接我的吗?”
“不然呢?”
“不耽误你的事吧?”
“现在问有什么用?我已经来了。”
“那C2呢?”
“他自己回去。”
“C2不会生气吧?”
“他为什么会生气?”
顾碎洲的表情终于舒展开了。
像只被撸顺毛的猫,温驯地垂下脑袋,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背:“我就知道,你还是最在意我。”
C2算个屁?
他才是最重要的!
柔软的头发不停扫在皮肤上,让人浑身不自在。
沈非秩叹口气:“到底谁把你灌成这样的啊。”
他微微俯身,帮顾碎洲把衬衫扣子一个个扣严实。
扣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顾碎洲滚烫的手忽然握住他手腕,委屈巴巴地控诉。
“哥哥,他们都灌我酒,还摸我,我好难受,你带我回家嘛。”
作者有话要说:
茶:男人会撒娇,老婆不会跑OvO
——
第48章
沈非秩很讨厌醉鬼, 尤其是不老实的醉鬼。
顾碎洲是第一个醉了还没被他扔在路边自生自灭的。
临近小区的那条路最近在修,不方便车进去,沈非秩只好在路边停下, 最后一段距离走回去。
路过门口树林的时候,忽然一道很轻微的狗叫声吸引了某只醉鬼的注意。
沈非秩跟着停下脚步:“你认识?”
醉鬼点点头, 含糊道:“老熟人,你也认识。”
沈非秩微妙地抿起唇。
果然,下一秒, 一只黑白相间的中型犬就跑了出来。
狗子的毛非常漂亮, 就是沾染上了许多泥土灰尘,变得脏兮兮的, 正常走路大概到他膝盖那么高。
看到沈非秩, 他先是夹着尾巴转了一圈,确定对方没有冒犯他的征兆后, 才小心翼翼上前,蹭了蹭顾碎洲的裤脚, 又围着沈非秩的腿边转了一圈, 很是自来熟。
沈非秩这才想起来这是何许狗也。
“五年不见, 长这么大了。”他意外地挑了下眉, “竟然还活着。”
随着人类寿命越来越长, 动物的寿命也在随之增长,一条狗差不多能活五六十年。
但蓝星的自然生态环境其实很不好, 许多流浪狗从小被抛弃的话,可能还活不到五年。
顾碎洲晕乎乎蹲下来, 揉了揉狗头:“人家才六岁。不过之前差点没活下来。三年前跟大狗打架输了, 还是我救了他!”
语气颇有点邀功的意味。
沈非秩像他摸狗子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看不出来, 你还挺有爱心。”
顾碎洲舒服地眯起眼睛, 也没反驳,过了会儿,忽然开口:“能养吗?”
沈非秩冷漠收回手:“不能。”
那狗好像很通人性,立马呜呜叫了两声,似是祈求。
顾碎洲也喝多了胆子变大了,竟然敢跟他怒目相对:“为什么!”
沈非秩压根没有理会狗子可怜巴巴的哼唧,认真道:“你确定你能养好他?”
顾碎洲斩钉截铁:“我可以。”
“嘴上说说谁都会。”沈非秩说,“打针喂药喂食溜圈,还要处理各种杂七杂八的琐事,你哪来这么多空?”
他说的是事实,如果做不到这些,那么擅自插手一条生命,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沈非秩就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事儿。
但顾碎洲这回很执着:“我可以办好,而且我偶尔出差的话,沈哥你会眼睁睁看着他在家活生生被饿死吗?”
那狗很应景的“汪”了声,失落地夹起尾巴。
沈非秩握了下拳。
这一人一狗唱双簧呢?怎么说得他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并不是一定不许他养,只是现在顾碎洲喝醉了,自己都不清醒,万一醒来后自己后悔了怎么办?
如果是清醒的顾碎洲,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再次摇头:“不行,明天再说。”
顾碎洲失魂落魄地低下头。
他双手捧着狗子的脑袋:“对不起,我哥不让我养你。”
狗子也悲伤道:“汪汪!”
沈非秩就抱着胳膊静静看他作。
顾碎洲哽咽:“我其实都懂,我哥就是觉得养你要负责,他不想对你负责,毕竟他随时可能又一声不吭丢下我们就走,他都不对我负责,肯定更不会对你负责!”
狗子温柔体贴地蹭了蹭他掌心,然后跑过去小心翼翼咬了咬沈非秩的裤脚,还拽了拽。
沈非秩:“。”
顾碎洲狠心松开了手,有种壮士赴死的悲烈:“别咬了,再咬我们也不会收养你的!走吧!你走吧!你先行离开,等我被甩了我就去找你,我们哥俩一起流落街头!”
沈非秩太阳穴突突跳,即将爆炸:“你差不多得了。”
顾碎洲起身,再不看那眼巴巴望着他们的狗一眼:“永别了!”
沈非秩彻底忍无可忍转身:“带着你的狗,跟上!”
于是两人行的队伍加入了一只狗。
沈非秩和狗好不容易才把顾碎洲顺利带回家,一进门,顾碎洲就直直奔向沈非秩的卧室,拦都拦不住。
沈非秩黑着脸任由他自己做,把狗牵到阳台上,拿了两根火腿放地上。
他冷眼和狗保持着安全距离:“等你兄弟明天酒醒了,我们再决定你的去留。”
那狗好像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呜呜叫了两声,看在两根火腿的份上想友好地蹭蹭他表达亲昵。
但沈非秩疏离地躲开,回到屋里关上了阳台门,任由狗子可怜巴巴扒玻璃门。
他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才说服内心不要冲动,不能打人,然后推门走进了卧室。
“顾碎洲,滚去洗澡。”
正在床上像只蛆一样扭来扭去的人听到声音,抱着枕头从床上坐起来:“为什么你的床上没有你的味道?”
“因为我昨天睡的沙发。”沈非秩走过去,伸手就想强行把人扔进浴室。
可顾碎洲天生反骨,在他手里挣扎不停。
“我不要洗澡!”
他的白衬衫全是红酒,沈非秩怕他着凉,在车上把两人的衣服换着穿着一下,这会儿他自己身上红酒湿湿的很不舒服,耐心也随之降低。
“不洗就滚出去。”
顾碎洲是真舍不得把他的衬衫脱下来:“那你跟我一起洗!”
沈非秩:“……别逼我扇你。”
事实证明,顾碎洲就是欠的。
等沈非秩一巴掌落在他脑袋上,他就老实安静脱衣服了。
沈非秩帮他调着水温:“衣服给你放在篮子里了,等会儿洗完你在这睡,我就在客厅,有事喊我。还有——”
转过身的那一刻,后半截没说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他真没想到顾碎洲能脱得那么精光。
只剩下一个平角内裤,正在被他拎着边缘准备往下退。
沈非秩立马上前拉住他手腕,制止住他的动作。
顾碎洲迷茫地冲他低了低脑袋,因为摄入酒精过多,嗓音有点哑:“怎么了?”
沈非秩终究还是不习惯看裸/男,不自在道:“进去再脱。”
平时都没发现,顾碎洲身材竟然这么好。
看上去瘦高萧条的一个人,衣服脱下来竟然有那么精致流畅的肌肉线条,腹肌比起沈非秩也是不遑多让。
还蛮有料的。
顾碎洲忽然把脑袋凑近他颈肩。
温热的吐息和长发一起洒在皮肤上,沈非秩头皮发麻,耳朵隐约染上了热意。
好在有热水水汽遮掩,并不明显。
顾碎洲喃喃道:“沈哥,你身上好热。”
“……那是热水水汽。”沈非秩头疼地想推开他。
然而下一秒,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碎洲竟然舔了一下他的锁骨!
“你干什么?!”
“红酒,”顾碎洲抓着他胳膊,温热的嘴唇紧紧贴在他锁骨的皮肤上,一开一合委屈道,“沾你锁骨上了。”
沈非秩皮肤敏感度本来就高,差点被刺激地腿软。
但这人神情不似作假,想来真是无意识行为。
算了,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赶紧洗洗你的脑子,清醒清醒。”沈非秩毫不留情把人推进里面,自己转身出了门。
他很庆幸自己是个性/冷淡,不会只因为看了几眼就有不可描述的想法出现。
而门内的顾碎洲,坐在淋浴下冲着身体,咬着下唇发了会儿呆。
脑子嗡嗡的,有点烦躁。
嘴唇上细腻的触感还尚有余温,如果没看错,刚刚沈非秩那块皮肤是真的红了。
不是被他咬红的,就是真真切切的绯红,从锁骨蔓延至耳根。
……好像很敏/感啊。
他却是真的喝醉了,因为知道骗不了沈非秩,只能把自己真灌醉,这会儿淋了水才清醒点。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意识,他的感官甚至比没醉的时候还要清醒。
顾碎洲抬手摩挲着嘴唇。
半晌,抬手把水温调到了最低。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非秩正巧接到九号帅哥的通讯。
他把手上的擦头毛巾扔给顾碎洲:“嗯,是我。”
顾碎洲手一顿,沉沉的目光看向他:【谁?】
沈非秩不予理会:“这两天我有点事,可能不太行,下周吧。”
顾碎洲听着他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不容易等到沈非秩挂了通讯,他直接抢过对方智能机扔到床上:“谁啊沈哥?约会?下周?”
“今晚认识的一个人。”沈非秩没打算瞒着他,“徐盅说,你再不分化,可能会伤害身体。”
顾碎洲仰着脑袋:“我可以一辈子不分化!”
沈非秩敲了敲床头,神色不虞:“别说这种混账话。”
顾碎洲恼了:“那你这是扩展副业打算给我安排相亲?”
“只是为你的身体考虑。如果你不喜欢,那就换下一个,总不能一直拖着。”沈非秩很冷静,“我不能眼看着你因为这件事伤害身体。”
听到是为自己考虑,顾碎洲脸色好看了一点:“这么担心我?”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既然这么担心我,你怎么不自己上?
沈非秩坦然点头:“嗯。不然我没法给你爸妈交代。”
顾碎洲:“……”
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凝固了。
沈非秩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戳到对方点了,顾碎洲表情难看地仿佛别人欠他八百亿。
他把这归咎于对方喝多了不舒服。
“其他的都好说,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醒了再说。”沈非秩拍了拍他肩膀,“过段时间我带你再去医院做个体检。”
“哦对了。”临出门前,沈非秩扶着门又补充了一句,“等你分化了,再跟我住一起不合适,该搬出去了。你先看看房子吧,看中哪套给我说,我买了送你。”
顾碎洲这个反应和他之前猜想的一样,小崽子太依赖他,动不动就贴贴抱抱的,成何体统?
这可不是正常健康的情感发展。
沈非秩知道人无法自由控制支配自己的情感,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苗头还没出现的时候,彻底掐死在摇篮里。
顾碎洲没吭声,没再拦着他。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沈非秩的分寸感,如果一直这样,那人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整个人埋进沈非秩刚靠着的地方,手指不自觉抓紧了床单,被长发遮住的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下。
他怎么可能允许那人第二次离开自己身边?
就算是锁起来,沈非秩也别想再把他一个人丢下。
沈非秩不是觉得找个人帮他分化完成就算了事了吗?
可以,他配合给他看!
第二天,沈非秩是被狗的叫声吵醒的。
他起床气没有顾碎洲大,但也不是没有,抬手就抓住了狗在他耳边叫个不停的嘴:“别叫,再叫把你扔出去。”
狗挣扎两秒不得,蔫了吧唧地垂下尾巴。
他闭眼默数十秒,醒困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沈哥醒了?”顾碎洲把煎好的鸡蛋和牛奶端上桌,“正好,来吃早饭吧。”
今天的厨房没有传来糊味,难得。
沈非秩走过去翻了翻蛋,发现鸡蛋背面也没有糊,是个很完美的荷包蛋。
他意外地夸了一句:“不错。”
“熟能生巧,练了几年总归不能连鸡蛋都不会煎。”顾碎洲冲他笑笑,“快去洗漱吧哥。”
沈非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这家伙哪里怪怪的。
洗漱完,顾碎洲刚给狗喂完东西吃,见他出来,擦干净手给他准备好餐具,坐在了桌子对面。
甚至主动提起了昨天的事:“对不起沈哥,昨天辛苦你来接我一趟。”
沈非秩不太习惯他这么文名客气:“没事,顺路。”
顾碎洲笑笑:“那也是麻烦你了。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发现之前我确实是太让你操心了,你不能管我一辈子,我得早点改。”
沈非秩扬起了眉毛:“嗯?你打算怎么改?”
“起码,不能让你再为我劳神费心。”顾碎洲说,“您说的那个人联系方式给我吧,下周我亲自去,不用你多跑一趟了。”
“还有,房子的事我早上已经让徐盅去看了,你不用担心,一个月之内,我肯定搬出去。”
沈非秩喝牛奶的动作停了两秒,差点呛着。
一只好看的手恰时给他递上一张纸,他伸手去接,对方很巧妙地避开了和他指尖接触。
沈非秩没在意:“你这一晚上经历了什么?”
顾碎洲笑笑,不置可否:“总之呢,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我可以办好我自己的事。你已经不欠我爸妈什么了,别在意,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这样最好。”沈非秩淡淡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你这只狗……”
“我找好房子后会把他带走的。”顾碎洲也吃完了,及时为他递上收拾好的公文包,“我会和我未来的伴侣把他养好,不会不负责的。”
“就是我这几天太忙了,可能得辛苦你帮我照顾一下他。”
顾碎洲给狗丢了块肉,狗子在地上吃完,还很积极地用狗爪按住抹布把沾上肉的地板擦干净。
沈非秩这回是真的惊了。
顾碎洲含笑:“你看,他很通人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沈非秩没吭声,但应该是默认了。
顾碎洲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他这一早上默契地给沈非秩准备早餐准备东西拿外套帮他穿上,全程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乍一看,果真是成熟很多。
沈非秩点了点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很微妙,很突然,很让人不适应。
他暂且没多想,因为顾碎洲眼底的乌青色不似作假,只当对方真的反思了:“那我先走了。”
“好。”顾碎洲眼含笑意看着他背影,在他推门离开前,忽然喊住他,“等下。”
沈非秩驻足:“怎么?”
刚一回头,温热的触感就从他唇角擦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想转瞬即逝的风,悄无声息退散了。
这还是两人今早第一次零距离接触。
顾碎洲神色自若,给他看了看拇指指腹的白色痕迹:“你喝牛奶的时候没擦干净。”
“啊。”沈非秩无意识抿了下唇,没多想,“下次给我说就行,不用上手。”
“好,下次会改的。”顾碎洲欣然接受教训。
等大门关上,他靠在门边,听着脚步声消失在楼道,脸上的笑容才倏然退散,被不悦和阴霾取代。
妈的,一早上忍着没抱人,憋死了!
他烦躁地做进还留有苦咖啡香的沙发中,郁郁不乐地盯着电视里的新闻发呆,一手撸狗,一手慢慢移动到唇边。
用舌头轻轻舔去了指腹那滴揩下的牛奶。
甜味顺着味蕾爬上感官神经,他的脸色才正常了些,懒懒地挠了挠狗子的头:“狗屎运,干得不错。”
那狗听到“狗屎运”三个字,兴奋地叫了两声。
很显然,这只狗早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男子表里不一心机为何?不停受挫的茶总能扳回一局吗?
敬请期待下章见解~
敲黑板:狗子在19章开头和21章42%左右的地方出现过!
今天还会有二更,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
——
第49章
沈非秩当年离开后, 顾碎洲就让徐盅把这条狗领回去养了起来。
他在试图把世界上和沈非秩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掌握在手里。
其实他没告诉沈非秩,身体里的药没有尽快解决,其实也有他故意的成分在。
因为药和那人有关, 只有疼的时候,才能让他对那人印象更深。
狗屎运这几年被教得很好, 很通人性,用来讨好沈非秩再适合不过了。
顾碎洲靠在狗子身上,指尖不停把玩着智能机。
上面是和沈非秩的聊天界面, 对方推来了一个人的名片, 正是他昨晚新认识的小帅哥。
他说:“狗屎运,快祝你爹我追爱顺利。”
狗屎运很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
……
顾碎洲好像忙了起来, 一连许多天都见不到人影。
沈非秩默不吭声观察了两天, 发现那人上班更积极了,怎么看都不似作假, 之前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他乐得看到这种现象,松了口气, 渐渐减少了对顾碎洲的关注。
这天, C2约他出来吃饭, 有些好奇地问:“你家那小孩最近没缠着你?”
“注意措辞, 不是我家的。”沈非秩纠正道, “人家有自己的生活。”
C2满脸的不相信:“拉倒吧,前段时间见还恨不得黏你身上, 这才多久就能学会独立行走?”
沈非秩慢条斯理切下一块披萨:“总要慢慢来。”
C2也不再多言:“你查的事有进展吗?”
他指的是W.N当年那事。
“暂时没有,那人藏的很深, 还没有头绪。”沈非秩尝试过从莱阿普顿身上入手。
比较那小子在“原剧情”可是没能成功活到最后, 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要听听我的建议吗?”C2问。
沈非秩给他点了杯饮料:“说说看。”
C2说:“蔺子濯和顾莨很可能就是因为那个人才把研究所烧了的, 现在研究所正常发展, 那人感兴趣的资料可能会重新出现,迟早会坐不住。要我说,你就先自己做自己的事,等鱼自己咬钩就好了。”
C2的提议不无道理,沈非秩也这么想过。
C2看出了他的犹疑:“你觉得哪里不对?”
“不,你说的都很对。”沈非秩放下刀叉,借喝热可可挡住了脸上一闪即逝的茫然。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事”是什么。
沈非秩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为了达成“关键节点”可以豁出一切不择手段,但是当目标已达成,之后的事他却从未考虑过。
他忽然有点疑惑,除了这些,自己还能干什么?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像大多碌碌无为的人一样安享余生?虽然他有幻想过这一天,但等这天真的到来,还是非常不适应。
C2好像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不然你再请个假,跟我去别的小世界玩吧?”
沈非秩头疼:“别了,我还得看着那家伙。”
C2噗嗤一笑:“你不是说要放手让他自己作去吗?”
“是。”沈非秩说,“但他现在分化还没定下来,我不放心。”
“你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C2不解,“你这是太护犊子呢,还是责任心太强呢?”
“毕竟他被下药跟我也有点关系。”想到顾碎洲有可能分化失败的样子,他就无法接受。
C2努了努嘴,余光瞥到楼下的某处,忽然伸手疯狂戳沈非秩:“我操!快看!你家那小子出息了!咦?对面那个不是你上次看上的吗?合着你是给他看的啊?”
他指的那地方正是他们刚谈论的主人公。
顾碎洲跟一个男生肩并肩走进来,在角落面对面落座。
沈非秩认得那男生,是九号。
他眯了眯眼,毫不心虚打量起两人。
那人很绅士地为顾碎洲切了份牛排,贴心地帮他擦拭餐具,倒酒。
顾碎洲就像个大爷一样,支着脑袋懒洋洋坐在那一动不动,心安理得享受对方服侍,时不时还很温柔地笑笑。
C2饶有兴致看着他:“什么感觉?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
“不至于。”沈非秩淡然道,“不过我觉得,那人配不上顾碎洲。”
“中肯的,正确的。”C2表示赞同,“那你还撮合他俩?”
“配不配得上不是我说了算。当事人试试才知道,总比分化的时候没人帮他让他憋死好。”沈非秩喝了口可可,“这家可可不好喝。”
“嗯?”C2看了看他的杯子,“你都喝完一杯了才反应过来?”
“越喝越难喝。”沈非秩说,“走吧,我没有偷窥的癖好。”
“啊……”没能继续吃瓜,C2可惜地垮下脸,“你再陪我吃两口嘛!”
沈非秩无情拆穿他的借口:“你都吃了一桌了,还没饱?”
C2扯了扯裤腰带:“好吧。如果是顾碎洲,你也会这么无情的带他走?”
沈非秩想了想,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不,我会再点一桌逼他吃下去,吃不下去就不用回去了。”
C2:“……”
谢谢,这种特殊对待是他无福消受的。
两人光明正大走正门离开,也没去在意有没有被发现。
角落里。
九号帅哥道:“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沈先生对我有意思,没想到……”
“没想到你在白日做梦。”顾碎洲余光看到那两人出去,表情跟翻书似的一变,客套礼貌温和的面皮被彻底揭开,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主动搭讪的沈非秩?哪来的勇气?”
九号表情一僵,不可置信看着面前这人。
不是,刚刚还漂亮温婉的大美人,怎么忽然变成这幅刻薄恶劣的妖精模样了?!
顾碎洲厌恶地看着他:“我查了你的底细,想钓金龟婿是吧?”
九号扭曲了一下:“你不要胡说!我家本身就是中产,虽然钱不多,但也不至于如此低贱!就算你对我没兴趣,也不用这么羞辱我吧?”
“你连我这张脸都没见过,谈什么中产?”顾碎洲不屑地把他查到的资料给他看,“你人品或许还行,不然沈哥也不会把你丢给我。只不过,欠债一千九百万,再还不上你一家人都完了吧?”
九号眼睛都睁圆了,不可置信看着那份资料。
顾碎洲翘起二郎腿,和平时在沈非秩面前的样子完全相反,嚣张跋扈,压迫感十足:“这样,做个交易,陪我演场戏,钱我替你还上。”
九号哑声道:“我有拒绝的选择吗?”
顾碎洲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你觉得呢?”
“……你说吧。”
……
沈非秩已经收到顾碎洲的“恋情汇报”半个多月了。
【混账东西:沈哥,我们今天去看电影了,情侣座/图片/】
【S:……凌晨三点看电影?】
随便p了两张电影票的顾碎洲:“……“
失策。
【混账东西:沈哥,我们今天牵手了/图片/】
【S:你磨皮过头了吗?他的手都没有皮肤纹理了。】
找服装店假人牵手的顾碎洲:“……“
好烦。
【混账东西:沈哥,我们今天一起遛狗了/图片/】
【S:你们没牵绳,注意别被逮到罚款。】
为了摆拍所以没牵绳、刚交完两千罚款的顾碎洲:“……”
你他妈,有毒??
他转变了策略,开始发朋友圈,有且仅有沈非秩可见。
但是这回更惨了。
因为沈非秩压根不刷朋友圈。
仅三天可见变成仅一个月,仅一个月又变成仅半年,最后再到永久可见……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
沈非秩连个赞都没给他点。
顾碎洲绝望地在公司要死不活了好久。
CEO的阴云笼罩着整个W.N,路过的狗都要被怨气怼得退避三舍。
而沈非秩并不是没看到那些朋友圈。
只是他偶尔看到也很快就会划过,是真对他们的恋情进度不感兴趣,他只关心顾碎洲什么时候能分化。
顾碎洲消停了一段时间,终于某日,又来了消息。
【混账东西:哥,我们打算同居培养一下感情,但是刚买的房子还在装修,可以暂时跟你一起住吗?】
这段时间顾碎洲发来的消息很少有波浪号了。
沈非秩盯着那个问号看了几秒,打字。
【S:可以,住别墅吧。】
离开前买的别墅,还没人住过。
他潜意识里不太想别人去那个平层住,便把别墅贡献了出来。
【混账东西:谢谢沈哥。】
【混账东西:沈哥一起住吗?】
【S:我去干什么?给你们当电灯泡?】
【混账东西:说的也对,毕竟沈哥这么忙,时间分给我们确实有点浪费。】
此时的沈非秩正在C2家打牌,看到这条消息,忽然出声问:“你说,顾碎洲要跟他对象同居,让我一起住是什么意思?”
C2顿时把手里必输的牌全扔出去,严肃道:“我靠,这是不是小孩在跟你发出求救信号?”
沈非秩:“什么?”
“哎呀!你没看那些新闻吗?”C2焦急道,“有很多人在恋情中受到了不自知的伤害,潜意识会希望亲人或者朋友帮助自己!”
这还真是沈非秩的知识盲区:“自己谈恋爱舒不舒服自己感觉不到?他没这么傻吧。”
“感情这种事儿能理智看待吗?”C2恨铁不成钢,“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等他们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就晚喽!”
沈非秩:“……”
C2在情情爱爱的事情上总是很靠谱,他决定相信对方一次。
【S:不打扰,可以一起。我正好要在一区住一段时间。】
W.N公司顶楼,顾碎洲猛地站起来踢了一脚椅子,笑容满面。
他答应了!!
沈非秩果然还是爱他的!
高兴没几秒,脸色又阴下来。
他怎么能答应呢?!
他带这个野男人登堂入室都能被答应?
沈非秩怎么可以这样?一点都不重视他!
忽冷忽热的气氛让一旁的九号瑟瑟发抖:“顾总,您怎么了?”
“没事。”顾碎洲本来就烦,看到他更烦了,嫌弃地别过头,“回头演得好点,要是出了岔子,你们一家都逃不掉。”
九号:“……好的,我知道了。”
次日,沈非秩就在别墅里等到了相携而来的顾碎洲和九号。
两人穿着情侣装,但一前一后走着,距离差老远,不像cp,像主仆。
九号很热情:“沈哥,这段时间打扰了。”
沈非秩不太习惯别人喊他“哥”,勉强点了下头:“你好。”
他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人家名字,便在对方收拾行李的时候,低声问顾碎洲:“他叫什么?”
“。”
顾碎洲表情短暂失控两秒。
实不相瞒,他忘了。
看了资料后就抛之脑后,压根没多看一眼对方名字。
只记得对方爸妈里有一个姓程。
但这难不倒顾碎洲。
他淡定地捏了捏耳朵:“我一般喊程哥。”
沈非秩手顿了顿。
随后很快恢复正常:“废话,我是问你他的名字,不然我跟你一样喊哥?”
“那可不行。”顾碎洲答得迅速,“辈分不能乱。”
他面上稳如老狗,手却在背后不停跟九号打手势:快!快来救你老板!
九号心领神会:“沈哥,我们……暂时住哪屋啊?”
沈非秩想了想:“两间屋还是一间?”
“肯定两间。”顾碎洲抢答。
沈非秩点头:“二楼的客房都收拾过了,你们随意挑。”
顾碎洲先选,选中了沈非秩主卧旁边的那间,九号就跟着他选了后面的一间。
两人收拾完东西已经是晚上了,顾碎洲躺沙发上嚎着饿,九号便殷勤地借用厨房给他做饭。
顾碎洲拉着沈非秩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嘴上还不停安利:“给你说,程哥做饭很好吃的!”
其实语气有点没底,因为他不知道九号会不会做饭。
沈非秩满脑子都在想C2说得“PUA”“精神控制”等词,电影和顾碎洲的话一个字没看下去,心思都在九号身上。
虽然他经常欺负顾碎洲,但是别人欺负不行啊!
顾碎洲看他神色恹恹,想伸手抓他:“沈——”
沈非秩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
沈非秩淡声:“尊重你的伴侣,要跟所有人保持距离分寸。”
顾碎洲:“……”
真是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现在十分怀疑自己这次操作到底是不是对的。
不一会儿,九号过来喊两人:“沈哥,顾……咳,吃饭了。”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顾碎洲。
沈非秩敏锐捕捉端倪,询问地看了顾碎洲一眼。
顾碎洲淡定微笑:“他内敛,平时称呼肉麻,叫不出口。”
沈非秩勉强信了。
这种淡定的心情在看到那一桌子菜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
辣子鸡丁,葱油豆腐,五花肉,炸鸡皮,胡萝卜炒菠菜……甚至还有豆沙糯米卷。
精准踩雷,每样都是顾碎洲不喜欢吃的。
相处了快一个月,连对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沈非秩非常不可置信。
他可是从第一次一起吃饭,还讨厌这家伙的时候,就记住顾碎洲喜好了。
但更让他不可置信的还在后面。
顾碎洲这崽子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了下来,第一筷子就夹了个豆沙糯米卷吃,还夸赞九号厨艺棒。
沈非秩倒抽一口冷气。
谈恋爱怎么会是这种为了对方强行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呢?这是畸形扭曲的!
真叫C2说对了。
顾碎洲肯定有问题!
沈非秩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顾碎洲吃得也很少,应该是潜意识还是抗拒这些食物的,他看着顾碎洲跟九号温和道了晚安,回到自己屋里准备休息。
现在才十点,那小子从来没这么早睡过觉。
沈非秩洗完澡,怎么想怎么不对,要是顾碎洲真因为九号受了委屈,他真是对不起蔺子濯和顾莨。
于是等外面没动静了,他悄无声息来到隔壁门前,敲响了门。
顾碎洲一顿饭吃得生不如死,正抱着马桶大吐特吐,听到敲门声差点把自己呛着。
他迅速漱口洗了把脸,隔着门问:“沈哥?怎么了?”
“方便进吗?”沈非秩问。
顾碎洲整理了一下浴袍,打开门:“沈哥,这么晚找我有事?”
沈非秩看了眼旁边紧闭的房门:“进去说。”
顾碎洲这回却没让。
短暂的安静后,他听到面前这人忽然笑了一声,很愉悦。
顾碎洲忽然压低身体,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哥是要给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吗?”
沈非秩把他脸推开:“正事。”
顾碎洲一点都没有分寸地用鼻子蹭了蹭他掌心,许久没见面,他都快想死了:“什么正事要半、夜来我屋里说?”
“让不让进?”沈非秩不想废话。
顾碎洲见好就收,没再嘴贫,给他让出了进来的空。
在他进来的瞬间,门忽然被关上。
屋里没开灯,沈非秩拧了下眉,想到这人怕黑的毛病,抬脚去找夜灯开关。
还没走两步,腰就被一个只手揽住了。
他条件反射抓住那只手想来个过肩摔。
但顾碎洲附在他耳边,手腕不停颤抖,声音很虚弱:“忘开灯了,腿软了。”
沈非秩便卸了手上的力气,在他肩膀上扶了一下:“进来也不第一时间打开智能管家?起来,把你身后机械爪电源打开,让他去开灯。”
“起不来,没力气。”顾碎洲见他不反抗,得寸进尺两条胳膊都紧紧箍着他腰,从后面抱着他,“怎么办啊哥哥,都没力气跟你偷/情了。”
沈非秩安静了。
顾碎洲一阵惶恐。
不会开玩笑开过头了,要被丢出去了吧?
他刚想说点什么弥补,就听沈非秩嗤笑一声,忽然转了个身,手伸到他头发上不轻不重拽着。
“顾碎洲,这么能浪,你男朋友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非秩:没有一杯茶能瞒过我,除非我自愿。
顾茶茶:谢邀,我哥是真不吃醋^_^
二更来啦,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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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沈非秩算是看出来了, 什么pua,都是狗屁,这小子一开始就是一肚子坏水, 不知道在作什么幺蛾子。
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才有力气跟这人秋后算账。
这一周以来, 两人的相处模式都有点奇怪,像是牛头按上了马尾,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
直到这一刻把顾碎洲踹到床上, 他才找回熟悉的感觉:“我一天不揍你, 你就给我作妖是吧?”
顾碎洲也被踹乐了,好不容易才压下嘴角, 可怜巴巴道:“那我怎么办嘛!我不是为了想让沈哥放心才配合你的安排吗?”
“他对我好过分的, 天天欺负我,给我吃我不喜欢的东西, 你刚刚也看到了吧?我给他说了很多遍我喜欢吃什么了,他就是只馋我身子, 馋我脸, 根本不对我上心!”
他装可怜的水平可以说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饶是沈非秩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联想到刚刚两人生疏的互动, 还真就信了。
他叹了口气, 走上前揉了揉他脑袋:“对不起。这次是我欠考虑安排不当。”
顾碎洲是典型的给了点阳光就灿烂,哭嚎不止:“沈哥你知道我这一个月过得多惨吗?我这辈子都不想跟Omega谈恋爱了!”
“?”
不会吧?不会被弄出ptsd了吧?!
沈非秩有点焦躁:“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下, 这种事……”
顾碎洲小脸一垮:“你的意思是还要再来一次?”
沈非秩:“……“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沈非秩有错在先, 只得先应允下来, “我不管你谈恋爱的事了, 分化的事再想想办法, 好了吧?”
这真是沈非秩为数不多的温柔时刻。
顾碎洲只恨自己没开录音笔。
他落寞地低下头:“可是徐盅说,除了……没有别的方法了。”
沈非秩叹气:“总会找到方法的。”
蓝星可能没有方法,但主星一定会有。
反正徐盅他们的方法也是猜测,并非绝对安全,与其赌概率,倒不如让C2想想办法。
他正出神想着各种可能和方法,忽然感觉一只手握住他脚踝,从下往上摸。
“?你的手,老实点。”
顾碎洲坐在床边,手指灵活且有力地禁锢住他的脚踝:“哥哥,你刚洗完澡吗?腿好凉。”
“松手。”沈非秩语气不善,被他摸得脊骨发颤。
顾碎洲当然不会听,扶着他的腿站起来。
那只细腻的手擦着他腿上皮肤,直接撩过浴袍衣摆划过他大腿,才恋恋不舍移开。
“沈哥这些年好像过得很不错,皮肤都养好了。”
“顾碎洲,”沈非秩语气沉了下来,拽着他衣领怼在落地窗上,“注意分寸,别对我对手动脚。”
玫红色的星光从窗户照进来,顾碎洲眼睛有些迷离。
沈非秩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脸有多好看。
卧室门被敲了敲。
“我听到这边有动静,你还好吗?”
沈非秩下意识松手想去开门。
脚步还没后撤,后腰就被揽住,顾碎洲强行把他锁在怀里,一根手指抵住他嘴唇:“嘘——别说话,沈哥,我们现在还在偷/情呢。”
偷个屁。
沈非秩一巴掌把他手打掉:“适可而止。”
“我可没说谎。”顾碎洲转而拉着他两条胳膊,无辜道,“我和他现在至少明面上还是恋人关系吧,要是看到你在我房间里,那我们分手不就成我的错了?”
沈非秩可不会被他绕进去:“我们什么都没干,你哪来的错?”
“沈哥,你还是太不懂男人了。”顾碎洲叹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把头放在他肩膀上,“他们总是很无理取闹。”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两不是男人一样。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非秩也没再执着吭声。
顾碎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里浮现一抹笑意,扬声道:“没事,你回去睡你的吧。”
他手稍微用了点力气,沈非秩一个不查,脚步不稳往前跌了一步,膝盖不小心碰到了某个东西。
“嘶!”
顾碎洲痛呼一声。
沈非秩整个人也僵住了,不可置信看着他:“你……”
“我什么?”顾碎洲也是无奈了,“我也是正常男人。”
沈非秩无法理解,还处于震惊中:“正常男人被踢一下会有反应?”
他果然就是个m吧?!
顾碎洲见他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也无法解释。
总不能说其实从沈非秩进来那会儿他就有反应了吧?那他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他清了清嗓子:“可能,最近快到假性发热期了。”
一提到这个,沈非秩关注点就转移了:“明天去医院。”
“没事,我这几天去过了,回头让盅叔把报告发你。”顾碎洲心道要命,果然说谎是要遭报应的,“沈哥,趁着我这几天有空,你陪我出去玩玩好不好?”
沈非秩听着外面脚步声渐远,终于把人推开,从他床头柜上拿过一支棒棒糖拆:“你想去哪儿?”
“去海边吧。“顾碎洲笑笑,“蓝星的海一点都不好看,我都快五年没见过蓝色的海了。”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可怜巴巴弯了弯。
沈非秩听不得他说五年:“行。”
顾碎洲眼睛一亮:“那就……”
“不过我得把C2带着。”沈非秩一句话,让顾碎洲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C2C2又是C2!他妈的C2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皮笑肉不笑:“为什么带他?”
“有事。”沈非秩有点心不在焉。
C2平时看着好说话,其实很有原则,要跟他谈条件,得废不少脑细胞。
顾碎洲气得在屋里来回来走,想差人把C2绑了喂狗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C2存在感太强了,偏偏长得那是真没话说,能让沈非秩对他另眼相看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了?”沈非秩还以为他不喜欢三人行,便道,“把莱阿普顿带着也行。”
四个人,这样谁都不寂寞了。
顾碎洲:“。”
还要带两个?!
……
出去玩的事就这么草草定下,顾碎洲要处理公司的事,这几天比较忙,沈非秩就只能揽下了遛狗的大任。
顺便还解决了一下九号帅哥的烂摊子。
临出发前一天,他跟莱阿普顿把狗子带到了徐盅家里暂存。
莱阿普顿第一次跟这狗见面,喜欢得不得了:“沈先生,这狗叫什么?”
沈非秩张了张口,艰难吐出那三个字。
“狗屎运”这个名字,他真是不是很想说出口。
那天顾碎洲得意跟他介绍狗名字的时候,他差点想把人嘴撕烂。
但出于对别人家狗取名自由的尊重,还是耐着性子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顾碎洲说:“他能被你遇上,还被我收养,不就是走了狗屎运吗?”
沈非秩当即转身就走。
好在莱阿普顿对这个名字毫无芥蒂,一声一声清脆的“狗屎运”喊得顺畅无阻。
徐盅家楼下有小吃街,莱阿普顿馋的要命,便在楼下边吃边等沈非秩自己上去送狗。
徐盅很热情地接待了他:“正好今天要带狗屎运去打针,您送来的正好。”
“嗯。”沈非秩随意靠在门口,看徐盅给狗屎运带防咬器,就顺便拿过了柜子上的诊断单看。
因为要长期养狗,顾碎洲就给狗办理了宠物医院的年会卡,上面记录着每次打针使用的药物,还有打针的次数。
每只宠物总有那么几针必须打,狗屎运的那张表上只剩下了最后两针。
……哪家的狗身体这么棒,一个月就能把针全都打齐?
排除基因变异的可能,那就是这只狗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接种疫苗了。
沈非秩用智能机扫了扫狗屎运就诊本的开本日期。
——2023年12月28日。
他垂眸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一声。
正在给狗子挂绳扣的徐盅听到,莫名感觉脊背发寒。
怎么感觉……他家小顾总要倒霉了呢?
沈非秩之前答应了顾碎洲送完狗就去公司接他,当然不会食言,掐这约定好的点来到W.N,在一众员工好奇惊艳的注视下来到了顶楼。
顾碎洲还在开会,他就去了接待室,因为身份特殊,秘书告诉他如果他想,可以开光屏看顾总开会。
沈非秩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屏幕打开了。
顾碎洲一身黑色西装,难得没那么吊儿郎当,漂亮的眉头蹙成一团,眼中满是不耐烦。
“你的口头担保有个屁用?你动动嘴皮子我就给你拨款二十亿,你说话怎么那么值钱呢?”
沈非秩挑了下眉。
西装都掩盖不了那股子混账劲,说话还是那么粗鲁。
被顾碎洲嘲讽的那人脸色不太好看,直到散会,还对着顾碎洲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沈非秩看在眼里,关上光屏出了门等他。
董事会年轻的年老的都有,思想观点不一样再正常不过,一堆人挤在一起除了吵还是吵,顾碎洲正头疼着,就在电梯门口看见了沈非秩。
他眼睛一亮,直接忽视给他搭话的女人,颠颠跑了过去。
“等很久了吗?”
“刚到。”沈非秩给他按了电梯,“接你下班。”
顾碎洲眼中的笑意逐渐加深,对着那边一堆噤声的人道:“你们坐下趟电梯。”
说着,就迅速带着沈非秩进电梯关上门。
众人:“……”
小顾总这是被下蛊了吗?
顾碎洲话本来就多,一见他,跟倒水似的喋喋不休吐槽着工作上的事。
沈非秩安静听着,等他说累了,才问:“许总,是刚刚开会的时候问你要投资资金的那个?”
“嗯?你怎么知道?”顾碎洲愣了下,“你刚刚看我开会了?”
“嗯。”沈非秩说,“不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你想亲自来开会都行。”顾碎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犯怵。
刚刚开会,他应该没说什么不礼貌用语吧?
他的胆战心惊让沈非秩有点好笑:“那你打算怎么应付他?”
“谁?姓许的吗?”顾碎洲斟酌着措辞,“大概就是,苦口婆心,谆谆教诲,真诚地给他分析利弊吧。”
沈非秩:“。”
他用一种“你自己说出来不心虚吗”的表情看着他。
顾碎洲只撑了两秒就投降:“好吧,我说实话。他以前就不听话,我这次打算换了他,给他二十亿,然后用另一家收购的公司匿名和他作对,借机直接把他踢出高层。”
够狠够毒,一针见血,这才是顾碎洲最喜欢用的手段。
他本以为要挨沈非秩的教训,没想到对方竟然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仅限于把他踢出高层这么简单。”
沈非秩说:“我会让他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不留下任何隐患。”
顾碎洲怔了怔,忽然垂眼笑了声。
差点忘了,要说心狠手辣,他沈哥可不比任何人差。
“顾碎洲,你要知道,从来都是我选择给不给别人机会,如果我给了,对方没有抓住,那以后也不用再将功补过了。”
沈非秩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关于狗屎运的事,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对方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
顾碎洲开车门的手微微顿住。
隔着一辆车,看着另一边的沈非秩:“……什么意思?”
沈非秩却答非所问:“我的耐心没有很多。顶多也就飞到目的地的时间吧,大概要十个小时,你自己把握。”
“……”
因为这句话,顾碎洲纠结了一路。
不是,哪里暴露了?错在哪儿了?
他瞒着对方偷偷摸摸干的事不少,万一认错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顾碎洲心里七上八下了一路,一下车就拉着莱阿普顿的手打听线索。
“嗯?沈哥有没有异常的地方?”莱阿普顿摸着下巴沉思,“没有吧,我今天见到他都蛮正常的啊。”
“不可能,你再想想,好好想想!”顾碎洲把沈非秩给自己说的话学给他听,“你看,这肯定是有什么事,不然他为什么会说这句暗示我?”
“你说的有道理。”莱阿普顿也严肃起来,按着太阳穴想半天,忽然抬起头,“啊!我们今天是开你车出去的,你之前给那个九号帅哥还债的账单不是在车上吗?会不会被看到了。”
顾碎洲醍醐灌顶。
肯定是这样了!
他肯定是发现自己跟九号的交易记录了!
他福至心灵,在沈非秩准备跟C2并排坐的时候一把抓住对方手腕:“我错了。”
沈非秩歪了歪头,示意他继续。
顾碎洲一脸真诚:“我不应该为了博取你的同情而让九号陪我演戏骗你,还白搭出去两千万本钱!”
他说得多真诚啊,前前后后因因果果都和盘托出了。
沈非秩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C2看看这个看看哪个,眨了眨眼睛。
顾碎洲看他脸色难看,喉结滚了滚:“不是吗?那就是……我让莱狗故意给你发我醉了的消息?”
沈非秩:“……”
莱阿普顿:“……”
怎么这还带波及无辜?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还是不说话,顾碎洲更慌了:“总、总不会是,我前两天把诽娅老板搞下台,遣散里面所有选手,赔钱收购了诽娅吧?”
这一瞬,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C2脸色涨红,憋笑憋得想死。
良久的沉寂后,沈非秩忽然弯起眼:“顾碎洲啊。”
他声音出奇的温柔而缓慢:“你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小惊喜?”
顾碎洲:“。”
莱阿普顿:“哇哦。”
沈非秩最终还是没跟顾碎洲坐一起。
生气还是其次,主要是他真有事跟C2说。
“不可能,你别做梦了,这事儿没得商量。”C2的语气不容置喙,“主星的药超过你们世界的文明发展不知道几千万倍,我把药给你,我这两年工资就一分别想拿了!”
“我可以替你挣回来。”沈非秩不死心。
“你怎么替我挣?”C2狂翻白眼,“你都从良了,都退休了,工资都用来换这个世界的钱和通行证了!”
“我可以再替你跑一个世界。”沈非秩说,“我看过你们的奖金等级,一个S级的世界,足够你三年的工资了。”
C2:“……你没事看我们的工作手册干什么?”
沈非秩从容道:“知己知彼,战无不胜。”
C2:“可是这应该还是不妥……”
沈非秩:“你不想要钱?”
C2:“可……”
沈非秩:“两个世界。”
C2:“成交。”
他立马通知A11去准备资料备选,兴奋问他:“你什么时候出发?”
“等旅游回来。”沈非秩说,“答应人家的旅游,半道就走太不像话了。”
“他都骗你了你还向着他啊?”C2不解,“你是不是对他容忍度过头了?”
“不是对他容忍过头。”沈非秩带上了眼罩准备眯会儿,“我是在好奇,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从他回来以后,顾碎洲实在太奇怪了。
明明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但总有哪些地方悄然变了。
好比更喜欢对他动手动脚这点,沈非秩就非常不习惯。
他们的关系好像还不至于做这种亲昵互动吧?
飞梭时间不算太久,期间顾碎洲来找过沈非秩几次,都被他以“休息”为借口避之门外。
直到到达目的地,顾碎洲才眼巴巴过来牵他手。
沈非秩本来也不算多生气,说实话,顾碎洲那些小九九,他最少也能看出个一二三。
之前不说也纯粹是不想说,懒得点破,惯着他闹罢了。
沈非秩任由他拉着,两人顺理成章开了一间宾馆房间:“小孩子吗?不牵手走不了?”
“嗯。”顾碎洲抿了抿唇,一米八七的大男人,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跟在他身后,“哥,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他刚刚从徐盅口中得知沈非秩去送狗的时候看到狗屎运的接诊报告,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想到自己那些不打自招的话,他一阵懊悔。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非秩一个平A,他大招都放没了。
“狗屎运确实是我之前就养着的,但是我那不是自己养的吗?我怕你不接受他,就曲折地想了个办法让你对他有点责任心。”他是真不敢扯犊子了,老实巴交解释。
说完,还低低嘟囔道:“顺便也对我产生点责任心。”
沈非秩把这句话也听到了,步子顿了顿,直白道:“顾碎洲,你不觉得你太粘我了吗?”
这话一出,顾碎洲整个人都慌了:“你嫌我烦?”
“不是,我只是觉得,”沈非秩勉强组织了一下委婉的语言,“你或许应该找一下原因。太过依赖一个人不是什么好事。你——”
“沈哥,”顾碎洲笑容淡了下来,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你再纵着我半个月,等回去我就改,好不好?”
沈非秩目光一瞬不瞬看进他的眼睛,无声询问原因。
顾碎洲率先移开目光,低下头,大胆地抱住他:“别问了,哥。我承认我最近是有点不对劲。但你走了这么久,我每天都很难熬的。”
“网上不都说,一次性把想吃的东西吃过瘾,以后就不会再想了。同类比,你也补我一周,过了瘾,我以后就改,行吗?”
这个原因其实沈非秩之前也怀疑过,听到对方解释,反而松了口气。
他没立即回答,顾碎洲就问:“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不是。”
“那我是会让你困扰吗?”
“……也不是。”
“我会说到做到的。”
沈非秩也是怕了他了。
“……算了,就这样吧。”
顾碎洲紧了紧放在腰上的手,无声笑了笑。
“那今天晚上,我们可以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
茶的领悟:我哥是个讲道理的人,不管正理歪理,能说服他就行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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