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乔谨带着律师代郑荣光去南极娱乐签合同,对方也派业务经理来对接。
两个律师在那里敲合同细节,乔谨和业务经理坐在旁边看着他们。
他人年轻,样貌上又过于出挑,再加上一身名贵西装和腕间的手表都让对方不敢贸然开口。
还是乔谨先说:“贵公司环境真好。”
“绿植稍多一些。”对方谦虚道,然后问,“乔总平时看电视吗,对我们公司的明星有没有喜欢的?”
乔谨微笑道:“抱歉,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没关系没关系,”对方笑道,“青年才俊,肯定对时间管理很严格。”
乔谨笑笑,没说话。
他衣冠楚楚,又文质彬彬,像是见惯了名利场的人,即便不热衷于交流也不显失礼,倒是对方一直想要跟他找个话题来谈,显得过分热络。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着装干练理留着半长发的男人走进来,忽略了本公司的经理和看合同的律师,径直对着乔谨道:“抱歉,请问是瑞意集团的郑总吗?”
乔谨猜测着他的身份,看着他道:“郑总今天有事,我是瑞意的乔谨,你好。”
对方站着,视线自觉高高在上:“既然也是瑞意的人,我就直说了。我是白苑的经纪人,昨天我们白姐作为路总的女伴出席宴会,说好了给我们暑期新戏的女主角,我们联系不上路总,尹秘书让我们找郑总,郑总没来,现在算怎么回事呢?”
乔谨并不打算多说:“我不太了解。”
对方哽了哽:“或者你能把路总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跟路总联系。”
乔谨投以抱歉的目光:“我没有路总的联系方式,平时有事都是找尹秘书。”
他油盐不进,对方张嘴停了足有一分钟,才说:“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要爆料了。”
乔谨示意他自便,站起身来,系上了西装的扣子:“我们带着诚意而来,如果这是贵公司的待客之道,那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律师见他站起身,也放下手里的合同站起身。
南极影业的经理没想到他这么硬,本来还打算探口风,一看他起身立刻急了,一边给经纪人使眼色一边赔笑道:“都是误会,以后咱们两家成了合作伙伴,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呢?白苑的事情确实是之前跟郑总谈妥的,这事在合同里也都写明了。”
“详情我不了解。”乔谨请他留步,“只是白小姐朝秦暮楚,吃相未免难看。”
“纯属误会!都是天杀的狗仔作孽,白苑对外营造的可是玉女人设,酒店照片一出,损失最大的是我们南极影业。”
“你们损失大?”乔谨天方夜谭般反问,“你们没看到报纸上怎么写,这份名誉谁来赔偿路总?”
业务经理擦着汗,拉着他不让走:“有话好好说嘛咱们,先把眼下的合同签了,白苑的事情以后再说。”
乔谨甩开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冷笑道:“不必说了,告辞。”
会议室的门敞开着,业务经理跟经纪人面面相觑。
业务经理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难以理解道:“路总有什么名誉?年轻的时候深夜酗酒、郊区飙车、赌场开台、钱权交易一把抓,他难道还在乎这点名誉吗??”
“不明白,”经纪人说着掏出手机,“我继续找尹秘书。”
他把电话拨过去,等到快要挂断,尹秘书那边才接起来。
他立刻道:“还是我,南极影业白苑经纪人。郑总没来,你们分公司的乔总来的……”
“乔总?”尹秘书一反常态,打断他匆匆问:“乔谨?”
“好像是。”经纪人压着火,说话也不太好听,“我们不过是问了一下这个事应该怎么解决,他倒好,合同也不签了,起身就走了。你们公司不要欺人太甚好伐,大家都是要皮要脸的人。”
“你等下。”尹秘书的声音从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人,添加了烦躁和震惊,“你是不是疯了,你找乔总问这事干什么?”
“我、这他妈……”经纪人刚要开口骂,尹秘书那边已经嘟一声挂断了。
经纪人盯着黑屏的时候拧起眉,跟业务经理面面相觑。
业务经理想了想,犹豫着拿出自己手机来:“我给老板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事吧,看这合同还能签吗。”
他叹息一声,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才打开手机准备打电话。
电话没打出去,自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正是‘老板’二字。
业务经理倒吸一口凉气,战战兢兢地接了:“喂?”
“你们搞什么?”南极影业的老总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这投资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敲定的,在牌桌上输掉了将近七位数,你们给我搞黄了??”
业务经理:“刘总……”
刘承续打断他,气结道:“路总刚刚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们为难他公司里的人。你怎么回事,会议室随便让人进进出出吗?板上钉钉的合同都能给我谈飞,告诉白苑的经纪人,让他立马给我滚蛋!”
经纪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业务经理的也差不了多少。因为紧接着刘承续就说:“这合同要是真黄了,你他妈也给我滚蛋。”
业务经理跟经纪人对视一眼,同样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慌张。
乔谨不过一个部门经理,为什么尹秘书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跟路评章通气。而路评章又为什么一秒都不耽误地直接联系刘承续?
其中关系不言而喻。
部门经理之前揣摩的不错,那年轻人有如此气质和胆量,身份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乔谨下班前给路评章打电话,尹秘书接了,声音比之往常多了些小心翼翼:“乔先生?您找路总吗,稍等一下,我马上……”
“不用找他。”乔谨这两天跟他通电话的时长和次数已经严重超标,说话的时候自在了一些,“尹秘书,路总今天回家吗?”
尹秘书没听清:“什么?”
乔谨道:“路总上午说今天他回家,但是我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加重了‘多’字的音:“他可能晚上会有其他的安排。我的意思是,今晚我想去医院一趟,跟我妈待会儿,如果他不回家的话。”
尹秘书今天也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心理防线厚重且结实,感情代入的并不深。
“需要我帮您问一下路总吗?”
“不问他,”乔谨说,“你能直接告诉我吗,尹秘书?”
尹秘书沉默了。
这超出了他的理解和职责范围。
乔谨叹了口气:“好吧,你帮我问一下,尽量别说是我问的可以吗?谢谢。”
尹秘书没传达过这种掐头去尾的话,为了节省路评章的时间,他缩句的本领炉火纯青,但是这么含糊的问话还是第一回。
“路总,”尹秘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手机,迟疑了一下,“您今晚跟南极的刘总谈完事情后回家吗?”
耽误的这一秒时间在他身上非常罕见,路评章立刻察觉出了异常,停下了写字的手:“谁让你问的?”
尹秘书没有丝毫犹豫的出卖了乔谨:“乔先生问的。您早晨说过要早点回家,跟他一起吃饭。”
路评章当然记得,但是审了一半的合同还在桌子上躺着,今晚怎么也要跟南极影业的人碰个面,把章程说清楚。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忙碌的,路评章觉得即便他不回去,乔谨也要吃饭,也要睡觉,该做的事情也要去做。并不会因为自己特意告知他,就能改变什么结果。
很多情况下,他自己也不能断定究竟几点能忙完,或是会不会有突发事件需要解决。
尹秘书在一旁道:“乔先生说,如果您今晚不回家,那他就去医院探望母亲。”
路评章诧异了一刹,眉角跟着拧起,似乎没反应过来‘路评章回家’跟‘乔谨去医院探望母亲’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悖关系。
“去啊。”路评章手里的钢笔搭在保养得当的手指上,他拧起眉,“我回不回家,他都可以去医院,没人拦着他。”
尹秘书沉默站在一旁。
路评章摩挲着手里的笔,望着宽敞的办公室沉思。笔尖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接连的哒哒声。
这笔是他从家里带到办公室来的,只需偶然一瞥,就想起那个夜晚乔谨捏在手里签字时的场面。
乔谨的笔迹锋芒明显,字与字之间有着明确的界限。而路评章写字大刀阔斧,比划勾连。
但是乔谨把他的签名模仿得很像,都是路评章在数不清的夜里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路评章把钢笔搁下,朝尹秘书伸出手。
尹秘书拨出乔谨的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在他掌心里。
电话刚好被接通了,传出来乔谨询问的声音:“尹秘书?”
“是我。”路评章说,“今晚我不确定能不能回家,几点回家。”
乔谨沉默不语,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从听筒内模糊传出来。
路评章稍作停顿,继续说:“你想知道的话,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提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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