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府城书院16

    一声乔老板,足以证明董文宣认出了乔楠蓬莱茶楼东家的身份。

    乔楠有点诧异,但也并不是全然意外,毕竟很早之前就说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易容,他也不是专业乔装改扮的,碰到熟人被认出来不奇怪。

    只是让乔楠诧异的是,他和面前这个青楼哥儿并无交际,对方竟然也一眼就认出了他,着实好眼力。

    “乔老板,我能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吗?就耽误您一刻钟的时辰。”

    董文宣见乔楠盯着自己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不由带着点祈求再次询问。

    他之所以能够认出乔楠,其中确实有他眼力好的缘故,但也是有他刻意对乔楠有关注的原因。

    而他之所以会关注乔楠,这还得从那次庙会,蓬莱茶楼表演的宣传话剧说起,那天他正好休息,就也去庙会凑了个热闹,然后就看到了蓬莱茶楼的宣传表演。

    董文宣虽是个青楼哥儿,但他和那些因家境贫苦被卖到青楼的姑娘哥儿不同,他原本是一个富商家的妾室庶子。

    他娘曾经也是某个繁华府城青楼中,颇享盛誉的花魁,和大多数青楼姑娘哥儿那般,为寻求后半生依靠,费尽心机勾搭上了他的富商父亲,被买回去做了妾室。

    因为长得漂亮又懂情趣,他娘很是受宠了一段时间,可男人的宠爱就像流星般消失地快,等他娘怀上他,不能再伺候父亲时,父亲就又纳了新美,之后便把他和他娘给忘得干干净净。

    最糟糕的是,他父亲那位正室是个心眼小的,他娘当初得宠时忘形,把那正室给得罪了,现在他娘失宠,人家自然要收拾报复。

    于是,最后不仅他娘重新被卖回了青楼,连带他也没逃过,一起被送到了火坑之中。

    而他父亲,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不在乎他娘这个旧人就算了,连他这个亲儿子都不在乎。

    也是,他父亲后院那么多妾室姨娘,那么多庶子庶女,父亲恐怕连自己所有儿女的名字都记不全,又怎会为了他这么的庶哥儿和正妻闹不愉快。

    正是因为如此身世,当初那巡抚大官想赎他回去做妾,董文宣才不愿意,他不想失去男人的宠爱后,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再经受这种悲哀的事情。

    因为妓子即便做妾,那也是贱妾,依旧是随时可以买卖,和人家良家百姓出身的良妾,是不同的。

    所以,董文宣一直的打算都是,趁着年轻时候努力存银子,在30岁之前自己赎身,然后再离开苍山府。

    寻个没人知道自己过去的偏僻村子,置办百来亩良田,当个小地主,招个自己能拿捏得住的老实懦弱男人入赘,再生个孩子养老,下半辈子普通平淡了些,却也能安稳活到老……

    但这是董文宣原本的想法,在看过蓬莱茶楼当初的宣传话剧时,他就改变主意了。

    他能够看出话剧的价值,也看出来这个所谓的话剧,将来肯定会和说书、唱戏一样,成为各大茶楼里不可获取的节目。

    话剧表演的门槛并不高,董文宣觉得自己也可以去表演!而且肯定不会比那些戏子差,因为话剧又不需要深厚的唱戏功底,要的演戏能力,他觉得他有!

    董文宣想,如果他能够去当话剧戏子赚钱,就不用再在青楼卖身存养老钱了,这行干久了伤身,他以后还想要孩子的。

    只是他一直生活在青楼里,除了奏乐跳舞讨好男人,其他啥也不会,便也只能继续做着这卖身的行当了。

    如今,他或许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董文宣着急的祈求,“乔老板,求求你了,你就给我一刻钟时辰,我就说几句话,几句话就行……”

    “好吧,你跟我进来。”

    乔楠也曾是陷入过绝境的人,面前之人眼中的祈求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有些触动,只是耽误一刻钟时间而已,对他并没有什么。

    得到首肯,董文宣露出欣喜之色,立马跟着乔楠进屋。

    待远处老鸨等人听不见他们说话时,董文宣才率先开口询问,“乔老板,你买我们楼里的老姑娘老哥儿回去,是不是想让她们演你们茶楼,上次在庙会表演的那种话剧?”

    乔楠再次诧异,也不否认,“你怎么猜到的?”

    董文宣满脸都是喜色解释,

    “我就知道!乔老板,是这样的,我上次在庙会看过你们的话剧后,我就特别看好你们茶楼这种表演,猜测你们茶楼以后,多半要唱这种特别的戏曲,我觉得我也可以去演。”

    “我是不会唱戏,但我会唱曲,上次给你们表演南侨的那个伶人,他曲儿可没我唱得好,长得也没我漂亮,身段更不如我柔软!如果是我去演那个南侨,我肯定比他演得更好。”

    “乔老板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能给你演上一段,我记得那天表演的细节,回来我就琢磨演这个话剧技巧……”

    “正想着琢磨好了,我就去找乔老板您自荐,我想去你们茶楼当话剧戏子,没想到乔老板你先来我们楼里选人了,一点都不嫌弃我们出身,乔老板,你看我怎么样?能跟你一起走吗?”

    董文宣丝毫不怕被拒绝的自我推荐。

    他已经在青楼里待很多年了,随着年纪越大,身体就越走下坡路,他虽打算得好,可他不知道等他存够银子能离开青楼时,会不会已经先把身体熬坏了。

    他不想自己将来凄凄惨惨,只要能够改变命运,他都会努力地抓住机会,他一点都不介意去当个戏子,反正再怎样都比在青楼卖身得好。

    “你如此模样身段,能来我茶楼演话剧,自然是好的,但在我茶楼表演,肯定没有你在这里赚得多,你真愿意?”

    乔楠闻言再次惊讶,不过有些高兴。

    他今天虽然在这里买了十个人,但这些姑娘哥儿的姿色实在都有限,若话剧故事主角设定是个大美人,就比如像上次的南侨仙哥儿那种,就需要特别精心的打扮,还有外物烘托才行。

    可每次都那样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效果也有限,毕竟后天加工的美人,到底不如纯天然的更赏心悦目。

    他接下来要准备推出的话剧故事,其中都有个绝色美人存在,他正愁到哪里去找足够漂亮的姑娘和哥儿来饰演,没成想就遇到自荐的了。

    董文宣的容貌并非绝色,但也是真的漂亮,五官明明是清丽脱俗的那种,可因为出身青楼风尘,所以只要改变妆容衣服,他就是那种可清丽,也可妖艳的大美人。

    这要是培养好了,以后说不准就是他们茶楼话剧的顶梁台柱之一!

    看出乔楠对自己感兴趣,董文宣有点激动欣喜,赶忙点头表态,

    “我愿意,我愿意!乔老板您放心,我不嫌弃茶楼的待遇没这里好,乔老板你也看见了,我如今年岁已经一十多,长得再好,在这楼里的好光景,也就这两年了。”

    “何况若有别的出路,谁愿意总待在这种地方?我一直都想找个其他活儿做,但除了逢场作戏讨好男人,我什么都不会,身子娇养着也做不来粗活,现在乔老板你们茶楼,真真是太适合我了!”

    “乔老板,以后我肯定好好跟着你干,绝不三心一意,做那等没有良心之人……”

    蓬莱茶楼说书先生被撬墙角的事情,他经常去茶楼消遣,也都听说了,他猜测正是这样,乔老板才会跑来买人演话剧,毕竟卖身契确实是个拿捏下面人的好东西。

    而这也证明,乔老板对话剧的足够看好,否则干嘛耗费如此大的本钱投入其中,话剧戏子将来肯定是好活计。乔楠确实也很心动,可是,“你的赎身银应该要不少吧?”

    尽管董文宣已经不再是红牌,但就凭对方那张还姿色尚存的脸,赎身银子没有个上千两,绝对也下不来。

    不要觉得这很夸张,青楼里年轻漂亮的姑娘哥儿,价格就是这么贵,不然赎身钱太便宜,靠着这些年轻漂亮美人的受欢迎能力,早就自己赎身跑光了!

    乔楠是想找个漂亮的姑娘哥儿回去培养成台柱,但花千两银子弄个人回去,还是不划算,因为他茶楼的吸金能力,可没法跟青楼比。

    董文宣一时语塞,也想到了自己昂贵的身价,银子给少了老鸨肯定不会放他走,可他又实在不甘心放过这次离开火坑的机会。

    咬咬牙,董文宣问道,“那若是我自己赎身,去乔老板的茶楼,乔老板您能给我多少工钱?”

    “你愿意自己赎身过来?”

    乔楠眼睛微微睁大,对这人更加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对方竟能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是相信董文宣想离开青楼的心思,毕竟对方年纪在青楼里确实算大了,不快点找其他出路,以后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只是对方自己花大价钱赎身,来投奔他们前途未明的茶楼,简直就是一场豪赌。

    董文宣也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他觉得机会错过就没有了,想要更好的人生,哪能不付出冒险呢?

    他不愿意给人当妾室去冒险,但他愿意靠自己努力去赌一回。

    这些年他存了不少银子,赎完身还能剩个几百两,如果赌输了在蓬莱茶楼混不下去……也还是勉强能以后养老,就是没原本计划的那般轻松了就是。

    董文宣鼓起勇气点头,“我愿意,乔老板,我就想换个行当。”

    他不想熬坏了身体,他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将来有个家。

    乔楠看见他眼中坚定,点头,“好,如果你真愿意自己赎身过来,那我和你签契约,工钱我给你两种选择。”

    “第一种,不管我茶楼生意如何,每个月给你20两固定月钱,然后每演出一场话剧,再给你10两出场费,但客人打赏就没你的份儿了。”

    “第一种,没有固定月钱,也没有出场费,但客人打赏以及你演出时辰段,客人在茶楼的消费,我给你一成的分红。”

    前者赚不了太多钱,但胜在稳定,每个月一两百两的收入也不算少。

    后者虽不稳定,但如果真对自己的表演有信心,那么每个月赚几百两都不是问题,完全不比董文宣在青楼卖身差。

    毕竟董文宣的卖身价是高,可是老鸨拿大头,真正能分到他手里的银子,其实并不多。

    “我选第一种。”董文宣毫不犹豫做出选择,他对自己有信心。

    乔楠露出笑容,“好,那你赎身之后来茶楼找我,我们到时候再仔细商量契约的内容。”

    “谢谢乔老板,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董文宣喜不自胜,激动点头保证。

    *******

    遇到董文宣自荐是个意外之喜,既然有了这样个主动上门的大美人,乔楠也就不用再愁找美人演员的问题了。

    约定好后,乔楠和雨竹就带着买来的十个青楼姑娘哥儿回去,继续紧锣密鼓的安排话剧之事。

    这边董文宣的动作也很快,第一天就找到老鸨说了自己要赎身的事情。

    老鸨有点舍不得他,董文宣年纪大归大,但来找他的客人还是不少,并且还都是挺有身份的那种,算是楼里比较赚钱的人之一。

    不过,真让老鸨扣人她也是不敢的,因为董文宣对付男人很有一套,但凡被他伺候过的客人,对他都有几分在意,要不是董文宣自己不想,那些客人早就纳他为妾了,他若有求,那些客人都是愿意帮忙的,老鸨惹不起。

    所以,董文宣赎身还是比较顺利的,就是花的银子有点多,让董文宣心疼不已,那可都是他的养老钱啊!

    而董文宣赎身离开的事情,也在楼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大家都不明白董文宣现在明明还有很多客人,干嘛这么早就离开,她们做这行的除了伺候男人啥也不会,出去了能做什么?

    即便能找到活儿做,从小身娇肉贵养着的她们,也吃不了苦,还不如继续呆在楼里呢。

    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菱玉儿,她一直把董文宣当成对手,当成花魁位置的最大竞争者,她一直在等着董文宣对她找茬的回击。

    结果……董文宣就这么离开了?

    菱玉儿觉得自己好像小丑,对董文宣更气了,对方简直就是在无声的嘲笑她,鄙夷她,大家都是青楼里的人,董文宣不比她高贵,凭什么瞧不起她。

    她气冲冲找到董文宣,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嘲笑董文宣作死。

    董文宣对此并不在意,想法不同,追求不同而已,没什么好争论斗气的,菱玉儿想攀个大官锦衣玉食,他就想过普通人生活而已。

    不过。

    到底他们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认识多年,又都是在泥坑挣扎的苦命人,董文宣临走时,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玉妹妹,我不否认去当官家妾室,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出路,但迎来送往多年,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能来这种地方的男人,真有几个是好东西?”

    “我们是妓籍,做了妾室也是贱妾,这种被人随意买卖打死的日子,不管你怎么想,我是过够了……”

    说完。

    董文宣便背着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日后即便是饿死冻死,也不愿自己的命再握在别人手里。

    ……

    董文宣过来得很快,乔楠这边话剧事宜筹备也不慢。

    把表演话剧的人都凑齐后,他便立刻将剧情本子,按照角色分发给众人,开始抓紧时间排练。

    乔楠这次准备让董文宣等人表演的话剧,是俞州所在后世流传甚广的《白蛇传》,还是一个充满玄幻色彩的故事。

    原本,他给茶楼安排的话剧表演,是目前世面上最受欢迎的一个武侠话本,俞州讲的故事,他是打算以后到京城开茶楼时,再拿出来使用,因为京城富贵人更多,来茶楼听书听曲打赏更为阔错。

    可没想到之前联系的几个戏班子,把那故事排练好后,就被人挖角了,他短时间内在世面上,根本找不到比那故事更好的话本子。

    没办法,乔楠也就只能使用俞州这里的存货了。

    不过虽然演的是《白蛇传》,但是改编版本的,故事爱情主线,依旧是白蛇和许仙的爱情,但故事中的许仙,不再是个弱质书生郎,而是个文武双全书生郎。

    之所以如此修改许仙的人设,一是讨论过好几个版本(电影版+电视剧版)的白蛇传后,乔楠几人都觉得许仙弱书生形象不够吸引人。

    特别是跑过来找他们玩的齐素娘,发表了强烈意见,非常激动表示,

    “这许仙太弱了,他除了会拖白娘子后腿,让白娘子给他收拾烂摊子,他还能干啥?家世家世没有,功名功名也没有,连开医馆都是白娘子帮忙,他才能有‘名医’的头衔……”

    “这样没用的家伙,别说白娘子了,我都看不上,白娘子凭啥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也不是貌若潘安吧?凭救命之恩,白娘子就喜欢上他,真是瞎扯淡!”

    只要不涉及自己,齐素娘也是个人间清醒。

    乔楠/钱保保/张芸湘:……

    虽然但是,这话确实很有道理,他们也觉得这样的许仙不太行。

    所以编写话剧本的时候,乔楠果断让张芸湘改了,还是文武双全的男人更吸引人,市面上都是弱质书生确实没新意。

    除此之外,就是为后续剧情考虑。

    原版《白蛇传》里面,许仙和白娘子开的是医馆,可众所周知,药理晦涩难懂,别说普通百姓,就是读书人都不一定听得懂。

    在话剧里面表演文绉绉的看病,茶楼客人们肯定觉得乏味,想要吸引茶楼客人,整场话剧就必须节奏迅速,画面精彩纷呈才行。

    因此,最终讨论过后,他们改编版本的《白蛇传》最终情节就变成了如下:

    开头依旧是小牧童救小白蛇,许仙和白娘子结缘,然后白蛇修行千年,带着青蛇来到人间来报恩,遇到许仙。

    但接下来情节就变了,许仙和白娘子不开医馆了,两人因为喜好打不平,到处帮百姓伸冤,与各种坏人斗智斗勇……因为这种情节演成话剧更有看点。

    里面的伸冤小故事,乔楠还去请教了俞州,还是那句话,谁让俞州来自后世,想法总是特别新奇。

    然后。

    听完他们讨论的改编版本白蛇传的俞州就:……

    这故事哪里是白娘子和许仙,这分明就是白娘子和包青天吧?!

    不过真要全部按照白蛇传的剧情,演成话剧确实不太行,因为单纯的《白蛇传》主要讲爱情,受众更多是女人和哥儿,但去茶楼喝茶的客人,更多是男子。

    男子们更喜欢热血些的东西,所以在其中加入与坏人斗智斗勇,再来点吸引眼球的打斗场面,确实更加精彩。

    就是……俞州对这个改编版本白蛇传的结局,很懵逼。

    他媳妇这个《白蛇传》,白娘子怎么不和许仙成亲生子,和青蛇归隐山林了?!

    对此,乔楠的解释是,

    “夫君,你给我讲过的其中一个版本的白蛇传里面,青蛇不是问白娘子‘姐姐,你常说人间有情,我们姐妹相处五百年,难道不是情吗?’……我和保保他们都一致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

    “凭啥青蛇五百年的相随相伴,比不白娘子和许仙的几年相知相爱?所以,我们觉得,白蛇还是别待在人间了,和青蛇回山吧。”

    “再说了,夫君你不是说悲剧才能更让人深刻震撼吗?我们让白娘子和许仙生离死别,天各一方,相互思念,茶楼客人们肯定回味无穷。”

    俞州:……

    茶客们会不会回味无穷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听完有点想寄刀片。

    不过,当初看完白蛇传,他确实也挺对青蛇意难平的。

    其实这个结局……似乎也不错?

    好吧,他夫郎高兴就好,俞州无奈。

    于是,最终茶楼的话剧故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由于魔改剧情太多,他们这个话剧的名字,也就不能再单纯的叫白蛇传了,更不能叫白娘子传奇,因为他们安排饰演大美人白蛇的,是董文宣,一个哥儿叫白娘子不合适。

    所以,最后的话剧名字定下来叫《白蛇青天传》。

    意为:来人间报恩的白蛇精,和文武双全爱帮人伸冤的许仙许青天!

    ……

    蓬莱茶楼上演话剧的消息,早已进行宣传过了。

    而府城百姓们如今对话剧也不陌生,主要是喜来茶楼那边已经开始了话剧表演,尽管表演很粗糙,表演道具也因为技术原因,不像上回《蓬莱茶楼有神仙》那般令人惊艳,但还是受到了广大茶客们的好评。

    这也正常,话剧此刻还是个新事物,大家又没见过更好的,喜来茶楼那边搞得再粗糙,大家也稀罕。

    所以,当听说蓬莱茶楼也要上演话剧,府城百姓们也非常积极捧场,特别是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早早就来定了雅座包间。

    又因为这天是书院休沐日,俞州也邀请了不少同窗和夫子过来观看。

    书院学子和夫子们也早就听说过话剧这个新事物了,只是大家一直被关在书院读书,实难亲眼所见,此次被俞州邀请,抱着好奇心态,都来得很积极。

    特别是李承巍,好不容易又有机会正大光明见弟弟,又怎能错失时机?

    连甄公闲着没事都跟过来消遣了。

    而俞州邀请李承巍过来,自然也有给他和乔楠兄弟创造见面的机会,因此在邀请同窗时,让大家都把夫郎娘子带上了。

    如此看话剧的时候,乔楠过来与他们同桌,才不会显得突兀奇怪。

    这也是俞州的同窗们,第一次见到乔楠,不得不说,众人就算早就听说俞州夫郎长得好,有心理准备,可真正见到乔楠时,还是不免在心中吸了口气。

    乔楠的容貌并不是那种妖艳类型的,但对人冲击力却丝毫不比明艳类的美人差,尤其是他身上那种如清风明月般的气质,更是世间少有。

    平日里为避免麻烦,乔楠都会尽力往低调打扮,可今天要见客,他自然不能再随便糊弄,因此才会有如此显著效果。一群同窗看看乔楠,再看向俞州时,内心都不免生出了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虽然他们承认俞兄很优秀,但同为青山书院学子,他们也不比俞州差多少啊,凭啥俞州就能抱这么个大美人回家?这家伙到底走了什么神仙运气!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李承巍。

    李承巍丝毫不意外自己弟弟换了装束后能够如此令人惊艳,他们母父出自甄家,甄家的姑娘哥儿自来就容貌出色。

    尤其前朝那位被昏君觊觎的绝色哥儿,还是他和弟弟的亲叔叔,弟弟既然能与那叔叔长相有几分相似,相貌能差到哪里去?

    李承巍心中很是欣慰,他弟弟果然真好看。

    乔楠也偷偷去看李承巍,心中好奇,原来这就是他的亲哥哥吗?哥哥果然是人中龙凤,即便身有腿疾,气度也照样不凡。

    兄弟俩视线悄悄对上。

    李承巍目光柔和,乔楠眼角也浮现喜悦,哥哥看上去应该是喜欢他的吧?娘说得对,他不是被家人抛弃的,他真正的亲人都是喜欢他的。

    旁边俞州:……虽然是大舅哥,但心里也很不爽怎么办?

    好在李承巍和乔楠都各自担心暴露太多,视线没有对上太久便分开了,茶楼的话剧,也终于开始了。

    伴随着茶楼伙计一声“接下来,请大家欣赏我们茶楼的舞台剧《白蛇青天传》”,话剧正式开演!

    ……

    台下观众们目不转睛。

    茶楼中奏乐响起,台上幕布被缓缓拉开,干冰造成的烟雾效果再次出现,让舞台场景变得如梦似幻,将观众情绪带入佳境。

    尽管当初庙会表演时,已经有人见过如此舞台效果了,但人数毕竟有限,此刻如此场景,还是不免让现场茶客们惊呼。

    这在喜来茶楼可瞧不见。

    就连稳重的甄公,都不免露出惊诧之色,“这烟是何物?为何并未闻到柴火之气?”

    没有柴火怎么就有烟呢了!

    李承巍也伸长脖子好奇不已,这真是太神奇了,那台上看着真跟仙境了似的。

    乔楠乐意在兄长面前帮自己男人刷点好感,积极道,

    “这是夫君帮忙做来增加表演效果的一种道具,甄公李大哥你们若是感兴趣,离开时可带一些回去把玩,夫君真的很聪明,总有很多奇思妙想。”

    俞州立马挺起胸膛,一副淡定自持的高人模样,但眉眼间的神采飞扬,莫不是在说你看我很棒吧?很棒吧?很棒吧?李承巍:……

    李承巍顿时就不好奇了,转头继续看表演!

    而台上的话剧故事也开始进入正题,白蛇和许仙曾经的相遇很唯美,还是小牧童的许仙,在捕蛇人手中救下了小白蛇。

    逃过死劫的小白蛇游到树后,变成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哥儿。

    小哥儿躲在树后只露出个脑袋,满是感激的朝小牧童道,“小牧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从此,白蛇和许仙结缘。

    故事的开头剧情比较平淡,但很唯美,时下人又最喜欢妖精报恩的故事,因此这开头,虽没让茶客们太惊艳,却也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甄公还摸着胡子笑赞,“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小白蛇虽是妖精,倒也是个知书懂礼的。”

    李承巍点头赞同,还看向夙清笑了一下。

    说起来夙清会到他身边来当差,也是因为当初他救了小时候的夙清,夙清不知怎么就努力,调到了他的宫殿来伺候,一直对他忠心耿耿报答。

    夙清被主子温和的眼神看得心脏砰砰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把视线投到台上,假装自己认真看表演,缓解不自在。

    而台上的话剧剧情,也十分紧凑。

    平淡的开头过后,画面就精彩纷呈了,千年之后,小白蛇修炼成了一条巨大的大蟒蛇。

    还有与白蛇相伴的青蛇,一青一白两条巨大的蟒蛇在台上扭动,真是太吸引眼球了。

    那蟒蛇是乔楠亲自画的,模样活灵活现,巨大的蟒蛇出现在台上,让观众们连连惊呼,又怕又激动!

    这种视觉效果冲击真的是太棒了,惊喜感不亚于现代人第一次看3D4D电影的那种新鲜欢喜感。

    然后接下来,蟒蛇化人经典场面,更是让茶客们激动都站了起来。

    精心装扮过的董文宣从蛇皮里面钻出来。

    到底是曾经的花魁,长相和身段,还有勾魂摄魄的眼神,根本不是当初演南侨那普通戏子可以比的。

    那清丽的长相,妩媚的眼神,什么是妖精?这就是大家想象中的妖精,又仙又媚!

    还有饰演小青的哥儿,当初能被青楼挑中,再怎样也不会太差,没有董文宣那么令人惊艳,却也清秀可爱得很。

    两个美人出来,真是无比赏心悦目。

    “好!好!好!”

    茶楼男客人们直接连声叫好,觉得这才是妖精,这才是美人嘛。

    之前喜来茶楼话剧的故事表演中,也有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但那戏子出场后却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不过这场景,就让茶楼中的女人和哥儿们不太高兴酸溜溜了,暗忖这蓬莱茶楼搞什么啊,弄这么漂亮的戏子来演戏,不是勾引她们夫君吗?

    但很快,一群女人哥儿们就不这样想了。

    因为许仙出场了!

    饰演许仙的演员,虽然也是一个哥儿,但对方长相是那种比较英气的类型,如此长相其实不太符合时下对哥儿的审美,时下人都比较喜欢纤细柔美的哥儿。

    不过,这个哥儿长得英气,最后却还能被青楼买回去,就足以证明对方五官够好,有些男人就吃这款偏男人的。

    所以,可想而知,这个哥儿扮成文武双全的许仙后,是个多么英俊的男子。

    于是……

    茶楼中的女人哥儿客人们也激动了,小心脏怦怦跳,小脸红彤彤,再也不暗忖茶楼演员选角的问题了。

    这个演许仙的郎君,真,真是好英俊啊!

    话剧故事中,白蛇青蛇初到人间,就像天上初次下凡的仙女仙哥儿那般,对于世俗规矩,也是懵懵懂懂的。

    并且由于两人以前还是蛇,做惯了在地上爬行的蟒蛇,现在要学人一般直立行走,都很是不习惯。

    于是两条蛇妖走起路来,难免就带上了蛇的习性,身姿扭得无比妖娆,脸上却又是懵懂的青涩。

    如此又纯又欲的模样,可叫周围凡人看痴了眼睛。

    然后……就出现了一连串踩脚撞人的拥挤事故,人群中一个小孩子不慎摔倒,眼看就要被人踩踏。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矫健身姿凌空腾跃而来,将摔倒的小孩救起,一套动作利索又漂亮,正是文武双全的书生郎许仙。

    “好!好!好!”茶楼中男客为那矫健的身手喝彩。

    “好!好!好!”茶楼中姑娘和哥儿为台上郎君英俊的长相脸红激动。

    而舞台上,白蛇看到许仙,也露出了惊喜之色。

    演到这里,青蛇便承担了旁白的重任,走到台边调皮娇俏的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没错,是他是他就是他,这就是我家哥哥的救命恩人小牧童!”

    “世人都说人间有情,人间有爱,我与哥哥来这人间,便也瞧瞧那情之一字,到底所谓何物?”

    第52章 府城书院17

    话剧的剧情节奏迅速,白蛇青蛇认出小牧童后,自然要去偶遇相识。

    然后白蛇与许仙在西湖桥上经典的相识画面,就出现在了茶客面前,伴随着的自然还有白娘子传奇的歌曲。

    这种经典中的经典,是怎么魔改都不能删除的,演白蛇传不唱白娘子的歌曲,简直就像炒菜少放了盐,滋味肯定美中不足!

    于是,一首经典的白蛇歌曲呈现。

    “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哪……春雨如酒柳如烟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①

    董文宣不愧是曾经红极一时的花魁,才艺功底绝得没话说,他嗓音本就好听,唱戏曲不行,但唱曲调没那么难的现代歌曲,真的就是那种听着感觉耳朵能怀孕!

    本就缠绵悱恻的这首歌被他唱出来,更加动人心弦了。

    茶楼客人们无论男女还是哥儿,都忍不住被惊为天人。

    主要是这不仅嗓音好听,歌词也好,曲调也新颖之极,这就是经典的魅力,无论放在什么时代,经典它都是足以被人欣赏。

    哪怕是看过更顶级宫廷表演的李承巍,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好好,好一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情之一字,便是如此,便是如此。”

    其余书院学子点头赞同,“这歌曲调怪异,但着实好听得紧,这词也填得好,虽简单得很,却处处妥帖值人深思。”

    “好听,真好听……”

    同桌的夫郎娘子们更加感性,听得如痴如醉,这般唯美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暖心之极。

    话剧故事还在继续。

    和原版白蛇主角很快甜甜蜜蜜成亲不同,蓬莱茶楼这版的许仙,不仅是个文武双全的书生郎,还是个一心考功名当青天老爷,为百姓伸冤做事实的有志之士。

    所以,这许仙他有点不解风情。

    白蛇青蛇故意施法下雨挽留许仙,邀请许仙到家中躲雨。

    结果许仙死活不肯,还暗暗怀疑,“荒郊野外怎会有如此美若天仙的小哥儿独居?碰到陌生男子不避嫌,竟还邀我家中躲雨?不妥不妥,其中必有猫腻,不是妖精,就是细作!”

    然后……然后许仙竟然跑去官府报官了,导致白蛇青蛇因为没有身份文牒,被抓到了大牢去。

    白蛇/青蛇:……

    观众们哈哈大笑,大家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呆的话本男主角。

    女子哥儿们也在笑,笑完就更喜欢这个面对大美人妖精都能坚定意志的书生许仙了。

    这才对么,像话本子里在荒郊野外碰到个美女就上套的书生,分明本身就有问题,不能全怪妖精勾引!

    舞台上,被关进大牢的白蛇青蛇也委屈懵逼极了。

    白蛇又气又羞道,

    “我,千年白蛇精,人间大绝色,谁瞧了我不丢魂,谁瞧了我不丢魄?偏生这大呆鹅,竟把我送进官衙大牢中,真真是气死蛇了。”

    青蛇也委屈附和,“做蛇累,做蛇苦,做蛇还不能过端午,因为咱喝不了喝雄黄酒!哥哥,这世间误蛇,真误蛇~”

    白蛇和青蛇生气极了,但好在两人妖精,很快就用法术,给自己安排好了凡间身份,从官衙出来了。

    两蛇出来后自然要继续去找许仙,然后许仙……许仙坚决不认为天上掉馅儿饼,老天爷会主动送媳妇,于是绞尽脑汁躲避。

    于是,两蛇一人就在这追逐的过程中,走过了不少地方,也遇到了不少事情,帮助了不少百姓。

    比如说,一个拐子,为了拐走街上的漂亮姑娘哥儿,竟然狡猾的假装成人家姑娘哥儿的相公,怒斥人家水性杨花,骗百姓们误会,主动帮拐子把姑娘哥儿当街抢走。

    然后白蛇青蛇和许仙看出端疑,解救了倒霉姑娘哥儿,把可恶的拐子绳之于法。

    再比如说,城里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杀夫案,原本恩爱的小夫妻,娘子不知为何,竟歹毒地把自己丈夫毒杀了,被抓住后还拒不承认,实在可恶之极,人人唾弃。

    结果许仙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再次看出这杀夫小娘子是冤枉的,然后和白蛇青蛇一起,帮小娘子洗清了冤屈。

    原来那被杀的丈夫,虽的确是中毒而死,却不是被人毒杀,而是因为干活受了一点小伤,没有及时重视处理,破伤风而死,那所谓的毒,只是铁锈而已。

    还有某个大婶,生病了不去医馆,竟跑去请神婆喝符水瞎搞,差点因愚昧弄丢了自己小命,幸得白蛇青蛇和许仙三人相救……

    这些惩恶扬善的事情在现代人眼中不稀奇,是常识,但在古代人眼中就很新奇了。

    看得台下观众们连连感叹。

    “没想到拐子竟还能如此拐人?竟然假装人家相公,骗取大家的同情心,差点就害了人家姑娘哥儿,真是狡猾如斯!”

    “原来小小伤口也能致命?真是涨见识了。”

    “哎呀,这种神婆就是骗人的,我一直都不相信的,但我婆婆就信得很,每次我生病,她都要去给我求符水!”

    楼上雅座。

    甄公也摸着胡子点头,“这话本子倒是写得好,每一件都是小事情,但莫不都是蕴含救人性命的大道理,如此话剧,倒是不错。”

    给人消遣的同时,又教了不少知识。

    不过,甄公看向俞州有些不满,“这又是你写的?看来老夫给你布置的课业,还是少了些啊……”竟还有闲心做其他。

    俞州:……

    俞州大惊失色,“夫子!这不是我写的,我只是给我夫郎他们提供了一些灵感,话本子是他们编的,还有这些故事,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夫子,我心向学!我爱读书!求您手下留情!”

    甄公黑线,贺元柏等人哈哈大笑。

    李承巍实在忍不住了,朝乔楠没好气询问,“楠哥儿,俞兄向来都如此吗?”真是半点不稳重!

    乔楠赶紧帮忙说好话,“李大哥你别介意,夫君只是性格跳脱了些,他人很好很聪明的。”

    “是啊,俞兄承诺此生就你一人,你便开心这个么。”

    李承巍忍不住恨铁不成钢,他弟弟明明那么聪明理智,怎能就被这些花言巧语给骗到呢?

    乔楠闻言脸一红,真的不是他没出息,而是俞州真的很好很好嘛。

    不过看到兄长如此吃味的模样,他也是不敢再反驳了,免得更加弄巧成拙,哥哥似乎看俞州很不顺眼的样子?

    乔楠赶紧将一叠糕点推倒李承巍面前,殷勤笑,“李大哥你尝尝点心,这点心很好吃的……”

    弟弟的关心当然不能拒绝,李承巍这才满意拿起糕点,一边品尝一边继续观看话剧。

    俞州:……

    俞州也朝乔楠露出个期盼的表情,他也要媳妇的关心!

    乔楠无法,只能赶紧趁着众人不注意,夹了块糕点喂进俞州嘴里,这才把小心眼的男人安抚住。

    俞州露出满足的笑,像个争宠的小孩子。

    乔楠忍不住弯起唇角,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开心的,他喜欢夫君对自己的这般在意。

    茶楼客人们对话剧中带着科普性的惩恶扬善故事都很喜欢,不停喝彩欢呼。

    而话剧中,白蛇和许仙也因为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逐渐相知相爱,不解风情的许仙终于喜欢上了白蛇。

    但……

    人妖殊途,捉妖僧法海的出现,打破了这美好的爱情。而一杯雄黄酒下肚,也让许仙知道了白蛇的妖精身份,不过许仙并未嫌弃白蛇是妖,甚至为了保护白蛇不被伤害,被法海误伤命在旦夕。

    许仙将死,还是为了救自己,白蛇怎能眼睁睁看着,自是与青蛇飞去仙山,与仙鹤大战,盗取灵芝救命。

    可许仙被救活后,却又被法海抓回寺庙,让他剃发修行,白蛇青蛇为再救许仙,水漫金山寺,与法海大战。

    为了让这些打斗画面更加精彩,乔楠请教俞州后,很是花了不少银子,才让工匠打造出来。

    因此,舞台上董文宣几个演员的飞天遁地打斗,简直让茶客们看得连连惊呼,除了大叫“好好好”表达激动心情,完全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待这些精彩画面演完,白蛇传也基本到尾声了。

    白蛇和法海望着因他们大战而失去生命的金山寺僧人,久久难语。

    法海叹息,“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呐……”

    许仙摇头惨笑,“不,苍生若无情,这世间又怎能叫凡尘?”

    青蛇对白蛇哭,“哥哥,都说人间有情,人间有爱,我知你爱许仙愿误尽一生,也知许仙爱你不惧生死,可我们兄弟相伴五百年,我亦舍不得你死……”

    白蛇看着青蛇,眼泪从眼角滑落,最终看向许仙笑,

    “我来这世上,虽被世人所误,可情之一字,爱过才知何物。许郎,修行千年,能换与你几日情缘,我很满足。”

    许仙也笑,“此生能得夫郎青睐,是许仙之福。”

    两人笑望着对方,相爱的人不需要再说太多。

    比起死别,他们宁愿选择生离。

    只要爱人安好,此生便是受分离之苦,那又如何?

    最终,白蛇和青蛇离开人间,回到了山中继续修行。

    许仙生活回归正途,努力读书考科举,进入朝堂做官,为百姓造福,为百姓伸冤,被百姓传唱许青天。

    让世人可惜的是,许青天一生都未成亲,只在临终前,叮嘱侄孙后人,在他墓碑上刻下“许仙妻,白素贞”几字,含笑离世。

    即便人妖殊途,一生分离,许仙无怨无悔。

    藏于山中的白蛇青蛇似有所感,抬起头望向尘世。

    青蛇悲伤地说,“哥哥,他死了,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白蛇摇头微笑,并未回答,只静静的吸收天上月华。

    待又一千年后。

    白蛇终修炼有成,化蛇为人,再次来到人间。

    细雨飘零的天,身着白衣青衣的两位美貌哥儿,打着伞走到正在他们家屋檐下躲雨的书生郎面前。

    白衣公子微笑询问,“这位郎君,雨大路滑,可愿到宅中小坐,喝杯暖身茶?”

    书生郎顿时红了脸,结巴道,“不,不敢冒犯公子,小生在此躲雨即可。”

    白衣公子轻笑点头,便将手中雨伞递过去再道,“那这伞便借与郎君,待来日天晴,郎君再回来还于我,可好?”

    “好。”

    书生郎紧紧握住伞柄,终是满脸通红地应了,看着面前公子,眼神成痴。

    远处。

    手持木鱼的僧人轻声叹息,“千年成精,千年成仙,却为情做人,区区百年相守,可值否?”

    话剧终,幕布缓缓落下。

    结尾奏乐,缠绵悱恻的歌声响起,似在回应僧人的话。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②

    ……

    话剧表演结束。

    歌声在耳边响起,茶客们还沉浸在故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尽管之前乔楠对俞州说悲剧更令人震撼深刻,但实际上他还是不想看到那种结局的,生活已经够苦了,还是在故事里品尝一点甜吧。

    因此这场话剧的结局,许仙和白蛇尽管分别千年,终究还是再续前缘了。

    “好,真是好对有情郎。”

    “呜呜,许仙为了白蛇,竟然一生都未娶亲,真是个痴情郎君。”

    “白蛇对许仙也情深义重,竟然放弃了成仙的机会,几千年修行就换今生百年相守,呜呜,好难受,又好开心……”

    “青蛇也好好,数千年都陪伴着白蛇,山中人间来去,当真也是兄弟情深了。”

    “不论其中有多少曲折,有情人总归是终成眷属了。”

    等歌曲结束,茶楼客人们终于回过神,纷纷开始擦着眼泪讨论。

    不仅女人哥儿被故事中情深义重的情谊感动哭了,就连很多男子茶客,都没忍住红了眼眶。

    在这个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的时代,人们对自由恋爱的想象是匮乏的,像话剧中这般轰轰烈烈的爱情,实在是没见过,也没听过。

    最重要的是,这话剧里白蛇和许仙之间的爱,真的太纯粹,太唯一,这种经历无数波折,始终都不改变的心意,真的太难求了。像许仙这般痴情的郎君,是所有女子哥儿都梦寐以求的相公。

    而像白蛇这般美丽又深情,又能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美人,也是男子们梦寐以求的伴侣。

    即便古代男子将三妻四妾看做寻常事,可若能有白蛇这般的妻子,众男茶楼们觉得,要他们像许仙那般只守一人,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

    在乔楠几人的魔改下,他们这版的白蛇和许仙人设不算完美,却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太大的槽点,很顺利的受到了所有茶客欢迎。

    “许仙!许仙!许仙!”

    “白蛇!白蛇!白蛇!”

    “青蛇!青蛇!青蛇!”

    即便台上已经闭幕,茶客们还依依不舍的看着台上,一边激动大喊自己喜欢的角色名字,一边疯狂的往台上扔银子。

    现场画面简直和现代追星有得一拼。

    就连甄公都没忍住起身,挥手对书童道,“给老夫铺纸,磨墨!”

    然后写下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写完抹着眼角朝乔楠道,“俞夫郎,还请你将老夫这幅墨宝,交与许仙白蛇,代老夫告诉他们,一定要坚守信念,以后好好的。”

    连大儒入戏了。

    俞州:……

    夫子,原来你这样的夫子。

    乔楠也哭笑不得,但这也间接证明茶楼的话剧表演真的很成功,连甄公都看入戏了。

    茶楼其他客人更不消说,话剧结束良久,外面天色已近黄昏了,都还凑在一起讨论不愿离开。

    而退到台下幕后的董文宣一群表演者,看着茶客们不断叫喊他们角色名字,不断往台上扔银子的画面,也是激动地满脸通红。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没有人不会喜欢!

    特别是像董文宣这些,曾经在花楼里专门靠人追捧生活的人,不管心中如何看得开,都是无法忘记自己年轻时候风光的。

    饰演许仙的哥儿乐笙,更是直接激动高兴得哭了,抓住董文宣的手满脸通红,说话也语无伦次了,

    “文宣哥,你看,好多人在叫我,给我扔银子,我,我没想到我也能有这么多人喜欢的一天,文宣哥,我,我现在是不是也算红牌,花魁了?”

    到底才刚从花楼里出来,乐笙对自己戏子的身份还有点没适应,自己受欢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名角花旦,而又是花魁红牌。

    他真的太高兴了,他是个长相英气的哥儿,因为不太符合时下审美,导致他原来在花楼里的生意一直很普通,从来就没有体会过其他姑娘哥儿那种被人一掷千金的风光时期。

    这其实让他一直挺自卑的,结果没想到如今都二十多的年纪,都不鲜嫩了,反倒被人追捧了,感觉真是有些恍恍惚惚。

    旁边饰演青蛇的哥儿流澍,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满脸一副‘我竟然也成红牌了’的表情。

    董文宣没好气一人拍了脑门一巴掌,教训,

    “什么红牌花魁,咱们现在已经不是楼里的姑娘哥儿了,不许再说这种话!这里是茶楼,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文雅之士,咱们不能再把楼里的那套带过来,不然坏了茶楼名声,东家会不高兴的。”

    “对对对,咱们现在是戏子,不是妓子,卖艺不卖身!不止男人喜欢我,女人哥儿也喜欢我了……”

    乐笙捂住脑门傻笑,他太喜欢现在的生活了,他喜欢当许仙,他以后也要一直当许仙。

    流澍符合连连点头,“对,咱们不当花魁红牌了,那文宣哥,咱们这现在应该叫啥?戏子这都咋叫来着?”

    “好像是名角花旦吧,不过咱们这是话剧,也不知道这样叫对不对,回头问问东家吧,免得以后犯忌讳。”

    董文宣比较谨慎,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好活计,可不想因为一时不小心弄丢,再回去干老本行了。

    今天在台上演戏唱曲的感觉真好,茶楼里的茶客,再也不会用那些下流的眼神看他,刚刚大家都被他演的角色感动哭了!

    这样的日子真好。

    董文宣几个饰演主角的人高兴,其他群演哥儿姑娘们也欢喜得很,因为东家说了,只要他们表现好,以后他们都有机会当主角,像董文宣几人这般受欢迎。

    ……

    蓬莱茶楼再次在府城火了。

    当天看完话剧的茶客们,回去之后就像现代追剧女孩般,极力得跟自己认识的人进行推荐。

    男子们顾忌面子自持身份,情况还好点。

    女人小哥儿们,就真是毫无顾忌了,毕竟这个时代富贵人家的姑娘哥儿,每天生活除了宅斗和八卦,真的就没其他事情可做了,像话剧这般好看的消遣娱乐,简直就是推荐中的推荐。

    短短几天,府城富贵人家的女人哥儿们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诶,你看《白蛇青天传》了吗?”

    如果回答没看,那保准儿就被抓住强烈安利推荐一番;

    要是回答看了,这更好,大家就可以一起讨论剧情了!包括普通百姓们,都有不少在讨论蓬莱茶楼的话剧表演和剧情。

    因为蓬莱茶楼也不是只接待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普通百姓要是家境稍微好点,又不嫌弃在大堂位置拥挤的话,偶尔也是可以来茶楼消遣一次的。

    话剧中,除了白蛇和许仙的爱情故事广受欢迎和传播外,话剧里几个惩恶扬善,带着科普性质的小故事,也被大家津津乐道。

    而让乔楠和俞州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只是灵光一闪,在话剧中添加的这几个科普小知识,竟然在府城引起了不小风波,也真正将他们茶楼的名气给彻底打响。

    这事情还得从《白蛇青天传》第一天上演那日说起。

    那日,茶楼中的客人们看完话剧后,虽然还很意犹未尽,依依不舍,但到底天色已近黄昏,茶楼晚上不开门,大家不想走也得走了。

    但由于当日看得实在来劲儿,高涨的情绪消不下来,于是,其中有几个纨绔少爷,就决定干脆去酒楼,边吃边继续聊观看心得。

    然后几人就在去酒楼的路上,碰到了一场和他们刚刚看完的话剧故事中,极为相似的热闹。

    那热闹情况并不复杂,就是一对穿着穷酸的中年夫妻,正拦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哭求。

    哭求内容大概是:中年夫妻是那漂亮姑娘的亲哥嫂,因为家中母亲临终,想见自己被过继出去的女儿最后一面,因此夫妻俩便来府城寻人。

    可漂亮姑娘是个狠心的,记恨当初家里把自己过继了出去,于是死活不肯回去见亲生母亲最后一面,更坚决不认亲哥嫂,狠心表示他们是陌生人。

    中年夫妻哭诉,当初家里会把妹妹过继出去,也是因为家里太穷,怕养不活孩子,才想过继给妹妹寻求生路,不然也不会给妹妹找个条件好的养父母。

    结果妹妹却如此记恨,不愿认他们也罢,竟连亲生母亲最后一面都不见!

    为了母亲遗愿,他们夫妻今日是一定要让妹妹回去,求的绑的,都得把事情办成了,真是哭得好不可怜……

    再对比那漂亮姑娘气急败坏大骂骗子的样子,周围百姓就相信了可怜的前者,纷纷对着漂亮姑娘指点议论。

    于是,对于中年夫妻强行把漂亮姑娘拖上牛车的举动,众人都没有阻止,甚至还有好心的路上上去帮忙。

    这本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家庭闹剧,几个纨绔大少以前压根不会多关注。

    但那日,他们才刚刚看完话剧,对于话剧里的故事情节,还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到这场景,瞬间就想起了话剧故事中,许仙和白蛇青蛇,智斗狡猾拐子的那一段,这画面真的太相似了有没有?

    这对中年夫妻,该不会就是那种奸诈狡猾的拐子吧!

    几个纨绔大少越看越不对,越想越觉得中年夫妻有问题,再看那漂亮姑娘哭得撕心裂肺,顿时就没忍住少年意气,冲了出去阻止。

    反正要是搞错,大不了就道歉赔银子,他们又不是赔不起;

    这要是真搞对了,那他们岂不就是传中的见义勇为,现实版的许仙许青天,回头还不把府城的小娘子小哥儿都迷死?

    于是,几个还处于热血中二期,平时不干正事的纨绔大少,这回还真阴差阳错地做了件好事。

    最后事实证明,那对中年夫妻还真是对狡猾的拐子,什么哥嫂哭诉,都是想强拐人家漂亮姑娘的手段计策。

    真相大白后,周围百姓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没想到这几个平日里人嫌狗厌的大少爷,竟也有做好事儿的一天,值得表扬!

    让这几个从来没有获得过别人赞美的纨绔大少,十分飘飘然。

    而更让他们惊喜的是。

    那漂亮姑娘身份还不普通,竟是府城同知夫人来投亲的妹妹,同知夫人因此十分感谢几个纨绔大少,给他们家里带去了不少好处。

    由于当日在场百姓众多,如此曲折离奇的事件,自然很快就传了出去。

    百姓们再得知几个纨绔大少这次,之所以表现会如此英勇机智,都是从蓬莱茶楼话剧中学到的本事,顿时对蓬莱茶楼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茶楼演个话剧,竟还能教人本事,真是厉害!

    当然。

    就这件事情,也只是能让讨论蓬莱茶楼的人更多点而已,真正让蓬莱茶楼名气被打响的,是紧接着几个村民到府城衙门,敲响的伸冤鼓。

    而这几个村民之所以会跑来敲伸冤鼓,没别的原因,就是听说了蓬莱茶楼的话剧故事后,发现了自家的冤情!

    几个村民是一家人,姓周,乃是府城附近村里的人。

    这周家虽只是个普通村户,但在府城这方圆百里内,却十分有名,就是这名气,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所有的事情,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当初,周家虽也只是个普通村户,可因为家里人勤快肯干,一家子努力很是存了些家底,生活是村里比较富足的存在。

    也因此,周家的大女儿在说亲时,就说上了村里同样比较富裕的铁匠郑家,是个很不错的门当户对婚事。

    两家欢欢喜喜结亲,两小辈婚后也非常恩爱,丈夫打铁养家,娘子操持家务,日子和和美美。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成亲后半年,周家大女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把自己丈夫给毒死了!

    郑家死了儿子,当然不会罢休,闹着就要把周家大女儿送去衙门。

    可周家哪里能答应?即便周家愿意舍弃女儿,周家宗族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族里要是出了个毒杀丈夫的歹毒姑娘,其他同样姓周的闺女哥儿,还怎么找亲事?

    于是,在周郑两家的族老调解下。

    此事以周家赔银子,把大女儿接回家,再将二女儿免聘礼,嫁给郑家另外一个还没成亲的儿子做媳妇,如此赔偿道歉结束。

    原以为恩怨就此了解,可谁知,就在大半年后,周家的二女儿,又发疯把郑家的另一个儿子给毒杀了!

    周家:……

    周家接到消息后差点没吐血,搞不清楚自家闺女咋回事。

    怎么大女儿杀夫就算了,二女儿也杀夫啊!到底是他们家风水出了问题,还是他们家闺女有什么怪病?

    郑家再次死了儿子,当然又闹了起来。

    而周家和周家宗族,为了名声着想,自然又是百般劝说求情,希望郑家不要把事情闹大。

    于是,最后经过调解,周家再次赔了郑家大笔银子,顺带把家中最后一个没成亲的小哥儿,再次免聘礼的嫁到郑家后,才又把事情摆平。

    其实这次周家是不太想再把哥儿继续嫁到郑家去了的。

    他们不是怀疑郑家有什么猫腻,毕竟谁家会专门把自己儿子害死,来坑人?那不是疯了么。

    周家人就是觉得,原本好好的两个女儿,在嫁到郑家后都跟中邪了似的竟然跑去杀夫,简直邪门,他们和郑家该不会是八字犯克吧?

    万一这个小哥儿嫁到郑家后,也学他两个姐姐发疯,他们周家人还活不活了?

    但郑家那边不干,强烈要求周家再嫁个人过去。

    原因是:郑家连着死了两个儿子,因为收了周家的赔偿银,为帮周家和周氏宗族保住名声,没有透露儿子死亡真相。

    所以现在,外面的村民都以为他们郑家风水有问题,觉得他们家儿子短命,根本不想和他们说亲。

    现在他们家小儿子说不到亲事,周家不嫁人过来,他们小儿子岂不是要打光棍?这可不行!

    至于周家已经连着两个女儿,把他们两儿子杀了,他们怎么就对周家哥儿不嫌晦气,还想娶。

    郑家的回答是:谁让他们小儿子现在说不到亲事了呢?之前周家两闺女毒杀丈夫,那是自己歹毒,这跟相克犯冲根本没关系。

    周家小哥儿性格胆小,而且他们这次也会把人看紧,就不信还能出现之前的事儿!

    受害家属最大,周家人没办法,最终也只能满足郑家的要求,就这心里忐忑得很,总觉得他们和周家就是犯冲。

    果不其然。

    周家小哥儿嫁到郑家半年后,就又传来了坏消息,这小哥儿真的也学他两姐姐那般发疯,也把自己丈夫给杀了,还同样是毒杀。

    周家人:……

    他们就说犯冲吧,偏偏郑家人不相信!

    周家人真的吐血了,郑家人也很恼火,周郑两家族长也很心力交瘁。

    天知道这周家的姑娘哥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喜欢杀丈夫,每次都还是下毒老套路,这是生怕坑不死夫家娘家吗?

    可不管如何,事不过三,这回郑家再也不接受调解了。

    周家不仅再次赔了大笔银子,之前两个女儿杀夫的事情也兜不住,全部被纰漏了出来,周家从此臭名远扬。

    周氏宗族的小辈们,嫁娶也受到了影响,此事简直就是苍山府的奇闻秘事之一。

    这么多年来,周家和周氏宗族都抬不起头来,周家人更因此过得苦不堪言。

    那三个杀夫的周家姑娘哥儿虽没死,被周家人保了下来,但也被所有人排斥唾弃,这些年一直清苦的生活在山里,不敢出来见人……

    直到听说了《白蛇青天传》里面,那个杀夫冤案的小故事,周家人才对当年之事产生了怀疑。

    话剧中说,那被杀的丈夫,根本就不是妻子所毒杀,而是因为干活时,不小心用生锈的镰刀,割伤手没注意包扎,得了破伤风才死的。

    只是那什么破伤风的死亡状态,看上去有点像中毒,衙门仵作验尸技术不好,误判了导致冤案发生。

    周家因为当年的事情,对于“毒杀,二字十分敏锐,听完后就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们想起,郑家是铁匠,以打铁为生,经常接触各种铁具,其中肯定少不了生锈的,而打铁稍有不慎受伤更是常事。

    那当初郑家三个儿子的死亡,有没有可能……其实是郑家儿子们在打铁时,自己受了点小伤没注意,然后就也得了那什么破伤风,死掉的呢?

    不想不知道,越想周家人就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他们把闺女哥儿接回家后,三人死活都不承认自己杀夫之事,这些年也表现得十分正常。

    反倒是周家三个儿子的死,每次都是被毒杀,也太巧合了点吧?

    最重要的是,自从小儿子也死掉后,郑家就不做打铁行当了……

    这怎么想,郑家怎么不对劲儿呢?

    第53章 府城书院18

    有些事情就是禁不住仔细想的。

    当初周家和周氏族人,没有怀疑郑家有问题,主要是郑家真的死了人,还是死的年轻力壮小伙子。

    他们周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闺女哥儿也不是天仙,郑家没必要为了讹诈他们家,就把自己亲儿子弄死不是?

    因此,尽管当年隐隐觉得太巧合荒唐了些,周家人却还是接受了现实。

    如今发现不对劲儿,这么多年过得不好的周家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验证一番才能甘心。

    反正他们家如今已经够坏了,不怕再坏些。

    于是,周家人干脆豁出去,把家里最后的存银翻出来,跑去找到衙门已经退休的老仵作,偷偷将郑家儿子尸骨挖出来检查。

    结果这一查,还真是像他们想那样,郑家儿子尸骨中根本就没有毒!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郑家儿子肯定就是病死的啊,否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没有中毒,当年也没听说跟谁打架受过内伤,好好的除了病死,还能是其他啥?

    就算是其他死亡原因,那也足以证明当年郑家在撒谎,毕竟当年郑家可是口口声声说他们周家的闺女哥儿毒杀丈夫。

    难怪当初郑家愿意解释和解,怕是也猜到什么,才没去报官讨公道吧,不然去了衙门,有经验的仵作一查验,就知道真相了。

    这郑家可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害了他们周家十几年啊!

    周家当时就去找族长,把真相和周氏族长说了,周氏族长听完后也是气红了眼睛,这些年周家不好过,他这个族长也不好过啊。

    就因为出了周家的事情,他也成了十里八乡最差的族长,整天被人戳脊梁骨,每次去和其他村里的族长说事情,都直不起腰,处处受打压。

    如今找到翻身机会,周家和周氏族人自然不会放过,直接就带着证据到了府城衙门伸冤,并且还希望闹得越大越好,因为只有消息传播广了,才能洗清他们身上的污名。

    由于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衙门为了名声着想,不敢消极怠工,再加上周家已经找到证据,于是事情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原来。

    当年第一个儿子死的时候,郑家的确真以为是儿媳妇毒杀了儿子,非常的愤怒,真是恨不得让儿媳妇赔命。

    可逝者已矣,周家两老口苦苦哀求,再加上两边族长说情,最后,郑家也只能接受现实,接受周家的赔偿和解。但等到第二个儿子死的时候,郑家人虽然很愤怒伤心,却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觉得事情有点巧合了,于是就悄悄找了大夫来查看儿子的尸体,这才得知他们儿子根本不是中毒而死,而是什么伤口感染自己死的。

    郑家人听不懂那么多药理,但从大夫的口中也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上次冤枉了儿媳妇一家,这就很尴尬了!

    这个真相郑家人自然是不敢承认的,先不说他们舍不得还周家赔偿的银子,周家人若是知道自己被冤枉,肯定会把事情闹大,那他们家的名声就没了。

    于是为了隐瞒真相,郑家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二儿子的死也赖在了周家头上,再次从周家敲了一笔银子和一个儿媳妇。

    至于亏大了的周家……那就只能怪周家倒霉,自己撞上来了!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么。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郑家人没良心,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于是过多久,郑家的第三个儿子也死了,还是同样的伤口感染。

    这下,郑家更不敢说出真相了。

    可又死了个儿子,那也不能白死啊,这可是他们辛苦拉扯的,还没有享受到儿子的孝顺回本呢。

    于是,郑家老夫妻琢磨后,觉得周家已经把黑锅背上了,干脆就让周家背到底吧,然后就有了后来周家和周氏族人“名声大噪”的事情。

    郑家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对,但他们不想受污名,也就只能让周家受委屈了。

    而连着死了三个儿子,也把郑家吓坏了,再也不敢去做能轻易受伤的打铁匠,从此改行,免得再倒霉家里继续死人。

    ……

    真相大白后,听闻消息的百姓都忍不住唏嘘。

    郑家人自然是受到惩罚,而沉冤得雪的周家人,则对间接提醒了他们的蓬莱茶楼感激不已。

    等从衙门出来,就和族人们浩浩荡荡的跑到蓬莱茶楼门口,激动的磕头道谢,多年冤枉得以昭雪,大家真的难以控制情绪。

    如此曲折离奇的事情传开后,蓬莱茶楼真是想不火都不行。

    别人茶楼演的是消遣,这蓬莱茶楼演的是真人生啊!

    甚至还有脑洞大的百姓忍不住道,

    “这蓬莱茶楼莫不是真的有神仙吧?不然为啥演的故事都灵验了?这周家女杀夫的事情,还有那天同知夫人妹妹差点被当街拐的事情,咋都那么凑巧呢?”

    “这还真是!保不齐就是蓬莱茶楼里的神仙东家,掐指算到了冤情,才故意这么演,就为提醒大家!”

    “对对对,神仙到底是神仙,慈悲为怀,就喜欢拯救咱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别说,我最近时常去蓬莱茶楼凑热闹,感觉身体都舒坦了,这莫不是沾上仙气滋养了?”

    听到传闻的乔楠:……

    这些大叔大婶也真是太会猜了!

    不过,乔楠也确实没想到,他们话剧刚演出来,还真就撞上了真人真事。

    看来夫君说得没错,狗血总是源于现实。

    而这么凑巧事情带来的效果,就是他们蓬莱茶楼真的大火特火了。

    不仅富贵家的公子小姐们,争相到茶楼中来观看《白蛇青天传》,就是普通百姓们,但凡能掏出点银子的,都狠狠心跑来茶楼消费一番,就想见识传得神乎其神的话剧表演。

    只是,话剧暂时是不可能天天表演的,《白蛇青天传》的故事内容比较丰富,整场演出有整整两个时辰(4小时),一演就要演上半天。

    天天表演的话太累,董文宣等人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而且乔楠还准备了另外一个长篇话剧,让众人进行排练,准备将其当做接下来大半年内,作为茶楼的主要表演节目。

    所以,在乔楠安排下来,《白蛇青天传》每隔一天才会表演一次,剩下的时间,则继续让说书先生说书。

    而说书先生说的话本子,不是别的,正是《西游记》!

    乔楠可没忘记同样被喜来茶楼挖角的魏先生,既然要让那几个去喜来茶楼的戏班子混不下去,这个魏先生自然也不能例外。

    现在魏先生已经把从他们茶楼得到的《西游记》部分正版章回讲完,后面的章回全靠他自己瞎编了,很是让期待后续的茶客们失望。

    这个时候,蓬莱茶楼拿出《西游记后续》可想而知会起什么效果。

    大失所望的茶客们不仅会产生失而复得的惊喜情绪,还不会再相信魏先生说故事是对方写的,这种鬼话了。

    届时,这么好的故事不会浪费,也能好好教训那无耻的魏先生一顿!

    如此,在下部话剧排出来之前,《白蛇青天传》重复演出的次数,足够府城百姓们,都轮流来茶楼观看一次,不演话剧的时候,茶楼的客人也不会少。

    喜来茶楼,知府夫人的产业……

    多么熟悉的人啊,那可是前世处处为难于他,整天骂他克夫贱人的假姨母,真婆婆啊。

    前世的仇怨乔楠不放在心上,可却从没说过不报,他只是需要机会,对仇人一击即中的机会而已。

    乔楠轻笑,将早准备好的新话剧本交给董文宣等人,

    “好好排练这部话剧,到时候演好了,回头我夫君若是考中科举,在京中留官,我便带你们去京城安居,让媒人帮你们都找个好亲事。”

    尽管乔楠觉得想要活得好,并不是一定非要成亲嫁人,但周围环境限制,董文宣等人又没有娘家依靠,下半辈子最好还是能找个伴侣,生几个孩子比较好。

    董文宣等人闻言自是欢喜不已,像他们这般出身的人,求得最多的就是下半辈子有个安稳日子。

    乔楠的话让大家对未来都有了盼头,将来就算找不到好亲事,东家这般好,定然也不会让他们老了流落街头的。

    众人开始一边重演白蛇传,一边排练新话剧。

    而蓬莱茶楼大火,客人们都往蓬莱茶楼跑,刚刚把生意搞起来的喜来茶楼,自然就又冷清了下去。

    *******

    喜来茶楼中。

    眼看自家茶楼生意又冷清的掌柜,忍不住生气大骂,“混账,真是混账!”

    掌柜的工钱,是和铺子收入挂钩的,茶楼生意不好,喜来茶楼掌柜不仅工钱会拿得少,回头给东家报账时,肯定也会遭受责骂。

    而知府夫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东家,没给她把事情办好,以后绝对没好日子过。

    因此,为了让东家满意,给知府夫人经营产业的掌柜们,一直以来做事情,就都有些不择手段。

    当初为从乔楠手底下挖人,喜来茶楼是下了血本的,眼看生意红火起来,掌柜高兴不已,半点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问题,还颇为自得,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结果才高兴几天,事情就急转直下,茶楼的生意又被抢了回去,之前的血本全白费,简直气死个人。

    越想越气的喜来茶楼掌柜,只能把怒火发泄到让自己白花银子的人身上,指着说书魏先生,和几个戏班主的鼻子大骂,

    “你们几个混账,当初是怎么告诉我的?说蓬莱茶楼的话本故事,都被你们学到了,肯定能让我们喜来茶楼生意红火,我这才给你们那么多银子的。”

    “结果现在,这《白蛇青天传》是什么?这《西游记后续》又是什么?你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然敢骗我!”

    当初挖角之事,喜来茶楼确实阴险,但魏先生和几个戏班主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好东西。

    见到有高枝扔过来,当即顺势狮子大开口,喜来掌柜见他们说得那般信誓旦旦,才会帮他们付那笔高价违反契约的银子。

    现在弄成这样,魏先生和几个戏班主也是有苦说不出。

    几个戏班主原本以为,他们排练的话剧,是目前市面上最火的话本子,蓬莱茶楼就算再找其他戏班,排练出来的话剧也不可能比他们更好看。

    哪里想到乔楠竟然能找到白蛇传这般经典的故事,还找到了董文宣那么漂亮的演员,把他们比得连渣都不剩……

    说书的魏先生也差不多,他根本不知道乔楠给他的《西游记》故事不完整,他还以为真的只有那么多章回呢,谁知道乔楠早防着他。

    当然,他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以为学着前面的章回故事套路,自己就能编出差不多精彩的故事,结果证明,是他太飘了,没有自知之明!

    事实摆在面前众人无法狡辩,也不敢在掌柜气头上推卸责任。

    众人想了想只能道,“掌柜的,事情弄成这样我们也不想,毕竟好话本子难求,谁能蓬莱茶楼竟能有这么多的好话本,当真让人防不胜防。”

    “事到如今,我们生气也没用,不如想办法找到给蓬莱茶楼写话本的书生,直接把那话本书生请过来帮咱们,才能一劳永逸。”

    喜来茶楼掌柜闻言生气再骂,

    “这个我不知道?就你们才聪明是吧!我要是能找到那个写话本的书生现在还能发愁?我找你们来,当然就是想问你们那个话本书生是谁啊!”

    “什么事情都让我想完了,做完了,我还花银子找你们干啥?一群没用的蠢货。”

    魏先生:……

    戏班主:……

    众人被骂地敢怒不敢言,低着头不说话,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那写话本的书生是谁。

    没能从他们这里问到答案的喜来掌柜,挖不到话本书生,也就只能再用老办法,打算再把董文宣等人挖过来,先将茶楼生意挽回,再慢慢寻找话本书生。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除了董文宣,其他人都是被乔楠买回去的,身上有卖身契限制,算是乔楠的奴仆。

    而董文宣,暂且不说吃过教训的乔楠,这次和董文宣签契约时,直接将违反契约的银子提高了数倍不止,董文宣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

    他并不贪财,他就是想找个能够让他长期干干净净做事的地方呆着,乔楠脾气好,夫君还是青山书院的秀才,也不歧视他们这些原本出身青楼的人,对他们很尊重。跟着如此厚道的东家,就算将来不能大富大贵,肯定也是生活无忧,不会随便被人抛弃欺凌。

    他是疯了才会为眼前这点银子,就当那等背叛之人破坏自己名声,何况喜来茶楼这种行事风格,一看就很容易出事,他才不去冒险。

    所以。

    喜来茶楼掌柜这次的挖角行动,最后自然是以失败告终,回去后气急败坏大骂了一通。

    可骂完后,掌柜的就愁了。

    他们和府城其他茶楼不同,蓬莱茶楼生意再好,对其他茶楼的影响也有限,因为其他茶楼的主要客户群体,是府城百姓。

    而蓬莱茶楼的地方有限,不可能把整个府城的百姓都装进去,仍旧还是会有不少百姓,去其他茶楼消遣,因此其他茶楼的反应才没那么大。

    但喜来茶楼不同,他们的主要客户群体是府城富户,没有比蓬莱茶楼更精彩的说书和话剧,富户们再怎么恭维知府夫人,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来捧场了。

    可问题是,现在喜来掌柜又找不到更好的话本故事!

    最后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喜来掌柜只能硬着头皮,将此事汇报给知府夫人,求东家拿主意。

    ……

    孙府。

    果不其然,听完掌柜汇报后,脾气不怎么好的知府夫人直接就把手上茶杯砸了出去,大骂,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还请你当什么掌柜!”

    喜来掌柜平日在外面风光,但说到底他也还是个打工人而已,面对老板的怒气也只能努力缩成鸵鸟。

    而知府夫人等发够了脾气,这才询问,“那蓬莱茶楼什么背景?竟然敢跟我们叫板?”

    问出这种话,不是知府夫人够嚣张,而是苍山府不管明面还是暗地里,最大的官都是现在的孙知府,她的夫君。

    她们家在府城这里就是土皇帝,一般人碰上她的产业发生冲突,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识趣的避让,少有敢像蓬莱茶楼这般,不仅不回避,还想办法找回场子的。

    这点……从蓬莱茶楼讲《西游记后续》就能看得出来挑衅之意。

    如此,想要解决事情,当然先要了解对手背景。

    真正能够坐稳大户人家夫郎娘子位置的人,基本都不会太蠢,除非像齐素娘那种,实在被家里人溺爱过头,又是下嫁,夫家弱势拿捏不住,才能没脑子更冲直撞的作。

    掌柜早已做好准备,闻言赶紧回答,

    “回东家话,小的已经调查过了,蓬莱茶楼的东家是三位夫郎娘子,其中两位都只是小县城中的商户之子,其中那个娘子倒是举人之女,不过也就是个没什么家族背景的举人而已。”

    “但这三人的夫君却都是能干的,全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其中还有个是甲课室的……其夫郎乔楠,就是茶楼的主要管事人。”

    青山书院的学子,在大家眼中,基本就是举人身份预定,而甲课室的学子,更是前途光明的代名词。

    知府夫人脸色沉下来,“难怪敢跟咱们作对,原来是青山书院的,真是晦气。”

    她相公是二皇子派系,青山书院甄公是甄家人,自然就是大皇子派系,两方碰上就是冤家路窄。

    蓬莱茶楼有青山书院做靠山,她肯定不能明着动对方,否则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演变成派系之争,到时候不管结果如何,她这个引发事情的罪魁祸首,肯定都没好果子吃。

    如此,那也只能用软刀子教训人了。

    知府夫人想了想,继续询问,“你给我仔细说说乔楠和他夫君的情况。”

    “是,夫人……”

    喜来掌柜应声,赶紧把他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出来,自然包括俞州是乔家赘婿,还有两人夫夫感情好的事情。

    毕竟除了这些,两人为人都比较谨慎,身上没有污点,也就没什么其他可说的。

    孙知府有些风流,家中小妾庶子庶女一大堆,知府夫人和丈夫的感情并不好,最是见不得那些恩爱情深之人。

    本就因产业生意被抢而不好的心情,这下是彻底看人不顺眼了。

    “好好的秀才郎竟然去当赘婿,还将一个商户子当成宝,真是不知所谓……”

    知府夫人有些羡慕嫉妒得冷哼,随即吩咐,

    “都说家和万事兴,既然他们夫夫如此恩爱,那就给那俞州,塞个人过去,到时候乔楠自然就没心情打理茶楼生意,你再找机会钻空子。”

    喜来掌柜有些犹豫,“可是东家,那乔楠长得极好,咱们随便找个人,那俞州怕是不一定看得上。”

    “无碍,只要把人塞进了乔家,他们夫夫感情必然产生裂痕。”

    知府夫人摆手无所谓。

    那乔楠一听就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之人,只要心有芥蒂,对方的生活就不会安生,这种人她对付得多了。

    “是东家。”

    喜来掌柜无法,也只能按照吩咐办事。

    于是,没过多久,书院中就有一位学子家中举办寿宴,邀请了书院夫子,和几个甲课室学子参加,俞州就是其中之一。

    ……

    这位发出邀请的学子,是书院甲乙丙丁,最后一个丁课室中的学子。

    俞州其实和对方并不熟,但架不住这位学子是府城衙门司狱的儿子,在府城挺有背景的。

    他目前就是个小秀才,同为青山书院学子,这种有衙门背景的人,最好还是能不得罪,就别得罪,以免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何况甲课室其他几个被邀请的学子都去了,他若是不去,难免被人说清高瞧不起人,于名声不好。

    去人家府上参加寿宴,又不是去花楼,因此,俞州考虑了下便没有拒绝,反正大庭广众之下,真有什么不妥,只要不动手,其实都比较好应对。

    这种应酬很正常,他们和那学子也没仇,乔楠和俞州都没有多想。

    当然,为防止意外,去了之后,俞州还是很谨慎的,一直与其他几位甲课室的学子们待在一起,坚决不单独行动,免得不懂人家府上规矩闯祸。

    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寿宴进行到一半时,他们这桌酒水喝完,旁边小厮去拿了新酒过来。

    俞州刚端起酒杯刚碰到嘴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这酒味道不对!

    他当时心中就警惕了起来。

    之说就说过,俞州在现代家庭条件很不错,家里不仅有钱,母亲那边的亲戚,更大半都是搞研究的学术者,其中就有与中医药相关的。

    耳濡目染之下,他虽然不会医术,但简单把脉,记住部分药材的名字形状气味等等,是很容易的事情。

    因此,即便此刻杯中酒水里异味很淡,俞州还是隐隐约约闻到了点。

    “俞兄,你怎么不喝了?可是这酒的味道不合你口?”

    方枢,也就是此次邀请俞州的学子,见俞州突然停下喝酒动作,不由状似关心询问。

    俞州看了这人一眼,虽不知道对方搞什么,但这杯酒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喝下肚的。

    为避免打草惊蛇,俞州当即便笑,“没有不合口,反倒是这酒气味真香,让我忍不住想多闻两下,才舍得下肚。拖方兄的福,我才能品得如此佳酿……”

    说完,便以做出衣袖遮面的礼节动作,假装将酒喝下,实则倒进了袖子中。

    也多亏古代衣服袖子大,他今日又穿的是深色,才能这样搞,否则换成现代西装衬衫,还真没法装!

    之后,俞州便连菜都不吃了,别人敬过来的酒,全部如法炮制,借着袖子遮面的动作,不是把酒水倒进袖子里,就是倒到桌布上……以免把不该吃的东西吃进肚子,闹出什么事情来。

    同时,还暗暗观察同桌其他学子的饮酒情况,见几个甲课室学子们没喝几杯新拿过来的酒,就开始晕晕乎乎倒在桌上,像是喝醉了的模样,赶紧也装醉倒下。

    眼看着俞州等人醉倒,方枢眼中闪过喜色,当即就吩咐旁边伺候的小厮,“来人,将几位贵客扶到客房休息。”

    酒宴上喝醉的人不少,谁都没觉得这一幕有什么奇怪。

    只有俞州一边暗暗警惕,一边任由小厮将他扶走,他倒要看看这个方枢到底搞什么鬼!

    而几个小厮根本不知道他在装醉,很快就按照主子吩咐,将俞州送到了一间位置比较偏僻的客房中。

    俞州一直装醉,只在几个小厮离开后,睁开眼睛观察了下自己所在的房间,却也并没有坐起来,防止有人进来发现问题。

    果然。

    就在几个小厮离开不到几句话的功夫,房门便被打开,有两个姑娘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俞州悄悄看了一眼,从两个姑娘的穿着打扮上,可以分辨出两人是一对主仆。

    而接下来两人的对话,也佐证了他的分析。

    丫鬟声音忐忑道,“小姐,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万一这位郎君明天早上醒来后,不认账怎么办?”

    “他敢!表哥说了,到时候他会给我做主的!”

    小姐咬牙道,“再说不这样做,我还能嫁给谁?姑母死活不让我和表哥成亲,我都怀了孩子,姑母也不同意,还狠心给我喂药,把我和表哥的孩子打掉了。”

    “如今我这幅身子,根本就说不到好亲事,倒是这俞郎君,表哥说了,他虽是别人家的赘婿,但却是个极有本事的,竟然考进了青山书院的甲课室,将来前途必然光明。”

    “虽然赘婿的妾室不好做,可只要等他下次乡试中举,我就算是熬出头了,而且表哥也会给我撑腰,我嫁过去后,那个商户子定然也不敢太欺负我……总之,不管如何,都比被姑母送回老家强吧?”

    丫鬟闻言也不再劝了,比起回老家,小姐确实给这秀才郎君做妾室更好。

    主要是这秀才郎还长得很俊,她小姐又不是清白身子,对方赖账她家小姐也不亏啊。

    装醉的俞州:……

    毫无疑问,这小姐口中的表哥,肯定就是方枢了。

    该死的家伙,不仅想算计他,还用自己睡过的人来算计他,这是当他乌龟王八蛋呢!

    搞清楚状况后。

    俞州心中怒气翻涌,当即睁开眼睛起身,趁着小姐和丫鬟去点催情香料时,将两人从后面打晕。

    把人打晕后,他并没有急着逃走,而是仔细想了想,给方枢留点什么‘惊喜’再走人。

    他和方枢无冤无仇,对方竟然这么算计他,他实在等不到回去再跟对方算账了,必须先出一口气再说!

    俞州冷着脸将床帐撕成条状,把地上的小姐和丫鬟先绑起来,嘴给堵上,防止两人清醒太快喊叫后。

    便悄悄离开房间,不动声色跑到茅房蹲点,将席间出来放水的方老爷也给打晕,拖回刚才的房间。

    然后又把之前那小姐准备的香料点燃,看着小姐和方老爷滚到一起后,这才拍手走人。

    既然方枢想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他当小妾,让他当冤大头;

    那他就让方枢的女人,给对方当小娘,让这对有情人终成一家人好了,看谁更能膈应谁!

    俞州生气的离开方府。

    他一般不会用这种事情算计人,觉得实在太龌龊,但他也不介意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老爷是方枢的父亲,做爹的没教好孩子,代为受过不冤枉;

    刚才那小姐明显知道内情,还与人狼狈为奸,如此被他反算计也不无辜。

    这些人自己做的好局,那就自己受着吧!

    ……

    俞州跑得利索。

    方枢还不知道自己的算计暴露了,也不觉得自己的算计会出问题。

    因为表面上他和俞州根本没有仇怨,今天被他邀请来的学子也不止俞州一人,俞州怎会对他有所防备?

    就算有,俞州出身乡野,根本没见过什么市面,哪里会知道后宅中算计人的这些弯弯绕绕?

    所以,方枢不仅没想过自己会失败,甚至因为太过轻视俞州的贫寒出身,计策也做得比较马虎,没花太多心思,最终才会被俞州钻了空子反扑。

    也因此,方枢甚至都没有想过中途去查看下情况,好确保万无一失,直接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带着书院其他酒醒的学子去抓奸,想用流言逼迫俞州对他表妹负责。

    结果第二天到了那客房,他就傻眼了。

    “爹?!”

    方枢看清床上男人的脸后,惊吓得失声大叫。

    床上的人怎么会是他爹呢?俞州呢?俞州跑哪里去了?这睡了他表妹的,怎么能是他爹呢!

    方枢反应过来后简直无法接受现实。

    而床上的表妹也很想哭,搞不懂那气宇轩昂的秀才郎,怎么就变成了她姑父!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围那么多人都看见丑事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路继续走下去。

    否则,她别说再找个冤大头,今天之后还能不能活都是问题,她姑母那般心狠,知道她和自己丈夫睡了,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索性姑父虽年纪大了点,但长得不丑,还是府城衙门的官员,给姑父当妾室也不算太亏,还是比她回老家嫁人的好!

    于是。

    迅速想通的表妹,当即捂住脸,柔弱无助的靠进方老爷怀里,可怜地呜呜哭起来。

    方老爷:……

    方老爷也不是个洁身自好的,年轻漂亮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就算这是自己妻子娘家的侄女,纳成小妾说出去不太好听,但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先例,只要美人愿意,那就没有关系。

    何况,就他岳家乡下土员外的身份,能够扒上他这个府城大官,他小舅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妹夫怎么也没有女婿更亲,不是吗?

    同样迅速想通的方老爷,顿时就不心虚了,也来不及计较自己怎么就跟妻子侄女睡到一起了,当即把美人搂在怀里,怒瞪自己儿子,

    “你这个逆子想做什么?还不滚出去!”

    “老爷,我怕,呜呜……”

    表妹很柔弱的赶紧伸手抱住方老爷,装作被吓到的模样继续装可怜,装无辜,努力勾引方老爷的怜惜,争取将来做个受宠的小妾。

    阵营角色转变飞速。

    方枢脸色难看,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俞州那厮不仅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宅斗手段,还踏马的非常精通,竟然给他留下如此‘惊喜’。

    而听到消息随后赶来的方夫人,看到这画面也差点吐血。

    方夫人是知道自己儿子算计的,毕竟是知府夫人找到她,让她指挥儿子牵的线,做的局。

    结果现在知府夫人的交代没办好,反倒给自己丈夫又弄了个小妖精,而且她和这小妖精还有仇!

    方夫人直接眼前一黑,晕了。

    第54章 府城书院19

    尽管甄公是大皇子派系的,青山书院的学子也天然对大皇子有好感,但这并不能保证大家就会效忠大皇子,而不投靠其他人。

    毕竟大皇子瘸了腿,从表面上而言,跟着对方毫无前程可言,书院归根结底也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而非给谁培养势力,不能强制掌控学子们的选择和想法。

    方枢所在的方家,尽管只是府城小官,但站的也是一皇子派系,所以,对于同派系的知府夫人吩咐,方夫人才会积极响应,指使同在书院读书的儿子去算计。

    原本以为就是一个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结果没想到最后结局竟然如此坑爹,方夫人和方枢两母子真是想吐血。

    而原本还有点难过自己跟了老男人的小表妹,看到这对母子的表情后,突然就不难过了,心中生出一股快意!

    毕竟若不是逼不得已,她是不会想去当一个秀才郎妾氏的,还是个入赘的秀才郎。

    要知道,她家虽然只是乡下的土员外,可她到底大小也算是个千金小姐了,她要是真看得起秀才,早在老家就选一个秀才郎嫁了,还能做正妻呢,不比现在给俞洲这个入赘秀才当妾氏强吗?

    哪怕俞洲很优秀,甚至在青山书院的甲课室读书,将来考中举人是肯定的,但那不是还没有考中嘛。

    而且举人后面还有殿试,殿试通过成为进士后,才能开始选官,可并不是每个人选官之后都能够扶摇直上,像俞洲这种寒门出身的进士,要是没有大运气和钻研,一辈子在偏远县城当个芝麻小官都是平常事。

    小表妹是个有大志向的人,所以才会千里迢迢到府城来投奔姑母,勾搭方枢这个表哥,指望就此当个府城官家的少夫人。

    ·

    可没想到方枢是个薄情之人,睡过她之后就不想负责了,而她姑母更是狠毒,一点都不念亲戚情分,给她喂了堕胎药,害她成了残花败柳之身,不得不去算计一个入赘秀才!

    小表妹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恨极了自己这对表哥和姑母,能够看到两人吃瘪的表情,顿时暗暗高兴。

    她突然觉得给姑父这个老男人做了妾氏这件事,好像也不坏。

    表哥和姑母现在脸色难看什么?等她将来受宠生下儿子站稳脚跟后,她就吹枕边风,把这对薄情狠毒的母子赶出家门,到时候姑母和表哥再哭吧。

    看懂小表妹眼中想法的方枢和方夫人:……!

    ………

    暂不管那边方枢母子如何头疼收拾残局。

    这边。

    俞州半夜回到家后,便将在方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乔楠。

    当初坦白后,他可是和他媳妇说好的,他们夫夫之间门不能再有秘密,除了搞情趣外,哪怕是想为对方好,也不能有所隐瞒,一定要坦诚相待,才不会造成误会,破坏他们的感情。

    不过,这种事情说出来的结果就是……

    乔楠没忍住一拳头砸坏了面前的木桌,生气了,“这两个混账东西,竟然敢给我夫君送小!”

    俞州:……

    媳妇你放心,我不想纳小,也不敢纳小。

    俞州赶紧将人揽到怀里表态,“卿卿,别生气,气大伤身,我已经先教训过他们一顿了,等回到书院后,我再想办法收拾那个方枢。”

    “你怎么教训的?”

    乔楠伸手抱住俞州脖子,还是很生气询问。

    他性格是比较温和的那种,但那是在他没有生气的情况下,他若生气了,也很暴躁野蛮,须知他也是被乔父乔母宠着长大的,不可能没点公子脾气。

    俞洲将方府的事情告诉乔楠,除了不想对乔楠有所隐瞒外,自然也有邀功求表扬的心思在,于是便将自己做的好事说了一遍。

    说完后,俞洲还有点得意总结,“那方枢真不是个东西,算计我就罢了,竟然还用他睡过的人来算计我,把我当活王八,接盘侠,真是可恶至极!”

    “既然他如此不仁义,那我也没必要跟他讲道义了,情人变小妈,卿卿,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对不对?”

    乔楠:……估计方枢不会觉得有趣。

    不过他喜欢。

    乔楠高兴地在俞洲脸上重重亲一口,双眼弯弯,毫不吝啬夸赞,“夫君,你真聪明!”

    俞洲被夸的飘飘然,“那是,你夫君我可是天才。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和这方枢根本就不熟,无怨无仇的他干嘛算计我?”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情应该跟知府夫人有关。”

    乔楠前世冲喜嫁的人虽是孙知县,但对孙知府家却并不陌生,因为这两个是一家人,孙知府和孙知县是亲兄弟。

    他当时被困在后院,每天除了看书、写字、画画,根本没其他事情可做,于是,唯一的消遣娱乐,就是打探身边的各种八卦,间门接知道了孙家不少秘辛。

    这位知府夫人时常去临江县的孙知县家中走动,和知县夫人聊天,乔楠便从对方偶尔抱怨中,知道对方身边有几个马屁精手帕交,这方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和方家没有仇,但是我们和知府夫人有过节,上次挖我们茶楼角的喜来茶楼,就是知府夫人的嫁妆产业。”

    “我抢了知府夫人的生意,但因为青山书院的关系,她不敢明着对付我,便就只能暗地里耍阴招,给你送女人来隔应我,分散我对茶楼的精力,到时候她们就能钻空子,把茶楼生意抢回去了……”

    “这位知府夫人和丈夫的关系不太好,最是看不得别人夫妻恩爱,谁惹她不高兴,她就最喜欢用这种手段来隔应人。”

    乔楠将其中关系跟俞洲说了一遍。

    俞洲听完后很无语,“真是哪里都少不了这种心胸狭窄,还有红眼病的人,正当手段竞争不过,竟然就耍这么恶心的阴招!”

    不过方夫人母子也不无辜,助纣为虐,都是一丘之貉。

    乔楠点头,“确实恶心的很,不过当初开茶楼的时候,我其实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毕竟我做的生意只要和她的产业重合,就避免不了这种冲突。”

    “何况当初她可没少欺负我,我早就打算着收拾她,以报那些仇怨了。”

    “她当初竟欺负过你?这是怎么回事?”俞洲紧张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左右不过就是孙县令家中,那个病秧子儿子,其实是知府夫人的亲儿子,我冲喜没冲成功,她儿子死了,她这个真正的婆婆便怪我克夫,找我麻烦罢了……”

    俞洲闻言一惊,“这知府夫人,和孙县令有奸情?”

    “不是奸情,而是一出换子记。”

    乔楠勾起唇角,“本来还想让她多快活几天的,既然她这么迫不及待的来送死,那我就成全她吧。”

    换子记,光从名字上就能猜出几分东西了。

    俞洲也露出笑容,抱住乔楠蹭了蹭大笑,“竟然还有这种事,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

    知道敌人是谁,想回击就好办了。

    只不过还没有等乔楠和俞洲做出行动,俞洲第一天回到书院,就先迎来了方枢的暴怒质问。

    不能怪方枢如此失态,实在是他那个小表妹,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仅仅是一晚上过去的功夫,他爹就不仅要纳小表妹做妾,竟然还是贵妾!

    而贵妾是什么?

    按照景朝的规定,景朝是除了王孙皇族可以娶侧妃外,官员和普通百姓是不能够娶侧室的,只有纳妾和平妻。

    贵妾就是正妻平妻以下,最大的存在,所有小妾奋斗的终点,因为景朝的妾不能扶正。

    方枢和方夫人本来还在想,等他爹对小表妹的兴趣消失过后,再收拾小表妹的,反正一个普通妾室而已,还能翻天去不成。

    结果没想到,小表妹现在成了贵妾,看他爹如此宠爱的程度,小表妹至少两年内都不会失宠,这么长的时间门,足够表妹生下孩子站稳脚跟了,他和他娘这下还怎么搞?!

    一想到自己的情人变成了自己的小娘,以后还要天天跟自己作对,方枢就对罪魁祸首俞洲恨得牙痒痒。

    当然,方枢虽然气的头脑发晕,但还是有理智在的,找俞洲质问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而是把俞洲叫到了角落争吵。

    可于俞洲什么人?俞洲就是一个滚刀肉,还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

    这个方枢算计自己失败后不心虚,不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了,竟然还敢怪他这个受害者不配合,真是太不要脸了。

    俞洲虽然不想惹有背景的同窗,但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也不怕撕破脸皮。

    于是,方枢还没有质问上几句,俞洲就直接扯开嗓子,愤怒的大骂,

    “方枢你这个无耻之徒,我俞洲虽出身贫寒,但也是堂堂正正一个好男儿,你把你表妹肚子睡大了,薄情寡义不想负责,竟然就想拿我当冤大头,真是无耻至极!”

    “方枢,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要如此羞辱于我?莫不是以为你爹是权贵,你就能随意欺辱我这般贫寒学子?”

    “方枢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我俞洲威武不屈,贫贱不移,我对我夫郎忠贞不一,你休想让我娶你表妹,给你养孩子,当活王八。”

    “你也不要想着强赖上我,我也不怕告诉你,我除了我夫郎,对其他人我压根就硬不起来,下药都没有用!”

    “你再敢冤枉我,逼我,我就拿根绳子在你们家门口去吊死,也要清白留人间门!”

    声音洪亮的响彻半个书院。

    说完,俞洲还一副骄傲清高的模样离开,徒留方枢站在原地被声音吸引而来的学子围观。

    方枢:……这个该死的软脚虾!

    围观学子:……不愧是我俞兄,模仿不来,超越不起!

    俞洲实在太敢说了,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简直巨大。

    很快,方枢睡大了自己表妹肚子不想负责,竟然找书院的贫寒学子给他当冤大头,算计失败后,还想用权势强行逼迫,嚣张霸道不将贫寒学子当人看的恶劣行为,就传遍了整个书院。

    书院学子无不对方枢鄙夷之极,贫寒学子们更是同身受,深恶痛绝,一个个没忍住,直接跑到方枢的课室门口,做起了打油诗进行嘲讽。

    而方枢自己课室的同窗学子们,也没有上来帮他说话,一个个看着他也是满眼鄙夷厌恶的神情,毕竟整个书院中,就数丁课室的贫寒学子最多!

    看着如此状况,方枢不由浑身发冷,终于开始后悔算计俞洲了,他真的没想到,表面上看上去温和爽朗,好似还有点傻的俞洲,竟然是这般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狠人。

    今天过后,他即便不被书院劝退,以后在青山书院中,也必定是寸步难行了……只是如今后悔晚矣。

    当然,伴随着方枢传遍的坏名声,俞洲那番奇葩发言也传遍了整个书院,尽管大家并不知道奇葩这个词,但并不妨碍大家产生这种感觉。

    这就是俞洲非县试第一名,却能进入甲课室,还天天被夫子表扬,但书院学子从不嫉妒他的原因了。

    毕竟嫉妒一个整天把媳妇挂在嘴边的奇葩,想想就很失身份格调,果然上天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窗,永远会给你关上一扇门。

    俞洲再聪明,都弥补不了他儿女情长的性格缺陷,这种人不纳妾的硬骨头,不能用联姻捆绑的人,将来在官场中注定是走不远的,他们为什么要嫉妒一个没有未来的天才。

    而整个书院唯一对此满意的,恐怕也就只有李承魏了。

    这才对么,俞洲这小子既然娶了他弟弟,又怎么能够还去想别人呢?

    *********

    方枢母子陷入水深火热的时候,知府夫人当然也得到了算计失败的消息,听完俞洲的所作所为,当时脸就绿了。

    作为一个古人,她实在难以想到,这世界上竟有如此,如此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的男人。

    这天下的男人不是就没有不偷腥的吗?就算不偷腥,是个柳下惠,也没有把送上门来的女人,再送到其他男人床上的吧?

    这哪里是个书生郎啊,这分明比街上的混子还要混嘛!

    而生气的同时,知府夫人也难免对乔楠更加看不顺眼了,不过一个商户子,还是哥儿,竟能找到如此倾心相待的男人,真是让人羡慕嫉妒的想将之毁个一干一净。

    知府夫人心中暗恨,一计不成,只能再想一计,如此讨厌的人,还敢抢她的生意,她非得将这个乔楠弄死不可。

    不过,乔楠是不可能再给她出手的机会了。就在知府夫人绞尽脑汁想毒计的时候,蓬莱茶楼终于又上新话剧了,消息传出,众人无不期待!

    而此次蓬莱茶楼上演的新话剧,也没有让大家失望,从话剧名字开始,就十分有冲击性。

    新话剧的名字叫做《美人攻心记》,一听就是跟美人有关的,但为何又叫攻心记呢?实在让人忍不住生出无限好奇心。

    而新话剧的题材确实也非常新颖,至少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很新颖,因为这个话剧的主角,她拥有读心术。

    古代话本子,虽然也有主角光环,但基本都限制在贵人帮忙,跳崖遇难得宝藏等等,这种比较实际的方面。

    像读心术、随身空间门这些比较异想天开的玄幻金手指,不是没人想到过,提到过,不过由于受时代限制,想法还比较模糊,基本没人将其当做重点描写。

    但乔楠有俞洲的科普,对于这些东西了解就比较深刻了。

    《美人攻心记》就是乔楠亲自操刀编写的剧本,而他之所以编写这个话剧故事,其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扳倒孙知府和孙知县。

    这两家人不仅是他前世的仇人,还是一皇子在荆州省比较重要的棋子,扳倒这两家人不仅能报他前世之仇,还能给一皇子打击,实在两全其美。

    所以这个话剧的故事主角是个美人没错,但却并不是个好人,因为她的人设原形,就是知府夫人……

    前世在孙家后院,乔楠没少受这个女人的挫磨,现在坑起对方来,他毫无压力。

    ……

    新话剧上演这天,蓬莱茶楼高朋满座,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更是早早高价定下包厢,兴致勃勃等待看戏。

    现在来蓬莱茶楼看剧听书,已经是他们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了。

    一切准备就绪,铜锣声响,表演开始!

    新话剧的故事开头,是一个粗衣布衫的少女在溪边洗衣服。

    从对方的打扮可以确定,对方应当是一个乡下女子,不过人却长得十分漂亮,明眸皓齿,声如黄莺,真是好一个大美人。

    从河边其他洗衣服的姑娘哥儿口中议论,台下的观众们也知道了少女的身份,的确是这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

    而因为这姑娘的父亲是个老秀才,她不仅会吟诗作赋,取的名字也很好听,叫做罗玉樱。

    罗玉樱虽出生乡野,但因为父亲是老秀才的缘故,她比平常乡野女子更多了许多见识,更有追求心,觉得以自己模样和才情,嫁给村里的庄稼汉实在太可惜。

    她想嫁到富贵人家去,还要当正妻,她不甘心一辈子留在村里耕田种地,她的家里人也是如此想法,觉得如此美丽的女儿,不给他们找个富贵家的女婿,真是浪费。

    但罗家就是一个乡户人家,根本就没机会认识富贵之人,能找到的媒婆,也说不上他们想要的亲事。

    于是最后,罗玉樱就看上了村里家境不算好,但长得俊俏,又读书好的秀才郎,与对方定了亲事。

    如此既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等秀才郎高中之后,罗玉樱便能当上愿望中的富贵夫人了……

    话剧演到这里,台下观众们虽觉得罗玉樱这个女子,不太符合时下人对妻子温柔善良的标准。

    但由于表演这个角色的姑娘,打扮实在漂亮,演的也比较娇俏天真,因此,大家暂时并未反感。

    甚至还觉得挺新奇的,毕竟时下主角都是单纯又善良,这种有心机的还真没见过!

    这个故事不愧叫《美人攻心记》,这个美人确实很有心计和野心啊,一个乡下丫头,竟然想当富贵家的正妻,真是太敢想了。

    那个同村秀才看着那般老实,娶了如此一个有心计的女子,这辈子怕是都要被拿捏在手里了吧?

    观众们暗暗想。

    但很快,事情的发展就惊呆了大家的下巴。

    那个被大家暗叹此生要当老婆奴的同村秀才,竟然攀附上了一个千金小姐,要跟罗玉樱解除婚约,当负心汉。

    可问题是,他都已经占了罗玉樱的清白身子,罗玉樱现在都怀上孩子了!

    观众们:……

    说好的老实巴交秀才郎呢?

    “哎呀,这个秀才郎怎么是个负心汉呀?刚才我真没看出来!”

    “可不是嘛,长得人模狗样,斯文有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罗玉樱虽然有些小心机,想做富贵人家的正妻,但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她长得好看,还会吟诗作赋,嫁给村里泥腿子确实可惜了。”

    “就是就是,罗玉樱只是想过好日子,这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错。”

    “罗玉樱真是太可怜了,怀了孩子,未婚夫却不认账要解除婚约,她以后该怎么呀?这怕不是只能去投河了……”

    众人不禁对剧中的罗玉樱同情起来。

    特别是女人哥儿更有代入感,真是对那个负心秀才恨得牙痒痒,如此见异思迁,薄情寡义,真不是东西。

    而故事中,罗玉樱也同样很生气。

    她如此模样才情,没有嫌弃秀才郎,秀才郎竟先抛弃她,还无耻的骗了她的身子,实在可恶至极。

    于是。

    罗玉樱就利用自己现在被抛弃的可怜模样,把负心秀才郎给引到村子后山,然后……将人推下山崖弄死了。

    把负心秀才弄死还不算,罗玉樱还将秀才郎的死,推到了被秀才郎攀附的千金小姐身上,到处散播对方是克夫之人,秀才郎就是被对方给克死的,让千金小姐无法再说到好亲事,狠狠报复了这对背叛她的狗男女。

    看着仇人的下场,罗玉樱露出笑容,依旧的柔美,让人怜惜。

    观众们:……

    又说好柔弱可怜的姑娘呢!

    两波反转直接让茶客们惊呆了,压根没想到事情还能这般发展,一边吐槽这个话剧主角真恐怖的同时,又忍不住期待后面的情节。

    特别想知道罗玉樱杀人的事情有没有曝光,曝光了她会不会被抓?

    没曝光她又该怎么活,要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这还怎么再嫁人啊。

    然后……

    这话剧故事不愧叫做《美人攻心记》,罗玉樱在报复完负心秀才,竟然在一觉睡醒后,获得了读心术!

    所谓读心术,就是她可以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观众们:……还,还有这种能力?!

    然后罗玉樱就靠着读心术,成功躲避了秀才郎家里的怀疑,将秀才郎的死亡真相隐瞒了下来。

    而解决完仇人之后,她就开始考虑自己以后的人生。

    原本罗玉樱是准备打掉肚子里孩子的,但因为她身体太弱,大夫说打掉孩子,以后就不能再生了,于是只能放弃。

    但她也不可能让别人知道,她怀着负心秀才的遗腹子,被逼嫁给负心秀才的牌位,后半生守寡。

    而且她还是没有放弃成为富贵人家正妻的愿望。

    于是,罗玉樱就盯上了一个大商户家的管家,用仙人跳计策,让管家以为自己睡了美人……

    看到这里,观众们就有点懵逼了。

    大家搞不懂,罗玉樱不是说她还想当富贵人家的正妻吗?怎么去算计一个管家下人呢?这是不是不太对呀?

    然后,众人就又震碎观了。

    罗玉樱在仙人跳和骗过管家后,她暂时没有找管家负责,而是,把管家在外面睡了其他女人的事情,找人告诉了管家的妻子!

    因为她在管家的读心中,知道管家的妻子是个母老虎,母老虎知道自己男人在外面偷腥,肯定会大发脾气。

    果不其然,管家回去就和妻子爆发了大战,夫妻俩大打出手,引来周围邻居围观和拉扯。

    然后,管家就在混乱中,下面不小心碰到围观路人手上的剪刀上,那地方……被废掉了。

    而罗玉樱就在这不久后,哭哭啼啼找到管家,表示自己因为那夜有了管家的孩子,现在不知该怎么办?

    刚刚被废掉,还没有子嗣的管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

    但他又没办法对罗玉樱负责,因为他妻子不仅是个母老虎,脾气暴躁恶劣,还娘家势大,他根本惹不起,这事情要是被母老虎知道,他还得被废一次!

    不过,罗玉樱找上他,自然也不是真想让管家负责的,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怎么会嫁给一个下人呢?

    于是,靠着读心术的优势掌握人心,罗玉樱就用言语引导,让管家产生了一个非常惊悚的想法。

    那就是,管家要把罗玉樱送给自家老爷,让他家老爷给他养儿子,当龟孙子!

    听闻这般惊悚的打算,柔弱无害的罗玉樱,自然是哭哭啼啼害怕不已,但最终在管家的“哄骗”下,还是“无奈”答应了算计。

    等管家激动欢喜的离开,罗玉樱这才擦掉眼泪,带着温柔笑容,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将手上的糕点和银子递给一个乞丐。

    美人温柔可怜地感激道,“多谢大哥帮小女子报仇,小女子无以回报,这些糕点和银子还请大哥收下……”

    乞丐痴痴看着美人,欢喜吃掉手中的糕点。

    可却在吃到一半时,突然捂住喉咙,吐血倒下,朝观众们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这乞丐不是别人,正是管家被废掉那处当日,撞到的那个拿剪刀的路人!

    而罗玉樱看着地上已无呼吸的乞丐,依旧笑得柔美可人,轻撩额间门碎发的动作,更是美得风情万种,令人痴迷。

    但台下观众:……

    他们痴迷不来,一点都痴迷不起来。

    太踏马的可怕了!天下竟有如此心狠手辣,又心机深沉的女子!

    茶楼中男客们更是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瞬间门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小妾,一个个也是笑得如此地柔弱美丽,让人想要怜惜……简直细思极恐!

    不过,如此反转刺激的剧情,虽然让大家觉得惊悚,但又有些欲罢不能,忍不住更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了。他们想知道,管家到底有没有把罗玉樱给他主子送成功?

    送的话又该如何送?毕竟,罗玉樱可是励志要当正妻,不当妾室的,商户虽然被人瞧不起,但也不会随便娶个乡下女子当正妻。

    所以罗玉樱和管家会怎么办呢?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不对又怎么隐瞒?

    孩子生下来要是长得不像商户老爷又咋办?

    众人简直好奇得要死。

    但是……

    台上已经落幕,茶楼伙计笑容满面宣布,今日表演到此结束,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观众们:……这该死的下回分解!

    大家正看得起劲儿,结果剧情就戛然而止了,简直让人抓心挠肺。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我要看后续,马上给爷演,爷有银子!”

    “今日你们不让爷把后面看完,爷就不走了!”

    茶客们激动地拍桌大叫。

    这主角太厉害了,怎么可以如此有心机会演戏?跟他们家里的小妾咋就那么像呢?

    这剧情太刺激,也太有启发了,他们觉得故事情节好像都能在自己生活中找到影子……

    细思极恐,真的细思极恐。

    所以,后面到底是个什么发展,罗玉樱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他们要涨见识,必须涨见识!

    茶楼中的男客人们强烈要求继续表演,特别想看看故事中的大商户,到底是怎么当冤大头的,他们得学着点。

    女客和哥儿们也默默点头,内心激动不已,虽然罗玉樱有点心狠手辣,但对方把一个个男人耍得团团转的样子,真是……让人崇拜!

    不过继续演是不可能继续演的,外面天色已近黄昏,茶楼晚上不开业,想看后面剧情,只能等后天了。

    因为《美人攻心记》的演出时间门,也是隔天播出。

    而乔楠之所以如此安排,自然是给府城百姓留出讨论,传播故事的时间门。

    ……

    不出意外。

    蓬莱茶楼的新话剧又火了!

    尽管《美人攻心记》的主角,是个心狠手辣的黑莲花,大家内心肯定都不喜欢这种黑心之人。

    但谁让这故事的剧情,足够刺激,足够让人涨见识呢?

    男人们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了,再也无法直视他们身边那些温柔可人的小妾了,一看见自己小妾笑颜如花的模样,就瞬间门想起话剧中罗玉樱的笑里藏刀,脑补自己小妾也笑着把自己干掉的场景。

    然后,就忍不住逃跑。

    献殷勤的小妾们:……

    而女人哥儿们,虽然不喜欢罗玉樱攀龙附凤的心机,但很喜欢罗玉樱的果决和狠辣,看完话剧后,也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原来,被男人负心之后,她们其实不是只有伤心哀怨一条路可走,还可以把男人干掉泄愤的嘛!

    然后这些女人哥儿回家后,看向自己风流花心的夫君/哥哥/弟弟/老爹的眼神,就开始不对了。

    风流花心的男人们:……

    总之,《美人攻心记》反转刺激的剧情,让府城百姓们大涨见识,十分地津津乐道。

    而这消息传到知府府邸后。

    正在查看商讨府中用度情况的知府夫人和知府管家,却是直接齐齐把手中的茶杯给打碎了。

    “你说那话剧主角的名字叫什么?什么杀了负心未婚夫?什么仙人跳算计管家,这话剧到底演的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知府夫人惊慌又生气的让丫鬟仔细说。

    旁边知府管家也黑了脸。

    丫鬟不敢违逆主子吩咐,当即赶紧回答,

    “蓬莱茶楼的新话剧,名字叫《美人攻心记》,主角是一个叫罗玉樱的乡下姑娘,因为自持美貌才情,便一心想嫁到富贵人家做正妻……”

    丫鬟仔细把自己听到的故事剧情说了一遍。

    然后说着说着,丫鬟脸色就变了,因为她突然想起,她家夫人的闺名,好像就叫罗玉莹。

    这名字跟罗玉樱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特别像!尽管她家夫人并不是乡下姑娘出身。

    还有故事中的管家,叫张东山,而她们府上的管家,叫刘东山……据说刘管家年轻时候也因为和妻子打架,无意中废掉了那处……

    听说蓬莱茶楼好像真的有神仙,就喜欢用话剧和说书故事,来启发世人,帮人伸冤……

    丫鬟: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秘密?

    周围伺候的小厮也齐齐看向知府夫人和管家,然后就看到了两人难看又恐慌的表情。

    众人:……

    这情况好像不太对。

    ……

    与此同时。

    衙门的孙知府,也刚刚听完几个看过话剧的同僚们激情讨论。

    孙知府:……

    这故事为何如此耳熟?

    第55章 府城书院20

    蓬莱茶楼一场话剧,给府城百姓们带去了娱乐谈资,但却给知府夫人带来了深深的恐慌。

    话剧表演的故事是夸张的,知府夫人和知府管家之间当然没有奸情,但这不代表他们之间就没有秘密。

    而事实上,这出《美人攻心记》目前表演出来的剧情,其中有大半都是真的!

    知府夫人的闺名,叫做罗玉莹,她的出身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乃是一个举人之女。

    和话剧故事中女主角的设定一样,因为跟着举人父亲读过书,年轻之时不仅长得漂亮,还非常有才情,因此颇为心高气傲,一心想当高官夫人。

    但现实没有那么美好,所以罗玉莹最后和父亲友人的儿子,也是一个举人之子定了亲。

    罗玉莹对此有点失望,但两人也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若未婚夫将来能够高中,她倒也能达成当官夫人的愿望。

    但可惜的是,就像话剧演的中那般,未婚夫攀了高枝,竟然要退她的婚事。

    罗玉莹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怎能容忍如此羞辱?于是在退婚之事上和未婚夫家里闹得十分难看。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对那未婚夫家没良心的行为看不过眼,于是恶有恶报,那未婚夫在退亲后不久,就意外落水而亡。

    这下,罗玉莹高兴了,又因为记恨未婚夫攀上的那位高枝小姐,就暗中到处散播留言,说那位小姐克夫,坏了人家的名声,导致那位小姐后来嫁得非常不好……和话剧故事的发展差不多。

    从这里便可以看得出来,罗玉莹并不是一个好惹的女人。

    所以退亲之后,罗玉莹自然不甘心嫁给比之前未婚夫还不如的人,于是便绞尽脑汁为自己亲事筹谋。

    而没过多久,还真给她找到了个当官夫人的机会。

    那就是当时刚考上进士当官的孙知府回乡探亲,碰到几天连下暴雨,为安全着想不敢继续上路,便只能暂时在罗家借住。

    于是,罗玉莹便起了攀附之心,花大价钱买通了当时孙知府的书童,也就是现在的知府管家,帮忙牵线搭桥。

    最后,用孙知府醉酒毁了她清白之名,不得不负责,赖上嫁给的孙知府。

    也正是因此,多年来知府夫人虽然百般讨好,但与丈夫的关系还是不太和睦,孙知府还是更喜欢他自己挑选纳进门的小妾们……

    管家也因为当年受贿合谋的原因,和罗玉莹绑在一条船上下不来了,这些年还狼狈为奸,干了不少其他事情,彻底成为了罗玉莹的心腹走狗。

    ……

    真相和话剧故事中演的有区别。

    罗玉莹和管家之间没有奸情,她也没有杀自己的未婚夫。

    但是!

    她因为记恨毁掉了自己未婚夫攀高枝的那位小姐名声是事实;

    她能嫁给孙知府,是她和管家一起筹谋算计的也是事实;

    当年被毁掉名声的那位小姐,因为克夫坏名声嫁得不好,很早就郁郁而终了。

    但那位小姐生前在家里很受宠爱,其父亲现在已经是京城官员,其兄现在也是隔壁府城的知府,两人若是知道女儿/妹妹名声毁掉的真相,岂能饶了她?

    还有孙知府,当年根本就不喜欢她,娶她只是因为醉酒坏了她清白,不得不负责而已,若知道当年自己是被算计的,肯定要暴怒!

    想到这些真相曝光的后果,罗玉莹就害怕的浑身发抖。

    管家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下场不好,管家自然也没有好果子吃,此刻,同样也是满心的惶恐不安。

    而两人如此惶恐难看的脸色,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在话剧故事的影响下,难免就忍不住多想了。

    所以,在外面听到话剧情节,感觉到不对劲的孙知府回到家,听自己心腹汇报夫人和管家有异样时,当即就觉得自己头顶发绿,没忍住冲去找罗玉莹吵架质问了。

    而罗玉莹当然不承认,她确实也没有给孙知府戴绿帽,辩解时还是比较有底气的。

    “老爷,我们多年夫妻,你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必要因为外面一个话本子的故事流言,就如此怀疑我的名节吧!”

    “老爷,你这是想逼死我呀,我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你,你看我们儿子的长相不就清楚了吗?我两个孩子,可是和老爷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呜呜……”

    罗玉莹伤心的哭起来。

    她如此辩解,倒是没有问题,家中两个嫡子的确都与孙知府长得十分相似,一看血缘关系就做不了假。

    孙知府想想也是,被绿帽猜测气昏的头脑也终于清醒了几分。

    但孙知府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沉着脸道,“你既然问心无愧,那你和刘东山听到话本子流言时慌什么慌?”

    为了搞清楚自己有没有被戴绿帽,孙知府也不怕暴露自己在妻子院里有眼线之事了,反正罗玉莹也没少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大家彼此彼此。

    但这种事情说出来,就是摆明了对妻子的不信任,让罗玉莹十分难堪和生气。

    罗玉莹当然不能说出自己惊慌的真相,只能继续辩解,

    “老爷,我和管家不是慌,我们是生气,这蓬莱茶楼话剧主角的名字,和我们这般相似,分明就是想害我们呀!”

    “不认识我们的人听到这个故事就是一笑而过,但认识我们的人听到,难免不将我们带入其中,觉得我们干了那些龌龊事,如此,我以后还活不活呀?”

    “老爷,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去把这个蓬莱茶楼给封了,不许再让他们演这种话剧胡言乱语,不然我真的没脸见人了,老爷你也会被笑话的,呜呜……”

    罗玉莹说的也没错,乔楠的确是在针对她,不过并不是胡言乱语而已。

    但她想让孙知府封掉蓬莱茶楼,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孙知府在府城之中的确是权利最大的存在,但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他不敢随意招惹青山书院的学子。

    最主要的是此刻,还有两位与他主子对立的皇子在苍山府求学,他这段时间必须夹着尾巴做人,否则,被两位皇子抓住把柄,给二皇子带去麻烦,他可就惨了。

    罗玉莹这个女人,真是除了争风吃醋,半点用都没有。

    孙知府直接没好气拒绝,“封什么封!别人说我是土皇帝,你还真当我是皇帝了?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大皇子和三皇子正在府城求学,我们这些日子必须低调!低调!”

    “蓬莱茶楼这话剧,名字虽然取的跟你像,但到底没有直接指名点姓,人家还说了,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你让我去封人家的茶楼,不是摆明着告诉大家,那话剧故事演的是咱们家,你就是做了那些龌龊恶毒事吗?”

    “要收拾蓬莱茶楼,也要等风波过去,等大皇子和三皇子离开之后,现在不管你有多生气和丢脸,你最好都给我老实点,不要瞎作妖,连累我的仕途!”

    孙知府对蓬莱茶楼的话剧故事当然也很生气,因为他在故事中对应的角色,就是那个被当做冤大头的商户老爷。

    但他们现在去蓬莱茶楼找麻烦,就是对号入座,承认故事中情节都是真的,被暗讽更加丢人。

    所以目前,他们保持安静如鸡,以后再找回场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罗玉莹真的很不甘心,“那老爷,这口气我们真就只能现在忍了吗?那蓬莱茶楼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如此编排我们。”

    “自然得忍着,你老爷我能爬到这个地步,靠的就是一个忍字。你若实在忍不了,那也写个话剧编排回去,跟他们打擂台就是,总之,不准在私下里做其他的事情。”

    孙知府沉着脸警告一番后才走人。

    罗玉莹站在原地恨恨跺脚,但她也不敢违背丈夫的警告,毕竟她的荣华富贵可都系在孙知府身上。

    如今,她也只能暗恨几个皇子,什么时候不求学,偏偏这个时候来府城求学。

    还有乔楠那个胆大包天的商户哥儿,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秘密,竟敢如此编排针对她,等她找到了机会,她非要将这人剥皮拆骨泄愤不可!

    最终。

    罗玉莹也只能目光狠辣地对管家吩咐,“你给我注意着蓬莱茶楼话剧的后续表演,再去仔细查查那乔楠和俞州,到底有没有什么把柄,我们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是夫人!”

    管家也阴沉着脸点头,此事也与他关系莫大,他不想死,就必须跟着夫人继续干。

    ……

    知府夫人和管家想挽回局面收拾乔楠,但乔楠又岂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当初打算让茶楼演出《美人攻心记》的时候,乔楠就做出了万全的安排,绝对不会给罗玉莹反应的时间。

    所以,等到《美人攻心记》新一章回播出时,罗玉莹就再也跟孙孙知府解释不清楚了。

    而质问罗玉莹的那天,孙知府表面上看上去是相信了她的解释,但实际上,心中还是有疑虑的。

    所以,话剧新一章回演出这天,孙知府也悄悄跑到茶楼,来亲自来观看了!

    铜锣声响,话剧再次开始表演。

    上回故事情节说到罗玉樱忽悠住了大商户家的管家张东山,让张东山以为她肚子里孩子是自己的,便开始想为她们母子筹谋。

    而张东山作为大商户的心腹管家,跟了主子十几年,深得主子信任,想算计自家老爷,远比罗玉樱这个外人容易得多。

    于是,张东山回去之后,便想办法怂恿商户老爷,前往罗玉樱家所在的村子赏花。

    罗玉樱家所在的那个村子,是远近闻名的桃花乡,每年都有不少人过去踏青游玩,因此,商户老爷便没有怀疑,被忽悠住了。

    而罗玉樱那边,回去之后也让自己的父亲,在商户老爷来赏花那天,邀请读书上的友人到家中做客,其中还有好几位私塾夫子……

    等一切就绪后,狼狈为奸的俩人,就给商户老爷来了一场醉酒仙人跳。

    事后,商户老爷自然不想娶一个乡下女子为正妻,但罗玉樱的父亲是秀才,四周还有那么多罗家的读书友人看着。

    商户老爷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与这些读书人交恶,影响自己以后做生意,最后也就只能娶了罗玉樱为正妻。

    目的达成后,管家笑的得意又猖狂地想,对着台下道,

    “老爷呀老爷,你虽是主,我是仆,但从今以后,你却要为我的儿子铺路,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张家祖宗十八代,可都要好好感谢你才是,哈哈哈哈。”

    看得台下观众们咬牙切齿,这个管家真是够坏的,竟然如此背叛自己主子。

    孙知府更是直接没忍住,狠狠将手中的茶杯砸碎,额头青筋暴起:“岂有此理!”

    因为这剧情跟他当年娶罗玉莹的时候,真是太像了。

    当初他因为回乡探亲,路遇连绵大雨被困县城,本是想去住客栈的,但却被罗举人相邀参加罗家举办的文会,这才会去罗家暂住。

    结果没想到,文会当晚却因喝醉酒,把罗家的女儿给睡了。

    他当时本来只想纳罗玉莹为妾,可谁让罗父是一个举人,当时还有那么多其他读书人在场。

    而他刚入官场,又无家族势力,最是在乎名声,因此最后,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只能娶罗玉莹为妻。

    此事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刺,每每想起都暗恨当年自己的弱小无力,被人逼迫的耻辱。

    现在看了蓬莱茶楼的话剧,他突然觉得,当初恐怕不是意外,很可能也是罗玉莹和罗家算计了他吧!

    —

    话剧故事还在继续。

    管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罗玉樱却是愁容满面的捂着肚子,又开始装白莲花,柔柔弱弱引诱道,

    “郎君,你切莫高兴的太早,我腹中孩儿如今已有月余,待老爷娶我过门时,我肚子必已鼓胀起来,将来产子时月份也不对,老爷若是怀疑我怎么办呢?”

    “若我们孩儿将来长大,模样与老爷不像,又该如何呢?”

    台下观众和孙知府:……

    差点忘记这才是罪魁祸首了!

    不过,罗玉樱此话确实没错,孩子生产月份不对,必然引人怀疑,何况她这肚子可不止月余时间。

    还有孩子长大后的模样,如何都做不得假,这才是最明显的证据。

    管家想想也是,顿时发愁起来,然后罗玉樱又靠着读心术的手段掌握人心,诱导管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馊主意。

    片刻后,管家一副自己很聪明的模样,高兴拍手道,“咦…有了!”

    “美人,你家不是还有一个待嫁的妹子吗?咱们让她嫁给老爷的弟弟,等她生了孩子,咱就把她的孩子抱过来,说她孩子死了,说咱们这是双胞胎。”

    “这双胞胎呀,有长得像的,也有长的不像的,到时候我们就说孩子是后面这种,双胞胎本来大多也早产,只要有一个孩子跟老爷长得像,如此老爷定然不会起疑。”

    “可是,我妹子能答应吗?”罗玉樱很是担心。

    管家轻笑,“这人世间的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只是让你妹子牺牲一个孩子,她便也能从村姑变成富贵家的夫人,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台下观众:……虽然但是,确实很有道理。

    故事继续表演,罗玉樱的妹妹果然为了富贵,愿意配合姐姐的算计。

    在管家的帮忙下,罗家又如法炮制,对大商户的弟弟,同样也来了一场仙人跳,最终,罗家姐妹双双嫁入高门!

    只不过计划在生孩子时出了意外。

    许是因为罗玉樱算计实在太多,遭了报应,她生下来的孩子是个病秧子,这般嫡子肯定不能让商户老爷喜欢。

    但惊喜的是,罗玉樱妹妹却恰巧生下了双胞胎。

    于是管家只能忍痛,把两个双胞胎全部换过来,把自己“儿子”抱给罗玉樱妹妹,让其帮忙养在外面。

    毕竟,这可是管家唯一的子嗣,哪怕是个病秧子,他也要这孩子活下来,给他家传宗接代不是?

    看到这里,台下观众们咬牙切齿的心总算舒服了点。

    虽说目前两个商户都当了冤大头,但罗玉樱做了那么多坏事,被报应生个病秧子儿子,多少也算是恶有恶报了不是?

    但很快,大家就又被惊呆了下巴。

    因为等管家抱着孩子离开后,原本还一副心机不足,只能被姐姐利用模样的罗玉樱妹妹,竟然露出个得逞笑容。

    罗玉樱妹妹逗弄这怀里的病秧子婴儿,自言自语轻笑,

    “姐姐啊姐姐啊,都是一家的女儿,凭什么你能嫁给大商户,我就只能嫁给小商户,给你当垫脚石呢?”

    “我送你的点心好吃吗?吃了我的点心,你日后可就要好好为我儿子筹谋哦。”

    罗玉樱妹妹朝着台下,露出娇俏笑容,端的是天真无邪。

    毫无疑问,罗玉樱之所以会生出病秧子儿子,根本不是什么报应,而是她妹妹的算计。

    到此,话剧新章回也落幕。

    —

    观众们:……靠。

    继柔弱可怜后,他们对天真无邪这个词,也再直视不起来了!

    《美人攻心记》不愧叫美人攻心,这里面的美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这剧情反转真的太刺激了。

    尽管这故事演的是坏人,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反转又反转剧情的古代茶楼客人们,真的是欲罢不能。

    “唉呀妈呀,看来还是我见识太少了!”

    “我怎么会觉得罗玉樱妹妹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呢?都是一家姐妹,从小一起长大,这妹妹就算性子不坏,也不可能蠢啊!”

    “真是好一出换子记,这下那两商户老爷,可真是冤大头当定了。”

    “不一定吧?好歹是商户,商人精明,就这样被一个女人和管家耍得团团转,也太没用了吧?”

    “如此羞辱,不知道商户老爷发现真相后,又会怎么做呢?”

    “哎呀,好想继续看!这茶楼怎么每次就演这么点呢,真是太不过瘾了……”

    看完新情节后,茶楼客人们都舍不得离开,全部凑在一起,又开始针对新情节,纷纷讨论起来。

    这部话剧不仅剧情反转刺激,也真的太让人涨见识了,无论是男子,还是姑娘哥儿,都能在其中学到不少东西。

    毕竟,故事里面,可不止有女子算计男子,还有女子相互算计呢!

    多看点多了解点,以后也能防范保命嘛。

    众茶客们全都兴致勃勃,激动高兴地讨论着。

    而同在茶楼看剧的孙知府,可就高兴不起来了,整张脸绿得像一只千年活王八。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确实当了活王八!

    孙知府对自己妻子的信任,单看他之前听闻话剧故事情节,连证据都没有寻找,就直接对妻子发脾气质问,便可见一二。

    他之前会相信妻子的解释,最大原因就是他两个嫡子,长相与他十分相似,妻子有没有给他戴绿帽,看孩子长相就清楚了。

    可是现在看完蓬莱茶楼的话剧表演,孙知府的心就跟装了秤陀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沉……

    因为他的弟弟,也娶了罗玉莹的妹妹,只不过不像故事中那般被仙人跳算计,而是他弟弟自己看中了罗玉莹妹妹的美貌。

    毕竟当年他弟弟还没有考上功名,一个秀才,娶人家举人之女当正妻,并不算低娶。

    而后来,罗玉莹妹妹生第一胎孩子时,就听说孩子因为难产,刚生下来就死了。

    但不久后,罗玉莹妹妹就在娘家抱了个身体不怎么好的男孩回来,说是想慰藉丧子之痛,他弟弟因为疼爱妻子,便将这孩子视为亲子一直养着。

    当时,他因为得了双胞胎这般祥瑞的嫡子,还在心中同情弟弟……

    可现在想想,如果他妻子为了坐稳正妻之位,也给他整一出美人攻心的换子记。

    那他的双胞胎嫡子,是他弟弟的孩子,跟他这个大伯长得像,不是很正常嘛!

    孙知府不觉得蓬莱茶楼演这么一出话剧,仅仅只是为了抢他妻子茶楼的生意,就这么胆大包天的得罪一城知府。

    如果,是蓬莱茶楼的东家,无意得知了他妻子的秘密,为了讨好他这个知府大人,才故意编排这么一出话剧,来间接提醒他……那么一切就能够说通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妻子可能真有问题的孙知府,最终气冲冲离开茶楼,回去把自己衙门中的心腹叫到面前吩咐,

    “去给本官好好查一查夫人和刘管家!还有我弟弟那个病秧子儿子的来历。”

    家中后院常年被妻子和管家把持,他是不敢再用家里的心腹了,还是让衙门中的心腹去办事更稳妥。

    ********

    罗玉莹还不知道孙知府已经派人去调查她和管家,还有她娘家了。

    在《美人攻心计》新章回故事演出的时候,她正在跟临江县,孙知县的夫人,也就是她亲妹妹罗玉琴谈话。

    当年的秘密就那么几个人知道,罗玉莹不觉得是她这边泄露的消息,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妹妹泄露消息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她妹妹就在临江县,而乔楠是从临江县来的!

    罗玉琴在知道秘密泄露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可听到姐姐竟然怀疑自己时,就顿时不高兴了。

    罗玉琴生气道,“姐姐,你怎么能够怀疑是我泄露的秘密呢?当初的事情暴露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瑞儿,博儿(俩双胞胎孩子)可还在姐姐你这里呢,我家中就一个女儿,我可比姐姐你更不想那些事情出现纰漏……”

    “为了防止不小心出现意外,我和相公平日里连睡觉都不敢让丫鬟守在床边,事情绝对不可能是我这里泄露出去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罗玉莹并不接受,“可那乔楠是临江县来的,更不可能是我或者爹娘他们,除了是你们不小心的,还能有谁?”

    “这……”罗玉琴迟疑。

    而就在此时,一直关注蓬莱茶楼话剧表演的刘管家,匆匆跑回来了。

    罗玉莹看见管家脸色不好,当即猜到不对,赶紧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蓬莱茶楼的话剧,又搞幺蛾子了?”

    刘管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神怪异的看了旁边罗玉琴一眼。

    罗玉琴被刘管家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有点生气道,“你看我做什么?那茶楼的话剧到底又演了什么?你快说呀。”

    “蓬莱茶楼这一章回故事,演的是换子记……”

    刘管家满是担忧的将茶楼话剧新情节说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妹妹算计姐姐,让姐姐生了病秧子儿子的那一出。

    罗玉莹:……

    罗玉琴:……

    现场突然陷入安静。

    罗玉莹猛的看向自己妹妹,眼神凌厉发红。

    茶楼话剧中的故事情节,大多都和她身上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样,她现在已经能够肯定,乔楠是知道了她们家的秘密。

    既然话剧中如此表演,那么她妹妹当年很有可能也对她下了药,她生下来的孩子才会那般病弱。

    毕竟,她和丈夫的身体都很好,怀孕期间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吃的更是山珍海味,人参灵芝,大夫也没说她肚子有问题,怎么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个病秧子呢?

    现在想想,好像除了被人下药,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说通……

    难怪她妹妹和妹夫愿意陪她演戏,敢情也是把她当做冤大头,垫脚石,帮别人培养儿子呢。

    罗玉莹气的一把掐住妹妹脖子,“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害我!”

    “姐姐,我没有,你误会了……咳咳……那茶楼就是在挑拨离间,姐姐,你千万别跳进他们的陷阱啊。”

    罗玉琴当然不能承认这种事,心虚地努力劝说,“姐姐,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想办法怎么跟姐夫解释,打消姐夫的怀疑,否则你肯定会被姐夫给休掉的!”

    到时候可就是竹篮打水,多年算计一场空,还要下场凄惨了。

    罗玉莹不是傻子,看妹妹的反应就知道当初妹妹肯定害了自己,恨得无比牙痒。

    她自以为自己算计了别人,保住了知府夫人的地位,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但妹妹确实说的没错,现在比起算账,还是想办法逃脱罪责才是最重要的。

    深吸两口气,罗玉莹只能对管家吩咐道,“你赶紧去将当年参与此事的稳婆和丫鬟处理掉,不能被老爷找到证据,只要没证据,不管如何怀疑,他就都不能随便休掉我……”

    虽说这个时代男子可以休妻,但前提也是需要正当理由的,尤其是官员,非常注重名声,随便休妻和宠妾灭妻,被对手拿到证据参一个私德有亏,若无意外,这辈子就别想升官了!

    这也是无数话本子当中,为什么那些官员明明自己有问题,休掉了妻子,却总是还要狠毒对妻子倒打一耙算计,无情泼脏水的原因。

    当年事情结束后,罗玉莹和管家其实就想把那些参与事情的稳婆和丫鬟灭口保密的,但杀人灭口,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当时孙知府还不是知府,罗玉莹的势力有限,妹妹妹夫那边也不给力,要瞒着孙知府进行,直接把好几个人给杀人灭口的难度实在有点大,最后便只能打消念头。

    现在想来,罗玉莹真是后悔极了,如今事情变成这样,还不如当初冒险呢。

    刘管家也后悔的不行,早知现在,当初他就不贪罗家给的银子了,结果一步错步步错,上了罗家的贼船就下不来了。

    如今也只能希望老爷晚点怀疑,给他们留出足够挽救,扫清尾巴的时间。

    —

    但这可能吗?

    孙知府可是一城知府,能做到这个位置,便证明他也不是吃素的人。

    因此,他一边将衙门心腹派出去妻子娘家调查证据,一边把刘管家的妻子抓起来严刑审问。

    反正刘管家和其娘子都是他的奴仆,生死在他手里,就算冤枉弄死了也没有关系。

    刘管家娘子本来是不愿意说,抱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心态,想死扛到底的。

    但孙知府审问这种犯人的经验多得很,直接把刘管家在外面有外室,当年会贪罗家的银子,很可能就是为了养外室和外室孩子的事情,告诉了刘管家娘子,对方就松口了。

    毕竟,刘管家娘子之所以愿意维护自己丈夫,纯粹是因为刘管家表现的很爱她,当年也是因为她任性和丈夫打架,才不小心废掉了丈夫那处,让丈夫绝了后,心里一直挺愧疚的。

    结果现在,刘管家压根没绝后,还一直在外面养外室,什么爱她都是假的,她疯了才会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丈夫和小三!

    于是,刘管家娘子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通通交代了出来。

    然后……孙知府就更生气了。原来不仅他的妻子给他搞了一出换子记,他的亲弟弟,也想来一招偷天换日,谋夺他的家财!

    当年,罗玉莹算计嫁给他后,因不得他喜欢,为了稳固地位只能赶紧怀孕,并且抢在其他怀孕妾室之前生下嫡长子。

    结果,没想到孩子生下来后是个病秧子,罗玉莹自然不甘心,担心以后病弱的儿子争不过那些庶子,被庶子掌家,让她日子难过,只能想办法挽救。

    那时候,她妹妹也正好生孩子,于是她就起了换子的念头。

    而能够让自己儿子从七品县令少爷,变成四品知府少爷,罗玉琴当然愿意得很。

    正好她夫君孙县令,其实也一直嫉妒比自己优秀的哥哥,也便欣然参与了这个换子计划……

    所以,他妻子的确没有给他戴绿帽,但却让他给别人养了儿子,哪怕那个别人是他亲弟弟,他也当了冤大头!

    若非蓬莱茶楼这一出话剧表演,他恐怕到死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一辈子的努力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毕竟谁能够想到,跟他长的那么像的两个儿子,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儿子呢!

    好好好,这些可真是他的好妻子,好弟弟,好心腹管家……

    被真相气狠的孙知府,也不想等派出去的心腹回来再动手了。

    现在没有证据,他是不能随便休掉妻子,但把人狠狠教训一顿先出气,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

    罗玉莹还没能等到刘管家处理完尾巴回来,就先遭了殃,被孙知府狠狠教训了一顿后,关了起来。

    顺带还有正好被叫到府上来的罗玉琴,以及那两个假嫡子。

    跑出去办事的刘管家,自然也不可能逃脱,半路就碰到先去调查,找到证据返回来的衙门心腹,顺道就把他一起绑了带回来。

    而孙知府在拿到自己被算计的证据后,直接二话不说,就先把妻子给休了,然后又联系孙氏族长,和弟弟写了义绝书!

    给别人养儿子,还是继承家业的嫡子,这种冤大头的事情

    是个男人就都不能忍。

    孙知府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是比较低调的,因为实在太丢人了。

    但到底休妻和义绝这种事情不小,消息还是难免传了出来。

    而又因为真相和话剧故事情节实在太过相似,更具有传播八卦性,所以传到最后,不仅府城富户们知道了孙知府的家事,连府城百姓都有所耳闻了。

    府城众人:……

    这蓬莱茶楼不是有神仙,而是有毒吧。

    第56章 府城书院21

    古代传递消息的速度确实不如现代,可如果只是在府城内传播的话,其实也不会太慢。

    很快,孙知府家发生与茶楼话剧情节中雷同故事的事情,基本大半个府城的人都知道了。

    然后便是一阵哗然,蓬莱茶楼有神仙的传言,是彻底洗不掉了!

    毕竟有些事情,一次两次都可以说是巧合,但达到三次,那就实在不能再用巧合来形容。

    这下,别说普通百姓猜测的激烈,就是见多识广的富户人家,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蓬莱茶楼的神奇了。

    “诶,孙知府家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吗?那些事情真跟茶楼话剧中演的故事一样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罗玉莹那个女人,本来就挺心狠手辣的,你们这些年轻些的不知道,我们这些跟她同辈的人,却是清楚的很……”

    “徐夫人说得是,我听说当年罗玉莹为了对付苏大人后院的那些妾氏,把那些女人怀孕的弄小产,没怀的下绝子药,手可不是一般的狠。”

    “是呀,若非后来苏大人发了大火阻止,那些小妾们怕是连命都保不了!”

    “……其实要我说呀,罗玉莹给那些小妾们下药有什么用?要下直接给男人下呗,庶子庶女又不是小妾一个人能弄出来的,根源还不是在男人身上”

    “谁说不是呢……”

    “不过话说回来,罗玉莹有这种手段和心性,当年算计婚事,为保地位搞什么换子记,还真没什么奇怪的。”

    “就是蓬莱茶楼的话剧故事,竟然和孙知府家的旧事如此相似,如此巧合,可真是有意思。”

    “不管这蓬莱茶楼背后的东家,是个神仙,还是个万事通,演这一出话剧又想干什么,这下可都把孙知府给得罪了……”

    “不过对方敢这么干,应该也是有底气的吧!就是不知对方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是呀,真是让人好奇得紧……”

    一群夫人们悄悄聚在一起讨论。

    而府城的富贵老爷们也没少凑在一起谈论,敢惹一城知府,蓬莱茶楼的胆子真不小。

    不过,比起关心茶楼背后的依仗,富贵老爷们的注意力,还是在话剧故事的情节中。

    有孙知府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冤大头例子,看过话剧的富贵老爷们,回到家后都默默的做出了个非常统一的决定。

    那就是……赶紧把自己儿女们的身世都给调查一遍,包括庶子庶女都没放过,就怕自己也像孙知府那般,成了冤大头而不自知!

    至于这一调查,其中还真有几位老爷发现自己也当了活王八,差点气吐血的事情就是后话了,暂且不多提。

    ……

    乔家。

    从书院读完书休沐回家的贺元柏等人,听闻了府城中,关于蓬莱茶楼和孙知府家丑闻的消息后,也是被震惊了一大跳。

    然后全部跑到了乔家来,询问乔楠茶楼话剧怎么扯上孙知府的家事了?

    尽管孙知府是因为他们茶楼话剧的提醒,才终止了自己当冤大头的悲剧,但这到底是丑闻,如今闹的这般沸沸扬扬,孙知府丢了大脸,肯定会记恨他们茶楼,而不是感激。

    对此,乔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利用重生记忆搞事情,而是很淡定的眨眼道,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就是随便写了一个故事而已,哪里知道会跟孙知府家的丑闻撞上呢?这真的是太赶巧了。”

    贺元柏等人:……

    赶巧吗?巧的你故事主角,竟然就跟人家真名差一个字?

    众人看出来乔楠是在装糊涂了,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既然乔楠不愿意说,他们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不过得罪了孙知府,却是个很严重的事情,对方到底是地头蛇,土皇帝,他们即便有青山书院撑腰,接下来怕是也会有麻烦了。

    几人都有点忧愁。

    唯有乔楠和俞州淡定依旧,因为他们知道在大皇子和三皇子离开之前,孙知府是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的。

    俞州露出笑容安慰几人,“你们不用担心,孙知府暂时不会动我们的。”

    “为何?”几人不解。

    俞州半真半假解释,“之前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京中有几位贵人也到青山书院来求学了吗?”

    “苍山府是个极为繁华的府城,因此,苍山府知府之位,竞争也十分激烈,在几位京城贵人的眼皮子底下,仗势欺压百姓,孙知府就得等着给别人让官位了,他不会那么傻的。”

    “可孙知府能够咽下这口气吗?明的不行,他恐怕会来暗的吧?”

    贺元柏几人还是担心的很。

    主要是孙知府这次简直就是大型社死案例,如此丢脸,实在是很容易被气到失去理智啊!

    “这倒是有可能,但他应该没机会对我们下手了……”

    乔楠端起茶杯喝了口,笑容意味深长。

    他既然对孙家出了手,便不会再给孙家反击的机会。

    贺元柏等人闻言若有所思。

    另一边。

    李承巍听到自己弟弟干的好事,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之前知府夫人指使人给俞州送美人这件事情,他也已经调查出来了,正想着怎么给弟弟出气,没曾想弟弟自己就把人给收拾了。

    这可真是好一出大戏!

    就是连孙知府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弟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乔家不就是县城一个商户吗?他弟弟还真是神通广大。

    夙清猜测道,“应该是偶然得知吧,知府夫人的妹妹就在临江县,乔家产业中有酒楼,说不定对方就是在酒楼吃饭醉酒时说漏了嘴……”

    “毕竟知府夫人虽然厉害,到底还是被她妹妹给算计了,那妹妹心中应当是得意的很,平日里守着秘密不能炫耀,喝了酒,便容易得意忘形了。”

    “此言有理,喝酒易误事,看来我们以后也应当更加注意这些细节才是……”

    李承巍点头,也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

    难不成他弟弟还真是神仙下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那实在太瞎扯了。

    李承巍暗暗想,成功的错过了真相,但也不能怪他,实在是重生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真的很难想到。

    ……

    乔楠几人想的没错,自家的丑事在府城传的沸沸扬扬,被大型社死的孙知府,脸再次绿了。

    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理智,但只要一出房门,就会面对周围若有若无看冤大头的眼神和嘲笑,实在难以控制暴怒的情绪。

    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蓬莱茶楼表演的话剧,是在提醒他,讨好他了,他觉得罗玉莹那个女人说的没错,这茶楼就是在针对他们家!

    如果真心想讨好,提醒他被算计了,就应该悄悄告诉他,而不是让他堂堂知府大人,现在成为整个府城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孙知府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了了,他必须给这个胆大包天的茶楼一点教训先泄愤才行,否则心头实在抑郁得很。

    既然在书院两位皇子的眼皮子底下,不能来明的,那就来暗的,若连一个小小茶楼都收拾不了,以后人人都要骑到他头上来了。

    孙知府气愤的开始想阴招。

    不过乔楠敢做这件事,就早已料到会惹怒他,当然不会给他反击的机会。

    所以很快,《美人攻心记》的后续故事,也上演了出来。

    话剧后续故事的发展,也和现实情节非常相似,十几年后,商户老爷发现了自己被算计的真相,非常愤怒。

    于是商户姥爷和孙知府的选择一样,直接把妻子休了,还有胆大包天的管家,以及参与事件的妻子娘家,都给狠狠收拾了泄愤。

    如此恶有恶报的情节,看得观众们激动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可就在大家以为话剧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时,故事却又反转了!

    被休掉的女主角因为下场凄惨,日子不好过,于是就对商户老爷生出了怨恨之心。

    然后抱着要死,大家就一起死的念头,女主角开始揭露商户老爷的各种隐秘恶行,往弄死商户老爷的道路上狂奔。

    因为女主角在商户老爷家当了多年女主人,商户老爷私底下做的龌龊事,没有人比她这个枕边人更清楚。

    于是,这商户老爷表面和气,实则欺男霸女,强买他人田地,杀人灭口……等等恶行全部公诸于世。

    让商户老爷被抓到了大牢中,家业充公,妻妾子女四散奔逃,诺大繁华的宅门,就此败落。

    而女主角脸上依旧带着美丽的笑容,轻轻吟唱,

    “机关算尽终成空……曲终人散皆是梦……不知郎君心何故……郎君难破美人骨……”

    话剧终,台上落幕。

    观众们听着那凄凉的吟唱之声,心中真是感慨不已,唏嘘不已。

    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孙知府!

    孙知府突然想到,他平日里虽然一直防着自己的妻子,但妻子到底在他身边呆了十几年。

    若是罗玉莹那个女人真知道他什么秘密,也像这话剧中的女主角那般,往弄死他的道路上狂奔,他岂不是也要完蛋?

    而刚被休正在愤恨的罗玉莹,听到话剧的新情节后。

    罗玉莹:很好,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

    罗玉莹的性格就和话剧故事中的罗玉樱那般,并不是什么善茬。

    当年她能算计嫁给孙知府,自然不是因为爱上了这个男人,她当初喜欢的就是孙知府带给她的身份地位。

    若是成亲之后,孙知府好好对她,她说不定还会对孙知府有几分情意,为自己那么多的算计而愧疚,做人留一线。

    但可惜成亲后,孙知府和她的感情并不好,她能做出换子之事,固然有她自私的缘故,可更大部分还是当时情况所逼,否则她如此自私,怎会愿意给别人养儿子呢。

    所以现在被休掉后,罗玉莹便并没有反思自己的错误,而是将全部过错都推到了孙知府身上,觉得都是孙知府逼她,她才会走到这一步!

    若不是孙知府过于宠爱妾氏,不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她岂会为了稳固正妻之位,出那么多昏招。

    孙知府把她休掉后,还把她娘家也给收拾了,她现在不仅无家可归,还有以前得罪过的敌人虎视眈眈,她以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罗玉莹恨蓬莱茶楼演什么话剧,毁掉了她的生活,也恨孙知府的无情无义。

    她现在不知用什么办法去报复蓬莱茶楼,但从话剧故事的提醒中,她却可以先把孙知府弄死再说。

    这个混账男人敢如此对她,那对方也别想逍遥自在好过!

    就像孙知府想的那样,他虽然防着罗玉莹,但罗玉莹到底在孙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不可能对孙家私下干里干的龌龊事情,一点都毫无所知。

    所以很快,关于孙知府和孙家的各种不利留言,就在府城中再次传遍了,孙家什么欺男霸女,强占别人良田,孙知府收受贿赂,和下属妻子通奸……等等消息,简直又让大家吃了一波大瓜。

    并且,由于这些留言是罗玉莹这个前知府夫人亲口传出来的,即便暂时没有证据,可信度也十分高,因此,听到留言的百姓,对孙知府和孙家的恶行都深信不疑。

    给孙知府和孙家带去了巨大的名声危机,气的孙知府立刻派人去抓罗玉莹想泄愤,结果这一去找人才发现罗玉莹不见了!

    孙知府真是气的要死,还有深深的恐慌,意识到罗玉莹恐怕还有更狠的后招,一时间急得不行,自然再没有心思去找蓬莱茶楼的麻烦了。

    贺元柏等人见此不由大松一口气。

    而罗玉莹的确也还有后招,她并没有失踪,而是跑到青山书院,找到了三皇子,把孙知府给二皇子私挖银矿的事情,向三皇子告了密……

    孙知府并非出自名门,他当年也是小户人家考出来的寒门进士,本身虽有些才能,却也并不是最出挑的那种。

    因此,他当初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从七品县令,爬到四品知府的官位,可想而知,其中必然有猫腻存在。

    而这其中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孙知府在当县令的时候,在当地发现了一座银矿,却并没有上报朝廷,而是拿着这个秘密,去投靠了二皇子的势力,想博从龙之功。

    所以,孙知府和他弟弟孙知县,两兄弟才能在一片地界当官,目的就是为了把持这边的势力,悄悄帮二皇子私采银矿,积攒夺位的本钱。

    罗玉莹能知道这个秘密,还得多亏孙知府自己养的妾氏和庶子庶女实在太多,暴露了端疑。

    作为一个管家的女人,她对家中用度十分清楚,她发现,以孙知府收受贿赂的那些银子,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家中那群妾氏和庶子庶女们奢侈的用度。

    因此,便悄悄留了心眼慢慢调查,十几年下来这么久,可不就发现了一些猫腻真相么。

    孙知府小看女人,没有把罗玉莹放在心上,这下却是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买单了。

    —

    三皇子一直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二皇子,视对方为眼中钉,此刻得到如此消息,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攻击机会。

    “哈哈哈,老二那个家伙,本王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吧,看看,现在连老天爷都在对他落井下石,哈哈哈……”

    三皇子再次喜不自胜,内心忽然有种自己就是真命天子的感觉。

    否则怎么每次都不用他费心,弄死敌人的好机会,就主动送到他面前来了呢?

    三皇子高兴不已大笑感叹,“果然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啊。”

    旁边属下闻言摸鼻子:……

    得道者多助?是把亲兄弟弄残的那种得吗?那他们主子确实挺合适。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此好落井下石的机会,就算有猫腻,三皇子也是不会放过的。

    还是那句话,他父皇儿子少,老大又瘸又废,再怎么蹦哒都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能与他有一争之力的人,只有二皇子。

    二皇子现在人虽然废了,但乔旭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这对三皇子来说仍是大威胁。

    所以打击二皇子的事情,三皇子做起来依旧干劲满满!

    确定罗玉莹提供的消息是真的后,三皇子立刻就让人把孙知府和孙县令两兄弟控制了起来,然后命人将私挖银矿的证据,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禀报上去。

    ……

    文德帝得到如此消息后,自然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银矿代表什么?银矿就代表着钱,有钱就可以收买官员,招兵买马。

    私挖银矿说好点是经营势力,说不好听就是想造反,三皇子的势力为了打击二皇子,当然要把事情往后者上严重了说。

    不过这也的确是真相,有银矿在手,如果二皇子用正常的手段不能夺位,逼宫肯定就是势在必行的结果。

    刚刚回到京城,还没有把自己废掉传闻消息处理好的二皇子,听到自己的秘密银矿竟然又曝光了,简直犹如被雷劈中一般!

    这可是他夺位的大底牌之一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弄没了,没有足够的银子,是必会让他接下来的夺位计划,增加无数困难,这个打击对二皇子来说不可谓不大。

    最重要的是,文德帝一直就看他和丽妃母子不顺眼,如此好借机向他们发作的机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因此,经过朝堂上几方势力的相互角逐,最后的结果是,二皇子势力推了几个下属出来当替罪羊,帮二皇子顶了罪。

    表面上,二皇子最终被定了失察之罪,暂时罢免上朝资格,被勒令回家反省,具体返回朝堂归期不定……

    实际中,文德帝趁此除掉了二皇子不少羽翼,安排了自己人进入朝堂,趁机扩大了保皇党的势力。

    而之所以如此解决,也是文德帝考虑到,还需用老二来制衡老三的势力。

    在太子之位确定下来之前,这个朝堂中绝对不能有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

    —

    不过二皇子虽然被保住了,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此次事件,他损失了不少重要的官员棋子,那可都是他和他母妃多年来辛辛苦苦培养的,如今莫名其妙就没了,他怎么高兴的起来?

    那座银矿他一直都藏的很好,连他身边心腹知道的都没几个人,消息怎么就泄露了呢?

    他可不觉得以老三的能力,能够调查到如此隐秘的事情,这肯定是有其它的势力在针对他,就是不知背后到底是谁。

    二皇子忍不住阴谋论,赶紧让属下去调查情况,结果这一查,真是气的当场吐血。

    原来事情根本就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纯粹是因为孙知府后宅不宁,人家夫妻大战,他就是被连累的池鱼。

    二皇子:……

    现在孙知府被推出来顶了罪即将砍头,罗玉莹没有夫家也没有娘家了,孤身一个女人下场也不会好。

    所以,他现在就算想找罪魁祸首泄愤,也找不了了,毕竟现在把罗玉莹给杀死,说不定还是帮对方一了百了,脱离苦海了。

    二皇子的心腹们也很郁闷,没想到他们千防万防,最后竟然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上,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真是晦气。

    而同样气得想吐血的人,还有宫中的丽妃。

    丽妃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她一直都不得文德帝宠爱,当初她能给文德帝做妃子,完全是因为当时朝局的原因。

    当年,开国太宗为了稳定天下和朝局,不仅给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文德帝赐婚了甄氏哥儿为太子妃,还选了几位世家权贵出身的女子,一同赐为侧妃和庶妃。

    以此平衡各方势力。

    而当时的丽妃,是一群美人之中背景最大,也相貌最漂亮的,如果不是因为太宗需要用甄氏的清流名声,来安抚天下百姓,太子妃的位置应该是她才对。

    所以进入文德帝后院之后,丽妃一直都看甄后君不顺眼,再加上当时年轻气盛,仗着家族背景,最开始行事便有些嚣张。

    却没想到,甄后君看着温和斯文,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却是个极为聪慧和厉害的主儿,只是略施小计,就让她在文德帝面前暴露了真面目,从开始就被文德帝厌恶。

    后来不管她用了多少法子,都没能挽回文德帝的心,她能够生下二皇子,还是用了其他的法子……

    反之,甄后君却得到了文德帝的心,让冷酷无情的帝王爱上了他。

    就连杜氏(三皇子母妃)那个草包,即便没有得到文德帝的喜欢,却也被封为了贵妃之尊。

    而她呢?得不到帝王喜欢就算了,混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普通妃位,这妃位还是看在她娘家势力份上给的!

    丽妃一直恨的要死,得不到皇帝喜欢,也当不上皇后,她唯一的指望就是等儿子当了皇帝,她将来当太后,把甄后君和杜贵妃这两个她恨了一辈子的拦路虎,给踩在脚下出气。

    结果万万没想到,前些日子,她竟然得到了儿子被废掉的消息。

    好在,乔旭肚子里还有个孙子,让她们母子还有几分指望,哪怕她对乔旭的无知和蠢笨非常不满,但看在孙子的面上,也只能暂时忍了。

    只是这些事情带来的郁气都还没有消散,银矿暴露,儿子势力被大幅度打压,夺位希望再次减少的坏消息又传了过来……

    丽妃终于坚持不住病倒了。

    二皇子得到母妃重病消息后,顿时有点着急,就打算带乔旭一起去探望。

    毕竟除去亲母子的感情因素,他还需要丽妃在后宫之中帮他盯着文德帝的情况,丽妃万万不能死。

    之所以带乔旭一起去探病,倒不是因为他对乔旭有多喜欢,走哪里都想带着,而是想用乔旭肚子里的孩子,给他母妃希望,让他母妃振作起来。

    结果乔旭说什么都不去,坚决表示他要保胎,不宜劳累,不宜过病气。

    把二皇子气了个仰倒。二皇子实在忍不住发怒了,“你别给我扯什么这些鬼话,我母妃病了,让你跟我去探望他,又不是让你去送死,你这一副躲瘟神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是的,乔旭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真的太像躲瘟神了。

    乔旭这个贱人,竟然把他母妃当瘟神,真是气死他了。

    看着二皇子暴怒的表情,乔旭心中也是说不出的苦,他也不想气二皇子的,但他真的不能去探望丽妃啊!

    他记得前世记忆里,就是这几天,文德帝身体突然不好,太医看了都没用,最后是钦天监的一个道士,说有命中带煞的人冲撞了文德帝,才会如此。

    解决办法就是,把那带煞的冲撞之人送去祭天,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结果最后调查出来,那个带煞之人,正好就是二皇子在府城宠爱后怀孕,被送回京养胎的妾氏。

    因为文德帝生病时,那妾氏正好被丽妃召去宫中问话。

    现在那个怀孕妾氏被自己蝴蝶掉了,乔旭十分担心,万一文德帝这回又病了说是被带煞之人冲撞,那这回被祭天的人会不会变成他?

    重生之后出的意外实在太多了,乔旭宁愿得罪二皇子,也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不能把这些真相说出来,乔旭也只能硬着头皮耍赖道,

    “我不去就不去,你母妃看我不顺眼,我也不喜欢她,我们俩就是八字相克,她克死了我不要紧,万一克死我们儿子怎么办?”

    “夫君,你还想不想要你儿子了?”

    说着,乔旭还一边耀武扬威地挺了挺肚子,仗肚生娇。

    反正二皇子也知道他的真面目,他不用像以前在赵立轩面前那般伪装什么善解人意。

    二皇子:……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这么个得寸进尺的哥儿!

    乔旭不去探望丽妃,仗着肚子侍宠生娇,二皇子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和自己表哥一起进宫。

    希望丽妃能够听娘家人的开导,快点振作好起来。

    *******

    在苍山府银矿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李承巍往京城传回的密信,也终于到了文德帝手中。

    此次三位皇子会去青山书院求学,其目的就是为了掩藏李承巍前去寻找弟弟的真相。

    因此,当文德帝看到来自苍山府的密信时,眼中顿时闪过惊喜之色。

    密信中,李承巍不仅汇报了人已找到的消息,还详细说了乔楠从小到大的事情,以及俞州的消息。

    尽管李承巍一直对俞州总在他面前秀恩爱的行为十分不爽,但在告诉文德帝的密信之中,却对俞州十分夸赞。

    一来是俞州确实很优秀,他不能昧着良心说坏话,二便是希望这般好消息能够让文德帝和甄后君高兴……

    而文德帝在看完密信之后确实也很高兴,当年儿子的失踪,不仅是甄后君心中的痛,也是他心中难以放下的事。

    因为那是他心爱之人给他生的孩子,是他最发自内心期待降生的嫡子,也是他最对不起的孩子。

    他年少之时,便开始跟着父亲上战场,在父亲的熏陶下,他一直对美色并不怎么看重,心中更在乎的是江山,是百姓,是这个天下。

    所以他成亲很晚,等到天下稳定二十多岁时,才由父亲做主,赐下了太子妃和几位侧妃庶妃。

    因为这些女人哥儿每个都是政治联姻,为了稳固天下和朝堂势力的筹码,所以他一开始,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差不多的。

    他只把后院的这些人当成责任,当成例行公事。

    哪怕甄后君都一样,只是因为甄后君是他的正君,所以比其他人更多了一份属于正妻的尊重。

    自然的,他对最初出生的几个皇子皇女,也没什么偏爱。

    直到后来在相处当中,他慢慢的发现了甄后君的聪慧、温润、博学多才……感觉到了这位正君与自己是那般契合与心意相通。

    便慢慢爱上了这个不争不抢,淡然却又手段果决的哥儿。

    正是因为这份难得的感情,在甄后君又怀上孩子时,他心情是不同的,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实在毕生难忘。

    这个孩子是唯一一个在他每天期待当中降生的皇子。

    尽管生下来后只是个哥儿,但他也是极喜欢的,甚至更加高兴,因为爱屋及乌。

    这孩子长大之后必定也和他心爱的甄后君一样,是个温润聪慧又风华绝代的美人吧。

    因为太过欢喜,他甚至有好几次上朝的时候,都忍不住把孩子抱在手上,与他一起接受百官朝拜。

    那时他想,这是他和心爱之人的孩子,他一定要给这个孩子享受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和荣光。

    当时年轻气盛,初尝情字,难免得意忘形,却不想因此盛宠,终是害了那孩子。

    【弟名乔楠,容相肖似甄钰族叔,风华绝代。性情温润如玉,却非天真纯善,心有筹谋沟壑,乃君子之才,惜为哥身,不得施展……弟天生神力,初次见面,救儿于危难……其夫俞州鬼才,尚看赤子之心,对弟情深义重……】

    文德帝细细看着厚厚的密信,脸上不禁露出欢喜又欣慰的神色。

    他一直担心孩子在外受苦,又或者当初便已经干脆没了,却不想如今不仅尚在人世,生活虽有波折,但到底还是好的。

    即便成为了商户子被人轻贱,可到底衣食无忧,享着绫罗绸缎,被爹娘宠爱,当年那位宫女做得很好。

    上苍也待他和后君不薄,一直保佑着他们的孩子……

    既然孩子已经找到,那么当年那些账,也该算一算了。

    深呼气整理好情绪,未免被人发现端疑,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的帝王威仪后,文德帝这才让殿外守在的总管太监进来。

    “陛下……”

    太监总管进来后

    屏住呼吸恭恭敬敬行礼,不敢有丝毫懈怠不妥。

    自从当年盛宠一时的六皇哥被逼处死后,陛下的脾气便一年比一年冷酷,不仅让朝臣们战战兢兢,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更是随时都提着脑袋在做事。

    文德帝看见太监总管紧张惧怕的模样,并未在意,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一边看着奏折,一边淡淡道

    “福全,朕听闻丽妃病重,二皇子与丽妃娘家侄子,今日进宫探望,那是杨阁老的嫡子,还是庶子?”

    “回陛下的话,是杨阁老的嫡三子。”

    太监福全不知主子何意,老老实实回答。

    文德帝闻言,却是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嫡三子?杨阁老那位最是疼爱的老来子啊……”

    声音听不出喜怒,就好似一句很普通的感叹。

    太监福全却是想到什么,刷得额头开始冒汗。

    果不其然。

    下一刻,他头顶便传来文德帝冰冷的声音

    “福全,朕突感不适,太医难治,你去钦天监宣个人来,看看朕是否被什么带煞之人冲撞了,如此不祥之兆,朕觉得应当开坛祭天,以免动摇国本才是。”

    话落,殿内便响起“砰”的一声。

    却是太监福全将头重重磕到地上,战战兢兢颤抖地冒死提醒道,“陛,陛下,那,那是杨阁老的嫡子……”

    “为了江山安稳,朕都可以痛失皇儿,他杨家为何就不能痛失爱子?他杨家的嫡子,难不成比朕的皇子还尊贵?”

    文德帝冷冷将御桌上的砚台重重扔到地上。

    砚台被砸得粉碎,朱砂墨汁渐得到处都是,鲜红的颜色令人刺眼之极。

    第57章 府城书院22

    文德帝病重由钦天监道长断言,乃被带煞之人冲撞,需带煞之人祭天,方可安稳国本。

    而经道长掐算,这带煞之人正是杨阁老嫡三子,杨文杰。

    消息从宫中传出后。

    皇子府中,乔旭和二皇子两人脸色各不相同。

    乔旭自然是庆幸!

    果然,他的重生记忆还是没有错的,之前会出那么多岔子,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堂哥就是那种传说的天命之人,注定了要享受荣华富贵的。

    所以他之前针对堂哥,才会处处不顺,只要他不去招惹堂哥,他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美好了。

    幸好那天进皇宫的人不是他,否则这会儿被祭天的人到底是谁,还真说不准。

    乔旭不禁有些后怕地拍胸口。

    而他旁边的二皇子,可就脸色难看,浑身因恐慌而颤抖了。

    他父皇这是在报复!是在警告!

    六皇弟那件事,他当初虽然年纪也还小,但到底也开始记事了,再加上后来母妃和舅舅的提醒,所以对于以前的事,他也是很清楚的。

    当年,因为父皇爱上了甄后君,对于六皇弟的出生便非常期待。

    看那时父皇的模样,他母妃舅舅,还有其他各方势力,都特别担心甄后君再生个儿子出来争皇位。

    好在最后孩子生下来是个哥儿,大家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是谁能想到,向来稳重冷静的父皇,竟能那般爱屋及乌,各种奇珍异宝都往六皇弟的宫殿里搬不说,竟还抱着六皇弟去上朝,接受百官跪拜!

    或许那时父皇并没有想太多,纯粹就是因为高兴和喜欢六皇弟,才会做出那般出格的举止。

    但在朝臣们眼中,就难免忍不住多想了,接受百官朝拜,这可是太子才能拥有的尊荣啊。

    尽管六皇子是个哥儿,按理来说不应该被忌惮,可往前朝前代看,也不是没有女子哥儿登上那个位置的!

    文德帝虽然号文德,实际却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武帝王,骨子里本就带着武将的豪迈奔放,对于规矩礼教没有那般迂腐。

    现在文德帝就对六皇哥如此喜爱,将来六皇哥若真有本事,难免文德帝不会爱屋及乌,真把六皇哥扶上去。

    就算他们想多了,可六皇哥不是还有大皇子这个亲哥哥吗?

    六皇哥这般受宠,只要对方多在文德帝面前,帮自己哥哥说几句好话,文德帝的心必然会偏向大皇子……总之,这是二三皇子势力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而当时,他母妃更嫉妒父皇对甄后君的爱,于是便怂恿他舅舅做了出头鸟,借用当年碰巧的天灾之事,给六皇弟扣上天煞星的头衔,让父皇将六皇弟处死,以稳固国本。

    老三那边的势力也不想六皇弟活着长大,自然与他们“齐心协力”,满朝大半的官员在宫门外静坐,利用流言逼迫。

    当时景朝才刚刚建立,民心根本禁不起煽动,最后父皇逼于无奈,只能把六皇弟送去祭了天……

    这祭天自然是对百姓好听的说法,他们朝中之人心里却都清楚,这所谓的祭天,不过就是处死二字。

    现在。

    父皇要让他表哥去祭天,这就是明晃晃的报复!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一直都没有忘记六皇弟,没有忘记那个只相处了几个月都不到的奶娃娃,要给六皇弟报仇。

    也是要趁着刚处理完银矿之事,帝王威严最足的时候,警告那些投靠皇子的官员们,帝王还没有老,帝王的威信,不允许任何人触动。

    这个天下,这个朝廷,是帝王的。

    ……

    杨阁老嫡三子将祭天的消息传出来后。

    朝廷中原本还在因为银矿之事争吵的官员们,不出意外顿时全部都安静如鸡了。

    这些年祭天二字就是文德帝的禁忌,也是朝廷百官们恐惧的字眼。

    要知道,当年逼迫文德帝承受丧子之痛的那批官员,虽然当时胜利了,可事后结局却无一不是惨淡收场。

    跳得凶的那几个,除了杨阁老和杜阁老两个,后来基本都因各种原因,被抄家流放,遇赦不赦!

    跳得不那么凶,但参与了的,这些年基本也是被贬官的贬官,撤官的撤官,总之朝堂很是换了一遍血。

    文德帝这般做,固然是有丧子之痛的原因,可大家都清楚,也是因为帝王尊严不可挑衅的缘故。

    杨阁老也知道他们当年做得过分,与帝王闹成那样心里也虚得很。

    所以文德帝要拿那些官员撒气,他也没太过反抗,只能忍痛牺牲掉那批人,重新培养棋子心腹。

    结果没想到,文德帝如此记仇,十几年过去了,竟还要他儿子给六皇哥陪葬!

    圣旨下到杨府后,杨老夫人直接当场就晕了。

    那可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四十多岁才生的老来子啊,不仅一表人才,还文武双全,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能够去送死呢?

    杨老夫人拉着杨阁老哭,“老爷子,你快想想办法,不能让咱们老三去祭天啊,谁不知道那祭天就是送死!我的儿啊,老爷子,你要救救我们的儿子啊……”

    可杨阁老有什么办法?他在朝中势力的确很大,但文德帝也不是吃素的,他要敢硬碰硬,早就直接逼宫把外甥送上皇了。

    何况‘稳固国本祭天’之说,还是当年他提出来的,现在他不让自己儿子去祭天,那当年怎么能让皇子去祭天呢?

    他要敢去找文德帝,人家一句话就能把他堵回来!

    杨阁老只能沉痛的摇头,“没用的,救不了的,陛下这是存心要让我儿子,给他儿子陪葬……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竟还记得……”

    杨老夫人闻言,哭得更厉害了,忍不住捶打着丈夫哭骂,

    “都怪你,都怪你那个妹妹!你都知道心疼自己儿子,陛下自然也不可能舍得自己的孩子,何况那六皇哥,还是甄后君生的。”

    “当年你们那样做,就是在剐陛下和甄后君的心,他们能不记仇吗?现在好了,陛下终于报复我们了,呜呜……”

    “我早让你不要听你那妹妹的话,你偏不信我,她要是真有手段,怎会这么多年都不得宠?一天到晚就知道作妖,现在竟要我儿子给她的错误陪葬,呜呜,我的儿去……”

    杨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

    恨丽妃,恨丈夫,也恨自己。

    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允许丈夫那般做,如今,她们可算是也体会到当年陛下后君的锥心之痛了。

    杨阁老也后悔得很,他当初确实不应该脑子发热,听信了妹妹的计划。

    这些年他也算看明白了,妹妹当初纯粹就是想针对甄后君泄愤而已,根本不是为夺位计划考虑。

    他当初是被妹妹利用了,结果现在却要他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想到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即将送命,杨阁老在怨恨文德帝记仇的时候,心中也不免对丽妃生出了责怪……

    而后宫之中。

    听到如此坏消息的丽妃,则又晕了。

    她倒不是对侄子有多么重的感情,而是她也知道,哥哥嫂子死了儿子,必定会怨上她。

    兄长可是她儿子上位的最大助力,现在生了嫌隙,以后就算把她儿子扶上位,她们母子也多半是俩傀儡,什么大权在握都别想了!

    想想这种前途,丽妃就眼前发黑。

    ……凤安宫。

    甄后君和往常一样,处理完后宫事务后,就焚着香抄佛经。

    儿子多年杳无音讯,久久寻找不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儿子做点什么,只能多抄些佛经。

    微薄地希望上天能够看到自己的诚心,保佑他的儿子平安顺遂,保佑他们父子还能有团聚的那天。

    文德帝拿着密信来到后宫时,看见夫郎如此单薄的身影,忧愁的眉宇,便忍不住心疼自责。

    都怪他无能,才没能保护好心爱的人,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

    把周围宫女太监挥退,文德帝走上去。

    亲自替自己的爱人披了件衣服,从背后将人抱住,才在爱人耳边轻声道,“明丘,人找到了。”

    “啪……”甄后君手中的笔掉落。

    “承儿的回信很详细,你瞧瞧,听说那孩子的性情与你像极了。”

    文德帝将人抱在怀里,就着如此拥抱的姿势,把密信放到爱人手中。

    甄后君靠在文德帝怀里,细细看着密信,喜极而泣。

    文德帝看得难受,将人脸上的泪水擦掉,声音愧疚,

    “明丘,对不起,都是朕没用,才让你和两个孩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若是朕能再强大些,朝中那些大臣,当年定不敢那般逼迫,还有承儿的腿……”

    “不怪陛下,陛下已经做得够好了,世家权贵自古本就是历代帝王都未能解决的事情,陛下能将其压制至此,真的很好了。”

    甄明丘摇头。

    他和两个孩子确实受了不少苦,但他从未怪过文德帝,当初为了家族顺从太宗指婚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迎接这些刀光剑影的准备。

    只是前朝后宫的凶险,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甄氏族人不在朝中为官,能给他的助力有限,他能活到现在,有大半都是靠文德帝的保护。

    否则他一个母族不够强盛的后君,早就被别人拉下去了。

    只要他两个儿子好好活着,他就满足了,不想其他。

    可他越是这般淡然,文德帝的心就越痛。

    文德帝抱住甄明丘的腰,将人头按在自己胸口,叹气,

    “明丘,朝中那些人,还有丽妃她们,总觉得是朕对你感情太过深厚,才偏爱承儿,迟迟不立太子,可他们从来都不想想,朕敢把这个江山,给老二老三吗?”

    “老二性情阴鸷,丽妃心胸狭窄,杨阁老乃世家之首;老三蠢笨冲动,杜贵妃更是草包,杜家乃勋贵领头。”“若是把江山传给这两人,那将来这天下,到底是我李氏的,还是那些世家勋贵的?这些人心中只有家族,根本没有天下百姓,江山到了他们手中,怕是要不了多久,又是一场乱世而来……”

    “即便我看中承儿,不在乎他的腿,开创残皇先河。但我看承儿对他身边那夙清,怕是……”

    文德帝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还年轻不懂,他这个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儿子对身边那小太监,怕是已经动了深情。

    一个想和太监在一起的太子,怎能让满朝文武臣服呢?

    甄明丘有些自责,“陛下,其实让宫里再多些人,我不介意的。”

    按照惯例,帝王为了绵延子嗣,每隔几年都是要定期选秀的。

    但因为文德帝喜欢上了他,文德帝登基过后,选秀这事就没影了,后宫中的妃子,基本都是当年太宗赐下的那些潜邸老人。

    当年陛下与他心意相通后,就不怎么宠幸那些妃子了,如今大家都上了年纪,陛下更加不会再去,后宫中自然也就再无新的皇子皇女出生。

    若不是因为他,陛下不至于才三个儿子,连个合适的太子都选不出来。

    甄明丘觉得有点自责,他不是个称职的后君。

    文德帝却是摇摇头,

    “你不介意,可朕介意。明丘,朕只遗憾与你相遇太晚,朕给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朕能做到的,只有不让这宫里再进其他人。”

    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两件事,一是当初不够强大,没能保护住他和明丘的两个孩子;二就是没能早点和明丘相遇。

    若是能早点相遇,他没有接受先皇在婚事上的安排,他和明丘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他们的感情会更纯粹。

    文德帝轻轻在甄明丘额头落下亲吻,轻叹,“明丘,若真有来世,朕定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少喝一口孟婆汤,来世早点找到你。”

    “那我也少喝口,等着陛下。”

    甄明丘伸手环抱住文德帝,露出笑容。

    ******

    皇宫中发生的事情,乔楠无法得知。

    但孙知府很快就因为私挖银矿,被撤掉官职押送上京的消息,却是很快就在府城中传开了。

    不过因为有之前罗玉莹传出来的流言做铺垫,大家都知道孙知府和孙家不是东西,如今对方被绳之于法,百姓们都有种尘埃落地,恶有恶报的痛快感。

    比起孙知府的下场,大家倒是对蓬莱茶楼更感兴趣。现在明眼人都已经能猜到,蓬莱茶楼没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背后多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

    否则,茶楼怎敢如此明晃晃用表演话剧的方式,揭露一城知府的秘密?最后这知府还真被查办了呢?

    而不知情的百姓们,则更加兴致勃勃的,继续猜测蓬莱茶楼是否真的有神仙这个老话题。

    百姓们就是图个乐子,比起复杂的官场争斗,大家还是更喜欢带着玄幻色彩的传闻。

    不然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未解之谜的民间传说呢?

    消息传到书院后。

    书院学子们看俞州的眼神也不对了,心中莫不是暗暗猜测:俞兄难道表面是个贫寒学子,实际却是隐藏身份的权贵大少?

    还真别说,俞兄那吃饭睡觉行走间,一举一动确实跟大家都有点不一样!

    就连贺元柏几人看向俞州的目光,都带上了好奇探究之色。

    俞州:……谁说古代人没想象了,这不是挺能猜得吗?

    虽然没法解释,但书院学子对他忌惮确实是好事,至少能避免不少算计,可以省很多事情。

    比如说,之前帮着知府夫人来算计他方枢,现在看见他都特别惊慌地夹着尾巴赶紧跑。

    俞州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他虽不怕算计,但谁喜欢整天被人盯着找麻烦,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回家和夫郎过二人世界呢。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

    因为古代人对节日很看重,所以书院也会放七天的长假,让学子们回家和亲人团聚。

    这段时间,乔楠和俞州自然是要回临江县,陪乔父乔母和两个弟弟过节的,还有贺元柏和岑明钰的婚事,也会在端午节办,他们必须去参加。

    由于时间比较紧,在青山书院放假当天下午,乔楠等人就赶着出发,往临江县回了。

    这次回去,同行的人员还多了李承巍和他的小厮夙清。

    经过一段时间的书院生活,在李承巍和俞州双方都有意的刻意来往下,李承巍现在也与贺元柏等人混熟,成了关系不错的同窗。

    李承巍家在京城,距离太远,不能回去过端午,索性就表示跟他们去临江县游玩,顺便也参加贺元柏的婚礼。

    俞州知道对方主要目的,其实是想和他媳妇培养兄弟感情,自然不会拒绝,贺元柏等人现在与李承巍关系不错,当然也很欢迎同窗上门做客。

    李承巍也是个脸皮较厚的,见此,当即就以请教问题和话剧故事的借口,提出了与俞州和乔楠同乘的请求。

    俞州:……

    他好不容易放假和媳妇二人世界,大舅子就不能少掺和点!

    俞州特别不情愿,但架不住李承巍为了见弟弟也是脸皮够厚,乔楠也挺想和这个亲哥哥说说话。

    所以,李承巍最后还是成功的混上了两人的马车。

    马车中。

    在双方都有心下,几人很快就聊上了。

    俞州和李承巍尽管都有些在心中,暗暗埋怨对方打扰了自己和媳妇/弟弟的单独相处时间,但真要聊天,两人还是比较有话聊的。

    李承巍身居高位,常年由各种名师教导博学多才;俞州来自现代,见多识广,看事情的角度总是无比新奇,两人每次聊天其实都有种特畅快的知己之感。

    就是因为弟夫和大舅子的关系,两人通常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为了在乔楠面前“争宠”,而开始争锋相对,谁也不服气谁!

    往往这个时候,乔楠和夙清就不得不开口转移话题,免得大热天的人脾气暴躁,两人吵上火干架,那可就真是太丢人了。

    但转移话题的作用……似乎也不大,往往说不上两句,两人就又扯回来了。

    比如说现在。

    李承巍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对着乔楠夸赞,

    “这冰麒麟味道真不错,奶香醇厚回味,冰冰凉凉解暑,比之冰碗又是另一番滋味,楠哥儿,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厨子,真是有巧思。”

    身为皇室中人,虽然李承巍吃过的好东西不少,但对冰淇淋这种东西,也觉得简直是个好东西,夏日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夙清在旁边也是猛点头,他也好喜欢这种点心,丝毫不比宫里御厨做的冰碗差,民间还是有很多高人的。

    乔楠自是不会隐瞒笑,“李大哥你们喜欢就好,这是子琸想的巧思,我们茶楼那些新奇的东西,大多都是子琸帮忙提供的想法。”

    然后俞州立马就挺起胸膛,满脸都是意气风发的自得神采。

    李承巍:突然就觉得手里的东西没那么好吃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李承巍还是一边大口干掉冰淇淋,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开玩笑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么,能够给这么好吃的点心,起个冰麒麟这么别具一格,别出心裁,别有心意名字的人,很像俞兄的风格啊。”

    乔楠:……哥哥其实更想说莫名其妙吧。

    俞州:……是冰淇淋,不是冰麒麟,他就偷个起名懒而已,至于总提这个么。

    俞州瞪着李承巍特别不爽,这个大舅子真是讨厌,一天到晚就知道挑他的刺,他明明是个天才来着,但被大舅子嘴里夸赞出来,就感觉像个怪咖,一点都不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

    俞州当即就露出幸福的笑容,故作惊喜道,

    “真的吗?李兄竟也如此认为?我夫郎也是这般夸我的,也说我特别有奇思妙想,他就喜欢我别出心裁的优点!”

    总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李承巍:……

    真是特别想揍人。

    不过,俞州也怕把大舅子得罪的太过,将来认亲之后被收拾得太惨,所以也不是全程跟李承巍杠的。

    为了讨好大舅子,还是一直给李承巍和乔楠两兄弟创造说话相处的机会,积极邀请李承巍这次去临江县,和他们一起到村里看田地丰收场景。

    对此,李承巍倒是很感兴趣点头,“如此甚好。”

    文德帝是战乱年代过来的人,深知百姓生活艰苦,为防止儿女们享受富贵,而不知民间疾苦,所以在这方面对皇子皇女的培养很注重。

    李承巍更是文德帝亲自带大的,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对百姓农耕自是十分关心。

    毕竟,粮食乃国本,哪怕在先进发达的后世也不例外。

    俞州就知道大舅子对这个感兴趣,反正都是自己人,田地里的产出也瞒不住,索性就把他之前改良耕种的事,现在就跟人说了。

    曲辕犁、天然化肥、杀虫剂……全是对农耕有利的东西。

    李承巍听完顿时有些失态的激动询问,“俞兄,你说得这些可当真?!”

    “自是真的,李兄到了地方,与我们一同到田地里看过便知。”

    俞州非常自信,他虽然喜欢当咸鱼,可真要做起事来,定然不会让人失望,不然在他媳妇面前,也太没面子了。

    李承巍也相信他不会在这么严肃的事情上说谎,顿时看俞州的眼神就顺眼了几分。

    心中暗道:虽说弟弟这夫君性格是欠揍了些,但才华本事确实没话说,倘若对方真能让粮食增产,那么父皇就有更好的借口,让俞州快点带弟弟去京城了……

    几人在马车中说说笑笑,在车夫的快马下回到临江县。

    贺元柏和岑明辉简单道别,便赶着回家准备成亲事宜,李承巍当然跟着乔楠两人去乔家暂住。

    把李承巍介绍给乔父乔母的时候,乔楠和俞州仔细留意了下。

    乔母以前是后宫中的大宫女,表情管理能力一流,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但乔父就不同了,饶是乔父身为商人,演技能力不差,也有心里准备。

    可看向李承巍的眼神,还是不免隐隐带上了点惶恐和敬畏。

    这也无法避免的,乔父再如何精明,也就是个普通百姓,在这个身份阶级分明的时代,最高皇族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实在太过高高在上,天然就忍不住畏惧和臣服。

    乔父如此表现,乔楠和俞州便明白,李承巍和乔父乔母怕是已经见过面了。

    也是,想要确定乔楠的身份,除了信物,自然就是他的养父母。

    上辈子要不是二皇子提前得到消息布局,以李承巍谨慎的性格,是不可能找错弟弟掉进陷阱的。

    李承巍因为心中感激乔父乔母养育了弟弟,对两人态度都很尊敬,来时还给乔家一家人准备了礼物。

    给两老自然是补身体的御用药丸,给乔云文是一套难得的笔墨纸砚,给乔温的则是京城时新的布匹和哥儿首饰。

    大家都很喜欢。

    乔云文像个小大人般,沉稳地拱手道谢。

    乔温就活泼了些,道完谢便把新玉冠换头上,蹦蹦跳跳凑到乔楠身边欢喜求问好不好看,兄弟感情并未因为分别几月而生疏。

    因为书院的端午长假只有七天,路上来回紧都要花掉两天多,所以回到乔家的第二天,乔家一大家子就坐马车去了贺家村旁边的田庄居住。

    一来去参加贺元柏的成亲比较近,二是查看田地丰收情况方便。

    ……

    知道乔楠和俞州端午会回来查看丰收情况,乔氏族人和田庄管事早就把田里的产出做好了统计。

    田庄管事激动的满脸通红道,

    “老爷夫人,大少爷,姑爷可真是太神了!自从咱们今年用了那啥化肥和杀虫剂,田地里的虫子减少了大半不说,粮食瓜果的数量,才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因为才刚刚开始收割,具体的数量还没算出来,但粗略估摸,咱们今年种的麦子稻谷,一亩地至少能300斤的产出。”

    “还有红薯,今年一亩地最少的也有两千多斤,最多的竟然达到了四千斤!”

    “对了,还有大少爷让我们在荒地上种的西瓜!我的天呐,那西瓜竟然长得又大又甜,谁知道荒地也能种出这么好的东西来啊……”

    “还有那啥曲辕犁,也都好用得很,让咱们田庄的佃农今年耕种,都轻松了不少……”

    田庄管事种地多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今年这般高的产量,真的是激动得难以自持,对于能节省力气的农具,当然也很推崇。

    众人听到结果后,除了早有预料的俞州,其他人包括乔楠都震惊了。

    麦子稻谷一亩地300斤,红薯一亩地4000斤,这种产量对现代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会觉得低了。

    可对古代人来说,这真的是大丰收!

    毕竟,景国现在的亩产量,正常情况下,稻谷麦子亩产是200斤,高产的红薯也才3000斤左右而已。

    李承巍更是直接站起来道,“走,我们去田里看看。”

    不亲眼看到田地里的粮食,他实在难以相信俞州就搞了个什么化肥杀虫,什么曲辕犁,竟然就能让粮食如此丰收。

    真是跟做梦似的。

    而查看后的结果当然没有任何意外,田地里的粮食产出只多不少。

    李承巍激动至极。

    结果俞州在旁边感叹,“可惜很多材料凑不够,现在做出来的化肥效果有限,这产量还是不太行。”

    李承巍:……

    李承巍转头对俞州怒目而视。

    这家伙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他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乔楠也忍不住扶额,夫君就不能少说两句么!

    虽然俞州很欠揍,但粮食丰收带来的喜悦,还是很快就抚平了这点不满的小插曲。

    当天晚上,李承巍就直接跟乔楠两人表示了,化肥杀虫剂,还有曲辕犁的事情,他会往京城上报。

    希望两人约束好下面的庄头佃户,小心点别把这些东西方子给泄露了,以免将来有人抢功劳,处理麻烦。

    毕竟朝廷几方势力制衡,如此大的功劳摆在面前,没有人会不动心。

    乔楠和俞州自是明白,早早就约束过了田庄佃农和乔氏族人,也把东西是自家的名声给宣扬了出去。

    当初是防止临江县令占功劳,现在防止别人也是一样的。

    李承巍很满意,难得对俞州夸奖了句,“你做得很好。”

    “我是景国的百姓,为景国出力自然是应该的。当然,最主要还是我夫郎高兴,卿卿说,穷者独善其身,达者接济天下,我是天才,是达者,不能浪费才华!”

    俞州就是简单谦虚了下,就又挺起胸膛炫耀。

    他喜欢告诉别人,他喜欢他的卿卿,他的卿卿也喜欢他得很,他在卿卿心中是天才,是英雄,是最瞩目耀眼的存在。

    李承巍点头笑,“俞兄当真是性情中人。”

    不管如何,俞州这点他是很欣赏的。

    他们母父和父皇虽然也很恩爱,父皇对母父也是一颗真心,可父皇和母父终究相遇太晚,也有身份影响,两人的感情再深厚,还是不够纯粹。

    俞州对他弟弟,真的是一颗赤子之心。

    —

    田地粮食丰收,有庄头和乔氏族长看着,乔楠和俞州不需要过问太多,他们只需要定期亲自到田庄查看一番,最终看账本就可以了。

    因为西瓜不禁放,乔楠便吩咐庄头赶紧抢收,尽快运到外县卖掉。

    毕竟全在本县卖的话,由于数量太多,到时候价钱肯定会被压低,还不如出点运费往外面卖,反正他早就与贺家合作,组织了一个商队,不能浪费不是。

    贺元柏的婚宴上,乔楠送了不少西瓜过去帮忙撑场子。

    贺家还是家底薄了些,在村里办酒宴,虽说岑家不介意,但到底寒酸了点,村里客人不介意,县城来的同窗和商户们,就有点不太好了。

    西瓜在这里是个金贵吃食,多少也能让贺家脸面好看些。

    贺元柏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他也想给自己夫郎最好的,只是奈何家境所限,目前只能委屈岑明钰了。

    之前茶楼的分红,现在西瓜及时雨,俞州和乔楠总是能够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忙,真的让他很感动,对两人也是真的打心底里感激。

    贺元柏成亲当天,排场虽不算风光,但并没有太寒酸。

    主要是他把目前从蓬莱茶楼得到的一千多两分红银子,全部置办成聘礼送到了岑家,婚宴上有所不足,大家也没有可说道的。

    岑夫子也不是那等贪财之人,把贺家送的聘礼聘金,全部都给自家哥儿当成陪嫁,又添置了些东西银子,一同陪嫁了过来。

    两家都厚道,这场亲事结的很是欢喜顺利。

    待贺元柏成完亲后,他们便再次启程回府城读书了,这次一同跟去的,还有刚刚成亲,已经从岑公子变成贺夫郎的岑明钰。

    贺元柏以后终于不用再怕俞州在他面前秀恩爱了,因为这下他可以秀回去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回府城。

    而李承巍向京城上奏的乔家粮食丰收奏折,这时早已水路陆路交替行走,提前急速赶往京城走了好几天。

    在跑吐了好几匹良驹后,送奏折的人终于在大半个月后赶到京城。

    文德帝看到急奏内容后,不禁大喜,御书房中响起了帝王久违的笑声。

    第58章 金榜题名1

    自古粮食都是国之根本,重中之重。

    可想而知文德帝看到奏折之后,是怎样欢喜的心情,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未见面的哥婿,竟会给他如此大惊喜。

    景国建朝时间并不长,自文德帝上位后,便一直在让百姓休养生息,没有起大战事,也从未大兴土木,近十几年气候也风调雨顺。

    只是古代生产力实在低下,以至于即便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底层的百姓日子还是很艰难,一大家子辛辛苦苦种上十几亩地,也仅够糊口而已。

    如果能够把粮食的收获提上去,百姓吃饱饭,日子宽裕了,国家自然也就富足了。

    得到这个好消息后,文德帝没有第一时间召唤朝臣,而是先去找了甄后君。

    这可是他们哥婿做的大好事,自然要先和夫郎分享,夫郎高兴了,才能尽快养好身体,以后长久陪伴他。

    “这俞州竟有如此本事?”甄后君听到消息时也是欢喜又震惊。

    提高粮食产量,朝中那么多能臣人才都没能想出法子,如今,竟被一个弱冠之年的年轻人给做到了,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文德帝也觉得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他忍不住畅快大笑起来道,

    “朕当年便说了,朕的小六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果不其然,即便遭逢大难也能逢凶化吉,如今还给朕找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哥婿,实在甚好,甚好。”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朝中虽然能臣人才多,但真正通农事的又有几个?肯在农事上下苦功夫去钻研的,更只有司农司那那几个人,单靠他们来决定农耕之事,实在希望渺茫得很。”

    “倒是民间总能出一些奇人异士,俞州出自寒门,从小接触农耕之事,能在上面有所建树,只能说这不仅是个心怀天下之人,也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才会另辟蹊径在这上面做文章,而不是去攀附权贵……这是个做实事的。”

    “承儿还说他有鬼才,如此评价,真是让朕有些迫不及待想亲眼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模样了。”

    文德帝眼中露出兴味,他见过的人才很多,但真正能做出大事的人才,他至今为止还没遇到过。

    否则若是被他碰到了,善加利用,景国可就不是如今这般了。

    甄后君笑,“陛下想快点见人还不简单,现在不就有现成的借口吗?出现如此上佳的粮食增产之法,朝廷理应开恩科,与民同庆,陛下觉得呢?”

    “后君此言有理,如此人才,应当尽快入朝为官,才对得起天下百姓。”

    文德帝也露出大大笑容。

    开恩科好啊,开恩科的话,以俞州学识此次定能金榜题名,把他的皇子尽快带回京城,与他团聚。

    —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文德帝便将来自苍山府的奏折,与朝廷百官分享了。

    粮食增产这是对整个景国有利的事情,景国强盛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有好处,这次无论哪方势力,都露出了笑容,朝堂上难得的安宁了一天。

    不过,消息传到二皇子府后,二皇子可就又笑不出来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提供粮食增产之法的人是俞州。

    当初在苍山府的时候,由于俞州表现的实在过于儿女情长,即便对方看着有些才华,二皇子也觉得俞州不堪大用,便没有生出招揽之心。

    后来他想招揽赵立轩,自然就更加不会把俞州放在眼里,等到他娶了乔旭后,因为乔旭和乔楠关系不好,他和俞州自然也不可能再交好。

    现在,和他不交好的俞州,竟然搞出了粮食增产这么大的功劳……

    有如此荣耀在身,俞州即便性格有缺陷,以后进了官场,前途必定也不会差了,到时候对方若身居高位,岂不就是他大业中的一只拦路虎了?

    “这苍山府难道跟我八字相克?怎么去了一趟这个地方,我就诸事不顺了呢!”

    二皇子觉得最近的坏消息真是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他都要被气的减寿了。

    二皇子心腹也觉得很郁闷,很头疼,他们家主子最近怕不是撞了邪吧,不然坏消息怎么接踵而来呢。

    但就算头疼生气,还是要想办法应对,不把这些拦路石给处理干净,他们主子就不能上位,他们多年辛苦投靠,也就都是白费。

    有人想了想开口提议,“主子,既然我们不可能再拉拢到这个俞州,那就只能把他处理了。正所谓知己知彼,我们先将他的背景调查清楚后再做抉择吧。”

    “也只能如此了,你们尽快去办,我不想再听到什么坏消息了……”

    二皇子深呼吸,脸色阴沉无比。

    ……

    在朝廷开恩科消息传遍全国的时候,俞州照常在书院上课,乔楠则正在高高兴兴的赚钱。

    当初播种耕种的时候,他就想好用红薯做粉条和卖西瓜来赚钱,这次丰收的产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乔楠真是高兴坏了。

    他们家一共有400亩良田,200亩荒地。

    当初400亩良田,他让佃农全部种了红薯,如今平均下来,一亩地红薯产量交完税下来,大概还有4000斤左右。

    而五斤红薯可以出一斤粉条,一斤粉条他的定价是20文,最后粉条卖完的银子下来,总共是6400两。

    除去其中零零碎碎的成本,这次粉条的纯利润大概赚了有5000两左右。

    而200亩荒地的沙田西瓜,虽然长得又大又甜,但到底因为佃农初次耕种经验不足,以及种子品种等等原因。

    最后一亩荒地平均下来,都只收获了50个左右的数量。

    不过,这也让乔楠很满意了,因为西瓜是专门卖给有钱富户的,他们这个本地西瓜,不能像胡商的西瓜那样,卖上一两银子一个,但也能卖到七百文一个。

    所以,200亩的荒地沙田西瓜,最后一共卖了7000多两的银子,除去各种成本后,纯赚在6000两左右。

    也就是说,他们家这次田地的产出,一共有一万多两的收入!

    尽管这笔钱只能赚一次,接下来大家肯定会跟着他们种红薯做粉条,用沙田种西瓜,粉条和西瓜的价钱会降下来……

    但乔楠也很高兴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他能够利用重生记忆的优势,赚这么一笔不错了。

    何况这次赚钱的可不止他,当初乔父也跟着他种了红薯和西瓜,所以这次乔父乔母也大赚了一笔。

    不过高兴之后,乔楠又叹气。

    虽说他手上目前已经有好几万两银子的存银了,放在府城县城还算不错,可到了京城,这点银子怕是不太够用。

    京城寸金寸土,他这点银子也就够在京城买个普通宅子和铺子安定下来,然后在生意走上正轨之前,不可能再大手大脚花费,要拮据一段时间了。

    乔楠倒是能猜到,到时候乔父乔母,和他还未谋面的皇帝父亲和后君爹爹,多半会暗中贴补他银子使用,但他不能全指望这个猜想吧?

    不管如何,还是得他和夫君自己赚到银子,才花着放心。

    对此,俞州表示非常赞同。

    他觉得他吃老婆软饭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这还去啃岳父岳母的老,实在有些太丢人。

    俞州其实也挺郁闷的,他脑中其实有不少赚钱的办法,比如说烧玻璃就能让他在这个时代瞬间暴富,可他们夫夫现在表面上身份实在太低,很多东西根本就不敢拿出来。

    想要大展拳脚,还是得等他考到功名,去了京城,进了官场之后才行……

    朝廷开恩科消息便是在这个时候传到苍山府的。

    而随之传过来的,还有给乔家和俞州献上增产之法的嘉奖令!

    其实这么大的功劳,朝廷直接给俞州封一个爵位都可以,但现在增产之法不是还没有在其它地方推行出效果么。

    所以现在封爵奖赏还太早了,如果不是文德帝想要俞州快点带乔楠进京,粮食增产之法也不可能这么草率就公之于众。

    所谓开恩科与民同庆就是借口罢了,不过是文德帝专门给自己哥婿开的后门,让俞州快点进京的机会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恩科和嘉奖令消息送到苍山府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高兴的。

    书院学子自然高兴自己多了一次考科举的机会,乔父是高兴有了嘉奖令,乔家以后做生意就不用再担心被那些官员欺负,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买卖了。

    毕竟他们可是在皇帝面前过了眼的人,算是有皇帝撑腰!

    当初跟着乔父分宗的这一脉乔氏宗族,更是一片欢天喜地,欣喜若狂,当即就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把嘉奖令,迎送到了宗族祠堂供奉。

    乔父是他们宗族里的人,那么乔家获得的荣誉,族里自然也是跟着沾光的,让十里八乡其他宗族都羡慕眼红了!

    当初跟着乔家二房分出去的那些乔家族人,更是一个个后悔得肠子发青。

    那些能被二房说动的人,基本都是目光眼浅之辈。

    当初,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二房走,一是虽觉得乔父虽能干,但那边乔老爷子不是还没死么?乔家家业是老爷子挣起来的,姜肯定还是老的辣。

    再加上乔祖母还许诺了他们不少其他好处,一群人便被诱惑了,跟着二房搞分宗,抢族里的祭田。

    如今这么大半年过去,二房那边日子是越过越差,乔祖母许诺的好处全是空口白话,他们跟着分宗后,啥好处都没得到!

    反倒是乔父这边的人族人,今年不仅跟着种红薯西瓜大赚,现在竟然还有皇帝赐下的嘉奖令。

    乔父这一族是要大兴啊!

    那些分宗的族人都想再合回来,但乔父等人怎会愿意?好不容易甩掉这群糟心玩意,疯了才会再合宗。

    吃苦的时候不一起吃,享福倒是想一起享了,天下哪里有这般好事……

    二房听到消息时,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老爷子虽然被乔祖母哄得听话,可他本质上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眼看着和自己离心的大儿子出息,自己享受不到半点好处,顿时就忍不住对老妻埋怨了起来。

    都怪这个崔氏,当初要不是这女人天天在他耳边说老大的各种不好,他能厌弃长子,喜欢没用的二子吗?

    要不是老二没教好孩子,教出了乔旭那么个自私又歹毒的哥儿,害了老大心尖上的楠哥儿,老大能生气的跟他闹分家过继吗?

    现在好了,老大已经过继,跟他啥关系都没了,对方再出息他这个亲爹也再享受不到半分。

    乔祖母倒是还想让乔老爷子,用血缘关系去强行赖上乔父,再重新继续压制乔父养她的儿孙。

    但老爷子这回没答应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骂,

    “你这个该死的糟老婆子,就知道出馊主意!老大是个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他现在都已经过继了,再养我是情分,不养我是本分,还有乔氏族人帮着他,我哪里逼得了他?”

    “老子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搅家精!老二也是个屁用都没有的废物,再怎么扶都扶不起来的阿斗!”

    “我现在不去招惹老大,以老大的人品,说不准将来我要活不下去,他还能给我口饭吃,给我送个终……”

    “倒是靠你和老二,我怕不是将来死了连个尸都没人收!”

    糊涂半辈子的乔老爷子,这回终于智商上线,再不肯听乔祖母的枕头风了。

    实在是自从乔父离开后,他的生活就一天比一天差,二房子孙真的是比他想象中还没用,一天到晚就知道啃他的棺材本,大半年一个铜板都没给家里挣。

    还有继妻和二儿媳的娘家崔家,因为之前帮他们算计老大不成功,反被算计得倾家荡产后,就缠上他们了,见天跑来要吃要喝,怎么都赶不走。

    老爷子真的是后悔死了。

    他当初真的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娶崔氏这个女人,才会听崔氏的怂恿和枕头风,跟自己大儿子离了心。

    到现在才明白他才明白,家里最靠得住的,还是大儿子啊。

    老二那就是个废物!大废物!

    养老二还不如养头猪,好歹猪长大了还能吃肉,老二能干啥?除了花他的银子啥事都干不成功,还没良心。

    他如今十分担心自己真老的走不动时,老二不管自己,让他凄凉冻死街头,真不敢再去得罪乔父了。

    现在还留份血缘情在,真到了走投无路时,还有个求的地方。

    乔老爷子坚决不再搭理乔祖母的馊主意不说,还把家里的存银都给抓到自己手里,以防家里银钱被不争气的二儿子和老继妻败光,自己晚景凄凉。

    乔祖母差点没气晕。

    她糊弄了老爷子半辈子,没想到临老了,老爷子反倒清醒和她对着干了。

    老爷子不听她的话,她就是没牙的老虎!

    *********

    乔家得到嘉奖令,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管许久未曾见面的二房那边如何,乔楠和俞州是高兴的,朝廷恩科消息更是大惊喜。

    这辈子恩科消息虽然也如期到来,但是却和前世时间不同。

    乔旭或许猜不到为什么,只以为就是重生带来的改变,可乔楠却已经能够猜出,两世这恩科,应该都是他皇帝父亲,专门给他相公开的路。

    就像当初乔母告诉他的那般,他真的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他的亲生爹娘是喜欢他,爱护他的,否则不会如此费心。

    尽管还没有见面,但乔楠心中已经对文德帝和甄后君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孺慕和好感。

    无论他曾经经历过多少磨难,至少他的亲人都是爱他的这点,始终不曾改变,这是他的幸运。

    想到去京城,乔楠内心也很期盼,对于俞州的学习也更上心了。

    他是相信俞州的能力,但凡事都有万一,科举考试人才众多,万一俞州这次大意落榜咋办?毕竟俞州是个很容易得意忘形的性子。

    若是俞州真落榜了,他们不能早点去京城不说,俞州在文德帝眼中的印象,也肯定会大打折扣,父亲若不喜欢他夫君,怎么办呢?

    乔楠想着就不禁有些担心。

    然后,俞州就惨了。

    因为乔楠特别狠地对他说,“夫君你这次要是不能高中,那在下次科举前,咱们都分房睡!”

    俞州:……

    俞州能怎么办?不想成亲后又变单身狗的俞州,只能收起散漫心思,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加油。

    让书院学子们看得啧啧称奇。

    就连李承巍都忍不住好奇凑上去询问,“咦,俞兄你今日怎么还在课室?不去蹴鞠放松精神了?你不是说读书应该劳逸结合,那什么学习效率才更高吗?”

    俞州是个喜欢咸鱼的性子,虽然平日读书也很努力,但到底还有点贪玩,没有尽过全力。

    平日在书院除了晨起打拳外,傍晚还会招呼些同窗去蹴鞠,美其名曰劳逸结合锻炼身体,实际上就是想偷个懒玩耍而已。

    让书院的夫子们和甄公,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想了很多办法激励俞州更努力点,但就是没用。

    不曾想最近几天,俞州在读书上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让李承巍都实在忍不住好奇,怀疑俞州是生病,还是中邪了。

    俞州闻言看了李承巍一眼,一边继续努力背经义,一边咬牙道,

    “卿卿说了,这次恩科我要是考不中,他就要跟我分房睡,直到我高中为止,这可不行!”

    李承巍:……

    周围学子:……

    俞兄果然还是那个俞兄,没生病也没中邪,是他们自作多情了。

    而乔楠的威胁也非常有用,俞州本就是个天才,即便他不努力,学习速度也是普通人的数倍,一旦努力起来,进步肉眼可见。

    看得书院的夫子们真是哭笑不得,暗暗后悔,他们早知道俞州是个怕媳妇的,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拿俞州的媳妇刺激他呢?真是失策,太失策了。

    而经此一事,俞州儿女情长的形象,是彻底刻在大家脑中洗不干净了。

    不少男子们对俞州这般表现,嘴上夸奖,心里却无不轻视,觉得俞州竟然被一个小哥儿拿捏成这样,真是太没用,太丢男子的脸了。

    但听到传闻的姑娘哥儿们,心里可就羡慕死了,特别好奇乔楠的到底是怎么把夫君管成这样的,有大胆的,竟然还跑上门向乔楠请教御夫之道。

    连钱保保等人都捂嘴跑过来打趣。

    让乔楠忍不住脸红羞恼,暗忖夫君真是不知收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何等悍夫呢!

    但看到俞州的学业,一天比一天更好,此次恩科定能高中红榜前排,他心中又很安慰。

    谁让俞州什么软硬都不吃,就吃这一套呢,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不要脸这样干了。

    乔楠也很是无奈。

    就在这般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时间转眼而过,很快就到了恩科开考时间。

    苍山府虽然是个大府城,但乡试的考场却并不在这里,俞州等人要考乡试的话,还得去数百里远的荆州省城才行。

    期间路程需要2-3天,再加上考试期间城中人多,去晚了不好寻找客栈和小宅租住,因此,大家需要提前启程上路。

    考乡试时,学子之间也需要相互五人作保,俞州、贺元柏、岑明辉、闻俊良只有四人不够,还需要再找一位学子加入。

    原本贺元柏几人是想找李承巍,但突然想到李承巍有腿疾,可以读书,却无法参加科考,而李承巍是皇子,本身也不会去参加考试。

    因此,最后便由甄公做主,选了另一位甲课室中性格比较和气的学子一起作保,五人一起上路前往荆州省城。

    出发前,乔楠给俞州准备了不少东西。

    除了必要的衣物、文房四宝、急救药丸外,还给俞州准备了方便面和饭盒。

    乔楠对俞州笑道,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们那边有种特别方便的速食,叫做方便面吗?说那面条只需要简单泡一泡就可以吃,方便又美味,最适合出门在外。”

    “我想你考试时应当也可以吃这个,改善改善口味,免得整天饼子馒头,吃的腻味难受,便让厨子好生钻研了一番,没想到他们还真给做了出来。”

    “我给你准备了不少,你考试时要是馒头饼子吃腻了,就找官差要点热水吃这个……”

    俞州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他正愁古代考科举时条件差要受罪呢,结果他媳妇给他准备的真周全。

    俞州欢喜的在乔楠脸上亲一口,特别高兴,“卿卿,此次乡试我一定给你考个头名解元回来,你等着我。”

    “你别大意,能中榜就行,还有路上注意些,我听说每年乡试路上,都有不少考生碰到意外最后耽误了考试,你们可警惕些。”

    乔楠不放心的叮嘱,再好的才华也挡不住意外这只拦路虎。

    “夫郎放心,为夫晓得!”

    俞州点头,又抱着乔楠在脸上亲了两口,这才依依不舍坐上马车前往荆州省参加考试。

    乔楠看着远去的马车,摸摸脸上残留余温,心中很是不舍。

    旁边钱保保等人也是依依不舍的望着城门口,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话,大家这一分开,起码得一个多月才能再见面,都是成婚不久的夫夫,自是都很难舍难分。

    ……

    却说另一边。

    俞州几人马车上路后不久,就碰到了另一队同样前往荆州省城参加考试的学子。

    只不过这队学子并不是青山书院的学生,而是名气就比青山书院差了一点的南山书院学生。

    都说同行是冤家,哪怕清高如书院也不例外,青山书院和南山书院因为荆州省第一书院的名气,难免时常发生摩擦矛盾。

    这也就导致两家书院的学子见面时,经常也就不太对付。

    此次前去科考,大家出行虽然并没有穿书院的标志儒衫,但由于两家书院甲课室的学生时常进行“文会切磋”,所以相互甲课室的学子,基本都认识。俞州这边有两个青山书院甲课室的学子,那边车队也有两个南山书院甲课室的学子,如此双方见面,可不就认出身份来了么。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家书院学子虽达不到仇人的地步,但也相互非常看不顺眼。

    所以,那边车队在认出俞州等人,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后,当即就让马车夫加快速度,故意把他们的马车,赶到了俞州等人的马车前面。

    让俞州等人只能追在他们车队后面,跟着他们的速度走。

    如此行为影响倒不大,但就是很隔应人,让人非常不爽。

    贺元柏几人当即没忍住骂了一句,“小人!”

    是君子就应该在考场上决胜负,耍这种隔应人的小手段,真是让人像吃了苍蝇般,够恶心的。

    可官道就这么宽,南山书院几个学子的马车故意把官道占完了,对方不让路,他们也就只能跟在后面,没法超过去。

    所幸对方也要去考试,断然不敢耽误上路时间,俞州几人不悦,也只能暂时忍了,跟着走就跟着走,总不能大家停下来打一架耽误考试吧。

    那边南山书院学子见此,自觉大胜一筹,不由高兴得意,在马车中露出肆无忌惮的嘲讽笑声。

    由此可见,南山书院一直不能取代青山书院,成为荆州省第一书院,不是没有原因的。

    南山书院学子如此心胸,做出来的文章格局自然也就有限,每次乡试成绩都考不过青山书院,也就很正常了。

    —

    俞州几人不想搭理南山书院这点恶心人的小把戏,原以为大不了就跟在对方后面走,只要不影响考试,也就懒得争这一时之气了。

    结果,就在他们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路过一个岔路口时,几位姑娘哥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个姑娘哥儿穿着并不华丽,但打扮得十分漂亮和清凉,薄透纱衣穿在身上,曲线若隐若现,说话时眼角眉梢都是勾引的风情,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群姑娘哥儿表示,她们是附近县城里的人,原本是相约一起到荆州省城去游玩,结果不想半路马车坏了。

    马车夫说是骑着马回去重新换车厢,结果这人一走,都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她们一群姑娘哥儿呆在荒郊野外,实在害怕的很。

    见俞州等人的马车模样,猜测他们应当是前往荆州省城赶考的学子,所以想请求车队带她们一路,小女子小哥儿们定当感激不尽……

    这个请求俞州几人当然不肯!

    荒郊野外碰到一群姑娘哥儿本来就蹊跷的很,这群人穿着打扮还充满风尘,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说每年学子们赶考的路上,都有不少人碰到艳遇,从而收获一两个美貌妾氏,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赶考艳谈?

    俞州几人都不是那等贪花好色之徒,自然是纷纷拒绝请求。

    但南山书院那几个学子就不同了,见这群姑娘哥儿长的漂亮,赶考途中寂寞,就忍不住起了那等心思,欣然把人带上了马车。

    然后,没过多久,这群南山书院的学子竟就在赶路途中寻欢作乐了起来。

    嗯嗯啊啊的声音,毫不避讳的从马车之中传出来。

    俞州几人:……这群人绝对是故意的。

    众人听着前面马车之中传出的暧昧声音,又羞又恼。

    贺元柏实在忍不住掀开车帘,对着前面马车大骂了一句,“光天化日,有辱斯文!”

    结果对面马车中的人更嚣张了。

    在贺元柏骂完后,竟也掀开车帘,抱着个露出香肩的姑娘探出身子,朝他们嘲笑,

    “美人在前,竟也还能稳如泰山,几位仁兄,莫不是有何隐疾?”

    然后那边的暧昧之声就更大了。

    贺元柏:!!!

    贺元柏简直气得想冲冲出去跟人打一架,真的是太贱了。

    岑明辉几人也很气愤,但还是赶紧抬手拦住贺元柏,“罢了贺兄,赶路要紧,等咱们考完试再说。”

    现在因为一时之气便耽误考试,实在不划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考完试再去套麻袋泄愤便是!

    贺元柏想想也是,只能气闷地暂时做罢。

    俞州却不想忍了,若是敌人真的太过强大,他忍一时之气就算了,现在这几个南山书院的学子算什么东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们,还没完没了了,真是混账。

    “岑兄,麻烦你帮我把包袱递过来。”俞州当即气势汹汹朝对面的岑明辉道。

    岑明辉坐在马车厢最里面,位置挨着他们的包袱,比较好拿东西。

    “俞兄你想做什么?”岑明辉一边把俞州的包袱递给他,一边好奇询问。

    旁边贺元柏等人也露出不解之色。

    “做什么?当然是收拾这群贱人了,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咱们是病猫瞎作妖!”

    俞州冷哼,当即从自己包袱里翻出一个弹弓,和一大包药粉在里面挑挑拣拣。然后把其中一包药粉分成几份,简单用油皮纸包成球,放在弹弓的弦上,就瞄准前面几辆马车,分别射进了前面几辆马车中。

    动作快得贺元柏几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几人顿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俞州一气之下扔了什么毒药过去。

    赶紧着急询问,“俞兄,你刚才扔过去的东西是什么?不过意气之争,咱们赔上自己,可要不得啊!”

    俞州当然不会傻得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顿时大笑着给几人解释

    “哈哈哈,贺兄你们以为我想干什么?那不过就是我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痒痒粉罢了,给他们个教训,给咱们让让路,省的咱们还要听他们一路的污言秽语,影响赶考心情。”

    “痒痒粉?”

    贺元柏等人都懵了,显然没想到,俞州竟然还随身带着这种玩意。

    俞州倒是毫不心虚的点头,继续理所当然,并且郑重地解释

    “是啊,出发之前我就听说赶考路上有不少投怀送抱的艳遇,若是遇到讲道理的还好;若是遇到那种非要赖上不要脸的,姑娘哥儿我又不好跟她们动手,扔一包痒痒粉的过去,她们保准儿马上自己跑。”

    “先不说我是个有夫郎的人要洁身自好,就我这么天才,这么气宇轩昂的男人,真被那些庸脂俗粉缠上,我也亏大了!”

    贺元柏几人:……

    不愧是你俞兄,就是这么有想法。

    贺元柏几人没忍住哈哈大笑。

    而前面马车中,俞州用弹弓弹进去的几包痒痒粉,也很快就起了作用。

    伴随着一阵惊慌大叫声,前面挡路的几辆马车停到官道旁边,一群衣衫不整的人一边挠痒

    一边从马车里面跑出来。

    几个南山书院学子怒瞪俞州等人大骂,“王八蛋,无耻下流!”

    而这回。

    俞州几人也学他们刚才的嚣张样,掀开车帘大笑,“不及几位兄台,光天化日万花丛中过,片缕不占身的跑出来。”

    给他们赶车的马车夫也来了一句,“几位郎君光腚真白!”

    几个学子气红脸。

    俞州几人:……

    虽然但是,他们这马车夫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对。

    第59章 金榜题名2

    甩开南山书院那几个学子后,俞州等人的赶考路程就顺利了很多。

    毕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讲究脸面规矩,像刚才那几个当面恶心行径的还是少数,再碰到南山书院的学子,只要对方不主动来招惹,俞州几人都当做看不见。

    不过,这赶考途中主动投怀送抱的艳遇还真是不少,除了他们刚才遇到的那批姑娘哥儿外,接下来途中,俞州几人还遇到了好几次。

    什么半路被流氓调戏求救的;

    什么路上崴脚装柔弱的;

    什么在大树下吟诗的;

    等他们到了荆州省城后,街上卖身葬父,卖艺唱曲,一不小心就往身上撞的姑娘哥儿等等,更是比比皆是!

    饶是俞州几人警惕,都还是险些着道被人赖上,几人被这些汹涌而来的艳遇搞得狼狈不已。

    这回,俞州可真是觉得自己长大见识了。

    他是听说过赶考路上会有艳遇,但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谁说古代女子哥儿都矜持的?看看这倒追男人的花样,明明一点都不少。

    不过,其实也不奇怪。

    在这个士农工商的阶级时代,读书人真的非常受推崇,而此次赶往荆州省城考试的学子,基本都是秀才,一旦榜上有名就是举人老爷了。

    俗话说得好,穷秀才富举人,对很多平民之家,或者出身不够清白的姑娘哥儿来说,若能给举人老爷做妾,也算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只要能够攀上一个未来的举人老爷,大家厚着脸皮出来偶遇勾搭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至少那些出身风尘,或者卖艺卖唱的姑娘哥儿们,就是最能豁出去的。

    而如此投怀送抱对于大多数书生而言,是人生美事,是风流韵事,能在赶考途中收一美妾,在同窗好友之间,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不过,对于向俞州几人这种比较洁身自好的书生郎来说,就真的是太惊吓了。

    几人好险躲过各种艳遇,到达荆州省城后,就直奔牙行,他们打算直接在城中租一个小宅院暂住。

    因为从考试待到放榜,他们至少要在城中停留一个多月,住在客栈的话,虽然方便和其他书生交流,但到底人多眼杂,容易闹矛盾出事,还是租一个宅院比较清净安全些。

    反正他们出得起这笔银子,何必在这种事情上省钱,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找到地方安顿好后,俞州做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府城回家书。“卿卿,今天是我们分开的第四天,我终于到达荆州省城安顿下来了,你可不知,我们此行路途中遇到了几个特别讨厌的人,是南山书院的学子……”

    “古语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

    “卿卿,为夫想你,你可想我……”

    俞州坐在窗台前,满是惆怅思念的写着独具他个人风格特色的半古半白家书。

    没有他媳妇的日子,可真难受。

    ……

    苍山府。

    乔楠自然也在思念俞州。

    往日俞州去书院读书,虽说也不能回家,但到底距离不远,他想看人的话,还是随时可以去书院。

    如今,俞州去了荆州省城,古代又没有手机电话及时联系,这种实实在在的分离,真的让人特别难受,也特别担心。

    只是,很快乔楠就没功夫再想这些了,因为他家来了一批非常特殊的客人。

    对方自称自己是京城齐南伯府的管家,此次前来是寻找他们家失散多年的庶少爷认亲的,而这个庶少爷不是别人,正是俞州!

    乔楠有些疑惑。

    他夫君不是说自己就是个早死炮灰吗?齐南伯府的庶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不能怪乔楠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实在是关于原主的身世,俞州自己都抛到了脑后,压根没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没想起来再告诉他。

    俞州当初刚穿越的时候,就分析出原主的亲爹根本没必要认,甚至为了不认这门亲,还把身份玉佩都给早早砸了,目的就是不想将来自己有出息时,无缘无故冒出个老子压在头顶不舒坦。

    反正,原主母亲当年就是个丫鬟,只要他不上门,原主亲爹就不可能主动寻找一个丫鬟生的庶子。

    他可以自由自在,不用被这个时代的孝道掣肘。

    但凡事都没有绝对,现在可不就出现意外,麻烦还是上门了么!

    而给他制造这个麻烦源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们夫夫默默在背后,连番坑了好几次的二皇子。

    —

    话说当日,粮食增产消息在朝堂上宣布后,二皇子听到这大功劳竟是俞州搞出来的,顿时就对他警惕了起来。

    知道不可能拉拢俞州,二皇子自然就只能选择灭掉他。

    可是如今,俞州已经因为粮食增产的事情,在朝廷中,在文德帝面前挂了号,无缘无故死掉肯定会被重视,直接杀人灭口不现实。

    所以,在让人仔细调查过俞州的背景,意外发现他母亲当年竟是京城齐南伯府的丫鬟,他很有可能是齐南伯府流落在外的庶子后。

    二皇子顿时就高兴,想到收拾俞州的办法了。

    因为齐南伯府就是个拖后腿的存在。

    其实当年,齐南老伯爷在世时,齐南伯府也是非常风光和荣耀的存在,老伯爷是跟着太宗皇帝打天下的人之一,即便最后因为功绩不比其他将领,但也获得了三代不降爵的伯爷分封。

    并且,由于老伯爷能说会道,因此和太宗皇帝关系极好,当时很受宠信,让齐南伯府在京城也算是红人。

    可惜的是,齐南伯府的后人不争气,齐南伯老夫人也是个格局小的。

    老伯爷去世后,新上位的齐南伯就是个没什么本事,偏偏还刚愎自用的人,更好逸恶劳,贪花好色。

    而齐南伯老夫人,也因为曾经低微的身份,对物质享受和钱财十分看重。

    因此,在挑选儿媳妇的时候,老夫人竟然为满足自己的私欲,没有给儿子挑京城官员之女,或者勋贵之女联姻,为齐南伯府的未来考虑,而是选了个嫁妆极为丰厚的商户女,来做齐南伯夫人。

    当时可真跌破了京城众人的下巴。

    不过,虽然大家对此有些鄙夷,但想到新齐南伯也不是个出息的,就算娶了有势力背景的妻子,有岳家扶持,恐怕也很难闯出什么名堂。

    与其如此,确实还不如找个有钱的儿媳妇,至少能够保证家里过上奢侈富裕的生活,倒也不错。

    所以想通后,当时还有不少人觉得,老夫人其实是个大智若愚的。

    结果……

    后来事实证明,纯属她们想多了!

    老夫人就是个糊涂的,在为满足自己私欲,给儿子娶完商户媳妇后,老夫人又为了拉拔自己娘家,想把自己娘家的侄女,给儿子做平妻。

    这种事情,新上任的齐南伯夫人肯定不会同意啊,别说她和丈夫才刚新婚,丈夫就娶平妻让她没脸做人。

    就老夫人娘家是个什么玩意儿?乡下土员外,还是靠着老夫人接济才脱贫致富成的那种小员外。

    而她就算是商户女,娘家却是有名有姓的大商户,和一个村姑平起平坐,这不是把她的脸扔到地上踩么!

    所以,在齐南伯夫人的强烈反对中,老夫人娘家侄女,最后自然没做成平妻,而是成了贵妾。

    婆媳俩也从此成为不可调解的死敌,在后宅中斗得不可开交……

    众人原以为这样就足够让他们无语了。

    却不想更无语的还在后头。

    这些年老夫人为了打压儿媳,经常在公开场合给儿媳没脸不说,在家里更是摆明了支持妾室侄女跟正妻打擂台。

    而那妾室侄女也是厉害的,不管齐南伯后来还纳了多少妾,她始终都是里面最受宠的,生的庶子庶女,在府中地位比正经嫡子嫡女还高。

    据说,老夫人和齐南伯都还有意让庶子继承爵位……

    其他庶子也虎视眈眈,为了伯府的爵位家业争斗得厉害。

    总之,现在整个齐南伯府就是嫡庶不分,妻妾不明,乌烟瘴气之极。

    可想而知俞州要是被接回去,将会面临多少麻烦,而到时候,二皇子只需要在其中推波助澜,这年头死在宅斗里的庶子简直不要太正常。

    如此借刀杀人的手段,二皇子可没少使,当即就让人把俞州的消息,递给了齐南伯府。

    而齐南伯爷和老夫人得到消息时,当然也是欣喜若狂!

    因为如今伯府日落西山,他们虽靠着儿媳妇嫁妆吃喝用度不愁,可在京城的地位却日渐降低。

    如今不缺物质享受后,两母子自然就想着要地位尊崇,风光出门的事儿了。

    可家里的孩子都还年轻,想奋斗出什么成绩,没个十年八年是肯定别想的,所以,当有个大出息的庶子出现时,怎能不把握机会?

    既然俞州是他们家的庶子,那么,只要他们把人接回来,俞洲身上的荣誉和价值,自然也就属于他们伯府了……

    不过,到底因为俞州是庶子,他的生母还是个丫鬟,老夫人和齐南伯心中轻视,最终便只派了一个管家来苍山府。

    反正俞州就是个乡下小子,其夫郎也是一个县城的小商户子,夫夫两人能有什么见识?

    听到他们京城伯府来认亲,肯定高兴的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哪里会在乎是管家来接人这般轻视的举动呢。

    ……

    既然府中主子都是轻视的态度,那么,齐南伯府的管家来到乔家后,态度自然也不会太恭敬。

    管家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乔楠道,

    “虽然俞州少爷只是丫鬟生的庶子,但像我们伯府这种高门大户,最是注重血脉的,断然不能让家中子嗣流落在外。”

    “所以,老夫人和伯爷特此派我前来,接少爷回家,我家少爷在哪里?你快让我家少爷出来,老夫人和伯爷还在京城等着见人,我们不能耽搁时辰。”

    管家的态度很是不客气,根本没有把乔楠当做少夫人对待,毕竟一个县城的小商户子,岂能给他们伯府的少爷做正夫郎,哪怕只是他们府中的一个庶子。

    如果没有意外,等少爷被接回去,现在的夫郎不是被休掉,就是被贬为妾室的下场,他自然不会将人放在眼里。

    乔楠闻言不由气笑。

    先不说伯府如此贸然上门认亲,一看就不对劲儿,就伯府派一个管家过来,管家还如此态度做派,但凡有点脾气的人,都不会轻易跟对方走。

    听完对方认亲的解释和来意后,乔楠直接就让下人把伯府众人给轰出了家门。

    乔楠冷冷道,

    “不管你们是齐南伯府还是东南伯府,我根本没听我夫君说过他有什么富贵亲爹,你们无凭无据的就上门认亲,莫不是当我傻子?”

    “我看你们就是一群骗子,上门骗人也不打听清楚,现在恩科考试,我夫君是青山书院的学子,自然是去参加科考不在家的,你们来认亲,竟然一点都不关心我夫君的情况,如此拙劣的骗术,竟好意思骗到我头上来,真是不知所谓。”

    乔楠其实已经相信了这群人的话,毕竟这些人真的太理直气壮了,眼中高高在上的神情也不似作假,他夫君恐怕还真是这伯府流落在外的子嗣。

    但管家如此态度,可见齐南伯府中人对他夫君又是个怎样的心态,既不受重视,还是一个庶子,这什么伯府少爷不当也罢。

    管家没想到乔楠听到伯府威名,不仅不惶恐下跪,竟还敢把他当成骗子粗鲁对待,不由气愤生气。

    管家怒道,“你这商户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伯府不敬,我们到底是不是骗子,身份令牌皆可作证!你竟敢阻挠我家少爷认亲,待我见到少爷,定让少爷把你休掉,让你变成弃夫,连妾氏都做不成!”

    这个时代妾氏虽被人瞧不起,但被休掉的姑娘哥儿更加不受人待见。

    所以,很多姑娘哥儿在丈夫发达要抛弃自己时,大多都会选择接受贬弃妻为妾,而不是直接被休掉。

    如此威胁对一般人来说不可谓不严重,但偏偏乔楠不是一般人。

    乔楠刚刚就看这傲气的管家很不顺眼了,现在管家还敢说这种话,真是在火上浇油,明明白白刺激挑衅他的脾气。

    反正也不打算好好相处,乔楠直接上去一巴掌,不客气地将管家脸给抽肿,继续嗤笑,

    “果然是骗子!我刚刚就说了,你们出来骗人也不打听清楚,俞洲可是我的赘婿,这天下只有我休他的份,哪里来他休我的理?”

    “俞州现在是我乔家的人,就算你们真是他的亲人,他认不认这门亲,也是我说了算。”

    “骗人骗到我头上来,还这么嚣张,真是胆大包天,来人,把他们给我狠狠揍一顿,再扔远点!”

    乔楠直接把齐南伯府等人当成骗子,给狠狠揍了一顿赶走。

    反正现在府城中的人都觉得他驭夫有道,是个悍夫,他也不怕毁形象,就是得这般让别人知道他的厉害,才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给他添堵。

    钱保保等人不知内情,还真以为管家等人是骗子,对管家等人嘲笑又鄙夷,这年头骗子出来骗人,竟然都不打听清楚了再行动,真是一群蠢蛋。

    而如果真是来认亲的,那这种态度就更应该把人打出去了!

    “你们,你们……果真是一群无知又粗略的乡下夫郎!你们竟阻拦我家少爷认亲,等我家少爷回来了,我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全部禀报给我家少爷听!”

    管家被打得鼻青脸肿,气愤不已,但他带来的人手不够,根本没法还手,最后只能放下狠话,暂时灰溜溜走人。

    因为他们这群来认亲的人,什么证据都没有,态度还如此恶劣,简直太像是骗子,乔家周围的邻居就都没将此当回事,所以这场闹剧便没有闹出什么大风波。

    只有李承巍在听说消息后觉得不对,让素清去调查,发现管家等人还真是齐南伯府的人后,冲冲跑过来提醒乔楠。

    李承巍皱起眉头道,

    “楠哥儿,我让人帮你去查了,那天来找你们认亲的管家,的确是京城齐南伯府的人,俞兄恐怕还真是伯府的庶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俞州可就真麻烦了,这齐南伯府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拖油瓶,有这样的亲爹一家,对俞州的仕途很不利。

    乔楠知道李承巍的身份,对自己亲哥哥也便没什么顾虑,直接点头道,

    “我就是相信那群人的身份,才把那群人赶走的,他们如此态度显然不是真心来认亲,必定有所图谋,这门亲我们不能认。”

    李承巍摇头,“若俞兄真是齐南伯府的庶子,你们不想认亲,恐怕不太容易,我猜测伯府此次前来认亲,很可能和俞兄得到了嘉奖令有关……”

    古代重视孝道,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而言,不管父母对儿女做出了多么恶劣的事情,只要父母表现出诚恳的认错态度,大家就觉得可以原谅。

    反之,如果儿女对父母做出了一点忤逆的事情,那么就是罪不可恕。

    这种限制对于普通平民和商户而言,如果真豁出去了,不怕道德和宗族的压迫,其实想摆脱极品长辈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对于读书人和官员、权贵等等这些人来说,如果敢不认父母,忤逆父母,那就是致命的把柄,不想自己前途尽失,就只能把爹娘当祖宗供着。

    若俞州真的是齐南伯府伯府流落在外的庶子,伯府想认他回去,是天经地义,是得到所有人支持的事情。

    俞州不回伯府,不认亲爹,就是不孝,就是不知好歹,必定会对他将来的仕途有巨大影响。

    而此次,如果齐南伯府来认亲,真的是因为俞州得到嘉奖令的缘故,那么对方肯定,无论如何都是要把俞洲接回去的。

    因为齐南伯府现在,实在太需要如此荣耀来光耀门门楣了……

    李承巍把齐南伯府内部乌烟胀气的情况,仔细跟乔楠说了一遍。

    “齐南伯府如今在京城的地位是一天比一天差,俞兄如此出息,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利用俞兄的机会。”

    乔楠听完后沉吟,“如此的话,这门亲就更加不能轻易认了,即便逼不得已,也不能如此轻松的回去。”

    “是极。齐南伯母子就是欺软怕硬,蹬鼻子上脸的东西,你们若真回去了,必须要硬气些,否则,将来少不得受气麻烦。”

    李承巍心情也不好。

    因为当年的事情牵涉太广,其他势力又都虎视耽耽,随时准备抓他和父皇的把柄攻击,弟弟的身份暂时不能公布。

    所以,他们对弟弟很多的帮助都不能放到明面上,齐南伯府若仗着婆家关系欺负人,弟弟少不得在面上受些委屈。

    不过,俞州竟然有这样的身世,也是让他和父皇没有想到的。

    李承巍有些懊恼,当初找到弟弟时太高兴,只顾着调查弟弟这边的事情,对于俞州那边的调查,倒是大意忽略了。

    “此事等子琸回来再说,先晾着那群人。若事情真的无法避免,那到时候我便叫那些人明白,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乔楠眼中划过一丝戾气。

    齐南伯府想利用他夫君也就罢了,竟还想拆散他和夫君,当真可恶至极。

    子琸是他的,以后也只能是他的,谁都不准把人抢走。

    李承巍注意到乔楠眼神的变化,心中不由再次发酸。

    看来不止俞州对弟弟痴迷得很,弟弟对俞州也是有些不可自拔了啊,他如此乖乖软软的弟弟,真是太便宜俞州那小子了!

    不过酸归酸,李承巍现在也掌握到了与弟弟拉进关系的好办法。

    那就是……

    李承巍熟练开始夸,“楠哥儿你放心,俞兄对你情深义重,定不会因为身份变化,就学那等负心薄情之人,抛弃糟糠之夫的。”

    “嗯,我知道,子琸说过,这辈子他心中只会有我。”

    乔楠闻言,眼中的戾气果然消失,重新露出温润昳丽的笑容。

    第60章 金榜题名3

    因为齐南伯府派来认亲的管家,态度实在高高在上,乔楠特别看不顺眼对方,所以,即便知道将来多半要去伯府走一遭,现在却也没打算给好脸。

    他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这辈子如非必要,他是绝对不会再委屈自己。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齐南伯府这个样子,还是晾着再说吧。

    另一边。

    俞州还不知道他的便宜亲爹已经派人找上门来了,他现在和贺元柏几人也挺郁闷的,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无语才对。

    原因很简单,之前在赶考路上,和他们起矛盾的那几个南山书院学子,到达荆州省城后,也选择了单独租住宅院不说,还又凑巧的租到了他们隔壁!

    说是凑巧,但看对面几人满脸愤恨和挑衅的表情,俞州几人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巧合。

    南山书院这几个人,多半是跟牙行打听了他们租住消息,专门来给他们当邻居的。

    而对客户资料保密这种事情,就算是有法律约束的现代,都不起什么大作用,更别说律法更不健全的古代了。

    只要银子足够,牙行那边卖消息都爽快得很。

    “几位兄台,真是好巧,咱们又见面了,以后多多指教啊。”

    南山书院几个学子还装模作样的过来打了个招呼,身边还带着之前路上碰见的那群姑娘哥儿,眼神和语气都充满挑衅味道。

    显然是打算把俞州几人膈应到底,以报之前路上的痒痒粉之仇。

    俞州几人也确实很快就被再膈应到了。

    许是看出来他们几个都是比较洁身自好,对外面的姑娘哥儿避之不及,南山书院几个学子就专门在这地方找茬。

    为了泄愤报复,这几个学子住进宅院后,每天就盯着俞州几人的作息时间,故意对着干。

    俞州几人看书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寻欢作乐;

    俞州几人睡觉的时候,他们还是寻欢作乐;

    俞州几人出门的时候,他们就抓紧时间休息看书;

    总之,他们就是要吵得俞州几人没办法好好复习背书,想让几人被膈应的同时,更没办法好好参加科举。

    至于他们自己玩乐太过,会不会耽误考试……几人都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因为考试成绩主要靠的还是平时积累,临时抱佛脚更大的作用还是安慰。

    其实,每年大多数学子,提前到达考试地方后,多数时间都是到处参加文会诗会,结交朋友展露名气,考前并不会看太多的书。

    像俞州几人一直呆在宅子里看书,没有去参加文会诗会,纯粹是他们担心以自己的能力,若到时候表现太好,被人嫉妒下黑手,为了安全考虑才会低调行事。

    但南山书院几个学子不知道啊,见俞州几人考前还这么努力的背书,便以为几人就是平日没学好,又或者心态不足太紧张。

    所以,对自己考试很有信心的他们,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来故意膈应影响人……

    而他们的行为也很成功,俞州几人确实有点被影响到了。

    每次看书思路被打断,睡觉睡得正香被吵醒,真是让人不能忍。

    又听见隔壁传来的丝竹声乐,岑明辉把将手上的书给砸到桌上,生气怒骂,“这群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心胸狭窄是我之平生仅见!”贺元柏也愤愤拍桌。

    闻俊良更是黑着脸咒骂起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齿,人而无止!相鼠有体,人而无礼!隔壁竖子,胡不遄死!”①

    新加入的甲课室那位同窗,也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

    真的是太气人了。

    不过在赶考路途中的小小冲突而已,这冲突还是南山书院这几个学子,自己先挑衅起的头,现在这般作态,简直用心胸狭窄来形容都是夸奖。

    什么仇什么怨,这些人竟生出断人前程如此过分的念头。

    “这地方是不能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不能背书是小,影响了考试状态才是糟糕。”

    俞州深吸口气,也没想到他们竟能碰上这么几个心胸狭窄的贱人。

    连向来信心爆棚的他,都不敢在科举前夕怠慢,努力的调整考试状态,这群人倒好,也不知到底是有多大的信心,才敢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争一时之气。

    为了拥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参加考试,他们绝对不能再和这群人住隔壁。

    贺元柏几人自是知道这个理,但就这般避让,实在叫人心情郁闷。

    岑明辉生气道,“俞兄有理,这地方确实不能再住了,可咱们决不能这般轻易退让,这些人如此过分,咱们必须回敬!”

    “岑兄说得对。”贺元柏、闻俊良和甲课室同窗齐齐赞同点头。

    他们必须给那几个学子一点颜色看看,免得教训不够,对方越挫越勇再来搞幺蛾子,打扰他们考前状态。

    “如此,那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吧。贺兄岑兄,闻兄徐兄,你们附耳过来,我有个主意……”

    俞州坏笑着朝招手示意。

    然后几人埋头一阵小声商议,定下回击计策。

    —

    第二天,贺元柏几人便继续留在宅子中,迷惑南山书院几个学子。

    俞州则悄悄溜出门,去寻找新的住址。

    等确定好新住址,他们悄悄搬走后,几人这才去城中找了几个身强体健的小混混,让小混混住在他们租的宅子里面。

    然后……也学隔壁那几个学子般,等对方看书睡觉的时候,就使劲儿的敲锣打鼓!

    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俞州几人也不怕打扰到其他邻居,因为他们住的这条街,宅子的入住率并不高,周围临近的宅子都空着。

    他们当初选这里,就是图安静。

    不然周围邻居多,南山书院几个学子之前那么搞,早就犯众怒被群起攻之了。

    现在,也正好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回击敌人。

    街头混混们本来就是一群胆大的老油条,俞州几人的银子给得足,他们也不怕南山书院的几个学子是秀才。

    荆州省城乃一省之城,比不得京城随便掉块牌匾,就能砸到一个几品大员,但也算是权贵云集,混混们背后也都是有人的,区区秀才他们还真不怕。

    至于人家等高中举人后找他们麻烦……他们又不傻,到时候肯定早躲起来避风头了。

    这些外地秀才又不能为了找他们几个小混混出气,就一直留在荆州省城之中吧,他们心里都有数得很。

    街头混混就是靠干这些歪门邪道吃饭的,拿了银子后做事特别有职业道德,为了一天12个时辰不间断的完成雇主要求,还带轮换睡觉站岗的!

    终于也体会到被骚扰痛苦的几个学子:……

    当初作孽的时候,还真没想到仇敌也能跟他们一样无耻。

    明明俞州几人看着挺正派来着?

    这几个学子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他们挑衅骚扰别人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但别人骚扰挑衅他们,那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他们还不知道俞州几人已经搬走,顿时气势汹汹找上门说理。

    然后……

    几人在看到满脸横肉的小混混们后就萎了。

    他们是对自己的学识有自信,不是对自己的拳头有自信,秀才身份更不是护身令牌。

    真要跟小混混们起冲突,混混们揍了人之后跑掉,让他们没法参加考试,他们可没处说理去!

    最后几个学子,只能一边在心中大骂俞州等人狡猾奸诈,一边怂怂得询问几个混混,如何才能不在他们睡觉看书的时候扰人清静了。

    几个混混也很爽快表示,“你们每人给咱们200两,咱们就走人。”

    毕竟俞州几人那边为了出这口恶气,一人可是出了100两高价的。

    这得多亏乔楠经营有方,最近几个月蓬莱茶楼赚了不少钱,贺元柏几人都拿到了大笔分红银,那个甲课室同窗家境也不错。

    所以,几人此刻花100两买个心里舒坦,都花得起。

    而南山书院这几个学子……

    100两他们也给得起,但200两就真不行了,他们出门带的盘缠有限。

    几个学子只能又一边心中暗骂混混们狮子大张口,一边继续怂怂询问,“我们没带那么多银子出门,100两可不可以?”

    混混们捞起袖子,凶神恶煞,“当然不行!”

    这种反收买的银子竟不比雇主给的更多,传出去他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几个学子:……

    几个学子最后没办法,只能咬牙再加些,一人出了150两的血,才把这些混混给打发走。

    毕竟,这些混混收了俞州他们的高价雇佣费,为了不损坏自己的“生意信誉”,多半会跟着他们跑,他们换住址根本没用,只能破财消灾。

    如此结果,让南山书院几个学子都致郁了。

    他们本想报复别人,不曾想最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青山书院的学子果然都是一群衣冠禽兽,看着斯文老实,结果阴险狡诈程度半点不比他们差,真是混账东西!

    几个学子气得要死。

    ……

    而这边。

    俞州几人在知道混混们反收了贿赂走人时,并没有生气,这本来就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此能拿银子收买办事的混混,指望人家忠心不二,那不是做梦么。

    能让南山书院几个学子体会几天不得安宁的生活,还出一笔血,暂时教训人出口恶气目的已经达到。

    这个仇先记下,科考在即,等考完试再收拾这些人也不迟。

    为了这些人过多浪费宝贵的备考精力,实在不值得。

    俞州几人不喜欢吃亏,但更知道什么叫做轻重缓急,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前程重要,他们家中夫郎还等着他们挣荣耀回去呢。

    没有人再打扰后,有了清静的环境,几人精神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等他们状态调整到最佳时,恩科开考时间也终于到来。

    开考当日。

    几人早早就起床,带上提前准备好的考篮,来到贡院门口排队。

    俞州看着四周人群攒动,拥挤不已的画面,不禁就想到了现代高考的场景,也是这般热闹和紧张。

    自古普通人想要改变命运和阶级,科举和高考并不是唯一的途径,却是其中最触手可及一条路。

    尤其在古代,科举考试几乎可以说,是平民子弟们唯一鲤跃龙门的机会。

    此时此刻,所有学子们的心情都紧张又复杂。

    嗯……除了俞州他们身边的学子们。

    因为俞州几人不仅带了考篮,还一人带了一把伞,五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然后把伞撑开,以伞面作为隔离带,和周围学子之间隔出了一圈非常明显的距离。

    看着非常奇怪。

    有学子忍不住好奇询问,“几位兄台,你们这是何意?”

    贺元柏、岑明辉、闻俊良、还有同路的甲课室同窗努力低头缩脖子,一副丢脸之极不想回答的表情。

    只有俞州脸皮厚,很好意思的解释,“防火防盗防栽赃啊!”

    “这位兄台,你不知道,我们几个最近运气特别不好,总是遇见各种极品,之前还遇到了几个特别心胸狭窄的贱人,结了大仇!”

    “如今,贡院门口人多手杂,万一他们心肠歹毒,趁着没人注意近身,往我们身上,或者考篮里扔个不该有的东西,等到官爷检查时,我们可就完蛋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各位兄台真是抱歉抱歉,咱们寒窗苦读多年,龙门就在眼前,实在不得不防,还请大家谅解一二,小弟在此感激不尽!”

    俞州满脸哀叹。

    说完还拉了拉贺元柏几人的衣服,示意几人别愣着,跟他一起感谢大家。

    为了能够安安全全进入考场,他也是拼了。

    听说贡院门口栽赃陷害的事情不多,但也不少,他们几个最近这么倒霉,万一遇上怎么办?还是防着点好。

    贺元柏几人面红耳赤,他们也不想这样,但俞兄非要这么干。

    周围学子:……

    询问的学子忍笑,“兄台,贡院门口青天白日的,倒也不必如此。”

    俞州很严肃摇头,“要的要的,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细节决定成败!反正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他宁可被人笑,也不要出意外,毕竟他这回要是考不中,卿卿是要跟他分房睡的,那真是太可怕了。

    众人还是头次见到俞州这么奇葩的学子,不由纷纷发出窃笑。

    觉得俞州是不是脑子有包?

    但是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人群中有学子觉得俞州说得好像蛮有道理,他们虽然没仇人,可保不准运气不好,就在不知不觉中被阴险小人盯上了呢?

    往年也确实有在贡院门口出事的例子。

    他们都已经走到龙门前来了,寒窗苦读多年,一朝飞升就在眼前,若是因一时大意遭了道,岂不是要吐血?

    反正就是再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又不费什么大功夫,顺手而为不耽误。

    于是。

    就有警惕心比较强的学子,抱着如此心态翻了翻自己身上衣服和考篮。

    然后……

    还真有几个学子因祸得福了。

    学子甲愤怒:“谁在我考篮里放的小纸条?”

    学子乙惊恐:“我考篮里怎么多了一只笔?”

    学子丙尖叫:“我衣服咋有夹层?”

    其余人:……!!!

    顿时刚才还嗤笑俞州几人的学子们,纷纷脸色苍白的赶紧也检查自己的衣服和考篮,就怕自己身上也多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让自己前程尽毁。

    贺元柏几人也不面红耳赤了,再看向俞州的眼神,像是在崇拜神。

    不愧俞兄,料事如神!

    俞州:……

    他就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难免脑补而已,谁能想到竟然还真有。

    因为俞州的误打误撞,今年来荆州省参考的学子们因祸得福,除了那种真有歪心思的考生,其他惹上小人的学子,都幸运得逃过了一劫。

    而等到进考场检查时,今年负责检查的衙役们,就忍不住嘀咕了。

    暗道:今年出事的学子数量咋好像变少了,应该不是他们检查没认真吧?他们明明还是和往年一样尽职尽责的,应该没有作弊学子能够逃过他们法眼……吧?

    不知内情的检查衙役们有点忐忑,然后干活就更加认真严格了。

    走在前面的学子把衣服脱光就行,到了后面,衙役们就忍不住地总把眼神,往学子们后面的腚上瞟,想要查看的表情蠢蠢欲动。②

    排在后面的学子:……

    好在景朝对读书人比较尊重,科举检查比较人性,大家只需要脱光就行,规定了衙役们不准乱动手动脚。

    所以,衙役们就是蠢蠢欲动,眼神飘忽一下而已,不敢真去碰大家的腚。

    但饶是如此。

    面对衙役们虎视眈眈往后面瞟的眼神,也足够排在后面的学子们,面红耳赤的在心中哀叹:

    这荆州省的衙役

    怕不是都有那种嗜好的吧?赶考前,有经验的师兄们咋都不提醒一下,让人有个心理准备呢,真是的。

    风评被害的·荆州省衙役:……

    我们真的就是想更负责点而已,一群小白脸啥表情?

    不过这些,排在最前面进入考场的罪魁祸首俞州,就不知道了。

    —

    俞州的运气还不错。

    他被分配到的号舍位置不是最好,但至少距离如厕的地方比较远,不会出现被那五谷轮回的味道影响,从而发挥失误的情况。

    不过古代科举考试的条件也确实真的差,号舍之中,除了一张桌板,一个床板,就什么都没了,那桌板床板还有腐朽的缺口。

    里面空间更是狭小,身材稍微壮实高些的学子,睡觉基本都得蜷着才行。

    俞州很不幸,就是要蜷缩着中的一员。

    他这具原身说是身体亏空病弱,但长得却一点都不矮!身高跟他在现代差不多,足有一米八几。

    再加上穿越后,俞州担心自己早死,在锻炼身体上非常用心。

    所以如今,他的身材着实可以说得上一句高大健壮。

    因此,当俞州坐到考场号舍中时,就……格外想念家中又大又软的床铺,还有又香又软的夫郎。

    想到还在府城中等自己高中消息的乔楠。

    俞州深呼吸,给自己鼓励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俞州俞郎君,你夫郎在等你!”③

    “咚——”

    伴随着铜锣声响,恩科考试正式开始。

    ……

    苍山府。

    乔楠似乎也有所觉,望着荆州省城方向,露出浅浅笑容。

    然后才低头,目光专注柔和,缓缓在宣纸上写下充满缠绵悱恻之气的大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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