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所有玩家结束‘噩梦’时，游彦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他撩起眼看了眼手机屏幕，屏幕上来自【内测二群】的信息正在闪烁。
游彦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沉吟两秒，随手拽了个专家问道：“确定所有玩家都被卷入‘噩梦’了吗？”
专家被他拽得身体一歪，忙稳住手里的茶杯：“对啊……呃，‘所有玩家’指的是劳务派遣人员，不包括新玩家。之前会议上提到的‘玩家’代指的也是劳务派遣人员——从目前论坛和群的活跃程度来看，在内测玩家被卷入‘噩梦’时，新玩家仍活跃在线上和线下，没受到‘噩梦’的影响。”
一旁路过的专家打了个哈欠，一边从饮水机里倒水，一边道：“这是好事。触发认知型灾难的前提是知晓因范—诺金联盟的存在，新玩家在游戏里的信息获取渠道一直被我们严格把控，虽然这一行为最初的目的是避免新玩家贸然跟外界产生接触，但由于认知型灾难的出现，它反而起到了保护新玩家的作用，避免新玩家被卷入噩梦。”
杂七杂八的会开得太多，游彦潜意识里认为所有玩家都应该知道因范—诺金联盟的存在，忘记了新玩家的版本相当落后，眼下才刚抵达开拓者星，压根没离开过阿诺斯星域，更别说了解外面的宇宙了。
版本落后的好处这就体现出来了，在个别文明需要靠记忆手术和自我隔离才能避免被认知型灾难卷入的情况下，新玩家一无所知的徜徉在安全区，完全没被风浪席卷。
游彦浮出了新的问题：“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除非新玩家永远不离开阿诺斯星域，不跟其他文明接触，不然他们迟早会从其他渠道获知因范—诺金联盟相关的消息。”
专家：“那就又回到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个问题上了，二十四小时后再度袭来的噩梦面对不在线的玩家会做出什么反应？是推迟噩梦到来的时间，还是直接判断这部分玩家‘游戏失败’？”
游彦认真思考了两秒，反驳道：“这两种情况不是同一回事，二十四小时后不在线的玩家面对的是已经卷入‘噩梦’的情况，而比劳务派遣人员晚几天甚至是几十天才知道因范—诺金联盟的玩家面对的是刚知晓‘噩梦’的情况。前者是在违反规则的边界线上大鹏展翅，后者是正常流程，顶多只是比其他人更晚接触到‘噩梦’。”
另一个专家接过话茬：“没错，所以前者接下来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是未知的，而后者会遇到什么样的展开是已知的——不管什么时候获知因范—诺金联盟相关的消息，他们都会被卷入‘认知型灾难’，进入第一个筛选关卡，即以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为主题编织而成的‘噩梦’。”
其他专家道：“而且没法提前做好准备。‘噩梦’会抹除所有跟噩梦设定违和的记忆，只留下最纯粹的恐惧。”
游彦很乐观：“起码新玩家没在第一时间被卷入‘认知型灾难’。这样一来，灾难造成的影响仍然是可控的，至少不会有非专业人士无辜受害。”
专家咳嗽了一声：“没到无辜受害的地步，‘噩梦’挣脱失败的代价不会波及现实——你得对异世界跟地球之间的牢固屏障有信心。我们都已经接受‘异世界对地球而言是安全的’这个结论了，你就别老想着异世界可能会入侵这么可怕的事了。”
游彦耸肩：“我尽量。不过你们也知道，内心深处的恐惧是不可控的。”
“你可以试试脱敏疗法……”专家的话刚开了个头，‘噩梦’相关的最新消息传进了会议室。
噩梦结束，挣脱噩梦失败的玩家接连下线，汇报了他们的经历。
专家飞快过了一遍报告内容，总结道：“没能在噩梦结束前成功挣脱噩梦的下场是死回复活点。”
另一个专家表情严肃道：“对玩家来说，是死回复活点，但对其他智慧生物来说，就是纯粹的死亡。仅仅只是‘认知型灾难’的筛选环节恐怕就能在各文明中造成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其他专家更乐观一点：“你不能拿玩家的死亡率去代入其他文明。精神属性的高低也会影响智慧生物在噩梦中的表现，相较于其他种族的智慧生物来说，玩家的精神属性绝对垫底。游彦能在噩梦中察觉到不对，那其他文明的智慧生物应该也有其他依仗。”
专家翻着报告：“他们死回复活点后，没看到倒计时，目前不确定是否已经脱离‘认知型灾难’，还需要再进行其他尝试才能确认……”
另一个专家也翻了一遍报告：“没能成功挣脱噩梦的内测玩家在噩梦中的经历各不相同，但大致上可以归为一类，也就是被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击溃，在恐惧中不断轮回，直到彻底崩溃……叫人给他们安排一次深入的心理诊疗，他们目前的精神状况可能不是很好。”
游彦在挣脱噩梦失败人员的清单上，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
不是他们不够优秀，而是挣脱噩梦本身就是一个很主观的行为，有些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只是一个浅浅的印子，能被顽强的心灵轻易撬动，而有些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则是一棵根深枝茂的参天大树，牢牢扎根在心灵之中，哪怕再顽强的意志也无法撼动。
失去相关记忆，处于不断煽动恐惧的环境中时，他们直面的是自己的内心。
成功者固然意志坚定，但失败者也并非心理脆弱。
确认挣脱噩梦失败的结局是死回复活点后，会议室里的气氛稍稍放松了些，开始安排后续的应对方案——前往因范—诺金联盟确认诺阿的现状，跟其他文明联系确认异世界智慧生物的遭遇。
任务下达后，工作人员纷纷忙碌了起来。
游彦点进【内测二群】看了眼其他人疯狂@自己的原因。
【内测二群】
【天下第一：{工作人员纷纷入睡，究竟是道德的缺失还是法治的沦丧……}@游小白，看到论坛上新发的帖子了没？主城不明原因的出现了工作人员昏迷的情况。】
【真理：不会是后台程序出问题了吧？我记得这些工作人员应该跟游小白一个性质，都是真人扮演的NPC。】
【西瓜：你这个说法不对，准确来说，都是公务员才对。】
【张大才子：@游小白，出什么事了？你不会也昏迷了吧。】
【棉花糖糖：应该不是游戏程序出了问题，帖子里有玩家回复说看到有NPC醒了，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问有没有任务，就被赶出来了，现在那些工作区域都禁止玩家进入了。】
【熊胖子：靠！主城这么热闹吗？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副本？】
【游戏の神：新手村也有工作人员神秘昏迷，不过有其他NPC在，没让玩家骚扰到工作人员，直接被NPC藏起来了。从NPC的反应和所有工作人员都不明缘由的昏迷这两点来看，我感觉这更像是什么大型内测活动。@游小白，这不会是低等级玩jsg家没法介入的游戏活动吧？】
【天下第一：如果这是其他游戏，我觉得大概率是后台程序出问题了，但既然这是‘异界’游戏，我还真想象不出策划的脑回路能有多离奇。】
【真理：考虑到工作人员领先我们四个游戏版本，这个大型活动的说法还真挺有可能的……】
【西瓜：@游小白，又失联？快出来辟谣！我宁愿相信是后台程序出问题了，也不相信是策划在搞区别对待。】
【张大才子：好家伙，新手村里所有工作人员都跑路了，就剩下那些投影NPC还在正常工作，这不明摆着有猫腻吗？】
获知了最新动态的游彦无情的按灭手机屏幕，看向专家：“论坛上好像在讨论内测玩家从岗位上跑路这事。”
专家大手一挥：“没事，有二号在呢，那些投影NPC够维持新手村的秩序了，咱们先忙正事。”
*
确认因范—诺金联盟的现状不难，那里到处都是观测设备，足以帮游彦他们补全‘噩梦’出现时，因范—诺金联盟星域中发生的一切。
在该区域的能量突然暴涨的那一瞬间，覆盖在因范—诺金联盟星域的平静假面被撕毁，显露出了真正的因范—诺金联盟——但观测设备没能捕捉到那一瞬间，在画面突然卡顿后，跳转到了几分钟后的因范—诺金联盟。
太空中到处都是碎石、粉尘，智慧生物生存的痕迹被彻底抹去，巨大漩涡扭曲了周遭的空间，散发着惊人的吸引力，让旁观者无法在第一时间挪开视线。
“我甚至有种开星舰冲进那个漩涡的冲动，”观看了观测画面的智慧生物如实的道：“我怀疑那可能是个未知生物，通过吸引智慧生物自发前往该区域来完成捕猎。”
另一个看了这一幕的智慧生物则道：“它有一种奇妙的魅力，就像在心底深处呼唤你一样，意志不够坚定的智慧生物恐怕很难抵抗它的魅力。”
“而这还仅仅只是通过观测设备转播的画面，不是真的在太空中直面这一幕。”
游彦在第二天用【灵界行走】技能前往因范—诺金联盟确认了该区域的现状——那个漩涡是诺阿畸变体遗留的残骸，该区域遍布精神污染和空间扭曲的特性，唯独不存在活物。
就像是诺阿在彻底畸变后，毁灭了所有残留的存在——连带着它自己。
不过，考虑到诺阿在尚未彻底畸变时所说的，‘畸变体会化作灾难中的一部分，在文明与文明之间流窜’这一点，游彦怀疑彻底畸变的诺阿有可能已经转换了形态，从实体转变成了精神态的‘噩梦’。
但不管畸变体究竟是自我毁灭还是转变了形态，因范—诺金联盟所在的那片星域都已然变成了一片危机四伏的废墟。
“至少它不会主动朝外扩张，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在多人通讯中，某个文明代表苦笑着道：“封锁前往因范—诺金联盟的所有航道，将此处划定为高危区域，避免闯入，能规避该区域所具有的绝大多数的危险，可以说是目前这些问题中最好解决的那一个了。”
“让我们说回‘认知型灾难’，或者说那场‘噩梦’吧。”另一个文明代表低声道：“据我所知，成功挣脱噩梦的智慧生物会看到倒计时，而挣脱噩梦失败的智慧生物会悄无声息的死亡。没错吧？”
“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就是所谓的‘认知型灾难’？”
“通过确认这是‘噩梦’这种方式醒来的智慧生物不会看到倒计时，但我们不确定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脱离了‘认知型灾难’。”
“从噩梦中醒来不算难，但如果这只是最简单的关卡的话，我们不确定之后的‘噩梦’会难到什么地步。”
文明代表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交流着彼此的经历和想法。
就如同玩家的遭遇一般，所有知晓因范—诺金联盟存在的文明都被卷入了‘噩梦’，无一例外。
死亡的风暴席卷了所有文明，这仅仅只是一个序幕。
第 202 章
在灾难殃及己身时，那些文明全都活跃了起来，积极联系其他‘受害者’，群策群力，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事实上，在因范—诺金联盟所在星域成为一片废墟后，如何解决‘认知型灾难’的根源成为了一个无从下手的问题。
从某种角度来说，因范—诺金联盟已经不存在了。认知型灾难肆虐的源头已然消亡，但认知型灾难并没有因此消失，相反它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势姿态展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它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虚无缥缈的‘噩梦’，飘荡在所有知晓因范—诺金联盟的文明之中，带来鲜血和死亡。
事实证明，诺阿对畸变体所做出的判断，相当准确也相当残酷。
在他所判断的未来中，不存在彻底解决认知型灾难的可能，只有跟它共存亦或是被它所毁灭这两条道路可选。
在‘认知型灾难受害者联盟’——一个为了应对突发状况而组成的松散联盟，主要起到互通有无、交流最新情报、分享应对灾难的有效措施等作用——仓促组建起来后，阿诺斯也成为了其中一员，分享了诺阿在彻底畸变前留下的‘遗言’。
这极大的打击了其他文明想从源头解决问题的雄心壮志，质疑和不信任层出不穷。
在灾难面前，人性的多样化被彻底激化，谁也没单纯到将涉及文明存亡的主导权拱手让人的地步。
虽然说眼下，认知型灾难还没到能对文明存亡造成威胁的地步，但如果它无法被彻底消除的话，那谁知道一轮轮的‘噩梦’继续下去会演变成什么样？
‘受害者联盟’不存在实质性的领袖，它更像一个粗糙的情报交流组织，分享一些应对技巧，是否要信任其他文明传递的情报、以及是否要在文明内部采取同样的应对技巧都取决于文明自身的政治机构作出的判断。
在加入多人通讯频道后，阿诺斯的文明代表先丢出了诺阿的‘遗言’，掀起轩然大波后，又在质疑声中，提出了保密守则。
即从现在开始封锁一切跟因范—诺金联盟有关的消息，因范—诺金联盟以及诺阿这两个词加入违禁词名单，禁止任何智慧生物在公众场合和非公众场合提起，禁止任何文明通过任何方式将不知晓‘因范—诺金联盟’的文明卷入这场灾难。
一旦‘受害者联盟’中有文明有意违反保密守则，利用‘认知型灾难’的特性来清扫敌人、获取更大的利益，阿诺斯将会将其视为反智慧生物文明，采取包括且不限于战争手段等方式来捍卫所有智慧生物的安全。
考虑到阿诺斯不久前才对因范—诺金联盟进行了铺天盖地的远程攻击，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高阶文明跟低阶文明在军事武装力量上的差距，没人怀疑阿诺斯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有不少文明想起了阿诺斯留给所有文明的初印象——战争狂人，仅仅因为尼恩联合王国在阿诺斯星域外发起了试探性攻击，扭头就把尼恩联合王国给打分裂了，最后尼恩联合王国还是靠签署赔款协议才恢复了往日的和平……个屁，阿诺斯的战舰虽然撤退了，但分裂的尼恩联合王国迎来了旷日持久的内战，至今没喘过气来，扭头又被拖进了‘认知型灾难’的大坑中。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对于诺阿‘遗言’的质疑声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纷纷表示要一同在‘保密守则’上签字，共同对抗违反保密守则的反智慧生物文明，捍卫其他文明安全的发言。
阿诺斯不为所动。
签字赞同‘保密守则’不代表这些文明之后就绝不会违反‘保密守则’，更何况，指望政府机构能完全约束文明中的智慧生物就更不可能了。
在当下这个阶段，因范—诺金联盟相关的消息只会继续扩散，直到最大范围内的所有文明都被卷入其中，然后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保密守则’的推广逐渐淡忘‘因范—诺金联盟’的存在。
而最好的展开莫过于，在漫长的时光和‘保密守则’的作用下，知情人士不断迭代，新生儿逐渐失去‘因范—诺金联盟’的概念，从而完jsg成‘认知型灾难’彻底销声匿迹的壮举。
但这个过程需要漫长的时光，对当代人而言遥不可及。
眼下刚被卷入‘噩梦’的文明目光都聚焦在如何减少伤亡，或者说如何跟‘认知型灾难’共存这两点上。
阿诺斯没参与到这些话题的讨论中，看起来异常高冷，实际上外交团正在疯狂记录那些文明提出的应对方案，借此倒推那些文明在科技和灵性力量体系上的水平，记录这些文明的种族特性。
游彦有幸看到了相关记录，深刻意识到地球作为连一阶文明都算不上的低阶文明在异世界那些文明面前有多弱小。
别看那些文明跟阿诺斯比，显得异常脆弱，但那是因为对照组太强，而不是他们真的很弱。
但凡将对照组换成正常水平的文明，那异世界文明的强大之处就立马彰显了出来。
这些情报对地球来说具有相当大的参考价值，于是潜伏在‘受害者联盟’中的外交团成员看似一言不发，实际上没错过任何有价值的讨论，收集这些文明在面对‘认知型灾难’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手段。
“将种族特性跟灵性力量体系结合的道路，太bug了，”专家翻着最新情报，酸味都快弥漫到整个会议室了：“有的能靠它涅槃重生，有的能靠它完成备份，死了但不完全死。别看玩家死了能重生，其他文明中不会彻底死亡的手段多了去了，区区一个‘噩梦’压根没法给这些文明带来动荡。”
高阶文明就是这么bug，真正会因为‘噩梦’轻易死亡的只有低阶文明中的智慧生物，三阶文明以上的智慧生物基本都开发出了不同的生存手段，规避彻底死亡的命运。
当然，这种‘复活’手段没法反复利用，只具有抵挡一两次死亡的作用，跟玩家死回复活点的情况不完全一致。
另一个专家很乐观：“有得必有失，地球这边没有灵性物质，也没有超自然现象，人类摸索科技发展的道路固然缓慢，但起码足够和平。灵性力量体系给异世界带去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带去了超乎想象的灾难。比如说这个‘认知型灾难’，但凡是在没有灵性物质的世界，就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玄乎的东西。”
“认知型灾难这种构成模式和影响方式太不讲道理了，只要知道因范—诺金联盟的存在就会被卷入噩梦……那它几乎不可能被消灭，哪怕是漫长的时光也无法彻底泯灭它。你想想，无数年之后，好几个时代过去了，所有当事人都死光了，智慧生物跑去开发遗址，挖出‘因范—诺金联盟’相关的只言片语，然后直接就是一个模因污染。”
*
针对认知型灾难抒发的感慨只占据了专家们极少的精力，他们眼下最为关注的是那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
为了确认‘噩梦’再度袭来时，玩家不在线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专家团安排部分通关噩梦的玩家在该时间段下线，另一部分玩家照常上线确认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通关‘噩梦’失败后死回复活点的部分玩家也被安排在该时间段上线，另一部分通关失败的玩家作为对照组特意没上线。
除此之外，通关了噩梦但没看到倒计时的游彦和星球意志作为参照组，游彦在该时间段下线，星球意志则照常工作。
二十四小时后，大型会议室内，各方的消息如同流水般汇入。
“通关噩梦的玩家和没通关噩梦的玩家都陷入了昏迷状态，星球意志失联……”
在线的工作人员陷入昏迷状态后，专家团无法获得一手消息，这反而成为了确认内测玩家是否卷入‘噩梦’的方式之一——按照专家团的预案，没有被‘噩梦’卷入的内测玩家会在确认安全后第一时间下线汇报，如果他们没有在一定时间内下线，那证明他们都陷入了昏迷。
同样，星球意志如果没有进入‘噩梦’，那他会通过向新玩家发布某个特定任务的方式来向地球转达信息，如果新玩家没有动静，那证明星球意志也被卷入了‘噩梦’。
现场响起窃窃私语声。
这证明哪怕内测玩家在‘噩梦’中死亡，只要他们脑海中关于因范—诺金联盟的信息依旧存在，那他们仍然会再度卷入‘认知型灾难’。
专家看了眼时间：“一小时后，让剩下那部分玩家上线，确认在倒计时结束后上线的玩家会不会陷入‘噩梦’。”
一小时后，游彦跟其他玩家准时上线。
第 203 章
游彦眨了下眼，熟悉的世界在他的视网膜上停顿了一秒，被陌生场景取代。
天空昏暗阴沉，影影绰绰的阴影在云层攀爬，如同画卷染上了无数墨点。
高楼大厦歪歪扭扭，像肆意生长的阴影，有着违反重力的奇怪造型，七扭八歪的朝天空伸出手。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悬着三个脑袋，一个在笑，一个在哭，一个平静的注视着游彦。
道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轮下卷着森森白骨，自行车、三轮车上凹出一张张挣扎的脸，它们停在十字路口，等着红路灯上哭泣的脑袋停下动作。
行人苍白单调，薄得像张纸，惨白的脸上空无一物，像是还没来得及画上脸。
有序中夹杂着无序，熟悉的世界披上荒诞的外衣，这就是第二轮‘噩梦’？
游彦的记忆完好无损，面对眼前这些画面，还没有第一轮噩梦时产生的情绪起伏大。
哭泣的脑袋闭上了眼睛，咧嘴大笑的脑袋睁开了眼，十字路口的人流开始涌动，道路尽头张开大嘴，等待着自己送上门的猎物。
游彦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前，周遭的纸人纷纷避开了他，他周围形成了一小片无人干扰的空地。
荒诞的世界似乎遵循着某种秩序，没有一上来就对游彦喊打喊杀，反而让游彦有些茫然。
他点开游戏面板，技能栏和任务栏一切正常，又试着用了【灵性感知】技能，技能正常释放，带来的反馈是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灵性物质。
熟悉的灵性物质从游彦的感知中消失了。
【灵性触角】在游彦周围绕了一圈，颤巍巍的消散了。【灵界行走】也因为没有灵性力量存在而无法使用。
换句话说，游彦的技能栏虽然一切正常，但因为当前环境的特殊性，那些能正常使用的技能全都被封印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游彦从某种角度来说，又变回了普通人。也是，不在这些地方做些手脚，噩梦怎么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游彦现在最好奇的一点是，他都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为什么那些怪物依旧没攻击他？
这次的噩梦想干什么？
找不到答案，游彦干脆迈步朝十字路口对面走了过去，十字路口尽头那个大张的嘴巴是从地里钻出来的，突兀的延伸到地面上，源源不断的吞噬着进入其中的纸人们。
既然怪物没有攻击他，那他主动送上门去好了。
杂乱的脚步声构成了一部嘈杂的乐曲，除了没有人声外，游彦还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骨头被地面碾碎的声音、肉·体跟铁皮的碰撞声，就像这个世界发出的呻·吟，每响一下都透着沉重的血腥味。
走近那张大嘴后，嘴巴内部被咀嚼成残肢断臂的部位涌动的画面越发清晰，前方的纸人无知无觉的走进大张的嘴里，随着那张嘴巴的咀嚼混入肉沫中，肢解成数个部位，在吞咽声中消失，然后紧接着又是新一批的纸人涌进嘴巴……
游彦前方的纸人已经走进了嘴巴，轮到游彦时，他没有动作，专注打量着前方，他身后的纸人出现了些许骚动。
就像游彦的行为违反了某种秩序，引发了纸人的不满。
游彦回头看了眼，那些没有脸的纸人从队伍里探出脑袋‘盯’着他看，汇聚成一股强烈的催促含义。
就算是这样，这些纸人也不会对他动手吗？
游彦生出了几分古怪感，纸人的反应跟处处充斥着怪物的荒诞画风相差甚远，以至于游彦脑海里冒出jsg了一连串猜测。
游彦跟纸人对峙了一会，察觉到游彦固执的态度，有些纸人离开了队伍，而有些纸人则开始对游彦动手动脚——当然，鉴于纸人轻飘飘的造型，这种推推嚷嚷的行为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
很快，新的变化出现了。
长虫从地里钻了出来，直奔游彦而来，张开的大嘴里露出一排尖锐的利齿，不住滴落红色液体。
游彦看了眼长虫，又扭头看了眼正‘咀嚼’得不亦乐乎的大嘴，心念急转——虽然技能栏被封了，但游彦通过野外求生锻炼出来的厮杀能力依旧存在，他有把握借助地利将这条长虫送到那张大嘴里去。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游彦很快又拽住了另一个念头——比起解决长虫，他更想确认这个‘噩梦’的真相。
于是，在长虫扑面而来时，游彦毫不犹豫的朝后方纵身一跃，跳进了那张大嘴里。
伴随着眼前一黑的撕裂感，拥挤的肢体挤压感随之而来，游彦感觉自己被分成了好几个部位，他没有感受到疼痛，更多的是那些部位随着大嘴的咀嚼在躯干中碰撞、翻滚带来的奇异感受。
等游彦重新恢复视野后，他已经重新返回了地面，仓促拼凑的躯干没按照正确位置摆放，导致游彦眼下的造型比纸人还古怪——他的胳膊跟腿随意的搭在身体上，一手一脚横向走路，脑袋歪斜的戳在躯干另一端……总之不怎么像人。
虽然游彦很想重新摆正每个躯干的位置，但它们都长得挺结实的，不像是能摘下来重装的样子。
于是，游彦放弃了做个人的念头，镇定自若的用这种外形观察周围。
前方就是肆意生长的大楼，它正在努力的朝天空的方向生长，楼顶最高处是不断滋生的血肉，而楼顶下方则是已经固定了形态的血肉。
血肉在光照下呈现出青灰色，之前游彦误认为这是墙体特有的颜色，但实际上是固定形态的墙体中滋生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脓包，密密麻麻簇拥着，遍布墙体内部。
从那张大嘴中出来的纸人跟游彦一样，变成了随便长长的模样，他们迫切的涌入这些大楼，压根没关注停下脚步的游彦。
游彦歪着脖子看了半天，怀揣着好奇跟上了纸人们的脚步，走进了大楼。
大楼内昏暗潮湿，像某种怪物的巢穴，墙壁光滑柔软，脚下的地面带着弹性，强烈的非人感扑面而来，求生本能不断提示着危险，游彦听见了细微的水流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蠕动。
一根从黑暗中伸出的吸管戳到了游彦身上，胡乱拼凑的肢体好似变成了液体，沿着吸管涌向某个方向。
人类的感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异常’的感知。柔软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在无尽黑暗中徜徉，时而下沉、时而上浮，有的被其他液体裹挟，有的被未知生物消化。
在漫长的飘浮后，久违的暖意唤醒了游彦。
他感受到了凤声，他听见了其他同伴惬意的声音，榨取、蠕动、吸收……
在游彦即将迷失时，早已不存在的眼睛反馈了一幕画面——高楼大厦中那些密密麻麻的脓包在阳光下不住蠕动，其中有一个脓包又大又圆，一看就长得很‘健康’……
游彦几乎瞬间恢复了理智，从这种‘异常状态’中脱离。起初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失去了感知能力的植物人，被困在黑暗中。
慢慢的，有什么东西前仆后继的从黑暗中涌现，像是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劈开黑暗，也劈开了游彦脑海中的迷雾。
这是灵性物质？
游彦意识到了问题，如果这个世界不存在灵性物质，那他根本不可能释放【灵性感知】，更不可能伸出【灵性触角】。
因为阿诺斯的灵性力量体系不需要将灵性物质储存在体内，他们所调动的、呼应的灵性物质永远是飘荡在天地间的灵性物质。
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灵性物质，而是‘噩梦’依靠精神领域的能力遮住了游彦感知灵性物质的能力，让游彦以为他没能感知到世界中存在的灵性物质。
噩梦的本质，就是通过对智慧生物的精神领域造成影响，从而给智慧生物带来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意识到这一点后，游彦意识中的精神枷锁骤然溃散，不存在灵性物质的世界涌现出无数灵性物质，前仆后继的涌入游彦体内。
荒诞的世界在游彦面前破碎……
一条虫子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的话，扑到了游彦腿上。
游彦低头看了眼这条几厘米长的毛毛虫，又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卧室——最重要的是卧室里还有个拿着玻璃罐，吸着鼻涕的小屁孩。
两人视线相对，小屁孩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人：“妈！有奇怪的人跑我们家来了！”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扒拉在游彦裤子上的毛毛虫则喜出望外，张嘴说起了人话：“游彦！你来了！太好了！”
门唰的一下被拉开了，年轻了十来岁的女人气势汹汹：“游小白！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吸着鼻涕的小屁孩躲到她身后，边哭边道：“妈，毛毛虫会说话！人能长四条胳膊！”
意识到不妙的游彦一早就用灵性屏障遮蔽了他们的存在，张彩华狐疑的环顾空荡荡的室内，得出了结论：“我看你是真想挨揍了！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才写两页就开始玩了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不写完五页暑假作业，就不准出去玩！”
游小白坐地上哇哇大哭：“是真的，真的有会说话的毛毛虫……”
眼见张彩华拿起了鸡毛掸子，游彦将裤子上的毛毛虫抓起放到自己手上，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留下身后嚎啕大哭的小屁孩。
炙热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小区内连猫猫狗狗都见不到几只，游彦找了个安静隐秘的地方，跟毛毛虫对话。
游彦：“你是谁？这又是哪？”
毛毛虫激动不已的道：“是我啊，庞大可怕的金色怪物！”
游彦反应了两秒，才将这个名字跟角对应起来，进而更加疑惑：“你也进‘噩梦’了？”
“什么？噩梦？没错！我刚才的经历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角恨不得当场落泪，可惜毛毛虫没这个功能：“突然变成这么小个的虫子，没法放出闪电，只能靠蠕动前行，而人类的体型又有那么大，随随便便就能碾死我，实在太可怕了！”
事实上，这正是大部分智慧生物在面对巨须虫时的感受。
这听起来确实很像是针对巨须虫的噩梦，但游彦眼下关注的重点是，为什么他会进入巨须虫的噩梦？
或者说，他遇见的真的是巨须虫？还是噩梦虚构出来的假象？
第 204 章
面对游彦的疑惑，巨须虫表现得比他更为茫然。
他迭声发问：“原来不是只有我做了‘噩梦’？那你的噩梦是什么？也是变成小虫子？你快跟我说说……”
熟悉的声音滔滔不绝，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成功唤起了游彦记忆深处对话痨的恐惧。
一段时间没见，他险些忘记角正常状态下的话有多密了。
听着角的话题从‘噩梦是啥’跳跃到‘他之前在太空中发现了一个好看的陨石’，密集的话茬中有效信息基本为零，游彦选择将角的声音当成耳旁风，自顾自的陷入思考。
理论上来说，他刚刚应该成功挣脱了噩梦才对，但为什么没到现实？反而是来到了角的噩梦？
是第二轮噩梦跟第一轮噩梦在挣脱噩梦的方式上存在着区别？还是第二轮噩梦中还有什么没被他发现的关键信息？
最重要的是，这到底是游彦意外闯入了角的噩梦，还是他压根没挣脱原来的噩梦？
精神领域的可恶之处就在于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错综复杂。在‘噩梦’能通过各种方式扭曲认知、感官以及记忆时，谁能百分百肯定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想到这，游彦看向毛毛虫的目光变得狐疑了起来，正快快乐乐跟游彦分享他爸问的问题有多好笑的jsg角一激灵，东张西望了起来。
角：“奇怪，我怎么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是不是那个小屁孩又追过来了？”
确认四周没有熊孩子的踪迹后，角长松了口气，扭回头对游彦道：“小屁孩真是太讨厌了，你根本猜不到他们下一步想干什么……等会，我怎么觉得危险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虽然变成了毛毛虫，但巨须虫感知危险的野性天赋似乎并没有失效，在角成功锁定危险来源后，他的声音转为了惊恐：“我靠！我不会还在做噩梦吧？救命救命救命！”
毛毛虫在石桌上飞快蠕动，似乎是想逃命，但受限于该生物的体型，游彦只是手一伸，就将它扒拉到了自己手里。
巨大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十分强烈，角欲哭无泪：“这到底是不是噩梦的一环啊？游彦，你说话！”
游彦打量着手心里的毛毛虫，脆弱渺小且无助，似乎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爆。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每个选择都指向不同的结局。
沉默让现场气氛变得更为凝重，游彦打断了角的鬼哭狼嚎：“第一个问题，游小白是谁。”
“救命救命救命！这里有人杀虫……嘎？”角的呼救声戛然而止，换成了茫然：“谁是游小白？你没跟我说过这个人啊，我应该知道他是谁吗？”
游彦：“你不知道游小白是谁，那你的噩梦里为什么会有他？”
角：“我的噩梦里为什么会有他？他是谁？游小白？哪有游小白？游小白在哪？”
看出来了，这家伙的脑子里就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可恶，怎么越问越感觉他是真的？
游彦把心理活动掩盖在面无表情中，提醒角道：“之前那个小屁孩就是游小白。”
角大惊：“原来那个小屁孩是游小白？他为什么会在我的噩梦里？还要对我下毒手？我跟他有仇？”
这种清澈的愚蠢，越看越像是角了。
游彦循循善诱：“你没发现你的噩梦里出现的一切都很陌生吗？例如建筑物的形状、家具家电的模样……这都不是巨须虫正常生活的环境中会出现的东西，我怀疑这是噩梦的第二层，你是噩梦创造出来骗我的一环。”
角试图思考，角的大脑停止了运转，角脱口而出：“怎么就陌生了？这不都是你教给我的东西吗？”
毛毛虫不服气的在游彦手掌上爬来爬去，大声争辩：“我待在你脑袋上的时候，我每天一闭眼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我还知道你们打招呼是用‘你是gg还是mm’呢。”
过去的黑历史突然在记忆中复苏，游彦对角究竟从‘融合’中学到了什么产生了疑惑，怎么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学到，尽知道些没用的东西？
这个解释解开了游彦的疑惑——关于角的噩梦为什么会是小时候的他自己这一点。
事实上，游彦也已经通过对话的方式排除了角是噩梦捏造出来的可能——毕竟像角这么清澈的愚蠢以及奇异的脑回路实在很难模仿出精髓。
角还在那盘点网络古早用语，游彦打断他道：“行了行了，别说了，你是真的。”
角长松了口气，嘀咕道：“我本来就是真的……”
游彦：“那现在的问题变成，为什么我挣脱噩梦后会出现在你的噩梦中了。”
游彦没指望角能给出什么有用的回答，他自言自语道：“我有个猜测，去实验一下。”
游彦带着角扭头往回走，伴随着角一路‘咱们现在去哪？’的疑问声，回到了熟悉的居民楼中。
从游彦手中探头探脑的毛毛虫立马缩回了脑袋，小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游彦上楼，找到对应的房间号，伸手敲门。
“谁啊，来了，等会啊……”
伴随着脚步声，门内的女声随之靠近，‘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小半，露出张彩华的脸，她的目光落到游彦身上，霎时瞪大了眼睛：“你……我……那个……有鬼啊！”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喊呼，张彩华操起一旁的扫帚，劈头盖脑的就朝游彦身上打去，边打边喊人：“快来人呐！这里有个长了四条胳膊的鬼！”
与她激烈的反应相对的是，异常寂静的小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妈，怎么了？鬼在哪？”
门后响起了小屁孩心惊胆战的声音，张彩华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收回扫帚，啪的一身关上门，将门外的‘人’隔绝，然后屋内响起了强作镇定的声音。
“过来，妈抱着你，小声点，别发出动静……”
门内的声音渐渐平息，角从游彦手里探头：“诶？没动静了，他们是不是躲起来了？太好了！让那个小屁孩再吓唬我！我知道了，你是特地来帮我报仇的，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游彦没搭理他，等室内安静下来后，伸手覆盖在门锁上，只听见‘咔哒’一声，锁住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他淡定自若的推开门，就像回家一般，熟门熟路的朝最里侧的房间走去。
“人呢？刚才那女的跑哪去了？怎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看着空无一人的室内，角发出了不解的声音。
最里侧的房间门没锁，游彦一伸手，门就开了。
门内，小屁孩捧着玻璃瓶吭哧吭哧的往窗台上爬，听见门外的声音，扭头看了眼，见到四条胳膊的游彦，霎时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妈！有奇怪的人跑我们家来了！”
角“诶”了一声：“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听过？”
身后传来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张彩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游小白！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角“诶”的声音变大了几分：“奇了怪了，这话我怎么感觉我好像也听过？”
用灵性屏障遮蔽自己存在的游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往后退了几步，跟张彩华擦肩而过，离开了热闹不已的房间。
小区的楼道、室外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像是鬼片里特有的场景。
角半点没get到鬼片的恐惧，还在游彦手里大呼小叫：“就这么走了？我还没看到那个小屁孩挨打呢。”
游彦：“基本可以确认，噩梦的环境和情节跟噩梦主角的智商有直接联系。”
角“啊”了一声，听懂了：“你是不是在说我蠢？”
游彦：“当然，也有可能跟你对地球文明一知半解有关，所以只能构建出空有其表的形，填充不了内在框架。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可以确定，噩梦的运转模式跟做噩梦的人有密切关联。”
角的大脑停止了运转，卡顿半天后吐出一句捧哏：“原来如此。”但实际上压根没听懂。
游彦：“我会出现在这里，可能跟我跟你之前的特殊联系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噩梦有可能是互通的。”
角吹着风，决定不去思考游彦到底在说什么了。
游彦：“如果只是做‘噩梦’，那为什么要叫‘认知型灾难’？我怀疑灾难的难度是逐步升级的，失去记忆的单人噩梦是最简单的筛选环节，而多人噩梦可能才是它最常见的形态。”
多人噩梦或许不比单人噩梦更具有针对性，但如果单人噩梦中突然出现其他人，那么人性的复杂就将在一个无比盛大的舞台中上演。
更何况，目前游彦还没找到脱离噩梦的办法——挣脱自己的噩梦并不能回到现实，反而会进入另一个智慧生物的噩梦中。
游彦越思考眉头皱得越紧，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游彦再开口，遂不解的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再回去吓唬小屁孩？”
游彦将手里的毛毛虫举到自己面前：“你当毛毛虫当上瘾了？赶紧变回你自己的模样。”
角支棱了起来：“我试过了，变不回去。”
游彦在空无一人的小区里四处晃悠，边走边道：“根据我的经验，变不回去只是你的认知被桎梏了，你只要突破这个桎梏就行了。”
角思考了两秒，诚实的问道：“能不能换个我能听懂的方式？”
小区外被黑雾笼罩着，像没构建更多地图的游戏，中断了游彦探索更辽阔区域的想法。
游彦伸手指了下前方，灵性漩涡轰隆隆作响，噼里啪啦的在黑雾中炸开，黑雾却没受到丝毫影响。
虽然如此，但角还是恨不得长出两只手来给游彦鼓掌：“厉害！太厉害了！再来一次！”jsg
游彦又指了下前方，噼里啪啦的灵性漩涡挨个在黑雾中爆·炸，阵仗极大，收获的反应几乎为零。
见没法突破黑雾，游彦将注意力转了回来，问角道：“你能感觉到能量吗？”
角信誓旦旦的道：“我现在是一只毛毛虫，感觉不到能量。”
游彦嗤之以鼻：“你以前见过毛毛虫吗？你怎么知道毛毛虫就感觉不到能量了？”
角陷入了沉思，角的大脑停止了运转，角的身上闪烁起了汲取能量的标志。
天地间的灵性物质纷纷涌入角体内，游彦手上的毛毛虫绽开了一道裂痕，有什么东西从毛毛虫的皮囊下钻了出来。
游彦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毛毛虫皮囊下钻出来的巨大圆形生物，又默默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诶！我变回来了！”
从毛毛虫体内钻出来的角高兴不已，身躯越来越大，压垮了周围的建筑物，不得不一直向上飞。
角没忘记带上游彦，他体表下方的触须一伸一卷，就将游彦卷到了触须堆中。
说实话，这种体验实在不算好，在巨大的体型差距面前，哪怕是巨须虫身上那些触须，在游彦面前都像一根根巨须，还是带电光的那种。
在不攻击角的前提下，游彦能做的就只是给自己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以及尽可能用灵性屏障隔绝角周身的闪电。
角从毛毛虫体表中钻出来的身体越来越大，下方的小区变得越来越小，恒星级别的太空异兽对于星球来说太过庞大，太空才是它的主场。
为了避免压垮这个星球，角一路往上飞，直愣愣的撞到了天空上方的黑雾，然后一头撞碎了被黑雾包裹的‘世界’。
噩梦在它面前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浩瀚星空……以及无数个大屏幕。
所有大屏幕上都是同一张脸，此刻正从不同方向注视着巨须虫的位置，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回荡：“……欢迎收看幽灵直播间！我是你们亲爱的主播，幽灵！”
第 205 章
这阵仗一出，游彦跟角都是一愣。
只不过游彦惊讶的是他进入的第三个噩梦居然是幽灵的噩梦，而角则是被铺天盖地的精神污染裹挟，失了智的大脑迎来了一场狂风暴雨，霎时夺走了他的反应能力。
从以往的经历来看，智慧生物的精神攻击通常很难突破巨须虫的外在防御，不然巨须虫也不会被各大文明视作偶遇状况下的必死选项了。
但眼下的问题在于，身处噩梦的巨须虫本就处于精神状态，在没有外在躯体进行防御的情况下，直面幽灵的精神污染，他毫无抵抗之力，直接就被拿下了。
而游彦再一次免疫了幽灵的精神污染，准确来说，幽灵的精神污染还是对游彦造成了影响——游彦胸口的脑袋长了出来，从正常状态进入了灵性形态。
更出乎游彦意料的是，他没在噩梦中看到除了幽灵之外的其他生物，只有无数大屏幕铺天盖地，伴随着幽灵的污染因子弥漫在目之所及的太空中。
幽灵在噩梦中的恐惧是什么？能力失控？
游彦将飘在面前的大屏幕推远，看向大屏幕上的人形聚合物：“你在噩梦中面对的恐惧是能力失控？”
大屏幕上的人形聚合物或许有着完美的脸庞——但在第二个脑袋的视野中，游彦只看到了一个个光点组成的聚合物，像一坨散发着光污染的垃圾堆。
幽灵的语气极具煽动性，在耳边回荡，穿过耳膜一路钻进脑袋，将轻飘飘的话语铭刻在大脑中。
“当然不是能力失控。你现在见到的，是完全体的我。为此感到骄傲吧，你将有幸被我吞噬……”
游彦被他过于中二的发言尬到实在忍不住了：“你这是已经被噩梦给控制了？”
大屏幕上的人形聚合物似乎卡顿了一秒，才用极具煽动性的语气道：“哟，新花样？有意思。”
结合之前的经历，游彦多少能猜到幽灵在看到他们出现时的想法，但游彦真没想到幽灵能放飞到这种地步，把自己的画风搞得比反派还反派……
幽灵进了隔离区后，游彦就没关注过他的近况，眼下在噩梦中重逢，总感觉幽灵的实力似乎比之前强了不少——这铺天盖地的大屏幕就是最明显的证据。
在游彦沉默时，幽灵也没闲着，一波波的精神污染前仆后继的涌向他们，给游彦第二个脑袋提供了不少解馋小零食。
游彦开门见山：“噩梦是互通的，这是我进入的第三个噩梦。”
大屏幕上的人形聚合物笑得十分张狂：“在我面前玩精神污染？知道我是靠什么起家的吗？”
有时候，太擅长精神领域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就好比眼下，幽灵在专业领域做出的判断压根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被改变。
游彦决定用另一种更有效的方式说服他。
他打了个响指，周遭的灵性力量微微一颤，一个个漩涡在海面上浮现，席卷着周遭的一切，眨眼间打破了现场的平静。
游彦附近的大屏幕被灵性漩涡扭曲，导致大屏幕上的画面也跟着扭曲，但这不影响人形聚合物在大屏幕上得意洋洋：“你根本没意识到精神污染究竟意味着什么。毁灭吧，毁灭这一切，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嗯？你这漩涡怎么能打到我？不对啊，这不对劲！停停停——”
大屏幕上的人形聚合物无法再保持之前风轻云淡的姿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大屏幕上东躲西藏的狼狈。
聚合物在一个个大屏幕中钻来钻去，游彦附近的那些大屏幕在灵性漩涡下悄无声息的粉碎，从密集的大屏幕中清出了一片空地。
这些灵性漩涡没对幽灵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幽灵的灵性力量体系相当bug，可以说现场所有大屏幕都是幽灵的一部分，但哪怕游彦将所有大屏幕粉碎，幽灵依旧不会彻底消亡，因为那些飘散的污染因子也同样是幽灵的一部分。
所以，当初哪怕是阿诺斯面对解体的幽灵，也只能选择将他困住，而无法完全消灭他。
眼下这顶多算是游彦在幽灵装逼的时候给了他一比斗，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幽灵在大屏幕中乱窜：“停停停！有话好好说，我有点信了，你像是真的。”
游彦任由灵性漩涡满场乱飞：“相关资料之前就给你了，诺阿的理智彻底泯灭，畸变体引发了认知型灾难，从因范—诺金联盟星域逃脱……”
幽灵被灵性漩涡追得十分狼狈，打断他道：“聊天就聊天，你倒是把攻击给取消了啊。”
“我看你脑子好像不太正常，多挨会揍冷静一下。”游彦接着之前的话茬继续道：“诺阿在彻底崩溃前提醒过我，畸变体可能会化作灾难中的一部分，在文明与文明之间流窜——鉴于认知型灾难目前的‘噩梦’形态，畸变体的这种流窜显然只会发生在噩梦之中，那么噩梦与噩梦之间能互通就成了一种必然。”
幽灵不再装模作样的抱头乱窜了，他陷入了思考。
“这么说的话，好像说得通，”幽灵回到游彦附近，若有所思的道：“跟我之前收到的资料也对得上……你真是游彦？”
这些擅长精神领域的灵能者在噩梦中大概永远无法消除疑心，正是因为了解精神污染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他们才会对见到的一切事物都怀揣着警惕和不信任——刚好跟角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游彦也不需要他必须完全信任自己，眼下这点岌岌可危的信任已经足够让对话继续下去了。
他抛出了重点：“你在噩梦中面对的恐惧是什么？”
幽灵语气不太自信的道：“失控？”
游彦秒变狐疑：“你不清楚自己的恐惧是什么？等会，你不会是假的吧？这么说的话，你之前的表现确实很可疑……”
幽灵肉眼可见的激动了起来：“我之前的表现哪里可疑了？对待敌人我一向都是这么冷酷无情！而且我不清楚我在噩梦中的恐惧是什么也很正常啊，我可是靠精神污染起家的，怎么可能会给噩梦用恐惧污染我的机会？我压根没探索噩梦，意识一恢复，我就进入了完全体的状态，污染了噩梦，然后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游彦大为震撼：“你污染了噩梦？这是什么意思？”
幽灵语气开始不自信了起来：“就是我用最擅长的精神污染攻击了整个世界，但你也知道，诺阿也挺擅jsg长精神污染的，我没狂妄到觉得自己比诺阿更厉害的地步，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总之在你出现前，我正在努力污染更多地方——你看到的那些大屏幕就是我为此做出的努力。”
游彦捋了下这一长串话，陷入了不解：“那你怎么还没离开噩梦？按照我之前的经验，你应该一早就进入其他人的噩梦了，怎么会还在这？”
幽灵支棱了起来：“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离开噩梦的？离开噩梦的过程具体又是什么样？”
游彦：“我是通过突破噩梦的桎梏离开噩梦的，进入其他人的噩梦的方式类似于场景切换，直接从一个场景无缝接入另一个场景中。”
幽灵陷入了沉思。
角因为幽灵收回了污染因子而逐渐恢复清醒，他偷偷摸摸的跟大屏幕拉开距离，然后撞到了身后那一大堆大屏幕。
以角这么大的体型，他自以为偷偷摸摸，实际上相当显眼，只不过幽灵眼下正在沉思，所以没搭理角的小动作。
但架不住角体型太大，现场的大屏幕数量又太多，角一动，附近那些大屏幕都跟着动了起来，连带着大屏幕上的幽灵也跟着动了起来——就像一大群摇摇晃晃的水草，随着水流东倒西歪。
“游彦，你快来看，这些大屏幕里面有东西！”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不已的道。
游彦飘了过去——灵性形态在这种情况下实在太好用了，游彦完全不用担心怎么在太空中生存。
这些大屏幕上都是幽灵放大后的脸，所以之前一扫而过时，谁也没察觉大屏幕里的玄机，直到角把那一片区域的大屏幕挤得东倒西歪，才发现屏幕上除了幽灵的大脸外，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夹缝里的画面太迷你，游彦指挥幽灵：“把你的脸从这个大屏幕上挪走，让点地方出来。”
幽灵挪开位置，夹缝上的画面却丝毫没有变大的意思。
游彦还在思考，幽灵已经反应了过来，伴随着污染因子的波动，微弱的联系通过大屏幕构建，大屏幕上浮出了崭新的画面。
熊熊燃烧的建筑物一路倒塌，杯面背着长相相似的老人艰难躲避倒塌的重物，同时还在呼喊着什么。
但大屏幕没有发声功能，画面寂静无声的演绎着灾难现场。
这一幕透露了惊人的信息量，在反复确认大屏幕上的画面后，游彦眺望太空中密密麻麻的大屏幕，发自肺腑的感慨道：“这种事果然还是得靠专业人士！”
他指着另一个大屏幕让幽灵腾出空间，构建联系。果不其然，未曾见过的新画面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为游彦的猜测增加有力的砝码。
游彦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感觉你好像是直接连上了其他人的噩梦？”
幽灵有点发蒙：“我有这么厉害吗？”
游彦信心十足：“你要相信你自己，在直播这一行，十个畸变体也赶不上你。”
幽灵立马被说服了：“没错！直播我是专业的！我明白了，怪不得我一直在扩大污染范围，却始终没有其他动静，合着是因为我干回了老本行，在噩梦里连上了其他人的信号，只是之前没激活这些信号，所以什么反馈都没收到。”
角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的关注点很朴实：“所以，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噩梦？”
这话一出，现场突然鸦雀无声。
角看看游彦，再看看大屏幕上的幽灵，突然明白了此刻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你们也不知道要怎么离开噩梦？”
游彦咳嗽了一声：“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一个个试过去，总能找到离开噩梦的办法。”
幽灵点头如捣蒜：“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角虚心求教：“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游彦看看大屏幕，再看看大屏幕上的幽灵，提出了建议：“要不你试着跟他们联系一下？开个直播试试看？”
第 206 章
大火熊熊燃烧，杯面背着奶奶，一边躲避掉落的重物，一边呼喊其他幸存者：“有人吗？火太大了，别躲在房间里，我们一起逃出去。”
楼道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让火势的弥漫愈发无可阻拦，好似只要再给它一点时间，就能燃尽整幢居民楼。
浓烟滚滚，遮蔽杯面的视线，他大声呼喊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火场中显得十分微弱，背上的老人用手一下下的顺着他的背，抚平杯面的负面情绪。
杯面的话出口前，有不易察觉的哽涩：“奶奶，你放心，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老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奶奶不怕，奶奶相信小千。”
杯面眨了下眼睛，将眼眶里的涩意逼了回去。
身后的火场带来咄咄逼人的热浪，但在他们眼里，此时此刻远有比这场大火更重要的东西。
对杯面来说，这场大火是最重要也最无关紧要的——他在年幼时就直面过它，只是那次侥幸得救，而在刚刚，他又体验了一遍没能成功获救的下场。
这就是认知型灾难，从内心深处挖掘出来的恐惧构建而成的噩梦。
在杯面保留记忆的情况下，幼年时的恐惧本该被轻易击溃——杯面接受过全方位的专业培训，火场救援也是其中之一，更别说这个火场实际上并非绝境。
他曾在同样的情况下因为得到外部救援而成功脱离困境，就连此刻在他背上的奶奶也没死在火场，这些足以证明这场大火远远没到无法逃生的地步。
但噩梦‘抄袭’了杯面记忆中的恐惧，却没有完全照搬。
熊熊燃烧的旧居民楼变成了没有出口的迷宫，杯面能听见救援队在火场中搜寻的声音，甚至能听见对方在报告‘其余人都已成功救援，只有302室的祖孙下落不明’的声音，但唯独无法跟救援队相遇。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在烈火熊熊的火场中擦肩而过。
所以杯面刚才没能成功获救——他之前没意识到噩梦做了手脚，一味试图找到救援队，最终彻底被困在了火场中。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杯面发现了‘噩梦’的又一条规则，噩梦中的死亡并不是最终结局，他上一秒在火场中死亡，下一秒又在房间里睁开了眼睛，闻到了呛人的浓烟。
杯面怀疑，只有彻底被恐惧击溃、亦或是在这轮噩梦结束前都没能脱离噩梦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当然，对玩家来说，是噩梦结束，死回复活点。
虽然有复活点作为依仗，但杯面没想过在噩梦中摆烂。专家团需要他们尽可能的获取噩梦相关的信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摆烂会被恐惧所俘获，一遍遍经历噩梦中的场景——那比死亡更可怕。
就像第二次重来，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喊醒了睡在隔壁的奶奶，背着她走出了即将被大火席卷的家，再度迈入了火场中一样。
他不能，也没法眼睁睁的看着奶奶被大火烧死。
噩梦是假的，但有时候，它比现实更真实。
奶奶已经去世多年，惆怅和回忆化作最深的念想回荡在杯面心中，像一块已经愈合的疤痕，只有在被触及时，才能看到其中的脓血。
但凡噩梦构建的奶奶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杯面都能说服自己这都是假的，不要被不理智的情感所困。但没有异样，只有奶奶用好似知道一切的目光，宽慰着在噩梦中踽踽行走的孙子。
杯面怀疑这可能就是噩梦想达到的目的——毕竟对噩梦来说，死亡毫无意义，被恐惧所摄、亦或者在旧有恐惧上创造出新的噩梦才是它真正想要的。
杯面在寻找脱离噩梦的办法，他一路上都在呼喊同样被困火场的其他人，想借助其他人的眼睛和脚来离开火场迷宫。
可惜，就像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碰面的救援队一样，火场里虽然存在幸存者，但也同样无法被杯面找到。
眼看大火越来越旺，听着救援队近在咫尺的急切寻觅声，杯面将视线投向居民楼的顶层，他换了个方向，转身朝顶楼飞奔而去。
火焰熊熊燃烧，在杯面身上留下灼烧的痕迹，依旧被无情忽视，只有急促的脚步声不断回荡……
然而，在楼梯上走了几十级台阶都没拉近他跟顶楼的距离，杯面迅速意识到，他无法通过正常的路径抵达顶楼，必须寻找jsg其他路线。
就在此时，手腕上的手表突然震动了一下。
但杯面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是小卖部里塑料款式的电子表，压根不具有震动功能——在杯面的童年时期，科技还没发展到智能手表满大街都是的地步。
手表震动个不停，杯面低头研究噩梦的新花样。在看到塑料电子表上那行‘幽灵直播间即将开播’的提示后，杯面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塑料电子表提示直播间开播，这合理吗？这玩意还有直播功能？这科学吗？
杯面脚步不停，没让这个小插曲影响到他逃离火场的正事，在路过某个没关门的房间时，他灵光一闪，探头看了眼客厅里的电视。
电视机的插头掉在地上，而电视屏幕上闪烁着跟电子手表上一样的提示，就像某种荒诞的噩梦。
但噩梦走的不是这个风格。这就像正经画风的恐怖片里突然插入了不讲科学的灵异片，画风冲突，还带来了逻辑上的破绽。
咀嚼着‘幽灵直播间’这个熟悉的名词，杯面有意识的观察起了居民楼里的其他电子产品，然后发现，除了电视机和手表之外，年代久远的收音机、大块头手机甚至座机电话都出现了同样的提示，就像某种无孔不入的污染。
在这条提示闪烁了三分钟后，杯面的手表激烈震动了起来，投影屏幕从手表中弹出。
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在火场中响起：“欢迎收看幽灵直播间！我是你们亲爱的主播，幽灵！”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充满极致魅力的人类女性，杯面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视线立马落到幽灵身边的‘熟人’身上。
四条胳膊、两个脑袋……是你！游彦！
注意到游彦的存在后，杯面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虽然幽灵直播间是一个熟悉的名词，但这不意味着出现在噩梦中的幽灵直播间值得信赖。
但换成游彦就不一样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打破限制、创造奇迹的象征，所有内测玩家都相信，游彦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一切超乎想象的不合理展开，在游彦出现时，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很高兴在噩梦中跟大家相遇，虽然对你们而言，可能不是很高兴。但谁在乎呢……”幽灵的口吻里有着让人拉响警报的戏谑，不过这种戏谑还没持续两秒，就变成了狼狈：“别电了，别电了，我这就说正事！”
幽灵像模像样的整理了下不存在的领结，优雅且矜持的对着‘观众们’道：“亲爱的观众们，目前我能连接的噩梦数量有限，所以请牢记我接下来所说的每句话，并将它带给你之后在噩梦中遇到的每一个智慧生物。”
“哦，对了，提醒你们一下，虽然这种沟通方式很像精神污染，但噩梦才是这里最大的精神污染，而我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采取一些自救措施的无辜者。”
说道这，幽灵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游彦，嘀咕道：“这么说真的行吗？我在宇宙中的风评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我怀疑他们压根不会信。”
杯面险之又险的躲开从上方掉落的房梁，很想提醒一下半天没进入正题的‘主播’——你的观众还在死亡边缘挣扎，能不能别浪费时间了？
游彦思考了下幽灵的话，觉得有点道理，遂接过话茬道：“他们或许不会相信你，但至少会相信阿诺斯。在这里，我作为阿诺斯文明的代表，向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智慧生物告知以下几点。”
幽灵急了：“你怎么还抢我的台词呢？我才是主……不是，你管不管啊，巨须虫都快把大屏幕给挤到角落里去了。”
伴随着幽灵的抱怨声，大屏幕上挤进了几根闪烁着电光的触须，第三个响起的声音听起来快活极了：“我有镜头了吗？我挤进屏幕了吗？”
幽灵被挤得东倒西歪，跳脚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体型，别挤了，这里挤不下你这么大的个子。”
角才不管他在说什么，自顾自的高兴：“我上直播啦！我要告诉我爸这个好消息……啊，忘记我爸没在这了……游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噩梦？”
游彦倒是没被角挤得东倒西歪——可见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角也很清楚谁才是现场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他敷衍了下角：“快了快了，你安静点，别浪费直播时长。”
幽灵在一旁附和：“就是，知不知道在噩梦里开直播有多不容易？一共就只能直播十五分钟，现在已经浪费五六分钟了……”
杯面背着奶奶朝着火势没那么凶猛的区域飞奔而去，听到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那你们倒是干正事啊！别浪费时间了！
所幸游彦迅速严肃了起来：“请所有‘观众’牢记以下几点。首先，噩梦是互通的，在脱离你的噩梦后，你将会进入其他人的噩梦。其次，脱离当前噩梦的办法之一，是挣脱心灵上的桎梏。什么是心灵上的桎梏？例如，你以为当前世界不具有灵性物质，所以无法使用你的灵性技能，这就是噩梦赋予你的桎梏。”
“一切让你迷失的存在，都是噩梦在试图遮住你的眼睛和感知。”
杯面飞奔的动作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救援队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只有背上的奶奶仍在一下又一下的顺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孙子。
“奶奶……你知道出口在什么方向吗？”
奶奶乐呵呵的道：“奶奶年纪再大，也记得出去的路。奶奶一直记得，我的大孙子差点被这场火给困住了……不怕，不怕，奶奶在呢，奶奶带你出去。”
汹涌的烟雾遮住了杯面眼前的路，但没遮住老人心中的执念。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之前一直保持着安静的老人絮絮叨叨的念叨了起来：“往前走，再往前走……你爸身体不好，叫他别那么拼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觉得自己能熬呢，都那个岁数了，还能熬多久？你妈脾气急，你少气她，她不容易。咱们家出了个保家卫国的好男儿，奶奶高兴，你长大了，以后……”
在奶奶渐渐微弱的声音中，炙热燃烧的火焰似乎渐渐变小了，遮住视线的烟雾也逐渐消散，露出了那条杯面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下楼的路。
“以后要好好的，奶奶在天上看着你呢。”
烟熏火烤的楼道在杯面眼前破碎，背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新的场景无缝切入。
“直播怎么断了？不是说有十五分钟吗？”
眼见直播屏幕突然消失，万章军正在奇怪，一抬头看见杯面哭得稀里哗啦，条件反射的躲到了操作台后面，警惕的盯着他看：“什么情况？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杯面抹了把脸：“你也看到直播了？那你怎么还困在这？”
万章军没轻易放下警惕：“离开噩梦之后真的会进入其他人的噩梦？直播前脚刚解释完，后脚你就出现了，这也太可疑了。”
杯面：“有没有可能，直播一解释完，我就找到了脱离噩梦的办法……等会，你的噩梦是什么？我怎么听着门外好像有东西在撞门？”
万章军目光漂移：“首先，你得理解科学家有时候会想太多……”
杯面透过门框上方的透明玻璃看了眼门外，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万章军：“我不理解——门外那些东西是丧尸？”
万章军：“……目前来看，我在这个噩梦的恐惧主体是丧尸片发生在了现实。”
杯面额头青筋直跳：“我能回去吗？我觉得我的噩梦挺好的，真的。”
万章军张嘴就是一套连招：“你瞧你，客气什么，来都来了……”
第 207 章
“直播怎么断了？不是还没到十五分钟吗？”
游彦正准备为‘观众’深入剖析‘噩梦’规则，大屏幕却接连黯淡了下去，周遭不知何时发生了巨变。
大屏幕溃散成熟悉的光点，污染因子漫天飞舞，人形聚合物的身影消失了，失控的污染因子形成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冲刷着一切。
角浑身上下沾满了光点，随着‘汪洋大海’的起伏轻轻晃动，像是在悄无声息的融入其中。
这些变化发生在一瞬间，所幸这是在幽灵的‘噩梦’中，除了一片浩瀚的星空外，这个‘噩梦’中没有其他活物，所以幽灵的失控没对其他文明造成威胁。
眼前这一幕过于熟悉，游彦立马jsg将它跟幽灵最初的那次失控对照了起来，紧接着想起了解决方案。
他在‘汪洋大海’中跋涉，背上的手四处挥舞，时不时从周遭的污染因子中薅出一块闪闪发光的‘橡皮泥’——那是幽灵在失控状态下本能的对周遭的智慧生物发起的攻击，难以察觉、难以抵挡、悄无声息的精神污染——全喂给了游彦的第二个脑袋。
“锚点在哪？”游彦在光点构成的海中摸索，有种自己正在赶海的错觉。
只不过这个‘大海’中，没有其他活物，只有唯一的宝藏深藏于‘海底’，躲避着外界的搜寻。
游彦光点中捞出流光溢彩的小瓶子，疯狂摇晃。
瓶子被晃动，大海也跟着晃动，海上掀起惊涛骇浪，层层叠叠的扑打在游彦身上，落下无数光点。
落下的光点被第二个脑袋面无表情的吃进了嘴里，晃个不停的瓶子被污染因子一层层的包裹，波涛汹涌的大海汇聚成人形聚合物……
“别晃了，脑浆都快被你晃匀了。”人形聚合物呸呸呸的吐了好几口，语气虚弱的道：“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下次摇的时候轻点。”
人形聚合物一出现，大屏幕也跟着出现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无数个大屏幕伫立在太空中，层层叠叠的朝外延伸。
游彦拒绝的很果断：“不行，大力出奇迹，越难受，你醒得越快。”
而且就幽灵每次失控搞出来的阵仗，但凡一个不小心就是文明入侵级别的精神污染，谁还顾得上‘动作轻点’这种小事啊？
幽灵自知理亏，没跟游彦在这事上胡搅蛮缠，而是一秒转为了严肃：“畸变体还活着！”
游彦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没人说过畸变体死了。消散的是诺阿的理智，被判断死亡的是因范—诺金文明，畸变体一直活得好好的。”
幽灵：“我的意思是，我刚刚遇到它了——我在污染‘噩梦’时，遇到了来自它的反击……”
游彦来了精神：“来自畸变体的攻击？不是来自噩梦的反击？你确定吗？”
幽灵伸手比划：“对我来说，来自死物的精神污染和来自活物的精神污染区别非常明显，绝对不会认错！”
游彦抓住了重点：“噩梦跟畸变体是两个独立个体？噩梦是死的？畸变体是活的？”
幽灵十分学术的分析道：“噩梦的底层逻辑跟我的直播有点相似，只不过它是建立在智慧生物的认知上，而我的直播则是为了从智慧生物那获得更多认知……对我来说，直播是我选择的工具，是灵性力量体系的呈现方式之一。同理可证，噩梦也同样是一种工具，一种特殊的灵性力量体系的呈现方式之一。”
幽灵：“问题在于，工具的主人究竟是诺阿还是畸变体。”
游彦若有所思的点头，继续追问道：“这有什么区别？”
幽灵：“如果是前者，那被卷入认知型灾难的智慧生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是后者，那早死早超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死在噩梦外比活在噩梦中好多了。”
游彦皱起眉：“阿诺斯之前对因范—诺金联盟的轰炸没起到效果？不应该啊，诺阿的能量应该被削弱了才对。”
关于这一点，幽灵倒是能给出答案：“是被削弱了，而且是大幅度的削弱。不然第一轮噩梦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突破？你不会真以为只要心性够坚定，反抗噩梦的决心够大，就能从噩梦中醒过来吧？那可是精神污染，哪有非灵能者光靠意志力就能突破的？还不是因为污染的强度太弱？”
游彦：“你的意思是，这已经是难度大幅度削弱后的噩梦了？”
幽灵纠正道：“前几轮的强度被削得比较多，接下来就不一定了。我刚才遇到的畸变体很强，我怀疑它在通过噩梦汲取能量，等它恢复后，噩梦才算是真正开始。”
游彦戴上了痛苦面具，连音量都跟着拔高了：“它还能从噩梦中汲取能量？”
幽灵叹气：“所以说，问题在于，噩梦这个工具的主人究竟是诺阿还是畸变体。从噩梦这两轮的表现来看，我是倾向于前者的，但畸变体刚才的攻击又让我怀疑可能是后者——它强得超出了我的预料，除了它能通过噩梦汲取能量这个猜测外，我想不出它能这么强的其他理由。”
游彦陷入沉思：“有没有可能是你对诺阿的实力缺乏清晰的认知？诺阿是我们迄今以来见到过的最强大的种族。飞升失败都能凭借灵性力量体系扛到理智彻底泯灭为止，还酝酿出了认知型灾难……那被大幅度削弱了能量的畸变体一只手就能打几十个你好像也不是多让人奇怪的事吧？毕竟严格来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将他们三的战斗力进行排序的话，毫无疑问，诺阿＞游彦≥幽灵。
游彦是凭借种族的特殊性克制了幽灵，所以他跟幽灵的差距不大。但诺阿没在全盛状态下跟游彦打过，顶多是在堆满debuff的丝血状态跟游彦过过一招——就只能过一招，但凡这一招内游彦不把他的理智给拉回来，下一秒游彦就该回复活点报道了。
严格来说，游彦跟诺阿的战斗力之间还差着一个银河系。
这么一换算，战斗力垫底的幽灵觉得残血畸变体强得超出他的预料实在太正常了。
幽灵觉得自己好像被侮辱了，又好像没有。
他沉思了许久：“也有可能，毕竟我没感受过诺阿的真正实力。”
游彦乘胜追击：“如果畸变体能控制噩梦，那你一开始污染噩梦的时候它就该做出反应了，而不是等你开了直播之后才做出反应。”
幽灵被说服了：“没错！它的反应太慢了，这绝对不是控制着噩梦的主人应有的感知力度！”
角晕晕乎乎的听着他们聊天，大脑里空空如也，只残留着最初的执念：“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噩梦？”
现场安静了两秒，幽灵跟游彦从谈笑风生中回归了现实。
游彦小声问幽灵：“你能打得过畸变体吗？”
幽灵也小声道：“我刚才被秒杀了……”
游彦安慰他道：“往好处想，起码你死不了。”
幽灵干巴巴的道：“但它也死不了啊。”
游彦一惊：“它也死不了？现在‘死不了’这么高端的特性都开始滥大街了？”
幽灵觉得游彦在说废话：“连飞升失败都没搞死它，难不成你有比飞升失败更强大的攻击方式？”
游彦端正态度：“所以，要想解决噩梦，还是得回到诺阿最后的遗言上来——要么找到跟它共存的办法，要么被它弄死。”
幽灵在那嘀咕：“这也不是解决噩梦的办法，这顶多是在噩梦中苟延残喘的办法……”
游彦斜眼看他：“就你长嘴了？要你说大实话？搞得跟谁不知道似的。”
幽灵换了个话题，用轻松的语气抛出了重磅炸·弹：“我好像走不了了。”
游彦惊恐：“什么叫你走不了了？”
幽灵娓娓道来：“畸变体刚才的攻击，在我的污染因子上留下了痕迹，导致我没法在污染噩梦的情况离开噩梦。而且由于我的灵性力量体系的特殊性，我之前对噩梦的污染没有失败，也没有成功，所以我被困住了。”
游彦茫然：“什么叫你的污染没有失败也没有成功？”
幽灵：“我的污染通过‘直播’的模式进行，它在噩梦中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不断跟这里的智慧生物建立联系，或者说不断增加‘观众’数量。噩梦中的智慧生物太多了，我一直在增加观众数量，但一直没到极限——理论上来说，这已经超出我的极限，但在噩梦中，我的污染能力得到了不明缘由的增强……等会！难道噩梦还具有给精神系灵能者充能的作用？”
游彦捋了半天，抓住了重点：“观众数量不达到极限，就没法停止污染？”
幽灵：“在正常情况下，能。但在这里，不能。这里存在多种形态的精神污染不断叠加，连带着对我造成了影响，就像是滚雪球，在落地之前，它只会越滚越大，没法靠自己的力量停下来——我怀疑我可能不是特例，恐怕所有精神系灵能者只要试图污染噩梦都会受到影响。”
幽灵：“就是不知道这是噩梦原本的机制，还是畸变体试图补充能量的行为。”
游彦：“也有可能是两者叠加。噩梦能增强精神污染领域的灵能者的实力可能是一开始就有的机制，这个jsg机制最初的意图可能是用来给畸变体加buff，其他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只是顺带。而‘滚雪球’的机制大概率跟畸变体有关，它需要让噩梦困住你们，一方面可以同化成‘新同伴’，增强它的能力，一方面避免你们找到噩梦机制中的漏洞，破坏它的‘游戏体验’。”
幽灵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这是一点证据都没有，全靠瞎编？”
游彦很有信心：“什么叫瞎编？我得出这个结论凭借的是我对诺阿和畸变体的了解，还是说你比我更了解诺阿？”
幽灵：“行，你了解畸变体，那你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游彦也想问他：“不是，你都被困在这了，就没点更激烈的反应吗？”
幽灵一脸沉重：“那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出去之后记得帮我转告其他人，剩下那些报告不是我不想写，是我目前这个情况没法写……”
游彦肃然起敬：“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报告还没写完？”
幽灵看了游彦一眼：“但凡你们能做点人，我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份上……再说了，我就算没困在噩梦里，不也得待在隔离区里吗？待在噩梦里起码还不用写报告呢。”
游彦还真没想到这茬：“这对你来说还是件好事？”
幽灵十分诚恳的道：“当然是件好事了，起码我在这里可以想直播就直播，比我留在外面好多了。”
合着幽灵是真的热爱直播行业，不是因为灵性力量体系的特殊性才不得不搞直播。怪不得他之前见人就说自己是直播系灵能者。
第 208 章
对于‘被困在噩梦中’的坏消息，幽灵接受良好，以至于游彦都怀疑幽灵到底是真的被困在了噩梦中，还是为了逃避写报告而选择主动留在噩梦中。
对于游彦的怀疑，幽灵发自肺腑的觉得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了：“这可是有畸变体出没的噩梦！如果不是走不了，谁乐意留在这，动不动就跟畸变体亲密接触？”
游彦稍稍打消了些许怀疑，谨慎起见，多问了一句：“你说的没错，怎么可能会有人选择主动留在噩梦中？要不还是想想办法，先把你救出去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游彦话还没说完，幽灵大义凌然的道：“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反正我也死不了，还是把一线生机留给更需要拯救的弱者吧！”
游彦确定了他的猜测，声音也拔高了：“所以你就是不想写报告！”
大概是因为异界勇士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所以幽灵时常能从异界勇士的话里听出天真无邪的气息，就像没吃过肉的食草动物，在安逸的世界待久了，压根意识不到，对于生存在恶劣环境中的‘食肉动物’来说，追逐力量和变强才是他们永恒的动力。
但幽灵很乐意用‘天真无邪’的脑回路跟他们聊天。
弱者的天真无邪是愚蠢的代名词，而强者的天真无邪是对弱者乃至这个世界的善意。
幽灵：“什么话！你说的那叫什么话！不想写报告只占据了微乎其微的一部分理由，更主要的原因是，我要完善灵性力量体系，寻找在灵性力量体系中更进一步的契机！”
他一本正经的道：“噩梦的构成跟我的灵性力量体系有相似之处，一个伟大的先驱可是无比宝贵的存在。”
“畸变体为什么要布置‘困住我们’的陷阱？除了你说的那两个理由之外，还有第三个理由——它不希望有更多灵能者跟他争夺‘遗产’，所以才要将竞争对手扼杀在摇篮里。”
游彦没跟上幽灵的思路：“遗产？什么遗产？总不会是指噩梦吧？”
幽灵：“为什么不能是噩梦？对你们来说，这是一个席卷诸多文明的‘灾难’，但对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来说，这是一个飞升失败的文明留下的‘遗迹’，它蕴含着诺阿对精神领域的思考、探索以及发展路线，是诺阿在精神领域的巅峰成果。”
“当然，畸变体毕竟是诺阿的一部分，所以它在噩梦中拥有主场优势，能抢在所有人面前动手。但它这个做法恰恰证明了一点——噩梦不是它的所有物，而是死者的遗产。对所有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开放。我说的‘开放’是指大家都能对噩梦进行探索，而不是指我们能获得控制权限。”
游彦立马问道：“那作为遗产，噩梦能被继承吗？既然诺阿已经死了，那噩梦能有新主人吗？新主人能控制噩梦的权限吗？”
幽灵就知道游彦会这么问，这些异界勇士的脑回路都一样，他们似乎天生认为解决灾难是他们的责任，哪怕灾难并不会波及自身文明。
换成之前，幽灵会嘲笑这种虚伪的善意，但在他因为异界勇士这个特殊的脑回路解决了灵性力量失控的威胁后，幽灵就失去了嘲笑的立场。
或许他们救不了所有搁浅的鱼，但起码他们已经救了这条名为‘幽灵’的小鱼。
幽灵摊了摊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情况跟你想的不一样。遗产只是一个方便理解的说法，它本质上仍然是灾难，不可能被继承，更不可能有新主人，也没有所谓的控制权限——因为理智泯灭而失控的灾难怎么可能被控制？这么说吧，如果不是你们消耗了诺阿的能量，这场灾难本该更狂放、更致命、更缺乏逻辑和规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场噩梦下来，连个低阶文明都没毁灭。”
游彦：“所以，兜兜转转还是只有唯一的选择——找到跟噩梦共存的办法？”
幽灵：“这是诺阿最后的遗言，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失去理智之后会发生什么。这可能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游彦觉得幽灵说得有道理：“那要怎么才能跟噩梦共存？”
人形聚合物盯着游彦看了半天，发现对方是真的在问他，遂发出了无可奈何的感叹：“这事你得问专家，问我干嘛？我顶多就是想在噩梦中偷学点有用的东西，又没想拯救世界。”
游彦嘀咕了一句：“关于精神污染，专家团知道的还没你多，我不问你问谁？”
幽灵沉思了半天：“目前来看，畸变体虽然能困住我，但由于我的灵性力量体系很特殊，所以它也没法弄死我，我接下来会试着接入更多‘观众’，看能不能利用直播间来做些什么。不过我不开直播还行，一开直播，畸变体就闻着味来揍我了，我又打不过它，它一招就能让我失控。”
游彦把这些都记了下来：“我到时候问问专家有没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幽灵开始赶人了：“你在这待得也够久了，赶紧回去吧……别妨碍我偷吃……咳咳咳，我是说，分析噩梦的运作模式，理解更高层次的精神污染。”
游彦狐疑的看向人形聚合物：“你刚刚说了偷吃对吧？”
幽灵悻悻的道：“那怎么能叫偷吃呢？只是有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被畸变体搞死了，我捡点碎片污染一下，从失败者身上学点有用的东西而已。”
游彦感觉精神污染领域的灵能者在噩梦中的经历似乎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幽灵：“那确实不一样，在我的感知中，这会可太热闹了，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死了一大批，到处都是失控的污染因子，我凑合着捡了点能控制住的污染因子，反向解析其中的运作原理，看能不能照抄一下作业。”
游彦：“这也行？”
幽灵：“正常情况下当然不可能出现这么离谱的情况，谁没事敢照抄失控的灵能者在精神污染方面的‘作业’，那不是嫌自己失控得太慢吗？但这不是在噩梦里吗？一方面，所有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的能力都得到了增幅，另一方面，滚雪球的困境让试图污染噩梦的灵能者压根没法停下来，什么都不做迟早也会失控，倒还不如搏一搏。”
游彦有些遗憾自己对于精神污染一窍不通，从幽灵的描述来看，这些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在噩梦中的‘体验’简直拉满了。
幽灵：“不过最大的威胁还是畸变体，它是认真的在清扫竞争对手，要不是我的灵性力量体系特殊，我刚才灵性力量失控的时候就死了。”
游彦把这些宝贵的一手情报记到脑子里，然后开始干正事——琢磨着怎么才能彻底脱jsg离噩梦，而不是接着进入其他人的噩梦。
在游彦发了半天呆之后，幽灵看不下去了，游彦身旁的大屏幕亮起了其他玩家在噩梦中的场景。
幽灵：“我想到了，你们可能没法在我的噩梦里脱离噩梦，我的噩梦已经被污染了。我建议你们去其他人的噩梦里试试。”
游彦冒出了问号：“我们怎么去其他人的噩梦？”
幽灵：“我寻思，既然直播是一种在观众和主播中构建联系的沟通方式，那我可以试试通过这种联系，把你们传递到‘观众’那去。”
游彦陷入了思考，游彦停止了思考。
“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是一点逻辑都不讲，直接就开始‘俺寻思’了？
幽灵丝毫不心虚：“这种行为肯定存在一定的风险，毕竟之前我没试过。但考虑到噩梦的特殊性——它本身就具有在不同智慧生物的噩梦中传递的特性，再加上在噩梦中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我认为，我们可以大胆的尝试一下新技术。这总好过你们跟我一起被困在我的噩梦中吧。”
游彦喃喃自语：“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沿着网线去跟观众面基……”
话还没说完，亮起的屏幕突然大放光芒，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挤压感，游彦头晕目眩的从狭隘通道里钻了出来。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大呼小叫：“我靠，你这噩梦怎么还带进阶的？丧尸都能从垃圾桶里长出来了？”
什么东西？丧尸？等会，从哪长出来？
游彦晕晕乎乎的一低头，发现自己正塞在一个家用垃圾桶里——家用垃圾桶的意思是，这个垃圾桶只有几厘米高，压根不可能挤下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
所以，眼下，游彦是一坨方方正正、长着脑袋的未知生物，塞满了整个家用垃圾桶，唯独只从垃圾桶里伸出了一个脑袋。
还没等游彦对自己的新造型感到惊讶，上方就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声，他仰头一看，巨大的黑影从天花板的缝隙中长了出来，越长越圆，越长越大……
熟悉的声音带着微不可觉的颤抖：“我以为垃圾桶长出一个有游彦脸的丧尸已经是极限了，但你这噩梦怎么连天花板都能长东西啊？你到底是丧尸片还是疯狂科学家啊？”
而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更理智一些：“要跑吗？”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已经快崩溃了：“跑个屁啊！外面是密密麻麻的丧尸，跑出去给他们送菜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天花板上长出来的生物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击穿了天花板，压垮了地面，贯穿了整幢楼，一路朝着地心和天空延伸……
游彦看了眼自己方方正正塞满垃圾桶的造型，再看了眼角一路捅穿天地的造型，对人跟巨须虫之间的差距有了清晰的认知。
“咔嚓”一声，楼倒了，天空被捅穿了，世界破碎了。
在意识到周遭环境发生变换的第一时间，游彦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很好，不是方方正正的垃圾桶，他的身体变回了原样。
郁郁葱葱的森林散发着勃勃生机，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缠绕在石台上的巨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低下的脑袋靠近了游彦的方向，似乎是在确认游彦的情况。
而游彦跟前，就是肉眼看不到但能通过灵性感知确认存在感的‘黑匣子’。
他成功脱离第二轮噩梦了？
游彦不太确定的用灵性感知扫了一遍周围的情况，尤其是黑匣子，确认一切都跟异星对得上之后，点开游戏面板，按下了‘退出游戏’的选项。
伴随着微弱的失重感，再次睁开眼后，熟悉的房间映入游彦的视野，他摘下头盔，盯着空气看了半天，确定没感知到灵性物质后，才确认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地球。
而游彦高度警惕的状态，也给专家们拉响了警钟——第二轮噩梦的难度可能远比他们之前预计的更大。
第 209 章
地球，一号基地，会议室。
在游彦完成汇报后，专家紧接着汇报了杯面他们的情况：“陆千（杯面）和万章军没下线，他们应该还没脱离噩梦。目前来看，第二轮噩梦的难度有所上升，游彦是所有内测玩家中第一个成功脱离噩梦的。”
另一个专家接过话茬道：“游彦跟万章军他们在同一个噩梦中遭遇了同样的意外展开——即巨须虫凭借体型压垮了当前所在区域，但游彦成功脱离了噩梦，而万章军他们却没有其他消息，这两个参照组之间的不同之处或许就是脱离第二轮噩梦的关键。”
其他专家连连点头：“游彦一共经历了四个不同的噩梦——包括最后被巨须虫压垮的那个噩梦在内。万章军他们经历了几个噩梦不确定。但游彦提到陆千曾在直播屏幕中经历过火场逃生类型的噩梦，那保守起见，陆千当时有可能处于第二个噩梦，而万章军可能还处于第一个噩梦。”
专家补充说明：“陆千的资料显示，他在童年时期经历过一场意外火灾，火灾发生在居民楼，陆千和他奶奶意外被困，所幸火势不大，消防人员来得及时，很快就将被困人员全部救出，及时阻止了火灾继续蔓延。那场火灾没造成人员伤亡，各家各户的财产损失也不大。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在火灾发生的三个月后，陆千的奶奶就去世了。”
另一个专家点头：“陆千是他奶奶带大的，跟他奶奶的感情很深，这成为陆千的噩梦也确实很有可能。”
其他专家道：“至于游彦进入的第四个噩梦，从丧尸和实验室这两个关键词来看，大概率是万章军的噩梦。总结一下，他们之所以没跟游彦一起脱离噩梦，是因为他们进入的噩梦次数不够，也就是说，进入四个不同的噩梦之后才能离开第二轮噩梦？”
专家思考了几秒，纠正道：“可能是三到四个噩梦。游彦经历的第三个噩梦不属于正常情况，可能没被算在噩梦次数中。”
另一个专家翻看着游彦作报告时自己标记出来的重点，道：“幽灵提到过，他的噩梦被污染了，游彦没法在他的噩梦中通过正常方式脱离噩梦。”
“那准确的数字应该是进入三个不同的噩梦。”专家嘀咕了一声：“第二轮噩梦的难度一下子就上来了啊，本来就已经分不清噩梦跟现实了，现在还搞出多人噩梦，生怕他们不打起来？”
另一个专家在自己记录的重点上划了条下划线：“游彦经历的第一个噩梦其实透露了相当多的信息，其中包括了噩梦中的失败方式之一，即彻底被噩梦中的场景同化，不知不觉的成为其中一员。”
专家翻看了下自己的会议记录：“你是说游彦进入大楼后差点变成大楼内部的一个脓包这事？”
游彦换了个姿势写报告，权当他们讨论的不是自己。
专家点头：“重点不是脓包，是这种连游彦都差点没挣脱的同化方式——游彦自身的噩梦跟其他人的噩梦不是一个等级的，游彦的噩梦里已经形成了规则和逻辑，一旦违反规则，或者服从噩梦中的逻辑，就会对游彦造成影响，轻则出现怪物攻击，重则直接同化，有没有觉得这听起来非常耳熟？”
另一个专家脱口而出：“规则类怪谈？”
专家：“我怀疑，游彦可能是被畸变体针对了。规则类怪谈是畸变体的拿手好戏。而噩梦的运行逻辑，至少目前来看，跟规则怪谈完全扯不上关系——多人噩梦以及经历三个噩梦才能脱离这轮噩梦这两个设置明显是希望智慧生物在虚虚实实中上演怀疑和自我怀疑的大戏。噩梦针对的是人性。”
另一个专家跟上了他的思路：“幽灵说畸变体在噩梦中有先手优势，应该是真的，但畸变体的这个先手优势应该有限，不然游彦在噩梦中就该有更多限制，而不是让游彦掌握主动权——但凡游彦不是抱着想知道噩梦的真相而选择主动进入大嘴和大楼之中，那他也不至于险些被同化。”
专家关注的是另一个重点：“如果过于沉浸噩梦的设定，就会被噩梦同化，这意味着被卷入其jsg中的智慧生物必须时刻怀揣警惕，而多人噩梦的设定，又要求他们对突然出现的智慧生物交付一定的信任……不是一定要交付信任，但合作肯定比不合作好。如果不合作的话，那第二个进入噩梦的智慧生物要怎么在不知晓噩梦成因的情况下脱离噩梦？游彦在报告中提到，脱离噩梦的办法之一是挣脱桎梏，外来者跟噩梦的主人受到的桎梏是一样的吗？从游彦经历的第二个噩梦来看，巨须虫作为噩梦的主人，受到的桎梏明显跟游彦不一样，如果是不合作的情况下，在第二个噩梦的处境中，游彦要怎么才能脱离这个噩梦？哎，还是需要更多情报才能得出更准确的结论，游彦的经历缺乏参考价值……”
这个话题在会议室里引发了讨论，将游彦经历的这四个噩梦放在无法互相信任的智慧生物身上，绝对不会达成跟游彦一样的效果——在游彦的汇报中，除了幽灵那个噩梦出现了些许波折外，其余三个噩梦几乎没给游彦在脱离噩梦上造成困难。
专家叹了口气：“所以迄今为止都还没有内测玩家下线，我估计，异世界其他文明中的智慧生物可能也还在跟人性、信任以及如何挣脱噩梦这三个关键元素作斗争呢。”
游彦自觉自己在噩梦中花了不少时间，但现在听专家们这么一说，他俨然成了速通流的代表。
另一个专家：“游彦的经历没有参考价值，幽灵的经历也同样不具有参考价值。要知道，幽灵的灵性力量体系非常特殊，在突破瓶颈后，他还出现了不死的特性，所以才能在畸变体的针对下活下来，但其他灵能者未必有幽灵这么好的运气。”
其余专家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幽灵身上：“确实，噩梦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精神污染，再加上有畸变体在针对这些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那些精神污染领域的灵能者活下来的概率相当小。”
“跟它共存的突破口或许就在幽灵身上。诺阿之前怎么说来着……克制畸变体的能量，与它对峙，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从而达到共存。”专家一拍大腿：“这个克制畸变体的能量，不就是幽灵之前所做的吗？开直播，然后跟找上门来的畸变体干架。”
另一个专家咳嗽了一声，提醒他道：“那不叫干架，那叫单方面挨揍——幽灵直接被畸变体干失控了。”
专家：“所以我们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怎么让幽灵升级成能跟畸变体打平手的地步？”
游彦听不下去了，从报告中抬起头道：“能不能想点实际的？跟畸变体打平手？我上哪给你们找第二个诺阿去？”
另一个专家也觉得这个提议有点离谱：“换个思路，不能全指望幽灵，个人英雄主义拯救不了世界。还是得发动群众才行。”
说道这，他眼睛一亮：“我想到了，不是有直播吗？直播不是能传送‘观众’吗？我有个粗糙的建议，咱们可以一边给所有人直播当前噩梦的注意事项、生存模式以及突破方式，一边将脱离了自身噩梦的观众传送到需要帮助的观众那……”
另一个专家打断了他：“你冷静一下，这需要面对的问题太多了，首先你知道被卷入噩梦的观众总人数有多少吗？不是几百个人，随便溜达一圈就能关注得过来。往少了算，算观众总人数只有十个亿好了，你来实时给十个亿的观众配对？十个亿的观众中谁需要帮助，你还能一一锁定？”
“其次，幽灵一开直播，畸变体就会找上门，幽灵压根没法长时间直播。还有，虽然直播能‘传送’观众，但根据游彦的经历，在传送过程中，观众的存在形式会发生变化，你能指望一个方方正正的垃圾桶帮上什么忙？”
专家咳嗽了一声：“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只是提出一个粗糙的提议，咱们可以慢慢完善嘛。反正就噩梦那个情况，直播这种特殊形式绝对能起到大用——这一点，游彦已经实际测试过了。我们现在主要的思考方向是，怎么让直播的作用最大化，起到跟噩梦形成微妙的平衡，从而达到共存的作用。”
另一个专家嘀咕道：“光靠直播肯定不行，但你要说发动几十亿的人民群众，那更离谱，咱们压根没那个组织能力……”
另一个专家反复翻看了数遍游彦的汇报内容，提出了他的想法：“从第四个噩梦最后的结局来看，脱离噩梦的另一种方法已经很明显了。绝大多数的噩梦的范围都是有限的，比如说游彦进入的第二个噩梦，它只有一个小区的范围，小区之外就是黑雾。范围有限的噩梦中如果塞进一个超出规模的巨大生物，极有可能导致噩梦的运转逻辑从物理意义上被损坏，客观上起到脱离噩梦的作用。”
另一个专家：“有道理，对于发生在小区里的噩梦而言，巨须虫的体型确实有些过大了。”
专家：“我明白了，巨须虫是另一种意义上的bug——在自然界中，这种体型的太空生物几乎不可能诞生智慧。而正常情况下，巨须虫也确实不会卷入认知型灾难，所以噩梦的运转逻辑中没给巨须虫出现在噩梦中这一状况留下补丁。”
“这么说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刷巨须虫这个bug帮助其他智慧生物脱离噩梦？”话刚出口，专家就反应了过来：“不对，如果我们之前的结论是正确的话，那巨须虫在进入三个噩梦之后就会脱离这一轮噩梦，没法反复刷bug。”
另一个专家提议道：“巨须虫没法刷，但‘巨大体型的生物会破坏噩梦’这一点应该能利用吧？异世界那些文明可以在下一轮尝试一下。”
“这个信息可以在受害者联盟里分享一下，不过我有点担心噩梦可能会修复补丁，毕竟就算之前它没察觉到巨须虫的存在，那在巨须虫弄坏几个噩梦之后，它肯定会意识到……算了，这个等下一轮再说。”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既然幽灵被困在噩梦里了，那接下来我们怎么跟幽灵联系？”
现场安静了两秒，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埋首写报告的游彦身上。
游彦慢了半拍从电脑前抬起头：“不知道，下一轮进了噩梦之后看情况再想办法联系幽灵。”
游彦没担心过他们会无法联系上幽灵，毕竟直播的特殊性摆在那，就算游彦找不到幽灵，幽灵也能找到他。
专家接着问道：“下一轮噩梦什么时候开始？”
游彦楞了两秒，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我没看到倒计时……”
专家没觉得意外——毕竟众所周知，游彦的经历不具有参考性：“继续等吧，等其他内测玩家下线再说。”
第 210 章
消息回传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游彦下线没多久，就陆续有内测玩家下线汇报情况了。
专家汇总目前收到的所有信息：“目前下线的内测玩家是第一轮噩梦挣脱失败的玩家，他们上线后卷入了噩梦，又经历了一遍第一轮噩梦。”
“根据玩家的汇报来看，第一轮噩梦的内容发生了改变，跟上一次经历的噩梦内容不完全一致，我怀疑这可能是为了防止‘作弊’——毕竟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可能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发生变化，也就说，认知型灾难可能具有复杂的运行逻辑，是一种能长久维护自身运行的‘程序’。”
专家深吸了口气：“这个发现也能进一步说明，为什么诺阿会说认知型灾难无法消灭，只能共存。因为它并非是人们常规认知中的自然灾害，而是一种‘特殊程序’。”
游彦从报告中抬起头：“如果这是一种‘特殊程序’的话，那它运转的目的是什么？”
另一个专家耸肩：“谁知道呢？可能就是带来死亡和杀戮吧。”
其他专家有异议：“我觉得你们想多了，灾难之所以是灾难，就是因为它具有突发性和不可控性。我不认为它的形成背后存在其他筹划，如果诺阿能将理智泯灭后的自己引发的灾难变成一种‘特殊程序’，那它为jsg什么不想办法保留一点理智？”
专家若有所思：“我说诺阿在遗言里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坦然，还提供了认知型灾难没法消灭只能共存的情报。合着是因为他有别的想法？”
游彦停下了敲键盘的手：“什么叫别的想法？”
另一个专家倒吸了口冷气：“你不会是在暗示我们，诺阿真在认知型灾难中藏了一手？”
专家：“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如果诺阿能将理智泯灭后的自己引发的灾难变成一种‘特殊程序’，那它为什么不想办法保留一点理智？”
另一个专家重复游彦之前的问句：“如果这是一种‘特殊的程序’的话，那它运转的目的是什么？”
这两个问句摆在一起，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问自答，游彦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认知型灾难里藏着诺阿的理智？这不可能！”
专家很理解游彦的心情，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我也觉得不可能。咱们捋一捋，首先，认知型灾难的出现是因为诺阿的理智彻底泯灭，畸变体占据上风，导致诺阿无法再维持‘飞升卡住’的现状，于是因范—诺金联盟从飞升卡住这一阶段走向了飞升失败。”
“虽说我们不清楚飞升失败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因范—诺金联盟所在星域的现状来看，因范—诺金联盟的所有星球和巨型建筑都消失了，包括诺阿的本体，只有擅长精神污染的畸变体以精神体的形态逃进了噩梦中。你们觉得这个过程中存在钻空子的可能吗？但凡有一线生机，诺阿之前都没必要跟畸变体僵持那么久。如果他能钻空子，那几百年前就可以行动了。”
其他专家也赞同这个说法：“而且别忘了，用火力覆盖因范—诺金联盟来削弱诺阿的能量，降低认知型灾难的威胁，是我们主动要求的……”
另一个专家眉心一跳：“我想起来了，对因范—诺金联盟进行火力覆盖这个行为得到了诺阿的同意——我们之前很惊讶诺阿会同意这种类似于‘送它上路’的提议。但如果从诺阿藏了一手这个角度去看的话，诺阿会同意这个要求有合理的解释，很有可能，诺阿也需要削弱认知型灾难的威胁，才能达成他的目的。”
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专家们被这个推测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专家们的脑回路彻底打开了：“所以，诺阿之所以跟游彦强调，认知型灾难不能消灭只能共存，是因为他需要确保认知型灾难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达成目的为止？”
另一个专家客观的道：“目前来看，就算认知型灾难可以被消灭，也不是我们能做到的。”
专家：“我捋捋，假设认知型灾难是一个可以长久运转的特殊程序，程序运转的目的是保留诺阿的一线生机……”
其他专家插话道：“可能是保留诺阿的一丝理智，又或者是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对畸变体进行时光回溯之类的，谁知道诺阿能为了活下去做到什么地步呢？”
专家没好气的道：“反正都统称为一线生机……那这个起点和终点之间是不是还缺了什么？”
噩梦中的经历在游彦脑海里逐一闪现，他猜测道：“勇士闯关？”
专家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答案其实一早就已经告诉我们了——克制畸变体的能量，与它对峙，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从而达到共存。这个共存大概率就是触发一线生机的‘条件’之一。说是勇士闯关也没错，勇士需要经历一轮轮的噩梦，想尽办法削弱畸变体，直到抵达‘最后一轮’噩梦，获得最终奖励为止。”
另一个专家：“这个猜测最大的意义就是让我们对噩梦的认知从‘可能无止境的闯关模式’变成‘迟早能抵达最后一轮的闯关模式’——没有尽头的绝境会让人绝望，而存在微弱希望的未来能让人鼓起勇气坚持下去。”
专家：“但对其他文明而言，认知型灾难的本质并没有发生变化。换句话说，诺阿的一线生机是用无数文明的挣扎和死亡换来的。”
另一个专家唏嘘不已：“看来异世界宇宙的生存环境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恶劣，弱肉强食果然是丛林法则中永恒的规律。”
“即使如此，诺阿有的也只是一线生机。要知道，畸变体同样在竭尽全力的围剿所有会对噩梦造成影响、擅长精神污染的灵能者，它跟诺阿是彼弱我强的竞争关系，它不会眼看着诺阿再‘活’过来。”
游彦亲身经历了诺阿在最后阶段理智拉扯的整个过程，他对此怀揣疑惑：“这只是你们的推测。我觉得诺阿不可能再活过来。”
专家追问：“为什么？”
游彦想了想：“诺阿最后那会给我的感觉是他已经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准备，不像是还觉得自己能有一线生机的样子。”
会议室发散思维，对认知型灾难和诺阿进行了全方位深入的探讨——光凭理论推测，大家都觉得诺阿肯定藏了一手，但游彦的亲身感受又将‘藏了一手’演变出了更多脑洞大开的可能。
从诺阿藏了一线生机到诺阿藏了杀死畸变体的致命一击，再到诺阿藏了文明飞升的秘笈……
一直到会议结束，依旧没出现第二个脱离第二轮噩梦的内测玩家，倒是重新经历第一轮噩梦的内测玩家全都下线了，其中成功脱离第一轮噩梦的玩家人数只占了10%，剩下90%都是再次脱离噩梦失败死回复活点的。
于是，晚上又开了个小会，主要讨论这批第一轮噩梦的内测玩家。
“这个成功率不算低，要知道第一轮噩梦是在失去相关记忆的情况下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天前没能克服的恐惧，也不可能过了一天就突然顿悟。能有10%的人成功挣脱噩梦我都觉得惊讶。”
“心理课程已经安排了。之前不确定挣脱噩梦失败的玩家会不会进入噩梦，进入噩梦后噩梦会不会发生变化，所以没特地安排相关的心理课程。现在第一轮噩梦的情况差不多摸清了，那针对性的课程辅导也可以安排起来了，尽量争取他们下次进入噩梦之前，削弱他们对特定物体/记忆/人物的恐惧，起码要积蓄起反抗的意识。”
“成功通关第一轮噩梦的内测玩家看到的倒计时还是二十四小时，通关失败的玩家依旧没看到倒计时。”
“第二轮噩梦还没有第二个内测玩家通关？游彦下线的时候，陆千不是已经前往第三个噩梦里了吗？”
“唯一的解释是，第三个噩梦的情况很棘手，这才导致陆千迟迟没能顺利通关。”
在等待通关第二轮噩梦的第二个内测玩家出现前，游彦抽空上了趟游戏，跟二号确认了下情况。
星球意志没出现，巨须虫的位置无法锁定，不确定是否成功脱离了噩梦，其他文明没有消息反馈，部分能联系上的智能AI表示智慧生物仍处于睡梦中。
这些信息化作星图上的反馈，形成了一个以因范—诺金联盟为圆点朝外辐射的辽阔星域，这片星域在此时此刻陷入了不可思议的寂静，除了阿诺斯之外，所有智慧生物的活动迹象都消失了，只有部分文明中的智能机械还在运转。
几乎将所有已知的星空染成红色的星图震撼了游彦。他能想象得到，随着噩梦轮次的增加，一个又一个活跃的文明在这张星图上被标注消亡，最后演变成永恒的寂静。
此刻，因为噩梦而陷入沉眠的浩瀚太空，无疑就是一场需要提前习惯的演习。
认知型灾难对玩家来说，或许只是一场突然增加了挑战难度的游戏，但对异世界的其他文明而言，却是文明存亡的关键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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